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可奇怪的是,有道目光在自己身上掃來掃去。 她覺得心里有點(diǎn)發(fā)毛,抬眸看去,落入眼簾的是一個中年仆婦??墒悄侨舜┲虬珞w面,神態(tài)高傲,又不像是一般的管事mama,看不出是什么身份。因為不便一直盯著對方看,只好暫時收回視線。 過了會兒,等到再抬頭去看的時候,那婦人卻不見了。 ――真是奇怪。 “大郡王妃到。”門外邊,有侍女高聲唱諾。 花廳里的女眷們,頓時“嘩啦啦”的全都站了起來。 門口進(jìn)來一個富貴雍容的年輕婦人,頭上珠翠環(huán)繞,穿著大紅色葫蘆多子紋妝花褙子,配百蝶穿花裙,顯得一派精神奕奕的好氣色。她未語人先笑,頭上金步搖的紅寶石滴珠一搖一晃,“今兒來得貴客多,里里外外都是人,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大家見諒?!?/br> 女眷們里,便有人奉承辛苦之類的話。 大郡王妃笑道:“談不上辛苦,都是我份內(nèi)應(yīng)該忙碌的?!?/br> 仙蕙心中滿滿都是恨,恨不得沖上去撕爛她虛偽的笑臉,把她和邵彤云丑陋面目公諸于眾!可是……,卻什么都不能做。 只想快點(diǎn)結(jié)束眼前的場面,離開慶王府。 很快大家入了席,桌子上,流水一般的呈上各種美味佳肴。 仙蕙吃得沒滋沒味兒的。 好不容易熬到宴席散,那些當(dāng)?shù)毓賳T們女眷們都已經(jīng)告辭,邵家的女眷卻都留了下來,轉(zhuǎn)而準(zhǔn)備移去戲臺,還得消磨半下午看戲時光。對她來說,真是煩不勝煩,但也沒有辦法只能忍耐。 而且還得提起心弦,提防一不小心就有什么亂子出來。 不知怎地,又感覺到有人再打量自己。 她抬頭看去,見著了之前那個身份不明的中年婦人,眉眼精明,表情帶著審視,甚至在自己看過去的時候,目光都沒有絲毫回避。 這到底是什么人???仙蕙渾身不舒服,感覺自己好像是一個花瓶,正在被買家打量評估值多少銀子,渾身都是毛毛的。 正想抓個小丫頭試試問一下,誰知道有人上茶,人影一多,那中年婦人又不見了。 “二jiejie?!鄙弁频穆曇粼谂赃呿懫?,她笑,“快過來,戲臺子那邊正在試戲,還要等會兒才過去呢?!彼钟H熱,過來拉人,“咱們幾個先打兩回花牌?!?/br> 仙蕙被拉進(jìn)了小姐們的圈子。 里頭身份最尊貴的,是慶王府尚未出嫁的孝和郡主,次之,則是舞陽郡主的女兒周嶠,再次是王府一些親眷家的小姐。論親戚關(guān)系,最差的就是邵家這種轉(zhuǎn)折親,在這圈子里,完全就是給別人陪襯的。 偏生邵彤云年少輕狂,不覺得,還像半個主人一樣主動幫著發(fā)牌。 明蕙不好意思,“我不會玩這個,就在旁邊看你們打罷?!?/br> 邵彤云笑道:“來嘛,來嘛,大家打著玩兒的?!笨聪蛐⒑涂ぶ骱椭軑罢l還認(rèn)真天天打牌不成?不過是消磨時間罷了?!?/br> 孝和郡主自恃身份,微微一笑。 周嶠卻是一個活潑愛玩的性子,加上年紀(jì)小,沒有那么多身份差別的念頭,反倒最喜歡和邵彤云一起玩兒。她配合的拍著跟前桌子,嚷嚷道:“快點(diǎn),快點(diǎn),給我來幾張好牌。” 邵彤云婉聲道:“放心,給你的都是最好的。” 明蕙實(shí)在是不適應(yīng)這種場合,也融入不了這個圈子,悄悄起身,往旁邊坐去了。 邵彤云回頭喊道:“哎,大jiejie……” “我來罷。”仙蕙不想讓jiejie局促為難,接了她的話頭,對著眾人笑了笑,“只是我也不太會打,等會兒出錯了牌,大家可別笑話兒我。” 周嶠忙道:“不笑,不笑,誰還不是從剛學(xué)過來的?!?/br> 另外幾位小姐也跟著附和,心底看不看得起邵家那是一說,至少場面上,大家都沒有流露出輕視之意,一派和睦親密的氣氛。 邵彤云發(fā)完了牌,笑道:“咱們今天打多少的?一錢銀子?” “一錢太少了!”周嶠不滿意道:“五錢,五錢!咱們趕緊把銀子花完,贏了的人買東西給大家吃,等下還要過去看戲呢。”說著,讓丫頭拿了一錠二兩的銀子過來。 孝和郡主也讓丫頭拿了二兩銀子。 另外幾家小姐自然要配合,沒有多話,都是紛紛找自家丫頭拿了銀子。 輪到仙蕙,則是微微一怔。 難怪邵彤云非得拉著自己過來打牌,邵家是月初發(fā)月例銀子,東院的人是月中才到邵府的,還沒得發(fā)。偏生今兒出門什么都準(zhǔn)備了,仔細(xì)檢查了,就是忘了找母親或者哥哥要銀子。這會兒當(dāng)然不能找哥哥,也不能找母親,太太們都在外面大廳說話,――難道要去嚷嚷的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連二兩銀子都拿不出?月例銀子還沒有發(fā)?那得鬧多大一個笑話兒啊。 邵彤云……,就是等著自己出這個丑罷。 仙蕙轉(zhuǎn)頭看向她,目光清明閃爍,好似冬日里的冰芒一樣耀眼。 邵彤云微微有些不自在。 偏生周嶠不知內(nèi)里,喊道:“你們兩個怎么呆了?” 仙蕙忍了心頭火氣,解了荷包,摸了一片金葉子出來,與眾人笑道:“今兒出門匆忙,沒帶銀子,只帶了這個,我就壓一片金葉子罷?!?/br> 孝和郡主看了一眼,目光驚訝。 周嶠則是趴上去,直接伸手拿了金葉子,她驚呼,“啊呀!這不是王府打造的金葉子嗎?今年才下來的新樣式,留著賞人用的,我娘還笑話今年的金葉子圓乎乎的,不像葉子,倒是像一個佛手瓜呢?!?/br> ――場面頓時尷尬起來。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仙蕙身上,仿佛……,她是個賊。 ☆、第17章 面對 慶王府的金葉子?!仙蕙怔住了。 邵彤云又氣又恨,緊緊咬了唇。 原本只是想讓仙蕙出個丑兒,拿不出銀子,自己再給她補(bǔ)上,順便表現(xiàn)一下大方體貼的,誰知道竟然鬧出這種丑事!慶王府今年才打造的金葉子,自己都沒有,她居然拿出來了,――不是偷的,又是哪兒來的? 想到此,不由狠狠的瞪了仙蕙一眼。 仙蕙這會兒根本就沒心思管她,想起那人,小廝喊他四公子,――如果金葉子是慶王府的,那他自然是慶王府的主子,仔細(xì)一想,豈不就是四郡王? 靜默中,孝和郡主忽然“哧”的一笑,“你們怎么了?”看向邵彤云和仙蕙,“依我看啊,這金葉子多半是大嫂給了彤云,然后彤云又轉(zhuǎn)給了仙蕙罷?!?/br> 周嶠正在后悔鬧了尷尬,聞言忙道:“是了,是了,一定是這樣?!?/br> 在場的其他小姐互相交換視線,都沒出聲兒。 “好了?!毙⒑涂ぶ餍Φ溃骸耙稽c(diǎn)誤會罷了。”嘴里這么說著,眼睛卻往外看,“不如把大嫂叫進(jìn)來問一問,就清楚了?!?/br> 邵彤云聞言大急,――孝和郡主是庶出,和嫡出的長房一向都合不來,特別是跟自己表姐大郡王妃,姑嫂矛盾由來已久。她這根本就不是在解圍,而是要叫了表姐,把事情鬧大,讓表姐和邵家都跟著丟臉! 心下著急,趕緊朝孝和郡主笑道:“何必呢?既然是一場誤會,再認(rèn)真叫表姐進(jìn)來問話,反倒越描越黑了?!?/br> 孝和郡主淡笑道:“誤會只會越說越清楚,怎么會越描越黑?”不理她,轉(zhuǎn)而吩咐侍女,“快去,把大嫂請進(jìn)來說話。” 那侍女一溜煙兒的出去了。 邵彤云根本攔不住,也不敢攔,只得眼睜睜的干著急。 外面大廳,響起侍女清脆的聲音,“大郡王妃,邵二小姐剛才拿出一片府里的金葉子??ぶ髡f,想必是你給邵二小姐的,請你進(jìn)去解釋一下,好證了邵二小姐的清白?!?/br> 邵彤云頓時眼前一黑,這番話……,豈不是嚷嚷的所有人都知道了?今兒賓客滿堂全都是人,回頭一傳,整個邵家的臉面都丟光了。 孝和郡主不疾不徐的撥著茶,頗為悠閑。 “你們不用猜疑?!毕赊ネ蝗徽玖似饋?,冷聲道:“這金葉子的來歷,我自然說得清楚?!鞭D(zhuǎn)身拉起臉色發(fā)白的jiejie,“走,我們出去說。” “二jiejie!”邵彤云見她不僅不知道回避,還要出去,急得上前拉人,“有什么好說的???剛才孝和郡主說了……” “三meimei,金葉子不是大郡王妃給我的?!毕赊ゲ幌牒退黄鹑鲋e,直接打斷,免得等下她一套說辭,自己一套說辭,更是叫人看笑話,“你放心,我的金葉子來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沒什么見不得人?!?/br> 她一甩手,不管邵彤云,拉著jiejie的手出去了。 孝和郡主是看戲不怕太高,挽了周嶠,笑道:“走,我們也去瞧瞧?!闭泻袅硗鈳孜恍〗?,“都別干坐著了?!?/br> 她一開口,其他幾家小姐豈敢不從?眾人都紛紛出去了。 邵彤云怔了一會兒,又恨又悔,但也無法,最后不得不跟著去了大廳,――眼瞅著一屋子的賓客女眷,眾目睽睽,簡直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jìn)去! “怎么回事?”慶王妃淡聲問道。 仙蕙上前福了福,“給王妃娘娘請安?!?/br> 心下知道今天已經(jīng)惹上了麻煩,若不證明自己的清白,往后都要背上一個賊名,誤了自己不說,還會誤了jiejie,誤了整個東院的人。 慶王妃打量著她,笑道:“這是誰家的姑娘?聲音好似黃鸝出谷似的。” 仙蕙回道:“民女是邵家的二姑娘,今兒來王府做客的?!?/br> 慶王妃轉(zhuǎn)頭看向大郡王妃,“原來是邵家的人?!闭辛苏惺?,“過來,讓我仔細(xì)看看。”眼里露出驚艷之色,“好模樣,許久沒見過這么齊整的丫頭了。” 大郡王妃干笑,“是啊,仙蕙長得是很水靈。” “叫仙蕙?”慶王妃目光藹藹,一襲紫棠色的萬字連綿紋對襟通袖襖,姜黃色的撒花裙,襯得她頗為雍容華貴,“好名字啊?!鞭D(zhuǎn)頭看向沈氏,“果然女兒肖母,你這個姑娘出落的很好,另一個也不錯,一對姐妹花?!?/br> 沈氏擔(dān)心的看著兩個女兒,心神不寧道:“王妃娘娘過獎了。” “這是實(shí)話?!睉c王妃笑容溫和,仿佛把剛才的事兒給忘了,“我們上了年紀(jì)的人說話,家常里短的,你們小姑娘不愛聽,還是回去打你們的花牌罷?!?/br> 邵彤云忙笑,“好,那我們回去了?!?/br> 孝和郡主心有不甘,但也不敢當(dāng)面違背嫡母的話。況且無所謂,反正事情都鬧了一半出來,回頭大家一打聽,還有什么不知道的???大郡王妃和邵彤云照樣丟臉!轉(zhuǎn)身挽了周嶠,“我們走罷。” 原本事情到此就算結(jié)束了。 “等等?!毕赊タ吹贸鰬c王妃是在解圍,但是不能就這么糊里糊涂的走了。上前一步,襝衽道:“王妃娘娘,民女先謝過你的愛護(hù)之情。但容民女放肆,今兒的事,還得跟大家說一個清楚明白?!?/br> 慶王妃見她目光清明,不由疑惑,難道真的只是一場誤會?猶豫了下,“你說。” “是這樣的?!毕赊タ邶X清晰,轉(zhuǎn)頭看向眾人解釋道:“我和母親等人原本住在仙芝鎮(zhèn),在來江都之前,我們家靠做針線活計賺點(diǎn)小錢?!贝蜷_荷包,掏出剩下幾片金葉子,“之前有位公子買了我家的靴子,這是他買靴子的錢?!?/br> 給人做鞋固然不算光輝之事,但憑手藝掙錢,清清白白,總比做賊好多了。 慶王妃靜了片刻,思量道:“老四之前出去了一趟,算算日子,倒也對得上?!?/br> 眾人都是若有所思,竊竊私語。 有人已經(jīng)打圓場笑道:“原來如此,看來真的是一場誤會。” 慶王妃頷首,“看來是了。” “王妃娘娘。”仙蕙朝她福了福,“還請王妃娘娘寬恕民女的固執(zhí),事關(guān)名聲,民女實(shí)在不想讓人誤會,一丁點(diǎn)兒也不愿意。”她聲音清朗,“民女有一個法子,可以證明所言不虛。” 那些賓客們看起來好像相信,心里面肯定還是不信,不過是給慶王妃面子罷了。 ――回頭一樣流言蜚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