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繡嬤嬤想瞧瞧夏芳菲哪里去了,先不回惠兒,進了房里,望見夏芳菲又在吃飯,笑道:“七娘小時這么愛吃飯,老奴跟夫人不知該省下多少心?!?/br> 夏芳菲聽繡嬤嬤提起她小時候,有些慚愧早先對她疾言厲色,尷尬地一笑,只管接著吃飯,并不言語。 “夫人說,七娘養(yǎng)身子要緊,叫廚房里早晚給七娘送點心、湯水?!本G裳笑盈盈地隨著紅袖進來。 紅袖笑道:“正是,七娘跟計娘姊妹兩個原就相似,如今越來越大了,更像是一對嫡親的姊妹。兩個一起出門,姊妹花兩朵,誰看了不會贊上幾句?”說完,細細去看夏芳菲,不見夏芳菲蹙眉亦或者撇嘴,心道夏芳菲不膩煩跟駱得計一起出門,對游氏而言總是好事。 “過幾日,我大抵要跟廖四姐一起出門,還請紅袖jiejie跟舅媽說一聲。勞煩她吩咐人準備轎子。”夏芳菲道。 “七娘太客氣了,這費不得什么事。夫人特地買了些燕窩,叫廚房早晚熬給七娘吃。”紅袖笑了又笑,兩頰有些發(fā)酸,卻不敢停下。 夏芳菲只覺得紅袖、綠裳二女的笑容太過膩歪,吞咽著米粒,想起惠兒、稼蘭說要罵人少不得要問候那人的令堂,望向處處試探的紅袖、綠裳,忍不住在心里罵了句:你令堂的! 第20章 怨婦同盟 廖四娘那邊沒兩日就傳過信來,據(jù)說慕青縣主軟硬兼施,請了相師方真人卜卦算出敏郡王陽氣最弱的那一日,也便是五月二十六日,設壇作法。 隔著二十六日還遠著,夏芳菲便早早地拉扯著柔敷準備起來。 “要帶這雙鞋子去嗎?”既然廖四娘說要繡花鞋,柔敷唯恐夏芳菲被人小看了,決心挑一雙繡著桃花的絲履帶過去。 夏芳菲從柔敷手上接過鞋子,摩挲了下那繡花,暗嘆自己前幾日若軟弱了,一準就進了道觀出不來了,又想起那狗的嘴臉,當即喚道:“雀舌,雀舌!” 一連喊了幾聲,才將自從惠兒、稼蘭過來后,就只能在屋外當差的雀舌喊進來。 “七娘叫我?”雀舌扒拉下自己的一頭黃毛,雖夏芳菲沒說,但她心里明白有惠兒、稼蘭繡嬤嬤娘家人在,輪不到她跟著夏芳菲出門。 “這兩方好帕子給你,你回家一趟,用這帕子換了你娘的鞋子拿來?!毕姆挤齐m不知道雀舌的娘是哪個,但看雀舌的相貌并女紅,便可知她娘比不得惠兒、稼蘭的娘體面。 雀舌眼巴巴地望著夏芳菲手上絲光流溢的帕子,連連點頭,先在衣襟上擦了手,用自己的帕子裹著夏芳菲手上的帕子,才點頭道:“七娘放心,我一會子就把我娘的鞋拿來?!闭f罷,一溜煙地向外跑。 “哎,七娘,你不知道雀舌的娘是挑花肥的粗使婆子,她的鞋子如何能拿出去?”柔敷著急了。 此時繡嬤嬤大抵是去駱氏那邊了,稼蘭沒有繡嬤嬤盯著,大著膽子拉了拉柔敷的袖子,笑道:“你糊涂了,七娘要鞋子是去拍那人的小人呢,就該帶雙老婆子日常踩踏花肥的鞋子惡心他去?!?/br> “對,指不定這么一拍,那狗就當真到大霉了。”夏芳菲笑了笑,忽地覺得沒意思得很,若果然有陰司報應,怎地會沒人為她打抱不平,怎地會連明事理的讀書人都推崇那狗? “七娘,過去了罵人,一不可提起那位的長輩,畢竟,太后是人家嫡親的姨媽呢;二不可提起烏龜王八蛋之類,免得叫有心人往那位的女眷cao守上想,畢竟,暗指蕭家玉娘有紅杏出墻的嫌疑,也不妥當。是以,奴婢以為,七娘要罵,只管罵那人的相貌、品性?!比岱髮Υ诵蓄檻]頗多,一邊說著,一邊將夏芳菲此行的衣裙從箱子里拿出來熨燙。 夏芳菲搖了搖頭,“也不可,畢竟,慕青縣主跟那狗的糾葛太深,萬一哪一句話說錯了,也是得罪人。莫若到時只哭訴自己如何得慘,再用神色表明對那狗的深惡痛疾。” 柔敷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不一會,雀舌拿了她娘的鞋子來,果然如稼蘭所說,那雙鞋子臭不可聞,實在是拍小人的上選。 稼蘭、惠兒連忙捏著鼻子催促雀舌暫將鞋子拿到后院擺著,雀舌暗暗撇嘴,卻也去了,再回來后,見屋子里夏芳菲、柔敷、稼蘭、惠兒忙忙碌碌,不覺有些孤單,握著手挨著門立著,忐忐忑忑地想:七娘這邊她挨不上邊,況且她總是駱家人,聽駱得計的話才是上策。轉而又想:如今她在夏芳菲身邊,若是被夏芳菲抓住把柄,為了照顧客人的臉面,駱家一準會像趕走露珠一樣趕走她。 驚疑不定之際,雀舌冷不丁地聽見夏芳菲說“雀舌、柔敷還有兩個mama陪著我同去”,登時打起精神,喜出望外地道:“七娘這話當真?” “自然是當真。”夏芳菲笑道,要看她到底有多慘,只瞧瞧她的丫鬟是什么模樣,外人就都明白了。 雀舌年幼,不知夏芳菲心中所想,當即又覺自己資歷比稼蘭、惠兒高,算是跟夏芳菲“同甘共苦”的人,哪里會輕易地被稼蘭、惠兒比下去,立時決心不投靠駱得計,鬼鬼祟祟地挨近夏芳菲,低聲道:“方才燕奴來找我,問我七娘去慕青縣主府上做什么?!?/br> “你怎么說?”夏芳菲問,絲毫不訝異早先跟皇族沒有來往的游氏不知道慕青縣主暗地里詛咒敏郡王的事,畢竟,不是誰都有個心神耳目遍布長安城的梁內監(jiān)通風報信。 “奴婢說,柔敷jiejie早幾天就給七娘準備衣裳、首飾,怕是廖家四娘要帶著七娘見世面呢?!痹鐜兹?,柔敷就在準備把夏芳菲最好的絲履、衣裙拿出來,是以,雀舌這話也算不得謊話。 “那,你瞧著,計娘是不是也要去?”夏芳菲問,慕青縣主府上,都是一群對那狗心懷怨恨的女子,駱得計去了,回頭再說自己是清白的,鬼才信。 “慕青縣主跟康平公主是多少年的閨中密友,新近康平公主只召見旁人,不召見計娘,計娘一準想通過慕青縣主接近康平公主呢?!比岱笮覟臉返湹匦α?,風水輪流轉,誰能知道誰能風光多久,駱得計的風光還沒持續(xù)到進宮,就煙消云散了。 夏芳菲握著雞爪一般的小手,輕輕地捶著自己尖翹的下巴,半天拿著手幫雀舌將鬢邊的碎發(fā)撩到耳后,“雀舌,若還有人問,你就說,我正廢寢忘食給慕青縣主準備見面禮呢?!币乐樀糜嫷男∪诵乃迹浪跍蕚溆懞媚角嗫h主,她一準會絞盡腦汁,搶在她前頭討好慕青縣主。 “哎?!比干嘈闹懈`喜,暗暗去看合伙排擠她的稼蘭、惠兒,心里輕哼一聲,稼蘭、惠兒是借著繡嬤嬤的勢力才做了大丫鬟,她可是憑著自己的能耐成了夏芳菲心腹呢。 稼蘭、惠兒不敢雀舌一般見識,由著她逞威風。 不過兩日,果然廖四娘來信說駱得計跟她們一同去慕青縣主府上,信里反復交代夏芳菲不可將去慕青縣主府上的目的說給駱得計聽,若駱得計問起,只管說是慕青縣主府的賞花詩會。 五月二十六日,天氣晴和,陽光明媚。 一早盼著天降暴雨的夏芳菲不禁懷疑慕青縣主被那相師給騙了,這樣晴朗的天,怎么瞧著,都不像敏郡王陽氣最弱的日子。 夏芳菲對著鏡子照了照,只見身上鵝黃的衣裙襯得她才有些血色的臉頰蒼白一片,滿頭青絲用帕子包著梳成了墜馬髻,越發(fā)顯得柔弱凄慘。 繡嬤嬤不贊同夏芳菲這樣出門,此時袖手站在西間門邊,冷眼看她捯飭自己,半天道:“老夫人守寡那會子,也沒這么素凈過。” 夏芳菲正側身照自己后背,聽她這話也不搭理她,待游氏那邊的綠裳在門外說“七娘,轎子已經(jīng)準備妥當了,廖家四娘也過來了?!?,這才叫雀舌抱著她娘的鞋子,領著柔敷向外去。 “本是計娘跟著七娘去,如今倒像是七娘沾計娘的光了?!比岱筝p聲嘀咕一句,心里為夏芳菲抱屈。 夏芳菲不以為然,出了門,見綠裳錯愕地看她,捏著衣擺,很是慚愧地道:“聽說慕青縣主喪夫后,發(fā)誓終生不嫁,想來,她喜歡貞烈的女子。” 綠裳先納悶夏芳菲出門怎這副素凈裝扮,聽她這么一說,立時釋然了,笑道:“七娘說的是。四娘、計娘已經(jīng)等著七娘了,七娘,咱們快些吧?!?/br> “哎?!毕姆挤埔灿行┤兆硬灰婑樀糜嬃?,琢磨著駱得計這次去慕青縣主府上,要做個什么打扮,一路上頗有些心不在焉,冷不丁地,綠裳扯了扯夏芳菲的袖子,低聲道:“七娘,大郎已經(jīng)請廖四娘多照應你了,這會子你只管大大方方地跟著四娘、計娘出門。”下巴一呶,正指向站在紫藤架子下的駱得意。 夏芳菲低聲道了句多謝。 繡嬤嬤見綠裳遲遲才從駱得意身上移開眼,很是不屑地在心內一嗤,又暗自佩服駱氏的火眼金睛。 一行人到了上房里,甫一進去,夏芳菲就被游氏、駱得計的親熱模樣震住,只見游氏拉著打扮得粉雕玉琢的廖四娘坐在一處。駱得計梳著雙丫髻,上穿桃紅短襦下著松花長裙,既鮮艷明媚,又不失靈動。 “芳菲?!庇问衔窒姆挤瓶闯鏊徒Y廖四娘的痕跡,將搭在廖四娘肩膀上的手收回,掃了眼夏芳菲的穿著,覺得她這素凈打扮,未免有些給駱家丟臉。 綠裳大抵是聽駱得意許下了什么好處,不等游氏挑明夏芳菲衣裳的不合時宜,便先在游氏耳邊,將夏芳菲那番慕青縣主喜歡貞烈女子的話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