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她竭力保持平靜,把整個節(jié)選的故事都讀完。白屹東打了個哈欠,瞟了她一眼,靠著床打起盹來。 看得出,他還是在防著她的。手別扭地抓著靠枕,歪著頭,仿佛聽到一點聲響,就能跳起來。 可如許知道,白屹東真累了。平時,他累極了的時候,就是這樣——連睡覺時,眉頭都緊蹙著,嘴里還會偶爾嘀咕兩聲。 那些被壓抑的心事,就那么細(xì)細(xì)碎碎地流了出來,無人察覺。 如許如釋重負(fù)地放下書,從包里翻出一疊稿子,對照著,一點點打在手機(jī)上。 無論怎樣,她將一直陪著他。 臨近十二點時,白屹東醒了。他暼了眼低頭忙碌的如許,后者安靜地就像不存在一樣。 心里的那股邪火,已經(jīng)漸漸消失。他開始有心情細(xì)細(xì)觀察起她。 嗯……好像還挺漂亮。 se誘嗎?應(yīng)該不是。安自衡至少也算個醫(yī)學(xué)權(quán)威,不會用這么低級的手段。 那這女人是誰?她又來干什么? 白屹東很好奇,但他強忍著不做聲。從早上護(hù)士們的反應(yīng)中,他就知道——自己已經(jīng)成了“危險分子”,而作為一個危險分子,是必須要不茍言笑的。 “醒了?”女人忽然抬起頭,對他溫柔一笑。 白屹東愣了下,立刻報以白眼。 如許強忍著笑意,指指桌子:“飯菜一直溫著呢,起來吃點兒?” 不要…… “我也沒吃,一起吃吧?!?/br> 更不要…… 如許撲哧一聲笑了:“白屹東,你能不能別這么別扭,真跟個初中生一樣?!?/br> “我本來就是……”白屹東吼了一半,像是被殘酷的現(xiàn)實打擊到,恨恨地閉上嘴,繼續(xù)瞪她。 “那我……先吃了?”如許微微一笑,拿起碗筷,毫不客氣地吃起來。那副悠閑自得的模樣,把白屹東氣得冒火。他想也不想地走過去,一把捏住她的筷子,丟到地上:“誰啊你!給我滾!” 如許停了幾秒,又若無其事得向旁邊挪了挪,拿起另一雙筷子。 白屹東簡直氣炸了,端起菜盤就要往她臉上倒。 “我是你太太?!比缭S抬起眼,聲音平靜:“我叫江如許,你還有個七歲的兒子叫白屹南?!鳖D了頓,她說:“我們一直在等你回去。” 什么……亂七八糟的?。堪滓贃|被說得一愣一愣的,繼而半信半疑地盯著她:“不可能!我不會結(jié)婚的!” “為什么?你怎么這么肯定?”如許毫不示弱地看著他。 “因為……”白屹東噎了下,頓時惱羞成怒:“我干嘛要告訴你?你以為自個兒是誰?。?!給我滾,滾出去??!” 他粗魯?shù)猛妻骸翱鞚L,不然我真揍你!” 如許被他推得差點跌地上。但他猶嫌不夠,四下一望,把書桌上的中文原稿全拿起來,惡狠狠地全扔地上。他用眼斜瞄著她,冷笑著重重踩了幾腳,又用腳尖捻。 這下,如許的脾氣也上來了。她“騰”得一下站起來:“你踩啊,隨便你踩!反正這部分我早翻好,存郵箱里了。有本事,你踩郵箱去!去啊?。 ?/br> “你??!”白屹東氣得臉色鐵青,想也不想的,抄起一個凳子,砸過去。 哐當(dāng)一聲!凳子砸窗臺上,如許一凜,回過神。 她忘了:不能太過刺激他。這就是個青春期的“老男孩”。 “你……你給我滾!”白屹東呼哧呼哧得喘著氣,每個字都帶著深深的恨意:“給我告訴安自衡,派誰來都沒用!我不會信的……你們說什么,我都不信!” ☆、第81章 我白四才不吃女人的軟飯 如許狼狽逃出的時候,正撞上安自衡醫(yī)生。那了然的眼神,讓她突然覺得,也許,他一直就在等著一刻。 但他的臉上,依舊是儒雅、溫和的笑:“剛才屋里動靜挺大的,沒事吧?” “沒事?!比缭S不做聲地望了樓上一眼:“就是撞翻了張凳子,你們別為難他?!?/br> “放心吧?!卑沧院庑ζ饋恚骸斑@點醫(yī)德,我還是有的。更何況,他是我老朋友的孩子。屋里有監(jiān)控,東子的所有舉動,我們都能做出及時反應(yīng)。你盡管放心?!?/br> 有監(jiān)控……那你還弄根神神叨叨的棍子。如許皺眉。 而安自衡像是聽到了她的腹誹,繼續(xù)火上澆油地補充:“對,我們可以保障你的絕對安全。整幢別墅,含外圍三千米內(nèi),都有監(jiān)控。除非白屹東痊愈,不然他是出不去的?!?/br> “那您覺得,他要多久才能痊愈?要到什么程度,才算痊愈?”如許反問。 自衡淡淡看了她一眼:“那當(dāng)然得看數(shù)據(jù)?!?/br> “所以,當(dāng)年的數(shù)據(jù)顯示,他需要被關(guān)在這兒整整三個月?我一直奇怪,他胸口上的幾道陳傷,是怎么來的?,F(xiàn)在,我知道了?!比缭S怒極反笑:“安醫(yī)生,到底是誰給你這么大的權(quán)力?你究竟是在治療,還是虐待?” “那是他自個兒撞的?!北澈箜懫鹨粋€悲涼的聲音。如許轉(zhuǎn)頭,看到夏盛芳站在門口,神情凄楚:“當(dāng)年,東子的記憶只有8歲,我們幫他一點點恢復(fù)了。清醒后的第一天,他就想自殺,是我哭著把他拉了回來。如許,我怎么可能不心疼自己的兒子?可他都成了那樣,不治療的話,真會瘋的。我們也是走投無路啊。” “我們?”如許冷笑:“您是說爸爸嗎?那他為什么到現(xiàn)在都不來?是因為……不好意思么?” “江如許,注意你的態(tài)度!”夏盛芳噎了下,惱怒地叫道:“這是你可以過問的事嗎?” “那請問您,哪些是我可以問的事呢?”如許毫不示弱地反問,眼神炯炯地看著她。 夏盛芳愣了——這還是往常乖順、沉默的媳婦嗎?那話里字字帶著鋒芒,幾乎要直戳進(jìn)她的心底里去。 是誰改變了她?東子嗎? “媽,您不愿回答,那我自個兒說吧。我原本無意干涉長輩們的私事,但如果這事已經(jīng)嚴(yán)重影響到了屹東,那我作為他的妻子,是絕不會置之不理的?!比缭S靜靜地看著她:“還有,媽,恕我直言,您真的偏心。就是您和爸一塊兒,害了屹東?!?/br> …… 這一場談話不歡而散。夏盛芳差點就要叫護(hù)工,把如許攆出去。最后,還是安自衡攔住了。 兩人在外間嘀咕了好一會兒。如許聽到婆婆氣哼哼得罵了兩句,終于走進(jìn)來,臉色鐵青地看著她:“好,我可以不計較你剛才的態(tài)度。但你要保證,以后好好配合安醫(yī)生。如果你故意干擾,造成什么后果的話,別怪我們白家翻臉。” “媽,您放心,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屹東好起來?!比缭S靜靜得看著她,嘴角是譏諷的笑:“但我會防著別人以治療的名義傷害他。任何人,都不行?!?/br> “行,行,你就嘴硬吧。一禮拜后,看你還能不能說出這種漂亮話。”夏盛芳被噎得滿臉通紅,拂袖而去。 她就不信了。當(dāng)年,她這親媽也在漫長的治療中,被拖得心力交瘁。江如許說到底,也只是一紙維系的外人而已。 就像她和白競先,到中途,就已經(jīng)各走兩邊。 如許坐在客廳里,緩了半天氣,終于平復(fù)下來。她走上樓,準(zhǔn)備去看白屹東,卻發(fā)現(xiàn)房門是開著的。 “白屹東?”她驚駭?shù)卦诜坷镛D(zhuǎn)了圈,撲到門外的圍欄上:“安醫(yī)生,白屹東人呢?” “出去溜達(dá)了吧?!卑沧院馑菩Ψ切Φ乜粗骸拔乙詾槟憧匆娏?。剛才他就從那邊的樓梯下來,拐后頭去了。沒事,一般半小時就回來,你在這兒等著就成?!?/br> 你倆都是故意的吧……如許無語。 她匆匆地到后面小花園里找了一圈,沒有。又沿著小路,轉(zhuǎn)到前面。 這下,連安醫(yī)生都沒了。 白屹東被兩個護(hù)工架回房時,已是下午三點。 如許幾乎是在門打開的一剎那,就跳了起來:“白屹東,你……”她聲音顫了下,轉(zhuǎn)為憤怒:“你們對他做了什么?他怎么成了這樣?” “小姐,您該問問,他對我們做了什么?!弊o(hù)工沒好氣地看著他:“聽說您是他太太,那麻煩您看緊他。我們可不想為了份工作,賠條命。再有下回,就算安醫(yī)生說情,我們也不客氣了?!?/br> “你們敢!”如許憤怒地喊了聲,但兩人轉(zhuǎn)頭就走,“砰”的一聲關(guān)上門。 房內(nèi)一片窒息的安靜。如許轉(zhuǎn)頭,看到白屹東像灘爛泥般,閉著眼,歪在沙發(fā)上。 她心疼地用手一遍遍擦他額頭的冷汗。而他一直毫無知覺地躺著,胸口微弱地起伏呼吸。 如許向監(jiān)控的方向憤怒地瞪了一眼,忍著眼淚,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襯衣解開。她用自己的身體遮著,把前胸后背都查了遍,然后順著他的手臂,一點點看下來。 白屹東的兩手骨節(jié)都有些青腫,指甲縫里有幾絲可疑的暗紅。 是和護(hù)工發(fā)生沖突時,造成的嗎?那還有沒有其他地方受傷?如許皺眉。想了想,她輕拍了下兩下白屹東的臉:“屹東,屹東醒醒。告訴我,你還有哪兒不舒服?我去找他們!” 白屹東沉重地呼吸了兩聲,忽然拉住她的手,按在眉心:“疼,這兒好疼,給我揉揉,頭疼?!?/br> 如許依言給他輕輕揉著,可他的表情依然很痛苦,胡亂地抓撓著她:“好疼,我真想不起來了。別再問了,我真頭疼……媽,媽你在哪兒,我不治了,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我會聽話的……”白屹東的聲音已近嗚咽,而如許早已淚流滿面。 她終于明白了,白屹東為什么一直沉默地站在窗邊。 那是他一次次的期待,又一次次化為泡影。 “屹東,屹東別怕,我?guī)慊丶??!比缭S輕輕拍著他:“我們一起回家。” 白屹東“嗚”了一聲,焦灼的神情慢慢緩下來。許久后,他閉著眼,慢慢向她的脖頸處湊了湊,深吸了口氣。 他黑沉沉的眼終于緩緩睜開,聲音暗啞疲憊:“你說……你叫什么?” “如許?!比缭S低聲嗚咽:“屹東,我發(fā)誓,再也不會讓你獨自受苦了。哪怕你以后永遠(yuǎn)想不起來,也沒關(guān)系。你不能工作,還有我!我可以養(yǎng)你一輩子!” “什么養(yǎng)我一輩子?”白屹東不滿地揉揉眉心,撐起手臂:“你可別瞎說,我白四才不吃女人的軟飯呢!” 如許呆了下,又心疼又好笑。可是下一秒,她忍不住又想哭了。 因為白屹東定定地看著她,眼眸里溢出熟悉的柔情:“如許,我好像真的認(rèn)識你。我記得這味道,很好聞?!?/br> 那是不曾見過險惡世事的味道,干凈又單純。 當(dāng)晚,別扭的白屹東終于少別扭了一點。雖然他還是神情桀驁得不太說話,但已不像上午那樣排斥如許了。 吃完飯后,兩人保持著兩米左右的距離,白屹東低頭沉思,如許翻譯稿件。 “哎,你沒騙我吧,我真有個七歲的兒子?”白屹東突然問。 如許抬頭笑了笑:“對,你想跟他通話嗎?” “不想。”白屹東干脆地拒絕。 過了會兒,他又好奇地向她這邊挪了下:“那你今年幾歲?” 如許瞟了他一眼:“比你小兩歲。” 沒想到,白屹東居然知道自己的年齡,默默地算了下,立刻驚呼:“啊,那你21歲就生孩子了。也忒早了吧。” 他若有所思地瞟著她:“那你身材……還不錯啊?!?/br> 這小p孩!如許哭笑不得,有心想告訴他沈阡的事,又覺得太過沉重,索性嗯嗯啊啊地糊弄過去。 好在白屹東也是隨口問問,聊了兩句,又恢復(fù)成木頭人狀態(tài)。他在紙上隨意寫了幾行字,又劃掉。思索了下,又開始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