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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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鍵是:“秀棠你還有選擇的余地么?我可是聽說了,秀恒如果再不治,就真的一輩子癱著了!” 秀棠捂住臉,淚水滑入指隙。 “香姨娘!”筠娘子厲喝。 筠娘子一身臟污發(fā)髻松亂,手上拿著一把掃帚。筠娘子雙眼紅血絲織成蜘蛛網(wǎng)。 筠娘子淡淡道:“香姨娘你給我聽好了,我家秀棠和秀嬌,不與人為妾。還有,秀恒的病,不勞你費(fèi)心。” 香姨娘嘲諷道:“筠娘以為自個能逆天不成?你以為你藏著掖著不拿出一千兩銀子,就能保住那筆錢么?我告訴你筠娘,這筆錢遲早都是江氏的!你把秀棠給了我,等秀棠籠絡(luò)了老爺,日后你還愁嫁不得好人家么?這對你可是百利而無一害。筠娘你是富賈嫡女,如今官宦之家多是窮的,你未必就嫁不得好人家……還不是老爺?shù)囊痪湓???/br> 筠娘子一個掃帚撂了過去。 “我筠娘的命,可不是靠犧牲姐妹的一輩子來博得的!” 秀棠落淚。 筠娘子雙眼赤紅:“與人為妾,任人買賣,你以為所有人都像你一樣自甘下/流嗎?香姨娘,做人姨娘就要有做姨娘的覺悟,你不過是得了父親一點(diǎn)寵愛,可是母親,那是父親八抬大轎給抬回來的!得了好時就忘了孬,當(dāng)年你從程家被送到我宋家,又被母親打發(fā)給了張舉人,這些個你都忘了么?如今母親對你淡了心思,我奉勸你一句,明哲保身方為上策!” 香姨娘被踩著痛腳:“哼,虧我好心助你,筠娘你就等著罷,等著江氏把你的錢都拿走,等著與人為妾罷!” “真是冥頑不寧!”筠娘子拉過秀棠的手,“你和秀嬌都是我的姐妹,一榮俱榮。” 秀棠給筠娘子端了茶水:“筠娘這是打算燒什么?” “等我燒出來,一千兩銀子就有了,秀恒的病也有藥了。秀棠,你信我么?” 秀棠看著不成人樣的筠娘子,低聲哭道:“我信,我信,筠娘說的,我都信。” 第30章 毒計(jì)連環(huán) 第二十九日。 最后一爐里出了一套臺盞,以略帶青白色的白釉為底,上面是幽深極美的藍(lán)色纏枝花樣,盞配盞托,神秘雅致。 秀棠驚呼:“藍(lán)花,居然是藍(lán)花!白地藍(lán)花,太不可思議了!筠娘,你燒成了!” 秀棠喜極而泣,拔腿就跑:“我去給娘報(bào)喜去,這下瓷窯有救了,秀恒也有救了!” 筠娘子揉著眩暈的額頭,目光釘在臺盞上,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有人歡喜有人愁,這頭江氏摔了不少茶盞:“好個筠娘!看來老爺真是把一手絕活都交給她了!”江氏臉上盡是狠戾,“我本以為難倒了她,反倒成全了她!” 宋祿家的給江氏捏肩膀,不屑道:“太太且消消氣,不過就是一個拋頭露面的燒瓷女……” “你懂什么?”江氏厲聲道,“就連老爺,都燒不出來完整的藍(lán)花瓷,如今筠娘又與楊武娘交好,得了楊武娘的賞識,就是得了楊國公的青眼!這要是被呈給了皇上,筠娘——可就是史無前例第一人了!到那時我宋家的臉面就看筠娘了,我們都得仰筠娘的鼻息過活,筠娘還愁嫁不了好人家么?” “不成,絕對不成,老爺苦心鉆研了這么多年,不能叫筠娘白白得了便宜!” 江氏想到這些年的步步為營,咬牙切齒道:“我讓她讀不成書、學(xué)不得女紅、沾不得廚藝、管家的本事更是想都別想,我要的是什么,要的就是程氏的女兒在瓷窯里做下人,要的是她為五斗米而折腰唯唯諾諾這輩子都做不成大家閨秀,要的是她日后與人為妾、任人買賣!” 江氏怒不可遏。 多年的經(jīng)營真要?dú)г谶@個藍(lán)花瓷上么? 不!絕不! 江氏端起當(dāng)家主母的派頭,打扮了一番,由宋祿家的攙著,和善的笑意滿滿,出了門。 饅頭山里,秀嬌眼饞道:“筠娘,我能摸一下么?” 秀棠“啪”的一聲打開她的手:“你可別把筠娘的藍(lán)花瓷給碰壞了!” 宋福家的在一旁噙著笑:“你兩都離遠(yuǎn)些,我們一個瓷窯的身家性命都指著它了!” 秀棠撅嘴:“瞧娘這話說的,難不成看幾眼就把它看碎了么?” 筠娘子在一旁打著瞌睡,直到聽著江氏進(jìn)來,才睡眼惺忪的半醒著。筠娘子搖搖晃晃的給江氏請安:“母親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江氏一襲華裙,精神抖擻,笑的端莊明艷:“痰是消了,就是還有些咳,不過總算舒坦了好多。我聽說筠娘這個月來都在饅頭山,為了我宋家的生計(jì),筠娘委實(shí)辛苦了!好在天佑我宋家,讓筠娘燒出這等舉世無雙的藍(lán)花來!” 江氏伸出五指,摸了上去,贊嘆道:“瞧這藍(lán)花,跟活了一樣,釉亮光滑,毫無瑕疵,實(shí)乃上品!” 秀棠、秀嬌和宋福家的都捏了一把汗。 還是秀棠機(jī)靈:“瓷窯里的師傅們都急著呢,我去報(bào)個信,筠娘燒出藍(lán)花了,連太太都贊不絕口呢,讓他們也好寬心。” 江氏的手一頓,眼一瞇。秀棠這是在威脅她?她若敢砸了藍(lán)花瓷,傳了出去,等老爺回來指不準(zhǔn)就休了她! 不過江氏早有準(zhǔn)備,宋祿家的帶著一干丫鬟嬤嬤擋住了秀棠的去路。 秀棠大駭:“你們要做什么?你們要?dú)Я怂{(lán)花瓷?” 江氏向前兩步,雙手捧起臺盞,腳下有一灘薄水,江氏腳一滑,宋福家的眼疾手快的攙過去。 可惜……晚了! “哐嚓!” 臺盞從江氏手上落下,隨之落下的還有宋福一家的希望。 臺盞碎成十來塊,筠娘子跪在地上拾了起來。 “我就說嘛,連老爺都燒不出來的藍(lán)花,怎么可能被筠娘隨隨便便就燒成的?”江氏惡人先告狀道,“我可是瞧的明明白白,這個瓷盞有裂縫,這不,捧在手心好端端就裂開了!” 江氏一臉失望的數(shù)落了筠娘子一頓,然后拂袖而去。 筠娘子把瓷片一塊又一塊的撿了起來,擱在一塊布上面,包了起來按在懷中。 宋福家的老淚縱橫,念著躺在床上的秀恒,心如刀絞,悲愴道:“這個天殺的江氏!” 筠娘子語無波瀾:“嬤嬤你們都回去歇著罷,明日秀棠照舊跟我去楊武娘那邊,我想一個人待著。秀恒的病,還有一千兩銀子,我保證耽誤不得。都下去罷。” **** 宋福家的去見了江氏,朝江氏跪了下來。 江氏拂了一下杯盞,吹散茶葉,淺啜一口,才心滿意足道:“哎,我說你呀,就是個犟的。當(dāng)年你要是早就聽了我的,也不至于熬成一副老太婆模樣。我猶記得,當(dāng)年我新嫁過來,你抱著筠娘,一顰一笑都美的跟仙女一樣!活該你不曉得過日子,宋福又得力又待你好,兒女雙全……偏偏……你就吊死在筠娘這顆樹上!” 宋福家的一臉木然。 “我家秀恒真是耽誤不得了,還請?zhí)蟀l(fā)慈悲,給秀恒個活路!老奴,老奴給太太磕頭了!” 江氏冷哼:“你明知道我想要什么,這招用在我身上,我告訴你,沒用!” 宋福家的雙眼無神,靈魂被掏空了般。 “做了婊/子,就別立牌坊!”江氏嗤笑,“當(dāng)年筠娘八歲,你便舊棉換新棉,你這個做奶媽的就沒想過筠娘的身板受不受得住么?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才是天道!既然做了一件是做,不妨做到底好了……道義?忠誠?這些能當(dāng)飯吃么?” 宋福家的指尖快把掌心戳破了。 宋福家的下定決心道:“太太不用說太多,太太想讓我做什么,只管開口。” 宋福家的心如死灰,內(nèi)心都在跟程氏咆哮:是我對不起你,你就當(dāng)我的良心被狗吃了罷! 宋福家的目光如炬。 “筠娘明個還依約去楊武娘那邊?” “正是?!?/br> “真是個異想天開的!還是你識時務(wù)……”江氏沉吟一會,計(jì)上心頭,“我自然叫她見不成楊武娘。” 江氏大發(fā)慈悲道:“要不是筠娘最是信任你們一家,這等好事還落不到你頭上!我這里有一支人參,你先拿回去用,事成之后定少不了你一家的好處!” 宋福家的捧著人參,仿若捧著稀世珍寶。 宋福家的聽完江氏的打算,驚駭?shù)牟恍校骸疤@是要筠娘的命?” “筠娘要是死了,到地下跟程氏告狀,以后我還怎么睡得著?真是個傻的!” **** 翌日,艷陽當(dāng)空。 秀棠拾掇停當(dāng),對著銅鏡拍了拍臉,打起精神。秀棠朝秀嬌勉強(qiáng)笑道:“這個時辰筠娘估摸著睡好了,我去伺候筠娘起床?!眱扇硕际且荒槕n愁。 秀棠要出門時,只聽門哐當(dāng)一聲從外面落了鎖。 秀棠大驚失色,扒著門,從門縫看見打扮整潔的宋福家的,不可置信道:“娘,你在做什么?我要陪筠娘去莊子呢!” “你安心在家陪弟弟meimei,筠娘那邊,我陪著她去。” 秀棠不傻,念頭一轉(zhuǎn),驚駭?shù)溃骸澳?,你是不是聽太太吩咐了?昨晚秀恒跟我說他吃了人參身子好多了,我還道他是糊涂了把甘草當(dāng)人參了。原來……原來……娘,你到底要做什么?” 宋福家的不愿多說:“我這么做也是為了你們好!” 秀棠肝膽俱裂:“娘,你這樣做我和秀嬌以后還怎么跟筠娘做姐妹?娘,你這么做就是是非不分與惡人為伍……娘,我求你了,楊武娘會幫助我們的,筠娘說了不會讓秀恒有事……娘……” 宋福家的一臉嗤笑:“你們都把楊武娘當(dāng)活菩薩了是么?這些大家閨秀好體面才禮尚往來,誰會平白無故的送錢給你?你怎么跟筠娘一樣天真?” “筠娘是有辦法的……娘,你就信筠娘這一回……” “一個二個都瘋了!”宋福家的扭頭就走。 任留秀棠哭倒在地。 宋福家的進(jìn)了筠娘子的閨房,筠娘子已經(jīng)打著哈欠在揩牙了,筠娘子笑道:“秀棠還是難得賴回床呢?!?/br> 只聽宋福家的回道:“看來筠娘都習(xí)慣秀棠伺候,不待見我這個奶媽了。” 筠娘子嗔道:“瞧嬤嬤這話說的,嬤嬤年紀(jì)也大了,我是不好意思讓嬤嬤伺候。” 宋福家的利落的給筠娘子梳頭發(fā),筠娘子有些眼熱。宋福家的也有些激動,手都在抖,“筠娘是越來越像太太了,瞧這模樣,都開始長開了?!?/br> 銅鏡里,筠娘子笑的一臉滿足,宋福家的低頭給她認(rèn)真插簪子。 “昨晚秀棠鬧脾氣,吃大鍋飯的時候犟著不去,夜里又喊餓,我也只弄到一些冷粥給她?!彼胃<业恼f的很有條理,“這不一早就擱那鬧肚子,一起身就咕咕叫,筠娘要是不嫌我丟了你的份,我就陪你走一趟。” “兒不嫌母丑,嬤嬤在我心里就是這樣?!?/br> 兩人一邊說笑一邊朝馬廄走去,一丫鬟道:“今個開草市,太太跟永寧郡君帶著林六娘和林七娘過去了。太太也沒料到筠娘今個出門。” 宋家只有一輛馬車。 宋福家的也皺了眉,筠娘子道:“那就委屈嬤嬤陪我坐牛車過去罷?!?/br> 牛車不像馬車緊嚴(yán),是敞著的。宋福家的惱的直跺腳:“哎,筠娘要是不嫌丟份就成。” 筠娘子連著一個月都沒怎么睡,人瘦了一圈,眼皮下都是青黑,陽光刺的她頭暈眼花。 江氏算的精確:筠娘子獨(dú)獨(dú)不會懷疑宋福一家,加上筠娘子連日來心力交瘁,警覺降低。 就這樣出發(fā)了。 筠娘子抱著一包袱瓷片,坐在車板上。宋福家的在前面趕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