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珍忍著淚：“你偷偷在姨懷里哭，阿婆不會聽見?！?/br>
    阿寶問她：“阿婆會好起來嗎？”

    南珍保證：“會的，一定會的?！?/br>
    “以后阿寶就跟阿婆相依為命了?！彼派闲W(xué)，剛剛學(xué)過這個成語，居然用在了自己身上。

    說著說著，又難過的低下頭，眼淚噼里啪啦掉在地上，卻硬是一點聲音都沒發(fā)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恢復(fù)更新，保證下次出門一定會帶電腦。

    謝謝一直等我的孩子們，也謝謝販子為我說的那些話，很感動，所以晚餐吃了白米飯和烤牛rou，幸福得要暈倒了，明天早晨不敢稱體重你要對我負(fù)責(zé)~~。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憶（1）

    后面的一天，南珍關(guān)了店，讓阿彬來家里幫忙。

    阿彬也是嚇了一大跳，看見往日總是頑皮的阿寶變得沉默孤寂，對誰都小心翼翼的，好像被拔苗助長般。

    這是最殘忍的成長。

    陳阿婆在床上躺了一天，阿寶半步不離阿婆，陳阿婆有時悠悠轉(zhuǎn)醒，阿寶就湊上去問：“阿婆，要喝水嗎？還是要吃飯？阿寶在這里，別怕?！?/br>
    陳阿婆聽見阿寶的聲音就放心了，很快又睡去。

    宋福七與連香玉終于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一邊唏噓不已，一邊也過來幫把手。

    多年的老鄰居了，連香玉坐在陳阿婆床前寬慰她：“凡事得看開，你還有阿寶呢。”

    陳阿婆點點頭，坐起來喝了點粥。

    阿寶眼睛紅紅的踢掉鞋子與阿婆窩在一起，小腦袋枕著阿婆的肩膀。

    南珍把碗端出來時心情壓抑得不得了，她不喜歡現(xiàn)在的阿寶，如果可以，她希望阿寶能永遠(yuǎn)無憂無慮，永遠(yuǎn)調(diào)皮搗蛋。

    邊想邊走就撞上了搬東西的則冬，南珍覺得自己總是愿意欺負(fù)他，總是愿意把自己最差的一面毫無保留的顯露。

    則冬懷里抱著整理出來的衣物，都是翠秋姐生前的東西，她最喜歡的那條粉色裙子掉在地上，南珍一邊彎腰去撿一邊責(zé)備：“你能不能小心一點？如果你做不來我就讓阿彬去做！”

    撿起來時，正好撞上則冬的雙眸。

    他靜靜的，聽著她發(fā)小脾氣，然后點點頭，表示自己會更加小心。

    南珍立馬就覺得自己錯了，想說點什么喉嚨卻很堵，生怕再多說一個字就會哭出來。

    “則冬……”南珍呢喃著。

    則冬將她手里的裙子拿走，連走路都越發(fā)沒了聲響。

    大門被推開，姜維大包小包站在門外，看南珍像個犯錯的孩子。

    “南珍。”他喊她。

    南珍側(cè)過臉，“你來幫忙嗎？真是太謝謝了。”

    姜維的眼鏡片有些反光，看不清眼神，他說：“別對我這么客氣?！?/br>
    南珍點點頭，“真是抱歉啊?！?/br>
    “……”姜維也沒辦法了，說來說去都是客氣啊。

    ***

    南珍去整理照片，阿彬特地拉著則冬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姜維坐在南珍身旁，與她一起一頁頁的翻看相冊。

    南珍不說一句話，摩挲照片上的人，姜維就這樣陪著她。

    天色已晚，南珍終于對他說：“你回去吧，今天謝謝你來幫忙了，明天你去墓地嗎？”

    姜維說：“我明天先來這里?！?/br>
    南珍沒有反對，他是阿寶的老師。

    “你明天多勸勸阿寶?！蹦险湔f著說著喉嚨就堵住了?！鞍毸?/br>
    “好的?！苯S拍拍南珍的肩膀。

    南珍點點頭，送他出門。

    則冬與阿彬蹲在門口，見他倆出來了，都站起來。

    姜維走后，南珍讓阿彬也先回去，明天直接過來就行，然后看了看則冬。

    他身上的白衣服有些臟了，南珍說：“你也回去吧?！?/br>
    可等在房間轉(zhuǎn)了一圈出來，卻看見則冬還站在原地。

    “阿寶睡了?！蹦险湔f。

    他點點頭，看來不是為了等阿寶。

    南珍想了想，拉開門：“你進(jìn)來吧?！?/br>
    宋福七和連香玉已經(jīng)回去休息了，陳阿婆家非常安靜，南珍坐在沙發(fā)上，那些相冊還攤在上面，她拿不定主意，問則冬：“哪一張好看？”

    她必須選一張照片貼在明天的墓碑上。

    則冬很仔細(xì)的翻看每一張照片，仿佛在進(jìn)行什么嚴(yán)謹(jǐn)?shù)目茖W(xué)研究。

    從相冊就能看見一個家的從前，一個家的歡笑與幸福。

    阿寶很小的時候，被mama抱在懷里，翠秋姐笑的很滿足。

    阿寶稍微長大一些后，就被爸爸扛在肩上，頭戴一頂瓜皮小帽，肥嘟嘟一只。

    再后來，是全家福，陳阿婆坐中間，腿上坐著小阿寶，翠秋姐和姐夫站在后面，一家四口，子孫滿堂。

    有一張照片上，阿寶戴上了紅領(lǐng)巾，與陳阿婆一起在樹下留下了合影，那時翠秋姐已外出打工，由陳阿婆照顧阿寶。

    然后是春節(jié)，阿寶最喜歡春節(jié)，因為春節(jié)爸爸mama會從遠(yuǎn)方回來，給他帶新衣服和新玩具。

    他會有兩個小紅包，可以與爸爸mama好好的呆上幾天。

    ***

    相冊翻完，則冬的手指點在一張合照上。

    南珍說：“這是翠秋姐和姐夫去辦結(jié)婚證時照的相片。”

    則冬取下照片遞給南珍。

    照片里，翠秋姐笑得甜蜜，姐夫有些靦腆。

    “這張好么？”

    則冬點點頭。

    南珍將照片放進(jìn)包里，將一疊相冊歸位。

    則冬站起來準(zhǔn)備離開。

    “我送你去店里吧？”南珍說。

    則冬不讓，還說明天會早點過來。

    他走時，看了南珍很久，目光沉靜，像在研究著什么。

    南珍問他：“看什么看？”

    他搖搖頭，轉(zhuǎn)身。

    他下樓一點聲音都沒有，南珍側(cè)耳聽了半天沒聽見，跑到樓道上往下看，見他已經(jīng)走遠(yuǎn)，瘦高的個頭穿梭在清冷的月光下，轉(zhuǎn)過街口的十字路口。

    夜深了，則冬回到店里，照舊是要打掃衛(wèi)生，不管這一天有沒有開店做生意。

    他拖地，洗刷，將咖啡杯一只一只地掛好，最后關(guān)上大燈。

    他的房間還是一片潔白，他站在床邊，腦子里滿是哭泣的阿寶，那一晚，阿寶吵著要阿婆，是不是早已預(yù)感到會有不幸的事情發(fā)生？

    天黑天亮，睜眼閉眼，阿寶即將面對父母的葬禮。

    則冬早早趕過去，是阿寶來開門，他穿一身麻木孝服，眼里不見神彩，也不叫哥哥，轉(zhuǎn)身往房間里跑。

    越過兩道門，則冬看見他極其沒有安全感的躲在阿婆身邊。

    南珍從廚房里端出一碗米粥，端進(jìn)阿婆房間，一口喂阿婆一口喂阿寶。

    阿寶小聲說不想吃，南珍哄他：“阿寶吃了阿婆才肯吃呢，阿寶要做小榜樣?！?/br>
    阿寶仰頭看看阿婆，再看看南珍，張開小嘴。

    ***

    在床上昏睡兩天，陳阿婆終于在這天早晨站了起來，她將花白頭發(fā)梳得整齊油亮，換上麻布衣服，手臂綁一圈黑布，頭戴白花。

    她牽著阿寶跨出房門，樓上樓下多年的老鄰居都跟在后面送翠秋夫妻最后一程，阿寶抱著父母的合照安靜的跟著阿婆，南珍叮囑阿彬照顧阿婆和阿寶，自己跑前跑后cao持一切。

    街坊鄰里便夸南珍：“孝順是沒的說了，做事也利落?！?/br>
    宋福七笑得勉強，連香玉忙解釋：“我們家南珍就是重感情。”

    原本落在最后的宋氏夫妻突然越到前頭，一個攙扶陳阿婆一個抱起小阿寶。

    阿寶扭著身子不讓抱，宋福七便與身邊的人嘆息：“可憐的孩子啊！”

    則冬看阿寶聽見這話掉落一滴眼淚，卻飛快地抹掉，小跑到隊伍最前面去。

    則冬快步跟上，剩下的路，他都跟在阿寶身邊。

    阿寶走路低著頭，可以看見身邊比自己要大出很多的鞋印。

    終于來到山上，則冬選的那塊地已經(jīng)修葺整齊，石碑上貼著夫妻合照，南珍將一捧□□放下，點蠟插香，供奉食物酒水。

    陳阿婆終于在這一刻嚎啕大哭起來，她哭喊著：“我的兒啊，你怎么走得這么早??！媽心疼啊……媽心疼你的阿寶啊……讓媽也跟你去了吧……”

    阿寶哇一下哭了出來，喊著：“阿婆你別離開小寶，阿婆小寶害怕……”

    則冬側(cè)過臉，不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