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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春深日暖在線閱讀 - 第137節(jié)

第137節(jié)

    她拿腳尖兒推推徐禮,徐禮眼睛還看著湖州知府的信,一只手已經(jīng)攏住她的腳,嘴上漫應(yīng)道:“這天了不著襪子,可別涼著。”

    蓉姐兒翻個身把腳抽回來伸到他身子底下取暖,徐禮捏了信紙折起來,仔細(xì)收到信封里,開了匣子擺進(jìn)去,這才轉(zhuǎn)過身,把她兩只腳拿手?jǐn)n?。骸俺胰四樕匀徊缓们?卻也不曾當(dāng)場說難聽話,呂先兒外頭那幾場書,怕是也有人告訴他們知道?!?/br>
    蓉姐兒笑一聲,她悄摸的坐了船也去聽了一場,無非說的便是徐家怎樣怎樣貴,同那些個沒根基的不可同日而語,楚家就是知道徐禮這一支沒出厲害人物,礙著兩個伯伯也不敢踩他的臉。

    徐大老爺?shù)牟颊驹谑竦?,徐二老爺今歲更是走運,往上升了一等,專管著浙江一系的清吏司,一人手里捏著一地的官吏,徐家?guī)讉€子侄都得了便宜。

    別說徐禮手里有賀山長的信,便是沒這封扣開門的信件,往湖州府里遞信,別個也不能慢怠了他,一接著信再翻看檔案,竟真?zhèn)€不曾派過人儒教正堂,及時點了兩人過去,徐禮只作不知,在宴上便半真半假的問起立址來。

    來人建學(xué),自然要有個院子,楚家人臉色不好看,烏家那位大爺卻接得快:“不知老爺要往何處選地?毗著山水倒有好些空屋,撿一棟出來,也算給縣里出力?!?/br>
    他這么說了,楚家臉色更不好看,楚大爺搖了扇子笑一笑:“也得看看有無生員,便是為著無人進(jìn)學(xué),這才不曾設(shè)過儒學(xué)?!?/br>
    徐禮卻只為難:“不瞞著諸位,既是州府里下來的,怎么也得辦好了這樁差,隨人來的還有知府的信。”

    楚家怎會不往上疏通,實是沒來得及,知府才到任幾日,哪里知道徐禮走了捷徑,官場自來是朝中有人好作官,兩分情面加一處,便是楚家此時捧了銀子去,只怕湖州知府也不會應(yīng)下來。

    兩個當(dāng)場便把院子訂了,楚家人眼看著新官上任三把火,這頭一把便是縣學(xué),也不當(dāng)場就澆冷水,等無人去讀,這個徐縣令自然就歇了心思。

    哪里會無人讀,徐禮知道東南西家邊俱是楚家勢力,那些個旁枝進(jìn)不得族學(xué)的,也不敢跟楚家硬頂著來,要緊的是北塘,窮人出不起束修,除開房舍還有柴米,這兩樣去了大頭,子弟哪里

    還供得起讀書。

    蓉姐兒一把抓過案上的紙,只粗粗寫了幾筆,定址,定人,在定人上頭還畫了個圈兒,縣里人口名錄一拿出來,粗點一點到了年紀(jì)的倒有百來人,自然不是百來人都來讀書,楚家的去掉三十來人,再有便是去幫工學(xué)徒的。

    縣里免了開支,怎么不肯來讀,蓉姐兒一看單子上的數(shù)字,就咋舌頭:“若是全來了,那屋子可放不放得下?”

    徐禮一笑:“哪里會全來,楚姓人只怕都不會來,還有再那些無志讀書的,加起來能有三十人已算好的?!?/br>
    扯青布做衣裳,還要發(fā)書下去,縣里財政并不吃緊,可這頭一樣便一氣兒一季錢都用光了,徐禮上任頭一件事,定下建學(xué)之后,便是打算盤。

    他也會打算盤,卻不如蓉姐兒打得好,她興頭頭開了箱子撿出一把赤金小算盤來,上頭還嵌了寶石珠玉,只有她一只手掌那么大,鑲了米珠兒作算珠兒,徐禮一見便笑:“你還有這個東西?!?/br>
    蓉姐兒晃一下,咳嗽一聲,學(xué)那帳房先生的模樣,幾個先生的薪祿加上日常用度,便是一筆不小的開銷,蓉姐兒手指疾動,撥得快起來“辟啪”全響,把徐禮瞧呆了,算出數(shù)來往他面前一攤:“這里頭米柴俱都不貴,魚rou也便宜,只架不住人多,縣里要是再管一頓飯,那更要往上翻了?!?/br>
    徐禮不怕錢多,就怕人不來,變成他唱獨角戲,那可不就在州府里頭丟了大臉,他看了數(shù)兒心里一定:“不怕,縣里開縣學(xué),那些個大戶怎么該周濟(jì)?!?/br>
    兩人定了明兒去烏家看房子,還有石家作陪,徐禮便把手伸到蓉姐兒衣裳里,給她解那珍珠扣兒,紅紗褲兒褪下來,抱了白膩膩的身子往床上去,蓉姐兒小肚子墜墜的痛,推他:“怕是月信要來了,我疼呢?!?/br>
    徐禮聽了趕緊住手,湊過去在肚臍眼兒上親了一口,又叫蘭針暖了湯婆子來,兩只大掌搓熱了給她熱肚皮,又開了盒蓋兒往熱水里扔了塊紅糖,調(diào)成紅糖水,端到床邊備著:“等這兒安定下來,便給我生小娃?!?/br>
    離了徐家才敢在里頭,蓉姐兒快十六,這時候當(dāng)娘也不算小了,在船上那么些時候都在里頭,偏只沒有消息。

    蓉姐兒捂了肚皮:“不知道我生下來的娃兒是個什么模樣,茂哥兒生下來那會兒,皺巴巴的似只剝了皮的小猴子。”

    兩個湊在一處說話,夜時又喝了糖水,誰知到了第二日早上起來,徐禮先下床換衣,便看見落了一塊銅斑似的紅,他還只當(dāng)是蓉姐兒來月信了,脫了外袍尋一件干凈衣裳出來,叫甘露進(jìn)來,還是甘露算一算日子道:“姐兒還有十日才該來月信呢?!?/br>
    這下徐禮急起來,趕緊叫人去請大夫,拉了帳子一把脈,說是有了,蓉姐兒兀自不信,那大夫卻道一聲恭喜,徐禮怔了半日不曾回過神來,聽見說脈息不穩(wěn),要趕緊安胎,又急叫大夫開了丸藥,調(diào)水服下去。

    讓她躺在床上靜養(yǎng),等胎坐的實了,才能下床走動,便是之前不知有孕,舟車勞頓這才不穩(wěn),算一算已經(jīng)是快要兩月了,蓉姐兒問不出口,她上個月可是準(zhǔn)時來了月信的,只三日,量也少,怎么還說是懷上兩個月了。

    身邊沒個婆子,實不便,徐禮趕緊寫信回去,請吳家派個嬤嬤來,蓉姐兒卻擺手:“你寫了這個,本家那里不知道卻不說嘴?”哪里還顧得這個,徐禮把事事都打點過了,才坐了船往烏家去。

    先從下邊挑了個跟來的,生養(yǎng)過的婦人,總比甘露蘭針懂得一些,蓉姐兒問她,她便笑:“也不是沒聽說過,那是假的,娃兒沒坐穩(wěn),想是船上顛著了,太太好好歇息,等肚里的哥兒壯實了,便不怕了。”

    怪不得大白不鬧她,也不趴在她肚皮上,給毯子似的給她捂腳捂手,蓉姐兒抱了它告訴它肚里有小娃了,大白抬了爪子磨臉,喵嗚一聲伸了舌頭去舔蓉姐兒的手。

    徐禮人逢喜事,烏家這回也下了血本,因著楚家那句毗著山太遠(yuǎn),把縣里房舍空了出來,雖不比山下的屋子大,卻也是有廳有堂的,后頭還能住教員。

    徐禮看定了房子,叫人拿了銅鑼一條道敲著嚷過去,又定下呂先兒說三場書,把縣里建學(xué),貧寒子弟入學(xué)還管夏衣一件冬衣一件,再管中午一頓飯食的事宣揚出去,整個縣里都炸開了鍋。

    能往上去,哪一個肯行那下流行當(dāng),問明白了年紀(jì),又曉得一家能送一個,家里大人便商量著,哥哥先去讀一年,識得幾個字兒,再換了弟弟進(jìn)去,便是去作學(xué)徒,識不識字又怎么能一概而論。

    平頭百姓想的便是能識些字,往后不當(dāng)柜上上貨運貨的,怎么著也能當(dāng)個帳房先生不是,那縣學(xué)前坐著兩個秀才,一一錄下姓名年紀(jì),果然頭三日里不曾有姓楚的。

    厚厚一疊名錄,這些年紀(jì)都七八歲了,還有十來歲的,卻是半個字也不識,要教還得先從天地玄黃教起來。

    徐禮卻覺得渾身有勁,雖蓉姐兒懷了身子兩個近不得,卻也不肯到書房去住,挨著床把羅漢床鋪設(shè)好,夜里就睡在羅漢床上,怕她夜里要茶要水,看了蓉姐兒的肚皮就發(fā)傻。

    蓉姐兒摸了肚子問:“你想要兒子,還是女兒?”

    徐禮先是道:“都好。”后頭又道:“先生個兒子,再生女兒,有哥哥能護(hù)著她?!鄙鷤€同她一樣的小妞妞,嘴巴越咧越開,笑呵呵的,如今是不看臉不看腰,只盯著肚皮瞧。

    蓉姐兒刮他一下:“沒臉皮,哼。”她如今還不覺得,說個甚的胃口變了,嗜睡了,她一樣都無,還覺得精神頭好的很,在床上閑得骨頭都發(fā)癢。

    那頭興了縣學(xué),設(shè)了孔孟圣人像,載得一樣衣裳,再發(fā)下書本,這些事緊趕著二十多日做了出來,也不曾別個,裁衣的婦人自家也有兒子去學(xué)里,發(fā)下青布也不收工錢,二十多個婦人湊在一處把衣裳做出來,趕了三天工,三十來套衣裳就得了。

    還有那些木桌椅,縣里出木料子,幾個木匠點燈趕火的把桌椅給打了出來,這又不必雕花,只結(jié)實耐用便是,再有書冊,這倒是手抄出來的,也方便的很,抄書為生的讀書人多的便是,開篇又是《千字文》,個把時辰就能抄得三四冊。

    果然同徐禮料的一樣,頭回開設(shè)縣學(xué)便只三十來人報名,全是北塘人家,烏家石家那些個在家里設(shè)了館,同那剛開蒙的又不一樣。

    儒教正堂是個積年的老教員,原在州府中當(dāng)?shù)慕讨I,這回下來算是升了,曉得此地職位清閑,舉家一道過來了,就住在縣學(xué)后頭,前邊的大堂設(shè)了三十張書桌,還有一個開學(xué)儀式,請了烏家石家,蘇黃江三家也有人在列。

    楚家送了禮,還派了個熟人,楚七爺來站位,他半點沒給臉子笑,臉上掛著笑,還拿了五錠一只的五十兩銀子出來,蘇黃江三家瞧著楚家給錢了,趕緊也回去取,烏石兩家,一家出了房,一家出了布料木頭,算是大功臣。

    徐禮還把縣里那些秀才舉人,只沾著詩書的邊俱都請了來,扎了大紅綢,再放幾掛花炮,有模有樣的把學(xué)堂建了起來,里頭還設(shè)了灑掃的小廝,廚娘,還有人燒著熱火,既是拿了衣裳書冊,便得點到,缺課回數(shù)多了,便開革出去。

    貧家子弟,帶得百來文銅錢,再拎兩段臘rou便能讀書,再沒有這樣的好事,哪個肯放過,早早就去了,守著縣學(xué)開門,那些個教諭也不一味叫他們讀死書,因著徐禮五日里頭,替他們講一日的課。

    多是說些名人掌故,說的深了也聽不明白,說什么劃粥割齏懸梁刺股鑿壁偷光的舊事,雖不至想著里頭出幾個秀才幾個舉人,卻實是把縣學(xué)立了起來。

    楚家這塊本家自然無事,個個都進(jìn)學(xué),暖閣里頭坐著,銀絲碳燒著,還管茶水點心,可旁枝卻

    不甘心了,眼看著貧民都能讀書,他們的子弟卻要給本家打下手,說是親戚同傭人也不過差一張身契,越是聽得學(xué)堂讀書聲,越是難捱,終有一日,一個寡婦帶了七歲大的兒子來了縣學(xué),一記名兒是姓楚的。

    教諭才來此地,徐禮便把利害說了,那人先錄下名字,又去跟徐禮問計:“既同是縣中百姓,自然可進(jìn)縣學(xué)讀書?!?/br>
    竟把他收了下來,那寡婦姓得楚姓人,丈夫卻早死,只領(lǐng)了一點銀米度日,兒子到了年紀(jì)竟要去學(xué)徒,絲廠里頭繅絲,實是無法,才走了這條路。

    楚家知道這事,也犯不著為了這一個同縣令鬧得難看,只斷了她的銀米,哪里知道第二日,徐禮就給她辦了孤寡戶,又把這份銀米補(bǔ)上了。

    楚大老爺在家捶桌,楚大奶奶卻笑:“上回聽周大夫說,縣令奶奶這是有了身子,我看著,她身邊可沒一個丫頭開過臉的?!?/br>
    楚大老爺一側(cè)目:“竟把這事忘了,你可有,備好的人?”

    ☆、第215章 付宴會嬌妾進(jìn)門婦得孕錦鯉產(chǎn)子

    賞花宴隔著蓉姐兒有孕的消息不過二三日的功夫,她身邊可沒一個丫頭梳了婦人頭,縣衙里頭侍候的灑掃婦人,報楚家的消息便是縣太爺身邊不說妾,連個通房都沒有。

    徐家有錢,那便送女人,便是縣夫人沒有身子,早早就預(yù)備好的丫頭也是要送進(jìn)去的,更別提如今這時機(jī)剛剛好。

    徐禮自來了灃青待楚家到是客客氣氣,凡事都有商有量的模樣,可真?zhèn)€行起事來卻半點猶豫都無,要說是州府里頭忽的想起這一縣里不曾派過儒教正堂,楚家說什么也不肯信。

    知府才剛上任,湖州下邊幾個縣的財政人員要盤點,哪里能理會這些個,往常他們便是先把縣令喂飽了,等上頭再問下來,混過去也就罷了,上三年可是楚家請來的先生在吃空餉。

    看著年輕面嫩好糊弄,哪里知道竟是個軟硬都不吃的,楚大老爺頭二年接過家事,便碰上這么個難啃的骨頭,怎么會不氣悶,伸手摟過楚大奶奶:“還是你貼心,等我辦個回宴,把人送出去?!?/br>
    楚大奶奶外頭穿了青衫子,解開兩個盤扣里頭一抹紅,露出兜兒帶子來,兩個摟住了笑一回,楚大老爺又問:“那里頭,可曾再鬧?”

    楚大奶奶訕訕一笑,起來給他滿了水酒,兩只手捧著遞到面前:“哪里還敢鬧,我把看守的婆子俱都罵了一回,她竟還是個忠仆?!?/br>
    外頭傳那白塔里關(guān)著多少女人,甚個上上輩兒起就有人在里頭關(guān)瘋了,時時要鬧,還有塔邊飄的白影兒,俱是以訛傳訛了。

    白塔原來真是楚家那些太太夫人們念經(jīng)的地方,因著這古塔風(fēng)水好,塔下邊還壓著佛家舍利子,楚家看了眼熱,宅子又緊緊挨著,擴(kuò)建的時候把這寺廟都占了過來,在山上新建一個,把那寺僧遷移上去。

    到楚大老爺這里,娶了外縣大家的女兒,兩邊通著絲棉生意,那婦人是百抬嫁妝進(jìn)的門,日子過不下去要合離,楚家怎么肯,陪回嫁妝是小,斷了生意卻大。

    鬧得半夜里開了小角門要坐船只身回去,叫身邊的丫頭告了密,正經(jīng)趙家姑娘跟身邊貼身的兩個丫頭一道被關(guān)起來,原是指望她回心轉(zhuǎn)意,可她卻越鬧越兇,把楚大老爺恨得牙癢癢,這要回去了再難轉(zhuǎn)來。

    楚大老爺一氣之下便說她得了瘋病,一時好一時壞,趙家來人看時,便給她灌一碗藥,把她灌的睡過去,攤在軟床上,那告密的丫頭蹲在床前,跟楚大老爺兩個合演一場戲。

    那趙家來的人,看著楚老爺胳膊上的傷口,再看那丫頭哭得滿面淚痕,院里還有許多人作證,心里直感念楚家沒把女兒休回來,這可是瘋病,回來了一個,余下那些個再嫁不出去了。

    陪來的幾房人家,有在外頭看莊子看水田的,也有家里作廚娘的,還有當(dāng)貼身婆子侍候月事孕事的,膽兒大敢刺探的俱叫楚大老爺發(fā)落了,滿院子丫頭,一說趁著主子生病便行偷盜事,一說平日里侍候不精心害得趙氏心里有這氣這才生病,把趙氏得“病”俱賴在她們身上。

    開了箱子尋出身契,一半是賣一半是外調(diào),瞞得風(fēng)雨不透,余下那些連宅子的邊都摸不著,只知道上頭換了人來收帳,再不知道別個。

    兩個貼身丫頭,一個當(dāng)場撞死,一個連死都不敢,陪著趙氏,日日在白塔上苦捱,那一回她知道楚家有客來,聽見人扯一句是新來的縣令,這才跑出來示意。

    趙氏天天叫灌了藥,手腳俱軟只能躺著,身邊的丫頭卻能動,擦身梳頭換衣喂飯,再假過別人的手,楚大老爺便拿這兩個性命相互要挾,兩個俱都不敢尋死,這一回出來,那丫頭挨了一頓苦楚,還是趙氏撐著起來給她上的藥。

    那個告密的如今倒成了出來待客的楚大奶奶,她原是二等丫頭,接過趙氏的東西,不是夫人也是夫人了,楚家那些個妯娌里頭,有晚嫁不知的,也有明哲保身的,還有起了物傷其類之心,換著法兒給送吃食醫(yī)藥的。

    可人人都不敢開這個口,家丑不得外揚,若是趙家知道了拼著臉面不要告了官,一家子俱沒好果子吃,上下一心瞞得死死的,外頭雖有傳言,也動不得楚家分毫。

    楚大老爺送了帖子過來,徐禮捏了一瞧,竟也是花宴,卻只請了他過府,蓉姐兒抽過來一看,笑瞇瞇問他:“你擺了一回鴻門宴,這回輪到人家啦?!?/br>
    徐禮這個縣令,倒真有些無事可做的意思,此地不缺水,一片田地大多也都?xì)w了楚家,自有楚家的管事出來分派農(nóng)活,當(dāng)中有些爭斗,都在族里解決,他來做了半個月的官兒,只興了一個縣學(xué)。

    蓉姐兒知道他的心氣兒高,撫了他的背寬慰他:“別個三年也不定辦成一件事,你才來得多久,縣學(xué)都辦起來了,還有甚不高興的,只需穩(wěn)住了,把事兒辦長了,別等你抬腿走了,縣學(xué)就關(guān)門便成?!?/br>
    “這倒不怕,童試三年有二場,下一場定在明歲二月,只別姓人數(shù)多了,州府里頭見著了單子,還有甚不好明說的。”混沌沌挨過三年是當(dāng)官,真?zhèn)€做實事也是當(dāng)官,徐禮既沒得過且過的念頭,同師爺兩個商量下來,抓文教便是最便宜的出路。

    別樣事務(wù)俱都在楚家手里捏得牢牢的,可這縣學(xué)卻是縣令說了算,這些個學(xué)子讀半年書,再攀了交情,請知府下縣祭孔。

    祭孔原是楚家族學(xué)里辦,把一縣的大事,辦成了一家之事。既然徐禮當(dāng)任,這事再不能交給楚家,今歲干脆便由著縣里辦,再請了知府來觀禮,把名頭打出去,在知府那兒掛上號,楚家再不能一手捏住灃青縣文教的命脈,那奉上去的童生秀才單子,也不再只那一筆楚字。

    更甚都不須考中,只縣里松松放過,送到府里,看著生員人數(shù)多了,又還有甚個不明,徐禮把一步步都打算好了,看見楚家來帖子宴請,自然不能不去,撫了蓉姐兒的肚皮:“他老不老實?”

    蓉姐兒“撲哧”一聲:“這會子還沒大起來呢,我記著我娘懷弟弟那會兒,到鼓起來了,才能覺得他在里頭動,茂哥兒在肚子里頭就不老實,最是頑皮不過的。”

    秀娘說茂哥兒跟蓉姐兒活脫一個性子,還不會走就要跑,那時候家里鋪了軟毯子,又有兩三個丫頭看著,蓉姐兒小時候卻不撞得滿頭包,得拿繩子牽著才乖。

    想到這個便愁起來:“我要是生下個小猴兒可怎辦?”她鼓了嘴兒,低頭看看肚子,此時還平坦,哪里看得出什么,卻漸漸嗜睡起來,吃口倒不曾變,只更愛辣,縣里哪有那許多胡椒麻粉的,派了人往湖州府里采買,魚嫌腥氣,rou嫌有臊味,調(diào)了辣糊湯兒,倒能吃兩碗。

    她辣的吃的多了,自然火氣旺,嘴里還生起口瘡來,叫拿金銀花磨得的粉兒調(diào)了薄荷抹在瘡口上,徐禮見廚房里什么都依她,倒發(fā)了幾場脾氣,叫下邊不許事事依她,上火生痰的東西再不許多給她多吃,可她要了,下邊又怎么會不給,徐禮便急著發(fā)信去催。

    吳家那頭嬤嬤才上船,就接著好幾封徐禮的信,惹得吳夫人直笑:“這么個小娘子,可叫禮哥兒上心了?!?/br>
    吳家已是在預(yù)備著辦喜事了,再有半年陳家出了孝,寧姐兒便要進(jìn)門,劉嬤嬤有話不好說,想著那頭那個小娘子,只怕少爺也上心的很,只笑著打趣一聲:“到明年這時候,咱們可也得安排奶嬤嬤了?!?/br>
    吳夫人聽見便笑,興姐兒正學(xué)走步,陳家送了好幾雙小鞋子過來,軟硬適中,一雙比著一雙放得大,貼了虎頭花兒,興姐兒穿著直去捋老虎的胡須。

    “真能安定便好,我如今也不求什么?!蹦且粋€都過得好了,自家兒子還吊著,吳夫人心里豈會沒有怨懟,禮哥兒的信又把心頭這樁事激起來,心里不好受,也還一樣安排了一個調(diào)身子的嬤嬤,一個灶上婆子,并一個穩(wěn)婆一道過去,連吳大舅知道了,也吃了幾杯酒,說這輩子對得起meimei了。

    徐禮盼了人來管她,蓉姐兒卻轉(zhuǎn)著眼睛珠子激他:“我看那說書里頭,有了身子都要分開睡,我再不想你的,你怎生辦?”

    徐禮聽了這句當(dāng)真為難起來,又氣著捏她鼻子:“沒良心,真?zhèn)€分開,誰給你端茶,誰給你喂水。”蓉姐兒一聽把臉悶在他胸口笑,露出一只來看了他笑:“我叫甘露,再不還有蘭針呢?!?/br>
    氣的徐禮念了好幾聲沒良心,直到去楚家飲宴,還作個生氣的模樣兒,蓉姐兒軟聲一挨著,他才好了,正要笑問她要不要帶幾個鵝rou包子回來,就見她作勢捏鼻:“你要吃了酒,不許你進(jìn)來?!?/br>
    前頭送了徐禮去宴飲,自家覺著沒趣兒,往秋千架上一坐,扔了魚食到池子里頭喂魚,她們才住了半個月,里頭養(yǎng)的大魚竟生了許許多小魚,初看不見,還只當(dāng)是飛蟲停在水上,等細(xì)看了,才瞧見是這一對兒錦鯉魚生了許多小魚出來。

    細(xì)細(xì)的還沒片柳芽兒大,卻已是攪著池水游起來,蓉姐兒看著有趣,連灑掃的婆子都說,這是縣太在有孕帶來的喜氣,這對魚可是在縣衙里養(yǎng)了許久了,這還是頭一胎。

    蓉姐兒按人數(shù)發(fā)了月錢下去,等孩子生下來,徐禮還打算闔縣發(fā)紅蛋喜糕,蓉姐兒吃一把葡萄仁,還聽見他盤算,往后要在喜糕里放八樣?xùn)|西,做個八寶喜糕,討個好口采。

    蓉姐兒當(dāng)著面刮臉皮笑他傻,心里卻蜜滋滋的,甘露給她披上斗蓬,屋子重又通過風(fēng)熏過一回,才請她進(jìn)去,蘭針道:“老爺太太那兒送的東西到了,是王管事親自送來的?!?/br>
    王家卻還未曾接著信,只王四郎的船到了江州便把給女兒女婿帶的東西給送了過來,來送東西還是算盤,蓉姐兒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一知道懷了身子,笑的咧開了牙,直說要回去報給王四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