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jié)
吳少爺說話算話,果然請了媒人上門,吳夫人依了兒子,知道兒子出去了,把跟在身邊叫到堂前狠罵一通,長隨吱唔著把事兒說了:“少爺說,要看那姐兒怕不怕?!?/br> 吳夫人一聽這句便怔住了,眼圈一紅又淌下淚來,心頭一軟嘆了氣:“罷了,去尋個媒人婆來,咱們加緊,把這事兒定了。” 那頭還有兩年不到的孝要守,先把事兒定下來,兩年里頭幫著手,娘家立起來,結親也能好看些,媒人婆得了話,帶了禮上門去,這回卻是俞氏出的面,便是寧姐兒再能干,也不能自己作主訂親事。 俞氏平日里糊涂,到兒女事上卻精明起來,問明了是常來吃面的那位,先點頭肯了,再看送來的禮也襯頭,聽見說要隔兩年,還詫異起來,寧姐兒送茶進去,只低低一聲:“娘,有孝呢。” 俞氏還當是吳家有孝,點了頭,把寧姐兒的庚帖子拿出來,兄妹兩個挨在一處,兩張紅紙,俞氏才搬出王家,便尋人寫得了。 媒人婆自然是滿口好話,吳少爺受傷合離之事一字不提,寧姐兒也只作不知,交了帖子出去,事兒定了一半,安哥兒回來聽說了,急赤白臉的要去討回來,才走到門邊,叫寧姐兒一口喝住了:“哥,我自家點頭的?!?/br> 安哥兒結結巴巴:“妹子,那個不能嫁,他是幫了咱,也沒把你賠進去的道理?!迸ゎ^就要出門尋媒人婆去,百戶又怎的,便是千戶,也不能把meimei嫁進去吃那個苦頭,家里有妾不說,名聲還這樣壞,誰知道他長不長性。 如今是愛她顏色好,再過兩年呢,花娘卻不會老,滿目秦淮河,夜夜是新娘,捧在手掌心上的meimei嫁了這樣人,哪里還能有個好。 寧姐兒也不說旁的:“那哪一家好?鄭家?”她頭一回提起來,安哥兒一怔,停腳轉身:“你知道了?” 鄭家那個兒子翻年便十七了,那家子見陳家敗落了,轉眼就聘了另一個,還同寧姐兒一處讀過女學,算是手帕交,他離開濼水來金陵時,鄭家正吹吹打打的迎新人呢。 寧姐兒咬住唇兒,半晌才道:“我不知道,可想想也沒什么不知道的,他以誠待我,我就以誠待他,除開他,哪個知道我清清白白,便是尋人嫁了,這事兒也是一根刺,哥哥到哪兒再尋一個知道這事,還不在意的人出來。” “他,他不是個良人。”安哥兒說完這句,長嘆一聲。 “哪個是良人,性子野就給他收心,脾氣不好,就兩下里磨,總有軟的一日?!闭f著垂了頭:“今兒來的禮就十六色,還有那一家能這樣舍臉把我討回去?” 有了吳家做親家,往后安哥兒的婚事也更好些,原上門提親的那些,最好的也不過是豆腐鋪子的女兒,寧姐兒自家肯委屈,也斷不能叫哥哥委屈了。 安哥兒垂頭在井臺邊坐下,抓著腦袋跌腳:“是我沒用處,委屈了你?!?/br> “嫁給他,我不委屈。”寧姐兒拉了哥哥起來:“趕緊著,我給哥哥做身新衣,冬至的時候跟爹把這事說了,再去王家拜節(jié)?!?/br> 王四郎秀娘都沒得著信兒,蓉姐兒自然也不知道,秀娘同安哥兒說話,蓉姐把寧姐兒拉到屋里,握了她的手:“我同你說,吳家看上你了,你可千萬不能應?!?/br> 這事兒她早就想告訴寧姐兒了,想著叫玉穗兒帶信去,到底不敢白紙黑字的寫,又怕叫人傳話她臉上不好看,這才等到如今。 寧姐兒垂了頭,身上穿著藍襖子,兩邊手腕帶著銀鐲,低了頭,兩只手緊一緊:“我已是答應了?!比亟銉旱钩橐豢跉猓蓤A了眼兒看著她:“你,你怎么這么糊涂!” ☆、第181章 匪案結歸還家產見夫婿終家問春情 蓉姐兒想的比安哥兒不同,女兒家計較的,卻是他家里有個妾,肚皮里頭還有娃兒,眼看著就要生了,秀娘還備下了采生禮,因著是送妾生子女,頭痛了好些時候。 雖是妾生的,卻是吳少爺頭一個孩子,吳老爺吳夫人頭一個孫輩,不論是生了兒子還是女兒,這份禮怎么也不能薄。 女兒兒子各樣都備了一份,還有后頭的洗三滿月周歲,都得看著吳夫人的臉色來,寧姐兒在這時候同吳少爺定親,若是頭生的是個兒子,她進門那孩子都已經兩歲了。 蓉姐兒說了這一句,就看見寧姐低了頭不言語,房里的丫頭都退出去,甘露守在簾子外頭,幾個丫頭預備點心茶水,互相看一眼,只作沒聽見。 蓉姐兒挨著她身邊坐,伸手摟住她:“你同我說,是不是他強你的?”仗勢逼人,陳家家境艱難,寧姐兒為著母親哥哥應下了也說不準。 “我有甚個好讓人逼迫的地方?”寧姐兒聽見這句笑起來:“是我自個愿意的,我們往后就是妯娌了,你不高興?” 蓉姐兒嚅嚅的開不了口,她還記得柳氏呢,軟團團的人,說話都怕驚了人,她匆忙忙合離回家,這會兒也不知道怎么著了。 寧姐兒一眼瞧出她有話說,握了她的手:“還有甚不能說的,我便是要清清楚楚的嫁進去才好,你有話便說?!?/br> 蓉姐兒這才開了口:“他前頭有一個,你就不在意?”睨了寧姐兒的神色,見她還是笑的安然,跟蹦豆子似的把話吐出來:“那一個我見過,脾氣再好不過,你卻不是軟和人,能受得?。俊?/br> 寧姐兒拍拍她的手:“我曉得,妞妞,我嫁給他半點都不委屈的,若不是出了這樣的事,還成不了呢?!眳巧贍斆曉賶?,只要吳夫人肯放低身段,小富之家的女兒哪一家會不應,比著寧姐兒這樣的,都算是小門小戶里頭差些的,更不提她家里還遭過難。 蓉姐兒張張口,說不出話來,寧姐兒見她皺了一張臉又笑:“你疼我才這樣說,外頭的哪一個不說是我高攀了?!北闶菂欠蛉诵睦镆彩沁@么想的,她笑一笑,這回卻抬起頭來:“到時候你可不能算是婆家人,得算我半個娘家人才是?!?/br> 等她過兩年再嫁過去,蓉姐兒都已經成親一年了,算是男方禮賓,蓉姐兒見她主意已定,也不再勸她,大大方方點頭:“嗯,到時候我給你去坐房?!迸矣H戚該去坐房的,可寧姐兒在金陵哪有親眷:“茂哥兒也算一個,定不叫空出座位來?!?/br> 外頭秀娘拉拉扯扯說了一車話,知道陳家東西大半要了回來,本是冬至前要來拜訪的,因著撿點東西才晚了。 秀娘念了一聲佛,知道陳家要出脫貨物,道:“這火急火燎哪個不給你壓價,不若沽個市值,就在我家質鋪子里頭出脫,先周濟起來才是。” 既是兩邊要結親了,那也沒甚個好說,事都定了下來,若不是秀娘知道安哥兒的性子,定要當他把meimei半賣了出去,可既知道這兩個孩子肯上進,絕不是那貪圖的,自然也愿幫一回。 質鋪里頭再沒有賠本買賣,安哥兒那些東西好容易要回來,再不肯賤價賣出去,可擺了那么時候,好絲都次著一等了,本就賣不出高價,若不是這時候天寒地凍,來年蠶絲還未興,他的東西白送人都沒人肯接手。 如今只當次等貨出脫,可哪一家一次要這許多貨,再拖到明年更是砸在手里賣不掉了,王家?guī)土诉@個大忙,他當場便要給秀娘磕頭,叫秀娘趕緊攔了:“別這樣外道,真?zhèn)€要磕頭,等著年初一來。” 秀娘叫來福去質鋪子里頭尋二掌柜說一聲,就走質鋪的帳,叫錢先生跟著去盤了貨物,安哥兒面紅耳赤:“原是來拜節(jié)的。” 秀娘笑一笑:“進了吳家門,又是一層親了,往后同咱們蓉姐兒便是兩妯娌,這門生意不虧本?!惫恋氖袃r,平價買來,并不算虧本,只利得的少些罷了。 一次把絲出脫了,泡在水的綢緞也有人肯要,小戶人家買不起整匹綾羅,遍身綺羅者,不是養(yǎng)蠶人,家里織就那些是要出去賣的,這些個折價物里尋出來看著圖案們錦色尚好的,也有人肯低價買回去。 若是不賣也是一堆爛布,到是葛布經得起水泡,等天好了漿洗一回,倒能平價賣,算一算真有千把兩進帳,原安哥兒不成想王家肯收絲,千把兩銀子還不算那些退回來的金器銀器,這時候還充什么門面好看,能賣的賣,變了形賣不出去的,俱都請人融了。 又各處去尋訪空鋪子,想趁著年前辦起來,到置年貨的時候,也算有筆進帳,總歸出脫的是自家的貨物,先平價賺個人氣兒。 一時沒有可意的房子,最好是前邊是鋪面,后邊是院子,一家子住在后頭。安哥兒尋著中人跑了好幾家,還不曾尋定地方,手頭的事忙亂的很,跟綢莊里告了五日假。 陳家兄妹一告辭,秀娘就嘆息,又不能當著蓉姐兒說,男邊來看,娶這個姑娘是低了些,女方來看,嫁這個男兒又有些不襯,聽見女兒說兩句,點點她:“你當別個都似你這般有福氣?” 這頭才見了陳家兄妹,那頭吳夫人相請,說是請過去小聚,就定在一天后,蓉姐兒急巴巴的開箱子撿衣裳,又把打的銀頭面拿出來戴。 秀娘斜她一眼,知道她那點小心思,也不說破,由著她打扮,穿了一身藍錦襖,外頭披了件白色繡藍邊纏枝花綴灰鼠毛斗蓬坐車往吳家去。 一進大門,吳夫人就迎了出來,握了秀娘的手捏一把,還叫丫頭帶了蓉姐兒去暖閣,一路走過九曲橋,河面上結一層薄冰,里頭的錦鯉竟還在動,透著冰瞧不分明,只看見一團紅浮上來,又沉下去,她指指冰面:“這魚不撈出來在缸里頭養(yǎng)著,可不凍死了?” 卻是對面走過來的人答她的話:“往年都撈出來的,今歲想是不及。”先是吳夫人病著,后頭又是吳少爺受傷,下人忙作一團,有人偷尖?;彩浅J隆?/br> 蓉姐兒聽見聲音就知道是他,咬了唇兒不肯抬頭,幾個丫頭都見過禮了,她還斜簽著身子裝作看魚,眼睛盯著湖面,卻拿余光偷睨過去。 徐禮又高大了些,身上穿著一襲藍衫,披了件烏云豹毛的斗蓬,看見她手上空著,鼻子紅通通,脖子叫毛領子圍著,尖下巴擱在厚毛里頭,兩頰似抹了胭脂,想是叫風給吹的,皺皺眉頭:“給姐兒拿個手爐子去?!?/br> 手上連個手筒都沒有,心里怕她凍著了,想伸手去摸一摸,當著人又不能,蓉姐兒眨眨眼睛:“我不冷,可熱乎呢?!?/br> 徐禮心底一蕩,這句熱乎叫他想到別處去了,以手作拳擺到嘴邊咳嗽一聲,定住心神道:“我是來看表哥的,他在后頭水閣里養(yǎng)傷?!?/br> “傷得怎樣?”蓉姐兒只知道他傷著了,徐禮才說是傷了眼睛,她就失口“呀”了一聲,徐禮也聽說了吳家陳家結親的事,這回去看吳少爺,卻是吳少爺開的口,吳夫人心里總有些疙瘩。 “我尋著個能為我捧刀遞巾的人了?!眳巧贍攤脒吥槪沂嵌?,傷口不曾化膿,收斂起來看著倒沒那樣駭人,眼睛上只劃破了皮,沒傷著眼珠。 他是人逢喜事,心頭那口郁氣散了,養(yǎng)起傷來也不作怪,倒真?zhèn)€禁了酒rou,日日吃著魚湯,還非要廚房加味火腿進去。 知道吳少爺眼睛沒傷著,蓉姐兒吁出一口氣來,徐禮見她這模樣覺得好笑:“妞妞,你就沒別的要問我?” 上一回見問他要不要妾,這一回該問他包不包花娘了,徐禮正笑,等著逗她玩兒,蓉姐兒又是一 聲“呀”,點點腦袋:“有呢!” 徐禮嘴邊笑意更深,前邊兩個人慢慢行著,兩個丫頭兩個書僮在后邊遠遠跟著,九曲橋,十八個彎兒才過了大半,蓉姐兒頭一偏頭,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徐禮:“春宮是不是摸耳朵?” 徐禮腳下一滑,差點兒踩空了掉到河里去,蓉姐兒一把抓住他,驚的瞪大了眼睛,他穩(wěn)住身子,擺手不許后邊的覘筆捧硯過來,甘露一把拉住了蘭針:“別去?!倍ㄊ撬齻兗业慕銉河终f了甚,她閉閉眼又睜開來,再看徐禮已經站住立定了。 徐禮臉紅的似能滴出血來,他本變生的白,臉一紅便跟燒起來似的,他上回作的那一場大夢,幾天都神思不屬,覘筆捧硯只作不知,呂先兒卻悄摸的給了他一本冊子,臉上還笑的賊忒兮兮:“好兄弟才給你,我好容易得來,你小心著看?!?/br> 一打開竟是一本春宮圖,徐禮翻了一頁似抓著燙手山芋般扔到桌上,外頭覘筆聽見響動要進來,叫他急急阻了,又收攏回來,夜深時分背了人拿出來翻了兩頁,塞到枕頭下邊,第二日一早就還給了呂先兒。 自此便一發(fā)不可收拾,他頭一回夢中原是朦朧朧的,這回之后便有情有態(tài),夢里那個人穿著一水紅,聲音嬌滴滴的,眼睛水盈盈的,可不就是面前立著的人兒。 徐禮一面覺得褻瀆了她,一面又暗地里快慰,越是夢的久,越是想趕緊著把她娶回家,真?zhèn)€入回鴛鴦帳,如今冷不丁吃她這一問,怎么能不驚。 “哪個,哪個同你說這話!”徐禮的臉先是紅,好容易穩(wěn)住心神,就又皺眉問道,這污七八糟的話,怎么能叫她聽見的。 “你先說,是不是嘛?”蓉姐兒噘了嘴兒,仰臉看著他,徐禮這下繃不住了,面上軟下來,哄道:“這不是好話,再不能說?!?/br> ☆、第182章 小兒女情牽一處波折女人喜成親事 蓉姐兒的性子自來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換作別個為難,她便不再問了,可對面的人是徐小郎,她再沒什么不能說的,眼睛盯住他,問:“作甚不能說?!?/br> 徐禮眼睛往后掃了掃,丫頭書僮都隔得遠遠的,他低了聲:“這個,姑娘家要等成了親,才知道。”俊臉飛紅一片,轉過身子去:“暖閣里擺了點心,你這向可是愛吃金絲酥?” 蓉姐兒聽見成親才知道,面上似染了胭脂,她只知道成了親便不一樣,要生小娃娃的,怎么個不一樣卻不曉得,她跟秀娘睡到六歲大,知道成親要睡在一處,點點腦袋:“你夜里打不打呼嚕?” 徐禮啼笑皆非,全不知道她是怎么問出這樣話來,蓉姐兒見他不明白自顧自說起來:“我爹就打呼嚕,我睡著了,他呼一聲能把我打醒的?!?/br> 小時候蓉姐兒睡的似只小豬玀,推不醒拉不起,可只要王四郎呼嚕一打起來,她立時便醒了,徐禮聽見側了頭沖她笑:“你小時候同你爹娘睡一處?” 他可從來不曾跟母親睡在一個屋里,剛生下來有乳娘,再后來又是養(yǎng)娘婆子丫環(huán),一屋子人圍著他一個,等大些曉得撒嬌了,吳氏又給他做起規(guī)矩來,把身邊的養(yǎng)娘丫頭都調開來,只讓黎叔陪著他。 “我不知道我打不打呼嚕,等成了親,你便知道了。”徐禮這話說完,蓉姐兒就愁起來,她還怕夜里睡不著覺呢。 一路走到暖閣邊,面著水八扇子玻璃窗子,里頭投了香案,擺了一大盆香椽,才掀開簾子就能聞見香,蓉姐兒伸手拿了一個:“我家院子里結了滿滿兩樹,我拿這個串簾子用?!?/br> 香椽長老了也還是酸,根本不能入口,且喜它黃燦燦的,擺起來金亮亮一盆子,瞧著便喜人,蓉姐兒使了拿竹竿打下許多為,撿那些大小差不離的,開洞串在一處,學那《墨娥小錄》里頭,閨房里設個香椽簾,當中還綴了水晶珠子。 她自家屋子里頭折騰完了,還給爹娘屋里也串出半幅來,秀娘原說她胡鬧,后頭才知道是把里頭的果實挖出來,塞進棉花,單只取個意頭,掛在屋里不必熏香,吸一口氣兒清爽的很,比那百合香沉香都好聞。 余下的那些就擺在香爐里頭烘,連茂哥兒看見jiejie屋里有,爹娘屋子里也有,噘著嘴兒不樂,蓉姐兒也給他串了半幅,大白還跳起來去撲那晃來晃去的香椽,爪子抱住一個,勾在上邊晃蕩,嘴巴咬住一個不肯放,上不去又下不來,喵喵直叫。 徐禮一面聽一面笑:“往后,在咱們屋里也掛一個?!币粡埾惆笇ψ鴥擅?,中間隔著幾個丫頭,蓉姐兒腦袋微微一顫,頭上戴的銀蝶兒晃了晃,低低應了一聲。 桌前擺了各色吃食,吳家雖急,待客的禮數(shù)卻不出錯,因著蓉姐兒上回送了一匣子rou松餅來,吳夫人贊過一回,廚下便仿著做了起來,還起個好聽的名頭,叫金絲餅。 徐禮原不愛吃點心零嘴的,往吳家來聽說這是蓉姐兒制出來的,也跟著用起來,廚房里也不嫌費功夫,掐了點兒做得了往上送。 蓉姐兒托一個在帕子上,她日日跟茂哥兒一樣用點心,早成習慣了,這兒沒用肚里有些空,這餅兒做得小巧,一口一個,難為還裹了這許多餡,她分兩口吃了,喝茶把點心渣子咽盡了才道:“拿鴿rou同酥油一處炒的更妙些,你甚時往學里去,我家去做了,送一匣子給你?!?/br> 蓉姐兒再不似閨秀動嘴不動牙,她吃點心,便是真吃,碟子里每樣都嘗了些,一色蜜漬過的海棠果,一色栗子糕,還有一色山藥棗泥粉糕。 徐禮看她用的這樣香,也跟著每樣嘗了些,看她喜歡吃點心,還勸:“別多用了,夜里積了食。”蘭針才要勸,這話頭叫未來姑爺搶了去,垂了頭就笑,甘露立在身后給蓉姐兒添茶,姐兒才進學那會子,當著夫子還敢烤芋頭吃,哪里還怕這些。 這許多人立在屋里頭,還不如在外頭能挨在一處說說話,徐禮原想帶了她去看臘梅花,園角開了兩三株,香氣襲人,可看她臉蛋紅撲撲,怕她凍著,便是不挨著,對面看一看也是好的。 卻是蓉姐兒坐不住了,她立到窗邊,隔著玻璃道:“冬日里沒趣味兒的很,春天能踏青游春,夏天能放燈釣魚,秋天能打圍賞紅葉,冬天只能貓著看雪,還不如大白自在?!毙ξ溃骸按蟀椎鹆酥回堘套踊貋?,原叫它rou松餅的,換成金絲餅罷。” 徐禮聽住了,大白是蓉姐兒養(yǎng)了許多年的貓兒,也算是半個媒人,他一向怕這只貓兒壽數(shù)到了蓉姐兒受不住,還預備著給她再淘換一只白色鴛鴦眼的小貓兒來,自小養(yǎng)起來,她也能少些傷心,不防大白帶了一只回來。 “那倒好,怕是它一只貓兒覺著寂寞了。”徐禮笑一笑:“冬日里不是還能打棋譜么?”他喜靜,可這些話自她嘴里說出來,卻向往的很,春天帶她去爬山踏青,夏天一道吃井水湃西瓜,秋天還能煮酒賞紅葉,光是想就妙得很。 看見蓉姐兒動動眉毛做半個鬼臉,又笑:“原來還同表兄一道在水閣里烤過獐子rou吃,那鐵叉這樣長,rou片的薄薄的,往碳上兩面翻轉著烤,油滴在碳上還能起火星子,若是烤得久些,焦脆焦脆的,配櫻桃酒最好不過?!?/br> 蓉姐兒聽的直咽唾沫,眼睛先還亮著,又黯淡下來,嘆一聲道:“我娘不許我?!彼阌星翱?,在江州就敢拿酒糟餅兒把悅姐兒的丫頭吃醉了,跟悅姐兒兩個瞞了人吃了炸鵪鶉,還把細骨頭包起來偷偷扔掉,再不由著她折騰這個,怕那火星子燒著頭發(fā)眉毛,破了相。 她眼巴巴的看著徐禮,徐禮知道她的意思,勾了嘴角沖她笑著點頭,蓉姐兒立時高興了,心里倒有些盼著出嫁,樂滋滋的往外一看,外頭竟下起雪來了。 來的時候天還亮著,此時天又陰起來,零落落的掉起雪珠子,秀娘那頭說完了話,怕下了雪下密了道上不好走,早早告辭回去,吳夫人差了人來請,蓉姐兒起來披了斗蓬抱了手爐往正屋里走。 等徐小郎隔遠了,聽不見她說話了,她才道:“茶吃多了些,先更衣?!备事恫铧c兒笑出來,到底還是怕羞的。 吳夫人請了秀娘來,卻是叫她當媒人的,兩家結親,除開媒人婆,還得有個有身份的當保媒人,蓉姐兒同徐禮兩個是吳老爺當?shù)谋C饺耍@一回,她想請王四郎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