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傅穎兒心中有太多的問題,但她也知道現(xiàn)在不是探究這些問題的時候,只有先救活這院子里得了瘟疫的人,她才可能尋找到答案。 很快,各種各樣的草藥開始往院子里送,景修和幾位大夫一起按照臨青溪所給的藥方制藥,到了晚上就已經(jīng)制出了很多藥丸,有的給病人直接吃,有的就在草棚外邊焚燒,院子里的藥草味飄去很遠,而棕竹就是順著這藥草味找到了臨青溪他們。 或許是因為多管齊下,很快這些藥丸的效用就開始顯現(xiàn)了,瘟疫病癥有所減輕,到了第二天,很多病人身上的疼痛感開始減少,到了第三天,他們已經(jīng)能開始慢慢進食了,到了第四天,有些病癥較輕的病人已經(jīng)完全好了。 第五天的時候,東渡城的城門再次被打開了,城內(nèi)城外一片歡呼聲,聽說城里出現(xiàn)了能治瘟疫的神醫(yī)和神藥,以后他們就不用再懼怕瘟疫了。 城門打開的那一刻,一輛馬車逆著人流出了城,直奔東渡城外二十里的符楊鎮(zhèn)。趕馬車的是棕竹,馬車里坐著臨青溪和已經(jīng)完全好了的白樺、白楊和棕節(jié)。 “姑娘你放心,小少爺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客棧掌柜的會好好照顧他的?!弊刂褚贿呞s著馬車一邊對臨青溪說道,他明白自己急著出城是擔心此刻在符楊鎮(zhèn)的小梨子。 白樺、白楊和棕節(jié)也從棕竹的嘴里知道了臨青溪和辛漠陽落難山梨村的事情,也知道了臨青溪認了小梨子做弟弟。 幾人快馬加鞭趕到符楊鎮(zhèn)的時候,小梨子正被客棧掌柜的抱到醫(yī)館,這幾天一直不見臨青溪回來,小梨子又怕又急,雖然假裝堅強硬撐著,但還是沒撐下來就病倒了。 臨青溪跑到鎮(zhèn)上醫(yī)館的時候,大夫正在給小梨子施針,他的額角都是冷汗。 “大夫,我弟弟怎么樣?小梨子,jiejie回來了!”臨青溪握住小梨子一直在出汗的小手,心中一直責怪自己沒照顧好他。 “令弟五臟六腑俱損,這么小的孩子又憂思過重,風寒還加劇了他原有的病癥,恐怕只有三月壽命,小姑娘,你要做好準備!”施針的大夫無奈地說道。 “準備?什么準備!大夫,你一定要治好我弟弟,無論要多少銀子,還是要用多么珍貴的藥,我都一定辦得到?!迸R青溪發(fā)誓絕對不會讓小梨子有事的,絕對不會! “小姑娘,就是你手里有靈芝仙草,這孩子也活不長了!”大夫搖頭說道。 “不可能!小梨子,你放心,jiejie會給你找天下最好的大夫,會給你用最好的藥,jiejie不會讓你有事!”臨青溪不相信這個大夫的話,認為他是醫(yī)術(shù)不精,天下的名醫(yī)多得是,一定有人能救活小梨子。 “讓我看看吧!” 突然,景修溫潤的聲音如泉水一樣流過臨青溪的耳邊,她以為是自己有了幻覺,但下一秒景修就已經(jīng)拿起小梨子的另一只手開始診脈。 臨青溪抬頭可以看到景修俯身診脈的鄭重神情,也可以聞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藥草之香,而這香味讓她逐漸冷靜下來。 很快,景修放開了小梨子的手,然后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瓷瓶,拿出一顆黑色的藥丸給小梨子吃了下去。 “你給我弟弟吃了什么?”小孩子不能亂吃藥,臨青溪對于景修的舉動有些不滿。 “別擔心,這是補身健體的藥丸,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本靶逈]介意臨青溪的口氣不善,知道她是過于擔心面前的小男孩。 就在這時,小梨子睜開了雙眼,額頭上的冷汗也漸漸下去了,他虛弱地看著臨青溪說道:“jiejie,你回來了!” “嗯,jiejie回來了,小梨子沒事了!”臨青溪摸了摸小梨子的額頭,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慢慢恢復了原有正常的身體溫度。 “景修公子,剛才對不起,還有,謝謝你救了我弟弟!”臨青溪對著景修真誠地道歉和道謝。 “沒關(guān)系!”景修對著臨青溪又是溫和一笑。 身邊有景修這個神醫(yī)在,臨青溪就不想繼續(xù)呆在醫(yī)館,于是她讓棕竹抱起好轉(zhuǎn)的小梨子,一行人去了客棧。 到了客棧安排小梨子睡下,臨青溪讓棕竹在床邊守著他,之后又問客棧掌柜的要了兩間房,一間讓白楊他們?nèi)齻€休息,另一間讓景修和他的僮仆休息。 只是,景修又讓他的仆人在隔壁多要了一個房間,并對臨青溪說道:“姑娘這幾日也沒休息好,先去房間里休息一下吧。” “不用了,多謝關(guān)心,我想景修公子應(yīng)該有話要問我!”別人這么大老遠地跟著自己,不可能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干,臨青溪明白,景修是沖著她來的。 景修也不否認,只是用一種很溫柔的語氣說道:“不急一時,姑娘還是先休息吧!”說完,自己就進屋了,而且還關(guān)上了門。 被關(guān)在門外的臨青溪抿了一下唇,也轉(zhuǎn)身去了隔壁房間休息,自從南垂關(guān)江碼頭坐上船到現(xiàn)在,她還真的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一覺睡到大天亮,小梨子這個病人都醒了,她還在沉睡之中。睡醒之后,痛痛快快地洗了澡吃了飯,臨青溪才重新變得生龍活虎起來。 “姑娘,我家公子說,您要是休息好了,就去隔壁房里找他,兌現(xiàn)之前的承諾?!本靶薜钠腿嗽谂R青溪的房門外頗為恭敬地說道。 承諾?她和他之間什么時候有承諾了?努力回想一下,臨青溪這才記起那“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八個字,現(xiàn)在她回過味來了,敢情自己給自己下了套,還中了人家的計。 “知道了,讓你家公子稍等,我這就過去!”臨青溪又一想,自己和景修這個來歷不明的游醫(yī)沒有過任何交集,毫無瓜葛的兩個人又能說些什么呢? 當然,話都說出去了,她自然是要去的。 景修在隔壁房間已經(jīng)聽到了臨青溪的回答,臉上又露出了笑容,這讓一旁侍候的小僮驚詫不已,自家主人對所有人都是溫和的,但不是對所有人都會露出笑容的,這幾天因為隔壁的小姑娘,他已經(jīng)笑了太多次。 當臨青溪推門而入的時候,房間里只剩下了景修一人,他靜靜地坐在桌邊,手里端著一杯熱茶,旁邊還有一杯正冒著熱氣的茶水,似乎正在等待主人的到來。 臨青溪也不客氣,同樣在桌邊坐下,然后端起了熱茶輕輕地飲了一小口,茶香馥郁,沁人心脾。 “真是好茶!”客棧里是不會有這種上等茶葉的,茶杯里的茶葉應(yīng)該是景修自己帶過來的,但臨青溪卻認不出這是什么茶,只覺得好喝極了。 “喜歡的話都送你!”景修放下茶杯,看著臨青溪說道。 “不用,不用!茶葉還是景修公子自己留著吧,其實,我更喜歡喝白開水。”君子不奪人所好,雖然自己不是君子,但能讓一個人隨身帶著的茶葉,定是他自己也極喜歡的,所以臨青溪拒絕了。 “我說過,姑娘叫我景修就可以了,公子二字太生分?!本靶拚f道。 生分?她和他壓根就是生分,還沒有熟到要互喚名字,不過看在他救過白樺和小梨子的份上,一個稱呼而已,她叫就是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景修!你也別叫我姑娘了,我叫臨青溪,你就叫我青溪吧?!迸R青溪也將茶杯放了下來。 “青溪,真是好聽的名字!青溪,你是楚國人?”景修眉眼低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然后抬起眼笑著問道。 “對,我是楚國云州人士,景修,你呢?”“來而不往非禮也”,不能自己一個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算是正極人士,四處飄零,腳在哪里,家就在哪里。”景修模棱兩可地說道。 楚國、吳國、尤撻國還有很多國家都在正極大陸的版圖上,景修說他自己是正極人士,那意思不是說他可能是任何一個國家的人嗎? “呵呵,你這樣說的話,那我也是正極人士了?!迸R青溪笑著說道。 “青溪說得沒錯,蕓蕓眾生本就是一家人。”景修也笑了。 “景修,你想問什么就問吧,要是你想要藥方,我腦子里還知道幾個,我把它們都告訴你,就當謝謝你的救命之恩。”臨青溪以為景修找到她是為了那些藥方的事情。 “青溪,你誤會了,藥方我不需要,我只是想要認識你,天下能像你這樣無私地交出瘟疫藥方的人,不多!”景修又給臨青溪的杯中添了熱茶。 原來是因為這樣,臨青溪笑著說道:“其實沒什么,我又不懂醫(yī),機緣巧合之下知道了幾個藥方,而且我的家人也感染了瘟疫,能救他們比什么都重要。” “青溪對自己的家人真好!”景修當然知道臨青溪口中所說的“家人”,其實是她的下人,但他沒有揭穿她。 “誰都會對自己的家人好的!”臨青溪傻呵呵一笑。 “青溪,你弟弟的病雖然暫時好了些,但他身體內(nèi)部受損嚴重,就算是我,現(xiàn)在也只能維持他一年的壽命,一年之后,他必死無疑?!本靶藓鋈徽f起小梨子的病情,而且臉上的淡淡笑容也沒有了,顯得有些正經(jīng)和嚴肅。 “怎么會這樣?你是神醫(yī),你一定會有辦法的!”臨青溪被景修的話嚇到了,景修醫(yī)術(shù)高超,她在東渡城就已經(jīng)見識過了。 “辦法倒是有一個,只是不知道你舍不舍得!”景修注視著她焦急的眼睛說道。 “你說,我什么都舍得!”她會不惜一切代價救活小梨子。 “在正極大陸的東方之海上有一個海島,名為魔醫(yī)島,島上不僅有各種少見的藥草,而且島上之人皆會醫(yī)術(shù),我?guī)煾妇驮谶@個島上,他的醫(yī)術(shù)在我之上,世上也只有他和魔醫(yī)島上的藥草能夠保住你弟弟的命。” “我要怎樣才能去魔醫(yī)島?” “魔醫(yī)島是不許外人進入的,而且尋常人也找不到它在哪里,就算你到了島上,也不會有人愿意給你弟弟治病的?!?/br> “那要怎么辦?” “你別著急,我既然告訴你魔醫(yī)島的存在,就有辦法讓你弟弟到島上,并且讓我?guī)煾附o你弟弟看病。只是,只能讓我的仆人帶他一個人去,病治好之后,再把他帶回你身邊。” “那……那需要多長時間?” “這個……我也不知道,也許一年,也許三年,也許十年,總之,人到了我?guī)煾甘掷铮且欢ú粫屗赖??!?/br> 話說到這里,臨青溪的心搖擺不定,景修的話真的可信嗎?到底要不要把小梨子給送走呢? 似是看出臨青溪心中的想法,景修緩緩說道:“青溪,如果你現(xiàn)在不放手,你與你弟弟只有一年相聚的時間,而且這期間,就算有我的藥維持他的生命,他也會慢慢消瘦,直至死亡?!?/br> “難道天下就沒有比你師父更厲害的大夫嗎?”臨青溪還是舍不得。 “沒有!”景修沒有任何夸張地說道。 臨青溪知道一定是有的,只是那樣的大夫不在這個世上,而是在另一個醫(yī)療水平更先進的時代,那里有全世界著名的醫(yī)生,還有越來越厲害的藥品和醫(yī)療設(shè)施??上У氖牵裏o法帶小梨子去那里。 “你讓我再想想!”臨青溪起身離開了,她已經(jīng)沒心情繼續(xù)和景修聊下去,現(xiàn)在,她的心更亂了。 經(jīng)過一夜的思考,臨青溪最終決定相信景修,讓他的仆人帶小梨子離開,因為她想不到景修對她撒謊的理由,而小梨子身上更沒有什么值得他人圖謀的。 “jiejie,小梨子不要離開你!”知道臨青溪要把自己送走,小梨子很傷心。 “小梨子,你和jiejie只是分開很短的時間,等你的病治好了,你就會回到j(luò)iejie的身邊。還記得jiejie對你說過的話嗎,等你長大了,jiejie要親自送你回山梨村,讓你給阿奶去磕頭上香。小梨子乖,你要聽話,好好地治病,等你病好了,你就能見到j(luò)iejie了?!迸R青溪哄著他說道。 “jiejie,是真的嗎?等到小梨子病好了,小梨子就能再見到j(luò)iejie了?”短短的幾天已經(jīng)嘗到了好幾次生離死別的滋味,小梨子也變堅強了很多,他知道自己只有病好了,才不會是jiejie的累贅。 “真的,jiejie和你拉鉤,說謊的是小狗!”臨青溪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 小梨子也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然后和臨青溪的勾在一起,約定等他病好了,兩個人就再見面。 “姑娘,小人一定會負責將這位小公子帶給我家主人的師父,等他好了之后,再帶回來與姑娘相見,只是小人請求姑娘這期間代為照顧我家公子,小人在這里謝姑娘大恩了?!本靶薜钠腿送蝗还蛳聸_臨青溪磕起了頭。 臨青溪趕緊扶起他說道:“萬萬使不得,是我應(yīng)該謝你和你家公子的大恩。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和保護好你家公子,不會讓他受到任何傷害,更會好好照顧他的衣食住行?!?/br> “小人多謝姑娘!”那仆人又彎腰對臨青溪施禮道。 臨青溪和景修的仆人說這些的時候,景修并不在當場,但他在隔壁房間已經(jīng)把二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嘴角的那絲邪笑也愈加深了。 小梨子被送去魔醫(yī)島的當天,景修身邊的那個小僮也不見了,于是,從這天開始,臨青溪真得擔負起照顧景修衣食住行并且保護他的責任。 一切都收拾妥當之后,臨青溪打算啟程回云州臨家村,只是她現(xiàn)在身邊跟著景修,不知道他有什么想法。 “景修,我要回云州了,你要不要跟我回云州?你要是不想的話,我讓白樺、白楊跟著你,他們都會些武功,能保護你!”景修說他是游醫(yī),說不定他根本就不喜歡在一個地方呆太久,而臨青溪也不可能真得當他的貼身奴仆伺候他。 “青溪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天下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本靶逕o所謂地說道。 “那好吧,你跟著我回云州吧,只是我家住在小山村,那里的日子可能清苦些,到時候你要不喜歡,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會讓人保護你的?!迸R青溪既然答應(yīng)了要照顧景修,那她就不會食言。 “好!”對于要跟著臨青溪去哪里,景修并不在意,自從見到臨青溪之后,他就知道自己的腳應(yīng)該踏向何方。 白樺和白楊他們身上的銀兩都花得差不多了,好在景修“贊助”了些銀子,在鎮(zhèn)上買了兩匹馬,棕竹和棕節(jié)騎馬,白樺和白楊駕駛馬車,臨青溪和景修坐在馬車里。 幾人沒有從東渡城過,而是從符楊鎮(zhèn)改道去了邴州府,之后從邴州府到塬州府,最后再從塬州府一路向東往云州而去。 一個多月后,經(jīng)過晝夜兼程,他們終于到云州府的地界兒了。 “回家了!”看到云州府的界碑,臨青溪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溪兒,莫讓冷風侵體,會生病的!”景修將臨青溪掀開的車簾放了下來,這段時間他和臨青溪之間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越來越親近,對她的稱呼也慢慢改成了較為親密的“溪兒”。 “沒事的,不是有你這個神醫(yī)在身邊嘛,就是生病也很快會好的!”臨青溪俏皮一笑說道。 臨青溪原想和景修拉開一些距離,她心里比誰都清楚,像景修這樣一個出色的少年竟然愿意靠近她,這本來就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她在和景修相處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他是一個十分陽光親和又透著良好教養(yǎng)的正人君子,而且他還有一個醫(yī)者的仁愛之心,對她更是百般呵護,又不讓她覺得討厭,反而有些越來越依賴他。 “藥苦!”景修發(fā)現(xiàn)臨青溪喜歡冬天又害怕冬天,像外邊這樣的嚴冬時節(jié),她偏喜歡往曠野中看去,要不是有他的御寒藥丸,她早就生病了。 只是那藥丸有些苦,她就耍賴不吃,還是白楊買了蜜餞給她,她才苦著臉吃了下去。 景修的藥丸,臨青溪吃了一次就吃怕了,太苦了,比黃連都苦,她絕對不想再吃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