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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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間小路雖能早日到達,卻有個弊端。本身對道路并不熟悉,除了季微明還有四大護衛(wèi)和隨行侍衛(wèi),加上秦拂玉和阮棠綾一家,走山路遇伏,容易迷路落單。季微明思前想后,還是做了個決定:“走官道,拂玉,隨時注意周邊動態(tài),有消息立刻向我匯報!”畢竟,這一路過去,季舟也會排西懷的人接應(yīng)。 “好!” 秦拂玉離開后回了碧槐軒,與喬木軒一廊之隔,抬頭便看見了阮棠綾,獨自一人坐在喬木軒的屋頂上。 雪不停下,落在她的肩上發(fā)梢,也不覺得冷,似是看見秦拂玉了,又似是沒看見。 秦拂玉神不知鬼不覺地縱身翻上了屋頂,輕輕走到她身旁,坐了下來。 她喜歡穿碧色的衣服,和西懷沙的焦土截然不同的顏色,而阮棠綾從不在意衣服的顏色,如今裹著白色的裘衣,只露出額前的黑發(fā),像個雪人。 知道秦拂玉過來了,依舊一動不動,雕塑般坐著。 秦拂玉也便陪她一起坐著,過了許久,阮棠綾望著季府外的天空,方才悠悠道:“要回去了?!?/br> 回那個她住了八年,離開了十六年的西懷。 “是啊,要回去了。”秦拂玉的聲音突然很柔和,說到回去二字,盡有一點兒回憶,“好多年了?!?/br> “你也是西懷人?”阮棠綾從沒有和秦拂玉談到過她的身份,起先是因為厭惡她,后來想著,她既然是季微明布置的雙面細作,而季微明從小被抱來京城,想要做他的細作,想必也是個西懷人。 秦拂玉撇過頭,雪花落在鼻梁被呵出來的暖氣融成透明的水珠,她突然揚起唇角,鼻尖的水珠順著細巧精致的鼻梁順流而下,落在了裙擺上又凝結(jié)成冰?!澳阋恢辈恢牢沂钦l?” 阮棠綾點頭,而后搖頭。 起先她是不知道的,后來有了懷疑卻又不敢確定,可剛才秦拂玉這么一說,她又確定了。 人生就是這么一個糾結(jié)復(fù)雜的過程,就像她原以為自己只是進來保護季微明的,誰料不知不覺變成了他在保護自己,可一路上不會平靜,所以她依舊是那個保鏢。就像她原以為自己已經(jīng)過了相信愛情的年紀,可遇上了便愛上了,懷疑過失望過,至始至終,愛情一直在那里,無關(guān)乎年紀,也無關(guān)乎距離。 “你……是不是有點臉盲?”思考這個問題思考了很久的秦拂玉終于問了出來,因為在她的記憶里,很小的時候,她是見過阮棠綾的。 阮棠綾聳了聳肩,無辜道:“這能怪我嗎?那時候你幾歲?兩三歲吧?還是個團子,就那么丁點大,臉也是圓圓的,眼睛還又細又小,鼻子都是塌的,我說我從小就沒見過這么丑的熊孩子,那會兒你也不是整天繃著個臉跟面癱似的。都說女大十八變,你是我見過變得最多的?!?/br> 秦拂玉低下頭笑了笑,她都忘了自己以前長什么樣。 阮棠綾從黑沙漠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八歲,八歲的孩子有記憶,她看到過她曾經(jīng)叫的那個叔叔柳重天死在黑戈壁里,可她并不熟悉柳重天的女兒柳玉。柳玉并不是長在黑沙漠的,柳重天知道朝廷遲早會來攻□□沙漠,所以讓奶娘帶著出生不久的柳玉去了封州。 久而久之她就忘了這個人,柳重天死后阮肅先帶著阮棠綾去封州,為的就是找柳玉,可那時候封州早已沒了她的身影,左鄰右舍說,奶娘連夜帶著孩子走了,至于去了哪里,他們也不清楚。直到道上的兄弟給阮肅帶去消息,說有人在一家飯館看見過一個抱著孩子的婦女,似是柳玉,去的是京城方向。 只是來了京城那么久,阮肅的人脈如何廣都找不到柳玉的下落?,F(xiàn)在是知道了,她養(yǎng)在了相府里,還讓阮肅如何找。 “當(dāng)初你說相府里送來了幾壇天渝的玉雕月,季微明就把酒送給了我老爹。老爹喝了之后說那并不是正宗的玉雕月,卻沒告訴我其他,我后來趁老爹不注意偷偷喝了幾口,才發(fā)現(xiàn)有黑沙漠的味道。有一天我去鹿鳴巷看見你在那里徘徊……”阮棠綾抬起頭,這個素來被認為迷糊的姑娘,眼神里卻是清明的。 她從不說她看見了什么懷疑了什么,也不問阮肅想做什么做了什么,可從頭至尾那些有疑點的,都默默記在了心里。 “我那天去找了阮大爺,告訴他我是柳玉。”秦拂玉說:“告訴他我是怎么來的京城,又是怎么變成了季嘯手里的人。阮大爺說他是來找我的,我想,一個人荒廢了十六年就為了尋老友的女兒,那定是個好人?!鼻胤饔駭傊挚粗约贺悮ぐ憔К摰闹讣?,似乎不想流露半點感情:“我只是說,你爹是個好人,但你未必是?!?/br> “我?”阮棠綾笑道:“我只是個蠢人?!?/br> 蠢到所有人都知道秦拂玉是誰,她卻最后才知道;蠢到所有人都知道季微明喜歡她,她依舊最后才知道。 “我到京城之后的理想就是回黑沙漠,接手我父親留下的部落,可是我知道,那只是個夢想。可有人告訴我,夢和夢想不一樣,夢想是可以達到的,只是需要時間?!辈挥谜f,那個人肯定是季微明。 他需要一個可以幫他打進季嘯內(nèi)部的人幫他獲取一手資料,只要二十五年期限一到,他能安全回到黑沙漠,那么秦拂玉就可以跟著他回去。 這就是為什么他會假娶秦拂玉,因為她要跟著自己回西懷,等秦拂玉到了西懷到了黑沙漠,便和曾經(jīng)那個秦拂玉說再見,搖身變成柳玉。 “知道為什么我喜歡穿碧色嗎?”秦拂玉看著自己裙子的顏色:“玉的顏色,還有,黑沙漠里綠洲的顏色?!?/br> 阮棠綾和秦拂玉相視一笑,人和人的緣分也許早就注定了,她不喜歡秦拂玉,就像一開始,秦拂玉也不喜歡她??墒且坏┗ハ嗵裘髁松矸荩酶斜稘q,這就是奇怪的女人之間的友誼。 阮棠綾忽然想起來一開始季微明給她看的那只出產(chǎn)于黑沙漠的鐲子,想必就是秦拂玉的,這種表明身份的東西她不能戴在身上,所以寄存在了季微明那里。 阮棠綾想,一開始,秦拂玉定也是喜歡季微明的,畢竟系出同地,才有歸屬感。所以一開始她們之間互有敵意??扇钐木c也是出身黑沙漠的,那種氣息比季微明要濃得多,在加上阮肅,于是一切不喜歡就沒有了理由。 她比秦拂玉整整大出四年,這么一想,秦拂玉覺得自己一點都不可憐。 阮肅起初不告訴阮棠綾關(guān)于秦拂玉的身份,因為他知道阮棠綾對季微明產(chǎn)生了好感,而秦拂玉和季微明之間是否有感情上的糾葛,阮肅并不知曉。他要保護自己的女兒,亦不想讓老友的女兒受到傷害。 可她們相安無事,阮棠綾總有一日會自己發(fā)現(xiàn)。 季微明和季東安排好明日的行程后來看阮棠綾的時候,她還和秦拂玉坐在屋頂上聊天。沒有星星和月亮,有的只是柳絮般的紛飛大雪,還有兩個都想回黑沙漠的姑娘。 有一個夢,不屬于一個人,而屬于所有人。 他想,他還是不必去打擾她們閑談了,這時候□□一個季微明,怕是兩個姑娘都會尷尬。 秦拂玉很少真正開心地笑,可是她今天很開心,便是一段旅程的結(jié)束,還有一段新的人生的開始。 于是他回頭走了,殊不知,屋頂上的兩人看著他,還有雪中那一串腳印,各自懷著不同的心思。 …… 十五一大早,季府輕車簡從,只帶了一些必要物品錢財和武器。阮肅帶著阮大壯早就到了,阮大爺身無一物,唯有阮大壯帶了個小包袱,那就是他們所有的物品。 秦拂玉沖著阮肅微微頷首,卻又不敢被別人發(fā)現(xiàn),一路上季嘯的安排只有她能發(fā)現(xiàn),她依舊身懷重任。 季微明還沒出門,王如衍就已經(jīng)登門了。來的時候愁容滿面形容枯槁,好似幾日幾夜沒有合眼。 都要離開了,季微明自不會和王如衍計較,當(dāng)即抱拳道:“這不是王兄么,前幾日多謝王兄……的護衛(wèi)看守,王兄這是來為我餞行么?” 王如衍看了一眼極不要臉的季微明,扭頭想找秦拂玉時,她已經(jīng)上了馬車。 阮棠綾還在和老爹嘮嗑,感受過戲弄王如衍的快感,自也不會放棄這最后的機會,立刻走了上來推了一把季微明:“說什么呢?王兄怎么可能是來為你餞行的?分明就是……咳咳咳,是吧王兄?” 王如衍怎好意思明說,當(dāng)即擺手:“不不不,好歹和季老弟相識一場,餞行,??!應(yīng)該的!” “王兄你又在說笑了!”季微明拍了拍王如衍的肩:“餞行也該是昨天,今個都要走了,也擺不了宴席了,你看,我在京城就跟你最好,王兄不介意,也可以十里長亭送送我季微明,也當(dāng)是京城朋友圈的一則美談嘛!”也不管王如衍答不答應(yīng),直接揮手喊道:“季東,王兄要送送我,備馬!” 可憐王如衍只是進來看一眼秦拂玉,就這么被季微明死皮賴臉的拉上了馬…… 阮棠綾心中暗笑,季微明和王如衍關(guān)系好?還不如等著王如衍一會兒怎么回京吧! 王如衍被拉上了馬,心道不好正要下馬然后拒絕時,馬車里的秦拂玉突然悠悠道:“家兄是來為我送行的嗎?” 季微明看著他,阮棠綾看著他,季東南西北看著他,阮肅和阮大壯看著他,秦拂玉抬起車簾子也看著他……成為焦聚的王如衍,沒出息的軟了…… “嗯……我是來給小玉……送行的……” 旁邊眾人立刻裝車的裝車牽馬的牽馬,好似剛才那一瞬間時間的凝聚只是王如衍的臆想,瞬間一撫掌,艾瑪自己又上鉤了! 一行人上路了,陣勢很小,看著那點可憐的侍衛(wèi)數(shù)量,就能想到路上來一隊人分分鐘踩平他們,從長樂街到城門用了一個多時辰,出城時雪小了一點。 季微明騎在前頭的戰(zhàn)膘上,阮肅哼著小曲坐在阮大壯趕得車里,為了避免被王如衍看出破綻,阮棠綾跟她爹坐在一起,嗑著瓜子看著書,就好似是去郊游的。 阮肅一拍阮棠綾抓著一把瓜子的手,驚得她一把瓜子成了仙女散花,埋怨道:“老爹,你干嘛?” “發(fā)現(xiàn)沒,季微明帶的侍衛(wèi)雖少,可少卻精!” 阮棠綾看都沒看,又從旁邊抓起一把瓜子:“這不是廢話嗎?找一群廢物保護,一打架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血流成河制造輿論效果,只要精就好了,一個抵十個,還能讓對話放松戒備,季微明又不是喝西北風(fēng)長大的,能沒些得力的手下么?” 阮肅搖了搖手指:“丫頭啊,你看你,長得漂亮身手好,完全繼承了你老爹的兩大優(yōu)勢,就是沒有學(xué)來老爹的腦子?!比蠲C指了指自己的頭,強調(diào):“看見沒?腦子!” 阮棠綾左看右看,突然問道:“有鏡子嗎?” “干啥?” “你就看看我哪里繼承了你的美貌吧!我要是像你,那就不是優(yōu)點,變成缺點了?!比钐木c故作嫌棄地看了她爹一眼:“還有啊,關(guān)于腦子這一點,我覺得我不需要。” “為什么?” “因為我的臉已經(jīng)夠用了?!比钐木c狡黠地回答,阮肅一摸小胡子,笑了。 阮棠綾撐著頭在里頭看她沒看完的季微明親筆版畫本,外頭,季微明和王如衍相談甚“歡”。 王如衍那叫一個冷?。〖疚⒚魇侨蔽溲b的,可他只是出來打個醬油,天寒地凍,馬兒跑而來耳邊盡是呼號的被風(fēng),刺得臉上生疼,嬌生慣養(yǎng)的王如衍此刻打著噴嚏留著鼻涕,毫無京城花花大少的模樣。 “王兄昨夜是沒睡好?”季微明故作不知。 王如衍哪是沒睡好,分明是被凍的,連連搖手:“沒有沒有,只是些許著涼?!弊焐蠎?yīng)附著,心里想的還是幾時能在路上把季微明給弄死了,也好讓秦拂玉早點回京。否則,若是季微明不死,秦拂玉豈不是真得跟去了黑沙漠? 這么一想,只覺得心如刀割痛不欲生。我愛的姑娘走了,跟的還是一個不愛她的人,人生惆悵事無數(shù),此為其一;我恨的仇人走了,走時還帶著我愛的姑娘,人生惆悵事無數(shù),此為其二。 傷心事都夾在了一起,方覺根本就是因為自己和季微明成了狐朋狗友! “王兄啊,這十里長亭也快到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奔疚⒚魍蝗话欀妓齐y言出口。 王如衍心里“咯噔”一下,總覺得季微明所說的一件事絕非好事。 于是扯著馬韁想要后退一步,季東已經(jīng)上前拉住了王如衍騎得馬。 “王兄啊,你現(xiàn)在騎得這匹馬是棠棠的,嗯,我就是想問你,你可帶了自己的小廝?” 王如衍大驚失色,什么!他好心好意送送他們,季微明竟然連一匹馬都那么小氣?這是要趕他下馬的節(jié)奏??! 這里離京城老遠一段路,天都快黑了,難不成讓他走回去! 回頭一想,他當(dāng)時順手騎上了季微明的馬,從長寧街到長樂街不過幾步路,他根本沒有代步工具! “季微明,你!”王如衍氣得說不出來,拽緊了馬韁想要逃跑。季微明明知前方的道路上王宣設(shè)下了不少埋伏,怎會如此心平氣和地面對王如衍! 阮棠綾突然從馬車里跳了出來,搓著手微笑地看著王如衍,看的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那眼神里是笑的,可笑里是藏刀的。 “小玉,小玉救我!”情急之下王如衍想到了秦拂玉。 秦拂玉便從馬車里悠悠地探出了頭:“我那匹馬給哥哥吧?!?/br> 王如衍頓時熱淚盈眶,緊急時刻還是得靠自己人! 末了,秦拂玉跳下馬車:“哥哥,借一步講話?!?/br> 只這一句,王如衍頓時覺得自己做什么都值了! “這一路上怕是不平靜,來前義父沒有告訴我路上的設(shè)伏點?!鼻胤饔裢低档?,悄悄的,好似不想被季微明他們聽見:“季微明身邊的人都是高手,我怕……” “鎮(zhèn)州地界,大約三四天的行程,越靠近西懷越不容易動手。大約摸最大的埋伏就在那里了,我也不是很清楚?!蓖跞缪馨櫭寄骸靶∮?,你可一定要回來!” 秦拂玉對著他笑了笑,從未笑得如此溫婉。而后轉(zhuǎn)身回了馬車。 王如衍騎在馬上看著一群人遠去的背影,突然覺得有點兒異樣。從他認識秦拂玉至今,她從沒有笑得這般讓人著迷。她的眼里不是自己的身影,而是一片奇異的金黃色,一望無際,似這連天臉地的雪鋪展開去,望不到彼端和地平線。 ☆、第42章 臨水賊 從京城出發(fā)到西懷的路不會太輕松,季微明一行人快馬加鞭到達鎮(zhèn)州的時候已過了六七日。 離京城太近若是出了事故,到底還是會按在京城的頭上。離得遠了,若是遇上了山賊等等,這事兒就說不清楚了。 鎮(zhèn)州的臨江小鎮(zhèn),冬日里的江面結(jié)了一層薄薄的冰,臨江的酒樓上,說書先生拍著案板說著書,聽書的人不時地爆發(fā)出一陣笑聲和掌聲,雖是天寒地凍,卻感覺不到一點兒蕭瑟。 “鎮(zhèn)州,該小心些了?!鼻胤饔裉嵝训馈?/br> 季微明點頭,臨近午時,尋了個酒樓里空閑的位置坐了下來,點了些酒菜,聽說書先生說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