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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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江有點寬,季微明坐在酒樓臨窗邊,看著江面若有所思。他在看風景,看風景的阮棠綾坐在他的對面看他。 “你是覺得,這里不安全?”阮棠綾指了指那條江,江面很寬,上頭漂浮著薄冰,小船依舊可以渡過去。誰都知道,這大冬天的,江水里可比上頭暖和。 季微明回過神喝了一杯暖茶,這一路都未曾放松過警惕,以至于此刻竟有微微疲倦。想想不過一個月的功夫,而后將神經(jīng)緊繃。 阮棠綾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安慰道:“不用這么緊張,大家都集中著精神,雖然王如衍說這里要小心,可秦拂玉不是還沒找到接頭人的暗號么,興許不是這里。再說了,老爹道上的朋友遍布各地,這不是都派人去打聽了么?” 話雖如此,秦拂玉一直在仔細周邊的動作,一路卻沒接到線報。 這都六七天過去了,隱隱地透露著一點兒疑惑,總覺得哪里出了問題。 不多時,從酒樓樓下上來一個人走到阮肅身旁,一見著阮肅就作揖道:“阮大爺?” 阮肅點頭,而后朝著季微明和阮棠綾揮了揮手,兩人過去坐在一起,此人定是阮肅在道上的朋友。 “他叫二鍋頭,”阮肅指著那個剛上來的朋友對著季微明說道,“臨江人,聽說最近有水賊出沒,我找來問問。” 阮肅找的人不會有問題,季微明點頭。 二鍋頭一看季微明,就知道這定是西懷郡王世子,頓時朝著他抱拳打了個招呼,而后轉(zhuǎn)頭對阮肅說道:“你們這來得不是時候,臨江一帶鬧水賊已經(jīng)有幾年時間了,這水賊和尋常百姓也沒有太多關(guān)系,劫些來往官商的船只,從不劫百姓的。臨江一帶頗多百姓覺得他們是劫富濟貧的英雄,你聽這說書先生說的,還是前陣子水賊劫了個往北侑去的官爺?shù)拇唬€買了點米糧給臨江的乞兒。不過這幾天……”二鍋頭突然皺起了眉頭,略有所思。 臨江水賊以前做下什么和季微明沒有關(guān)系,只是聽他的口氣,似乎最近出了些意外。而這意外定然不為旁人所知,否則說書先生就不會依舊大肆歌頌著這些水賊了。 “這幾日發(fā)生什么事了?”季微明拿著筷子思索,阮棠綾有一夾沒一夾地吃著菜,阮肅便開口問道。 一旁的季東湊了點過來,他是護衛(wèi)首領(lǐng),肩負整個隊伍的重則。 “卻說這一個月前,這里的水賊還鬧騰著,年前來往船只多,他們倒是賺了不少。有一天江山的船只突然多了好幾艘,每艘都沉沉的,水賊以為是大商隊,于是上來劫船。據(jù)當時酒樓里看見的人說,那幾條船沉得很快,船里的人幾乎沒有求救,只是水面卻不大平靜,約摸過了三炷香的功夫,水面突然炸了開來,爆破的時候濺起了猩紅色的血,染紅了一大片的江水。這些水賊平時不殺人,看見的人當即報了官,官兵來了搜查,然后又一聲不吭地走了?!?/br> 二鍋頭說著,季微明手中的筷子突然停了下來,眼中閃過一絲冷笑,抬頭問道:“后來水賊是不是消沉了一段時間不再劫船了?” 二鍋頭不知道季微明為什么會這么想,搖頭道:“他們依舊和往常一樣劫船,就像什么都沒發(fā)生。可憐了那些商戶……不過后來有人傳言,說那些商戶都京城來的黑心商人,大家也就不說什么了?!?/br> 沒有一段時間地消沉?季微明原以為自己想通了某些方面,可二鍋頭這個回答讓他頓時又陷入了迷途。 難道,只是一個意外,和京城沒有任何關(guān)系?江里的水賊也只是普通的水賊? 阮棠綾抬頭看向秦拂玉的時候,秦拂玉也正在看她,微微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這座酒樓里沒有季嘯派來接應她的人。 眼神交匯,季微明對著阮棠綾點了點頭,垂下手輕輕握住,好似在讓她放心。 可剛才,明明是誰憂慮重重,而她卻全然沒有緊張感。 這種感覺她很熟悉,就像是當年在黑沙漠,阮肅拼了命地帶著她跑去黑戈壁,終是留不得柳重天一命,一桿槍殺得血花四濺,愣是在一群人的保護下沖了出去。 危險對她而言太熟悉,如果季微明從小的危機感是身邊的爾虞我詐,那么阮棠綾便是刀槍火海,黃沙白骨。 末了,二鍋頭又補充道:“我讓幾個弟兄去江附近找了找,沒有留下什么證據(jù),誰也不知道那些尸體去了哪里。別人不知道,可我總覺得怪異,這里邊像是有發(fā)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變化,只是外人看不出來?!?/br> “多謝!”阮肅抱拳道:“有勞了!” 二鍋頭沖著整桌人揮了揮手,又匆匆地跑了下去。 秦拂玉這才走了過來,和他們坐在了一起。 “什么都沒有,鎮(zhèn)州那么大的地方,興許埋伏不是在此處?!鼻胤饔裾f道:“除非……除非皇上覺得我的利用價值到了頭,準備把我這顆棋子一起棄了。”但這又不太可能,畢竟,王如衍不會同意。 季嘯又怎會為了一顆棋子,傷了愛臣的心。 “吃飯吧。”季微明吩咐道:“吃完飯渡江,結(jié)了冰船只行駛速度慢,咱們要趕在天黑前到對岸!” 一行人的速度很快,到了未時,一天里溫度最高的時候,河面的冰又薄了許多。 江上的小舟三四葉,悠悠地停在江邊,正在和往來的人們打招呼,無非就是,這些船主向那伙水賊交了保護費,不用擔心人身安全。 季東停了下來,喊道:“船家,去對岸,全包了!” “好嘞!”船家靠了岸,招呼著身邊幾個兄弟,幾個人將馬匹牽了上去,正巧江邊又來了一行人。 那行人的數(shù)量和季微明等人差不多,對著季微明點了點頭,兩伙人各自無語,其中一伙便等在了江邊。 船只漸漸離了岸,船主悠閑地駕駛著小舟,岸上的另一伙人突然轉(zhuǎn)身離去,朝著臨江的另一個方向,擇了一條偏遠的山路。 小舟行到水中央,平靜的水面上突然席卷來一陣狂風,剎那間似要吞噬天地湮沒風云,天端的光亮驟暗,船上傳來一陣驚慌的喊叫:“出事了!” 船家掌控不好船,急得直跺腳,喃喃道:“起風了,起風了!冷靜!” 大冬天何來這么烈的風! 船中人突然感覺到船底的摩擦聲:“漏水了!水下有人,水賊!水賊來了!” “別慌,我們是教過保護費的,水賊不會來搶我們!”船家還欲解釋,只聽得船的另一端“豁喇”一聲巨響,小舟從船底中央裂成了兩塊,冰冷刺骨的江水涌了進來,有齊身的高度,還在不斷上漲! 而其余幾艘小船也沒有好到哪里去! “轟”! 江面震起一片的水浪,就在江中央,江岸上上的行人看不見,可酒樓高處的人卻看起了濺起的水花,和一個月前一樣! 只是水的顏色沒有紅,酒樓上的人眼睜睜看著小船沉入了水底,心中頓時驚起恐慌。 這群水賊,怕是轉(zhuǎn)性了呢! 船里的人入了水,一陣鉆心的寒冷過后,慢慢適應了下來,水下有一群穿著浮水衣的人,看見船上的人落網(wǎng)了,頓時將水網(wǎng)一收,十幾二十個人一起被套在了網(wǎng)里。朝著江下游潛了一段路程,移開江岸石壁的壁門,把人拖了進去。 進去又是一段漆黑的路,而后越發(fā)寬敞和明亮,似是水賊的聚集處,放著和真人一樣高的雕塑。 將網(wǎng)中人往地上一丟:“大人,抓來了!” 前方的人頓時轉(zhuǎn)身,眼神掠過網(wǎng)中人的一剎那,手中的杯子憤而砸地:“一群窩囊廢!抓錯人了!” 網(wǎng)中根本沒有季微明和阮棠綾等人,而是一群生疏的面孔,正是季微明他們要上岸時后來的一行人。 而那個被稱作大人的人一轉(zhuǎn)身,竟是王如衍! 他眼神陰鶩,有一線殺機從臉上掠過,緊握的拳頭發(fā)出骨骼摩擦的聲音,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問好放了,去追查季微明的下落!” “是!” …… 季微明一行人此刻正在往鎮(zhèn)州的鎮(zhèn)君山上行走,鎮(zhèn)君山地勢平坦,要翻越過去依舊比渡江來得耗時。 “季微明,你確定那江里有京城的人嗎?”阮棠綾并不在乎往那條路走,只要能安全到達西懷,比什么都好。 秦拂玉也在懷疑中,若江中真有埋伏,便說明季嘯已經(jīng)放棄了她這顆棋子,意欲將她一起殺死在鎮(zhèn)州。 畢竟,長漪被季嘯帶走了,陸尋風也和秦拂玉處了一段時間,倘若兩人一口咬定秦拂玉在季府的舉動有不合理之處,季嘯也會對她產(chǎn)生懷疑。 對他來說,這些一手培養(yǎng)的都是棋子,一盤棋上的棋子數(shù)是固定的,唯一不確定的,是這個江山的執(zhí)牛耳者,這個一手cao控棋盤的人,他可以任意地丟棄任何一顆棋子,然后用新的填補。 季微明看了一眼阮肅,他沉默不語卻默認了季微明突然改道,便說明他也起了疑心。 季微明毫不避諱地在眾人面前摸了摸阮棠綾的腦袋,此刻心情不似在臨江那么沉重,微微一笑似山間清風拂過綠草野花,即使一片白芒,都突然間有了些盎然綠意的蓬勃生機。 “棠棠,你要是從來都不殺人,突然有一次失手或者有預謀地殺了很多人,接下來會怎么樣?” 阮棠綾想了想,側(cè)著腦袋回答:“度日惶惶,怕被人察覺,也怕死人化作厲鬼來找我尋仇吧?” “我起先問二鍋頭,水賊殺了商船上的人之后有沒有平靜幾天,他說他們依舊照常劫船。你要知道,按照二鍋頭所說,水賊劫船只劫官員和商賈,說明他們每次下手前都要仔細觀察分析一番,若短時間內(nèi)殺了人,一來心有不安,二來怕官府盤問,三來臨江百姓心中惶恐,那還有這份閑心思?正常情況下,應是趕緊處理尸體,淡出眾人視線,等風平浪靜之后再出來犯事?!奔疚⒚飨蛉蠲C詢問道:“老丈人,你說是吧?” 阮肅點頭:“只可惜二鍋頭所說那天,水底下死得并不是什么京城來的商賈,而是那批水賊?。 ?/br> 眾人默,心中豁然開朗。 怕是那商船根本不是商船,而是京城派來的官船。水賊通過船在水里的沉陷刻度判斷這艘船上有多少貨物,卻沒想到里邊根本沒有貨物,都是人。京城來的士兵入水后殺了水下沒有防備的水賊,占領(lǐng)了他們的老巢,為了掩人耳目繼續(xù)以他們慣有的頻率劫船,為的就是等待季微明的到來。 那些水賊的尸體被清理掉,百姓報案之后鎮(zhèn)州官兵來查案,自會收到來自京城的警告,于是匆忙離去,百姓們便以為,那群死了的“商人”頂不是什么好人。 阮棠綾突然間停下腳步,驀地抬頭問道:“那剛才那行代替我們進船的人……” “不礙事,他們只想殺了我,并不會濫殺無辜,否則何須將劫來的財物換成糧食分給臨江的窮人??!奔疚⒚靼参康溃骸敖绞撬慕?,倘若他都不愛惜自己的子民,那么亡國之日,指日可待!” 笑容里意味深長,若非季微明從來沒有表現(xiàn)過逐鹿天下的野心,否則阮棠綾定會覺得,大紀江山會易主不易姓。 可惜他并非執(zhí)掌江山的最佳人選,季微明只想回到西懷,和他從未見面的父母相聚,帶著如花似玉的老婆過悠閑的人生,肆意打鬧肆意玩笑,只要西懷不倒權(quán)力不散,那就是一個完整的人生。 他的野心不在天下,在他久違了的親情和家。 “丫頭,走了?!比蠲C眺望鎮(zhèn)君山,嘆了口氣:“路還長著呢,他們一定會追過來,我們須得早日離開鎮(zhèn)君山。” 季微明拉著阮棠綾一步一步向上爬,季東看了一眼鎮(zhèn)君山的地圖,道:“鎮(zhèn)君山連接了鎮(zhèn)州和江州,出了鎮(zhèn)君山過了翎城就快到了西懷的邊界,到時候咱們就安全了!” “加速前行!”季微明將大氅裹緊了些,阮棠綾的手心溫熱,她張望著遠處的山脈,忽而抬頭露出一個笑容。 沒有太多的疲憊,反倒是這樣,才讓季微明有些心疼。她什么都不說,因為她知道有個人身心俱疲,便不再想成為他的累贅。哪怕,她一直都不曾是個累贅。 ☆、第43章 鎮(zhèn)君山上 一行人在鎮(zhèn)君山上快速前行,冬天的鎮(zhèn)君山光禿禿,全然沒有春夏時的枝繁葉茂。從遠處可以看見蠕動的身影,被山脈環(huán)繞的渺小和天地的廣闊鮮明對比。此時過山最大的缺點便是,一旦發(fā)生意外他們根本沒有太多能夠躲藏的地方。 季微明知道,季嘯一計不成絕不會就這么放他們走,這是步步陷阱,一點兒都馬虎不得。 季東隨時向季微明匯報他們的位置,阮肅皺眉前行,心中忐忑不安。這是他這么多年一來第一次這樣惶惶,就好似有什么災難即將到來。他知道,自己的感覺向來很準。就好似等在京城十六年,他堅信老友的女兒絕不會離開京城一樣。 “丫頭?!比蠲C喊過來季微明身邊的阮棠綾,問道:“你還記得黑沙漠最東邊綠洲里的未名河么?” “記得?!比钐木c想到小時候老爹帶著她在河邊玩,偶有路過的人來綠洲存些干凈的水,都會打個招呼。她還記得,老爹每年六月都會帶她過去,她以為是六月里炎熱,后來一想,又覺年年皆是六月中旬總那么讓人不可思議。 阮肅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下去,擺了擺手。季微明狐疑地看了阮肅一眼,牽住阮棠綾,示以安撫的笑容。 阮棠綾蹙眉看著腳下稀松的泥土,大部隊行進速度非???,只是方向卻…… “我來帶路。”阮肅自告奮勇,想當年在黑沙漠這個百里黃沙的地方進退自如,靠得就是天生的方向感,在這種荒蕪的野外,阮肅和季東顯然高人一等。 季微明點頭,阮肅便走到前頭,末了,回頭看了季微明一眼,眼神中似有話語寄托,卻始終沒有說出來。 前行,沒有后退的機會,滿山簌簌,偶有幾篇焦黃的枯葉被鞋底踩入土中,枯藤枝椏在輕微的顫動中抖落,“啪”的一聲從樹上落了下來。 阮肅也隨即停下了腳步,跟著后頭一群將季微明和阮棠綾護在中間的人一起停下。 風在吹。 他不知道風在往哪個方向吹。 彷佛四面迎風,光裸裸的鎮(zhèn)君山,唯有風和一行人的身影。 危機,殺意。 血腥味穿越冷風和枝椏將鎮(zhèn)君山包圍,哪怕四下望去空無一人,可阮肅還是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 埋伏,百米之內(nèi),不會亞于臨水江下,或者說,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