第1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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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睨眼瞧著秀娘良善咬了唇兒開口:“奴自小被賣,鴇媽也不知打斷了多少藤條兒,只有回家一個想頭,若能成全了,奴后半輩子只給太太念佛?!?/br> “你如今多少春秋了?”秀娘見她面嫩得很,問一聲果然只道才一十八歲,只不過比秀娘小上兩歲,便在外頭輾轉(zhuǎn)了十幾個寒暑,原來的家人模樣兒俱不記得了,說要找又從哪里下手。 “奴記得門前有一棵玉蘭花樹,春日里開花抬眼密密麻麻全是花盞,幾人合抱都抱不過來的,奴的娘親還撿了花瓣兒裹面炸給奴吃。鄰居里頭有個臉上長痦子的,常抱了我在河邊玩兒,其余的就不記著了。”玉娘絞了衣帶又要哭:“若能叫我再見娘一面,便是立時死了也甘愿的?!?/br> 進(jìn)了行院的女孩兒,似玉娘這樣被拐的,倒一直記著要回家,若是那被親爹娘賣掉的,反倒安心實意的做了粉頭,玉娘與那些個全處不來,幾家行院轉(zhuǎn)手賣,這么些年都一意兒要尋親回家。 說得秀娘眼圈也跟著紅了,倒陪出幾兩眼淚去,撫了她的手掌:“你既是一門心思走正途的,我便托了親戚幫你問,都十多年過去了,山海不變,樹也不知留不留得住,就今年看燈花的時候,石橋還塌過一回呢?!?/br> 玉娘這回磕在地上再不肯起來:“若尋得著,我給太太吃長齋,若尋不著,太太只當(dāng)我是十兩銀子買來的下人待。” 秀娘安撫住她,回了屋看見桌上擺的大湯碗,那豆腐切得發(fā)絲一般細(xì),底下襯著火腿蒸出來的,拿筷子挑了一根,冷透了還帶足了鮮味。她一時發(fā)愁,再可憐她也不能留她在家里,還是明兒去見了潘氏再討主意。 第35章 算舊帳四郎顯富 王四郎第二日就帶了算盤去濼水鄉(xiāng)下王家塘,秀娘勸他:“哪里就急這兩三日的,眼看著要年關(guān)了,你這些日子不著家,還不趕緊歇歇,爹那里也還是要去一回的?!?/br> “正是拖了一年才不能再拖,舊帳拖過年不吉利,沒的叫人大年初一就念叨我欠帳不還?!彼执┥掀ひ\子,把一個荷包兒塞給秀娘:“那箱子里的東西你清一清,有給各家的禮?!?/br> 昨兒夜里回來的晚,幾只箱子都擺在堂前,還沒來得及開箱子,秀娘打開荷包取了一串兒鑰匙,一個個的捅開鎖眼兒。 四只箱子里除開一只專擺了綢布,其余三只都是王四郎帶回來要賣的貨,黑乎乎直嗆鼻子,也不知道是藥材還是香料。秀娘一匹匹看驗綢段,翻開幾匹才瞧見下面還壓著一只小箱子,試了幾回沒有一把鑰匙對的上的,搖一搖叮當(dāng)作響,知道里頭是金銀,還是拿綢壓上了,一個個重又落了鎖,直等王四郎回來再分東西。 玉娘早早起來燒灶,治了一桌子小菜,把昨天秀娘煮的臘八粥添水熱過了端上來,看見王四郎起身就縮身躲到廚下,要論看眉眼兒高低再比不過行院里出身的,秀娘能收容她本就不易,但觸了人眼將她賣了,就全完指望了。 王四郎走了,玉娘才出來,秀娘有意問問陳家的情形,叫她一處吃飯,玉娘怎么也不肯:“奴給太太捧碗?!?/br> “我這兒不興這個,你也瞧見了,我們原也不是什么大富之家,沒那些個調(diào)三作死的規(guī)矩,你站著我且吃不下呢?!甭犘隳镞@樣說了,玉娘才敢坐了小半邊椅子,垂了頭捧著碗喝粥。 “陳家是個怎樣的情狀,多賴他家的提攜,不然四郎也做不成生意?!弊騼捍颐?,也沒細(xì)看,如今打眼瞧過去,玉娘的長相未多出彩,還比不得麗娘的相貌,不過勝在意態(tài)可憐,自家覺得低人一等,不敢正眼兒瞧人,低了頭斜簽著身子,自有一股子風(fēng)致。 玉娘垂了頭:“回太太的話,陳家倒是有規(guī)矩的人家,門風(fēng)頂嚴(yán)的,我瞧著好幾個如我一般出身的姨娘,全都叫大姑娘看得牢牢的,平日里什么時候出花園子,哪些人能去哪些不能去,都是有定例的。” 陳大姐的手段,玉娘頭一日就見識過了,她才進(jìn)門就被幾個管事mama叫過去,站在廊下講規(guī)矩,王四郎跟著陳仁義出門販鹽綢,一出半年多,她就學(xué)了半年多的規(guī)矩,同丫環(huán)一起行坐起臥,人也黑了,皮也粗了。 蓉姐兒在里間叫娘,玉娘趕緊擺了碗去端熱水來,她這侍候人的功夫是專學(xué)過的,秀娘才給蓉姐兒穿上襖子,她已經(jīng)端了水來,細(xì)聲細(xì)氣的說:“水都試過了,不燙的。”在陳家專學(xué)一套怎么侍候人的功夫,梳頭描眉穿衣脫鞋,連端上來的熱湯要兌涼水也要用燒滾了晾涼的,不能叫姐兒太太們碰生水。 秀娘見她殷勤小心,心里那點郁氣也散了,街她和善一笑,蓉姐兒眨巴著大眼,把腳伸過去,玉娘從袖里掏出雙大紅綢的新鞋子,她在來的路上就做得了,估摸著小女孩兒的腳寸,上頭還繡了鸚鵡扣櫻桃,雖比不得王四郎專找繡娘做的強(qiáng),也很能看了,怪道說自己繡花也來得。 蓉姐兒“咦”一聲,抬了腿兒看著新鞋子,暖暖和和,穿在腳上正好,她抬頭皺了小鼻子笑,大白聽見她的聲音從外頭跑進(jìn)來,三步一跳蹲在柜上“喵嗚喵嗚”的叫。 趁著天色還早,秀娘帶著蓉姐兒玉娘一起回了娘家,潘氏開了門抱過蓉姐兒香一口,才要笑就見玉娘立在秀娘身后,她把眼兒一睨,迎了她們進(jìn)來,玉娘自到灶下幫著蘭娘燒柴,潘氏一把扯了女兒的袖子:“這是哪個?瞧著可不似正經(jīng)人家出身?!?/br> “還是娘老道,這一個,是四郎帶家來的?!毙隳秕玖嗣济恢绾伍_口,潘氏抽一口氣就要罵:“混帳王八羔子,你守得這樣苦,他發(fā)達(dá)了就討小,看我啐上他的腦門心!”說著擼袖子就要出門。 秀娘攔了她,拉到小屋中把玉娘的身世說了:“叫人骨rou團(tuán)圓也總是一場功德,待托了人尋一尋她的家人?!?/br> 潘氏跌足大嘆,伸了指頭點上秀娘的腦門:“怎的嫁了人倒蠢頓起來,初初來時想著家,若是住久了不想走怎辦,行院里頭哪一個不是九條尾巴的狐貍精托生,眼睛里頭倒著長鉤子,等兩人做下事來,你不容也得容,這會兒便不能叫她進(jìn)門!” 秀娘心中我隱憂全叫潘氏說中了,她咬了唇兒作難:“這怎生好,都已經(jīng)家來了,難道還能趕出去不成,她一心想著要回家,都已經(jīng)到了濼水,再把她賣了,心里不定怎么恨呢,也是可憐見兒的?!?/br> 這個玉娘還真沒處擱了,潘氏嘬嘬嘴兒把眼一瞇:“既是這樣,不若就給她正經(jīng)出身,就叫她在這兒住下,說是你爹在灈州來投奔的親戚,若尋得找呢,咱們就痛痛快快的把人送回去,也結(jié)個善緣,若是尋不著,我作主將她配了人,在我眼皮子底下看著,她就是個猢猻也別想翻天!” 秀娘一聽蹙著的眉心就開了:“到底是娘主意多,我愁了一晚上呢。” “我吃了幾年鹽,你吃了幾年鹽,不怕,今兒就把她留下,住你這個屋里,等明兒我就到外頭去說,是本家的親戚,家里人死得絕了,來投靠的?!?/br> 秀娘又把玉娘叫到屋里:“也是為著你著想,你那個出身總不好到處宣揚(yáng)的?!庇衲锕蛳聛頉_著潘氏磕了幾個頭,哭得滿臉是淚:“苦了這十多年,天幸叫奴碰上好人家?!?/br> 潘氏一把將她拉起來:“我年歲長你這些個,受你的頭也不過份,我且有話說呢,你這張口閉口可不能再奴啊奴的,到外頭只說你年輕新寡,沒兒女也沒傍身的才來投親,正了眼兒瞧人,立穩(wěn)嘍!” 玉娘一聽滿面通紅,她在陳家學(xué)了這么長時間的規(guī)矩,各處都差得八九不離十,只有神態(tài)還改不過來,瞧著就弱。 她曉得自家這樣不正氣,可十多年學(xué)的就是這個,怎樣看人,怎樣遞酒,怎么掏汗巾子,又怎么抹淚兒撒嬌,全是幾家的假母一項項拿著藤條兒教下來的,歌樂好學(xué),形神難摹,學(xué)了這些年,一時半會的要改并不容易。 玉娘低聲應(yīng)了,她也知道這是潘氏防著她呢,低眉順眼的立起來,潘氏拍了大腿就把輩份定下來:“你往后就叫我嬸娘,跟我這幾個兒女全是平輩兒,我兒子是打大件的木匠,走街串巷的探問起來也便宜?!?/br> 等王四郎回來,秀娘治了飯端出來,知道他饞她做的小菜兒,專做了一籠裹rou餡的小餃兒,rou餡調(diào)得嫩嫩的,等他家來將將蒸熟,王四郎一聞見味兒就進(jìn)了廚房,拿筷子挾了塞進(jìn)嘴里,一邊呼熱情一邊嚼了往下咽。 “也不怕燙掉了舌頭!”秀娘又是笑又是惱,挾起一個吹涼了送到他嘴邊兒,王四郎就了半碟子醋吃了個干凈,蓉姐兒捧著小碗出來再要一個,看見一籠都空了,瞪大眼兒脆叫一聲:“爹!” 王四郎叫一聲:“算盤,趕緊把包子拿出來?!彼貋磉@一路上正巧看見曹婆婆包子鋪掛的幡子,猛得想起年初抱了蓉姐兒站在橋邊,答應(yīng)給她買鴨脯子rou包吃,撿那剛出籠的買了四只,個個都有拳頭大,蓉姐兒捧上一個半張臉都不見了。 小手捏了包子直啃,大白繞了她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蓉姐兒知道沈氏不許,悄悄走到廊下,從里頭挖了塊rou給大白吃。 秀娘把兩個擺到蒸籠里,拿一個給算盤:“你也餓了罷,先吃起來,再有一會子才開飯呢?!彼惚P受寵若驚,他跟了王四郎后,一直老爺老爺?shù)慕校跛睦纱麤]這么些個規(guī)矩,此時秀娘又待他親厚,眼輪兒一紅,捧了包子到廊下去。 蓉姐兒沒見過算盤,走到他面前仰臉看他:“你是誰呀?” 算盤趕緊蹲了身,滿臉堆了笑,從口袋里摸出個小皮鼓來,他知道老爺太太只有姑娘一個,看那置東西的勁頭兒是當(dāng)眼睛珠子看呢,心思一活動自家摸出錢來買了皮鼓給蓉姐兒:“大姑娘,我是算盤?!?/br> “撥珠子那個么?你也不圓呀?!?/br> “帳都清了?”秀娘看看外頭算盤正逗蓉姐兒玩,給王四郎抻了抻衣裳,見他點了頭才道:“我把玉娘留在娘家了,只說是本家來的投親的,她好容易掙出來,再說是行院里的,往后難嫁呢,我可探問過了,她的意思是尋不著親人,就要嫁人的?!?/br> 王四郎擺了擺手:“要個甚都隨她,原就是陳大哥贖來的,身契兒你先收了,若能尋著自然好,尋不著,出門子的時候再還給她?!闭f完這句就丟到腦后:“等明兒,你跟我一處去下爹那兒。” 秀娘說起來就生氣:“咱們家蓉姐兒,差點叫那邊兩個給弄丟了,要不是徐家娘子,說不得也要被拐。”每回想起來都覺著后怕:“說是不把她糖吃,那兩個都有,單少了她的。找回來還吃一句說嘴,說她小人家家氣性太大,爹還說呢,這把脾氣同你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王四郎冷笑一聲:“也罷,既著這么,明兒倒要刺瞎她的眼!”說著進(jìn)屋開了箱子,從綢緞下頭翻出毛衣裳來:“這件猞猁皮是給你的,還有一塊整料子,你給蓉姐兒做了毛衣裳穿,這小匣子里是頭面,我預(yù)備著過了年典間新屋,買幾房人家,咱們不說五進(jìn)的院落,三進(jìn)還是置得著的?!?/br> 秀娘結(jié)巴一聲:“你給我透個底兒,這回,到底帶家來多少?我心里也好有個數(shù)兒?!?/br> 王四郎坐在椅上長腿一伸,伸了個巴掌出來,秀娘抽一口氣,抖了聲兒問:“五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