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那就好。”慶王妃點點頭,眼里露出淡淡的贊賞之意。 方才大兒媳的丫頭來找人,只說后院有事,讓榮氏和邵大小姐過去一趟。自己隱隱瞧著,榮氏眼里似乎閃過一絲竊喜,――她連什么事兒都不知道,竊喜個啥?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而且榮氏去了很久,大兒媳去了更久,兩人到現(xiàn)在都沒有回來。若真的只是邵彤云不舒服,沒有大毛病,主持中饋的大兒媳就丟下賓客不管,榮氏也不顧及慶王府的威嚴臉面,那也太不也像話了。 ――只怕后面多半出了意外。 仙蕙回來以后,一番話說得大大方方頗為自然,不管賓客們相信幾分,至少面子上算是圓過去了。今兒可是賓客眾多、歡聚一堂的日子,若是鬧得不消停,不光邵家的人臉上不好看,慶王府這個主家臉上亦不好看。 聽說邵家兩房斗得很兇,仙蕙能夠在外面顧全邵家的臉面,同時維護慶王府,這是她的大方懂事。不像邵彤云,平日里看著溫柔大方的很,上次居然故意讓仙蕙難堪,鬧得場面不可收拾,好好的慶生宴都差點給她毀了。 兩相對比,自然是高下立見。 慶王妃收回心思,繼續(xù)和大伙兒說說笑笑的,氣氛頗為熱鬧。 不過在場的賓客女眷都是有眼色的,盡管仙蕙解釋過了,也說得通,但是大郡王妃和榮氏母女始終不露面,心里難保沒有一點兒懷疑。再者見慶王妃雖然笑著,卻不是很又談興,因而說得差不多,都陸陸續(xù)續(xù)的提前告辭而去。 很快,客人們都走光了。 沈氏正要領著兒女起身告辭,一個丫頭突然冒了出來,像是在門口等了許久,神色緊張道:“沈太太,大郡王妃請你們過去一趟?!?/br> 沈氏眼里閃過一絲疑云。 明蕙和邵大奶奶更是不安,互相對視了一眼。 慶王妃笑道:“想是因為彤云身子不舒服,讓你們過去瞧瞧。去看看也好,要是彤云沒事了,正好你們一路回去?!?/br> “是,那我們過去了?!鄙蚴掀鹕砀孓o道。 仙蕙、明蕙和邵大奶奶等人,亦是福了福,然后跟了上去。 慶王妃臉上笑容一收,不復方才的慈祥和藹,眼里盡是凌厲之色,吩咐丫頭,“去打聽,留香洲到底出了什么事兒?快去!” ****** 沈氏等人很快到了留香洲。 一進大廳,就是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 大郡王妃坐在廳堂椅子正中,榮氏母女坐在旁邊,這還不算,邵元亨居然也在一起坐著,每個人臉色都很難看,而且目光凌厲刺眼,――那架勢,好似迎接殺過來的敵人一般,嚴陣以待! 剛才來報信的丫頭順手關上門,就退了出去,周圍一個下人都沒有。 原本沈氏聽說邵彤云失了清白,還有幾分同情。雖說東院和西院不和,但是也沒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并沒有想過要榮氏母女如何慘死。女兒家的清白多重要???邵彤云一遭失足,這輩子就算是徹底毀了。 一個年輕姑娘家,落到如此田地也是頗為可憐。 但是眼下一見大廳里的陣仗,不由氣得冷笑,……這算什么?邵元亨和榮氏、她的兒女才是一家人?而自己和兒女們,都是刨了他們邵家祖墳的仇人? 自己倒要看看,他們到底有什么可以叫囂的?! 沈氏的性子本來就孤高的很,是因為仙蕙一勸再勸,加上邵元亨今生表面上做得很是公平,她這才為了兒女忍下一口惡氣。此刻見丈夫和榮氏嚴陣以待,一副夫婦同心的樣子,不由怨憤不已, 她的目光緩緩掃過丈夫,掃過榮氏母女,最后落在大郡王妃身上,“大郡王妃,你們這是什么意思?有話請講?!?/br> 忽然間,邵元亨豁然站起身來。 仙蕙下意識的提起心弦。 邵元亨額頭上的青筋直跳,勃然大怒喝道:“你這個孽障!”竟然不論青紅皂白,就狠狠一耳光閃了過去,“還留著你這個禍害做什么?打死算了!” “老爺!”沈氏一聲尖叫,不顧一切沖了上去,緊緊抓住丈夫的手,“你這是做什么?!”為免女兒被打,用自己的身體攔住了丈夫,絲毫不肯退讓。 仙蕙早有提防,沒被打到,但還是感受到了一陣涼涼掌風。 ――她的心也跟著涼了。 方才榮氏母女一直都不過來,自己就知道,她們肯定是在商議對策,甚至也想到她們會在父親面前告惡狀。但是……,卻沒想到,父親居然連問都不問自己一句,就要動手打自己,急著替榮氏母女出氣。 呵,這算什么?好像自己只是外面買來的丫頭。 明蕙扯了meimei一下,將她拉在自己身后,神色緊張的看著父親。 邵大奶奶也被嚇壞了。 沈氏更是憤怒無比,看著丈夫質問道:“仙蕙到底做了什么?你怎么無緣無故的就要打她?不論對錯,總得先問清楚原委啊?!?/br> “還用問?!”邵元亨從未有過如此雷霆震怒,指著仙蕙的臉,“你到底還有哪點不知足?你要首飾就給你打首飾,三萬兩銀子,我連眉頭都沒有皺過一下。你要東院下人的賣身契,我也給你,沒多說一句話。”轉過頭,一臉心痛的看向邵彤云,“你……,你竟然毀了彤云!” 邵彤云捂著臉,梨花帶雨,傷心欲絕的哭了起來。 仙蕙一臉委委屈屈之色,問道:“爹,你為何說是我害了彤云?無憑無據(jù)的,就給我扣如此大的一份罪名。” “你還裝糊涂?!”榮氏紅著眼睛跳了起來,聲音尖銳刺耳,“你的裙子被丫頭給潑濕了,彤云好心陪你過來換裙子。卻不料,你……,你竟然暗藏歹毒,假意說自己頭暈發(fā)困,哄得彤云去旁邊睡下,然后……”她放聲大哭起來,“天吶!就是毒蛇,也沒有你這么毒啊?!?/br> 榮氏哭,仙蕙也哭。 她拿著早先準備好的蔥汁帕子,在眼睛上狠揉,眼淚頓時簌簌而下,哽咽道:“我不知道,榮太太為何這樣顛倒是非黑白?彤云過來陪我換裙子,不假……,可是搬箱籠的丫頭一直不來,我們等了很久,是彤云親口說要去梢間歪一歪,不是我……” 榮氏尖聲道:“你撒謊!” 仙蕙針鋒相對哭道:“那你讓彤云來說,我有沒有撒謊?”聲音堅定,“我可以對天發(fā)誓,要是這些話有一字謊言,就叫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邵彤云只是哭,好像哭得哽咽難言說不出話。 大郡王妃指責道:“不管如何,你都不該讓彤云獨自睡下,然后就自個兒偷偷溜走啊?!币荒樞耐粗?,“若非如此……,彤云又怎么會出事?” 仙蕙哽咽哭道:“我叫她了,真的……,可是她睡得很沉很沉,叫不醒?!背槌榇畲畹?,“我又不好意思去喊丫頭,怕有人看見,再臊了她……,所以就想去前面花廳找榮太太,結果、結果還走迷了路?!?/br> “你、你……”榮氏氣得渾身發(fā)抖,“你滿口謊話!” 仙蕙心下冷笑,難道你們不是滿口謊話?不接招,只是傷心無比的哭。 大郡王妃一臉厭惡之色,“你別狡辯了!說來說去,都是你沒有叫彤云一起走的過失,是你害了彤云?!辈还苋叨?,先給人定了罪,“還害得大郡王顏面盡失……” 她話未說完,忽然間“砰”的一聲巨響,側廳的門被人狠狠踹開! 眾人都是大吃一驚,看了過去。 “郡王爺?四叔?”大郡王妃驚駭無比,他們怎么會一直在偏廳呆著?是什么時候進去的?聽了多少?他們藏在那邊到底所為何故?不由結巴道:“你、你們……” 高敦陰沉著臉沖了上去,對準妻子的臉,就是結結實實“啪!”的一耳光,――閃得又準又穩(wěn),沒有絲毫偏差,將她打得嘴角流血倒在地上。 ☆、第29章 詭辯 “大哥!”高宸動作飛快,趕緊上前拉住自己兄長,“別動手。” ――后宅的事不是動手能解決的。 原是自己心里有些猜疑,不愿大哥被人算計,稀里糊涂背了黑鍋認了錯,就把那些疑惑都告訴了他。大哥不相信,覺得大嫂不敢糊涂到如此地步,非要過來對質,正好瞅見沈太太等人進了院子,便索性從側門進了偏廳。 本來想著,讓大哥聽個清楚明白,免得他糊里糊涂的蒙在鼓里。 不料大哥氣極了。 今兒……,還是自己頭一次見大哥動手打人。 高敦氣得抖個不停,他只比弟弟略矮幾分,身量更壯,好似泰山壓過去一般走到妻子跟前,“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清楚!” 大郡王妃花著臉伏在地上,嘴角流血,顫聲道:“妾身不明白,郡王爺……,你這是在說什么???”抓著丈夫的袍角哭泣,“郡王爺今兒丟了臉,所以有氣,妾身心里都明白,只是……,為何打妾身?。课?、我真的不明白?!?/br> “你不明白?”高敦指著她,“好!今兒我就讓你明白明白。”轉頭看向仙蕙,“她們的話我已經(jīng)聽過了,現(xiàn)在換你來說?!甭曇艉盟茞灷拙揄?,“從頭到尾!一個字都不許錯,不許漏下!” 仙蕙不妨他會突然跟自己說話,頓時嚇得一哆嗦。 前世的噩夢再次在眼前浮起,讓她喘不過氣,好似被人掐著脖子一樣窒息難受,強咬著才沒有牙齒打架,可就是發(fā)不出聲兒。 明蕙見狀急了,“仙蕙,你快說啊。” 沈氏也是催促女兒,“沒錯,你都仔仔細細說了,讓大家伙兒分辨分辨,今兒的事到底事誰的錯?”冷眼看向大郡王妃和榮氏母女,“你們休想血口噴人!” 仙 蕙知道自己不能怯場,眼下說不清楚,只會便宜了榮氏母女和大郡王妃,倒霉的反而是自己。她深吸了一口氣,低垂眼簾,盡量連大郡王的袍子角都不去看,“我在 前面花廳做客,有個小丫頭打翻了茶在我的裙子上。大郡王妃過來,說……,說她有年輕時閑置的裙子,讓彤云領著我過來換?!?/br> 高敦一聲冷哼,喝斥妻子,“聽見沒有?是你讓人家過來的!” 大郡王妃眼神發(fā)虛,但還在試圖狡辯,“她的裙子濕了,我……,我讓她過來換身裙子,也是一番好意?!?/br> 一 番好意?仙蕙反倒被她氣得冷靜下來,繼續(xù)道:“大郡王妃的丫頭說去找人搬箱籠,瞪了好長時間,都沒有過來。屋里火盆熏得暖融融的,我說發(fā)困,彤云就說去隔 壁梢間歇歇。我說了,這樣不好,可是彤云說……”轉臉看向邵彤云,“是你親口說的,說大郡王妃是你的表姐,歇一歇也無妨,所以我才跟你去的?!?/br> 邵彤云身體搖搖欲墜,凄慘道:“我是讓你歇一下,可是……,可是沒想到你會哄得我睡下,自己偷偷跑了。” 還在給自己扣屎盆子!仙蕙恨不得撕爛她的假臉,強忍住了,“彤云,你又不是三歲孩童,我怎么哄你?我讓你睡,你就睡?你有那么聽話嗎?再說了,是你自己睡得沉叫不醒,怎么說是我偷偷跑了。” “行了,繼續(xù)說?!备叨財[手,轉頭喝斥邵彤云,“你也別插嘴?!?/br> 仙蕙越說越流利,“后來我見彤云一直都不醒,想著要是花宴結束,前面回來的人看見總不太好。原想出門找個人去前面找榮太太,結果根本沒人?!?/br> 到底為什么沒人?大郡王他們自然會細細思量。 她接著道:“我越想越覺得不妥,所以,就想去前面花廳找榮太太,有她在,就沒什么可擔心的了。可惜后來我迷了路……”抬頭看向高宸,“再后來的事,四郡王都知道了。” 把球踢給了高宸,他的話,只會更讓大郡王高敦深信不疑。 高宸深邃的眸子靜謐如水,淡聲道:“是我送邵二小姐回來的?!笨聪蛐珠L,“當時本想找個丫頭領她去前面,結果院子里亂了,找不到人,我只好領著她進來,然后就遇見大哥你了?!?/br> 高敦指著妻子質問:“你還有什么話說?!” 大郡王妃仍然不肯承認陰謀,連連搖頭,“妾身不知道說什么。”一臉無辜之色,“沒錯,妾身是讓仙蕙和彤云過來換裙子,那又怎么了?難道這也有錯?說來說去,不還是仙蕙沒有叫醒彤云,所以才……” 她跪著,高敦不好俯身再扇她一耳光,“嘩啦”一下,端起一碗涼茶潑了過去!然后指著她狼狽的臉,一字一頓道:“你拿本王當傻子看,是不是?!”指了仙蕙,“她的裙子不濕,她怎么會過來?我的袍子不破,怎么會回來?這分明就是你在兩頭算計!” 剛才邵二小姐說了,她是被丫頭潑濕了裙子才過來的,――這和自己袍子被劃破何等相似?自然是有人做了手腳,特意引得她過來,然后睡下,好讓喝醉了酒的自己認錯了人。 妻子應該不會算計邵彤云,而是算計邵二小姐,結果陰差陽錯,反倒讓邵彤云失了清白,――榮氏簡直是一派胡言!妻子更是! 小兄弟說了,之前在外面撞見妻子,她見著邵二小姐就神色慌張,急急忙忙往里面趕。若是她心里面沒有鬼,誰信?她們此刻在這兒顛倒是非黑白,把臟水都潑到邵二小姐身上,還死不承認! 高敦想起當時欲.火.焚.身的情景,忍不住怒道:“那屋子,你到底放了什么見不得人的臟東西!若不然,我又何至于……”底下的話,實在是說不出口。 這也被丈夫察覺了?大郡王眸光震驚,臉色白得好似一張紙。 前世里,并沒有高宸撞見大郡王妃這一出,高敦又是個稀里糊涂的性子,仙蕙那時候更是百口莫辯,因而便成了一筆糊涂賬。今生事情湊巧,高宸懷疑,高敦醒悟,仙蕙更是伶牙俐齒,使得陰謀漸漸水落石出。 大郡王妃眼里閃過一絲絕望,只能連連搖頭,“沒有,我沒有……,郡王爺你不要胡亂猜疑?!背槠薜溃骸拔摇?,我怎么會放臟東西呢?郡王爺,你是不是聽別人說了什么,誤會……” “大嫂,你不必含沙射影?!备咤讽夂淙绫?,正色道:“你嫁給大哥,我敬你是我的嫂子,平日里從未有過不禮遇的地方,但……”話鋒一轉,“若是有人栽贓我的兄長,別說是對人略有不敬,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br> 他道:“我只說我看到的,我聽到的,絕對沒有任何添油加醋?!?/br> 高敦性子急躁,見妻子只會一味的抵賴,已經(jīng)失去耐心,又見她懷疑小兄弟暗地中傷她,不要越發(fā)暴躁惱怒起來。特別是,聽得小兄弟對自己的手足情誼,更不能容忍妻子多言,當即指她道:“行了,你不必多說了?!?/br> 什么叫不必多說?大郡王妃瞪大了眼睛,憑著直覺,預感底下不會有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