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高 敦涼涼道:“你一直都沒有生育男丁,是為‘無子’;之前袁姨娘生了權哥兒,你幾次三番為難于她,是為‘妒’;現如今又頂撞于我,里間我和老四的手足之情, 是為‘口多言’?!闭Z氣越說越冷,“七出你已經占了三條,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我不為難你,給你一封休書罷。” 此言一出,大郡王妃嚇得魂飛魄散,“不!不要?!?/br> 屋里其他人亦是震驚無比,只有高宸,目光復雜的掃過大嫂,又看看大哥,――作為小叔子,他不能插手兄長屋里的事情,只能保持緘默。 大郡王妃徹底絕望了。 之前擔心小叔子懷疑自己,成了現實,丈夫性子看似溫和實則固執(zhí),認準了的事就難回頭。自己越是和他硬抗對著干,就會越越糟,真的把他給逼急了,一封休書扔給自己,那可真的難以回轉了。 心中悔恨滔天,當初鬼迷心竅信了小姨榮氏的話。 她說什么,“只要事成,我就給你三萬兩銀子的答謝,邵家的銀子與其送給東院的,還不如給你呢。那仙蕙生得一臉狐媚子相,大郡王肯定喜歡。不過你別擔心,等她懷孕生下了兒子,……兒子是你的,棺材板兒就送給她了。” 自己十年無子,之所以在王府里還算站得住腳,多虧手頭大方??梢蠓剑偷脧男∫棠抢锬勉y子,才有的使,不免當時就有些幾分心動。 小 姨又說,“我們家那個沒良心的,說要把仙蕙送進宮去,往后流水價的給仙蕙身上使銀子,給她打點,讓她做皇妃娘娘。你想想,要是他有了親生女兒做依靠,還會 對慶王府畢恭畢敬嗎?所以啊,不如趁早毀了仙蕙,又讓你白得一個名聲不好的妾,將來還能得個兒子,一舉三得?!?/br> 自己想著丈夫性子有點糊涂,一時太過自信,結果就生出鋌而走險的心思。 ――落到如今慘敗的田地。 事情肯定是遮掩不下去了!沒有退路,沒有了。 大郡王妃整個人都頹敗下來,無力軟坐了片刻,然后她一咬牙、一狠心,跪著上前哭道:“郡王爺……,今兒的事是我鬼迷心竅太糊涂,都是我的錯?!?/br> 高敦本身不是太有脾氣的人,吃軟不吃硬,見妻子認錯,怒氣便稍減了幾分,況且說休妻不過是氣急之語。真要休了妻子,鬧出流言,對自己而言難道很光彩不成?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是不會休妻的。 大郡王妃和他做了十年夫妻,一個細微的表情,都看得懂。眼見丈夫氣焰稍減,便知道自己走對了路子,――雖然不是好路,但是也沒有別的路可以選了。因而又連連認錯哭道:“郡王爺……,是我錯了,求你給我改過自新的機會?!?/br> 高敦黑著一張臉,“你給我一五一十的交待清楚!” 大 郡王妃臉上還沾著茶水茶葉,可憐兮兮的,“我見袁姨娘生了權哥兒,自己又是多年無子,所以……,心里就著急了?!表樦煞虻乃悸氛`導他,“我便想著,不如 給你納一房美妾,等生下兒子,再認在我的名下就有了子嗣。”轉眼看向仙蕙,“我見她是個百里挑一的美人兒,所以……,就起了邪念?!?/br> 仙蕙目光驚訝的看著她,――不是被她的邪念嚇到,而是震驚無比,她這是要準備做什么?把過錯都攬在她自個兒身上?是瘋了嗎? 大 郡王妃哭了起來,哽咽道:“我想著……,仙蕙貌美,郡王爺你肯定喜歡,就想把她給你收在屋里?!币桓辟t良淑德為丈夫著想的口氣,“我肯定不會虧待了她,自 會比對別的姨娘待她更好。可我……,又怕她將來不肯把兒子給我,就想著……,不如讓她有個把柄在我手里?!闭f得合情合理,“所以,我就一時糊涂辦錯了事 兒?!?/br> 她連連跪步上前,摟著丈夫的腿大聲哭道:“郡王爺,我是有一點點私心,可我也為了給你納妾才那么做的,都是為你了啊?!?/br> 一點點私心?為了大郡王?!仙蕙聽得簡直瞠目結舌。 真沒想到,這樣不要臉的鬼話她都編得出來!而且更要命的是,鼓起勇氣抬頭看了一眼,高敦臉上的怒氣已經開始減緩,似乎信了幾分。 ☆、第30章 拒絕 大郡王妃繼續(xù)哭道:“原本我讓丫頭在茶里放了點東西,不是害人的,就是讓人有點發(fā)困而已,說好端給仙蕙喝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出了錯,仙蕙走了,結果卻留下了彤云,然后……,事情就變成這樣了?!?/br> 讓人清白盡失還不是害人的?仙蕙譏諷,她怎么不自個兒喝一碗。 邵彤云抬起眼眸,“我們要喝茶的時候……”她之前一副風吹雨打小白花模樣,凄凄婉婉的,“她忽然說耳墜子掉了,我就好心出去幫她找?!?/br> 她好心?仙蕙心下譏諷,她好心要陷害自己才對。 邵彤云的清白被毀,傷心不是假的,哭起來自然是梨花帶雨,“然后……,等我找到墜子回來,沒有任何防備就喝了茶?!痹较朐绞菓嵑揠y當,死死盯著仙蕙,像是恨不得把她盯出一個大窟窿,“是你!肯定是你偷偷換了茶,所以才會害了我?!?/br> 仙蕙沒有想到,這種時候她還念念不忘要拉自己下水。 當即不甘示弱的哭了起來,“彤云,你這是什么意思?是大郡王妃讓我過來換裙子的,她暗藏禍心要算計我,在茶里做手腳,我怎么會事先知道???無緣無故的,我為何要換掉你的茶?” 邵彤云只是嗚嗚咽咽的哭,不回答。 仙蕙環(huán)顧屋里眾人,聲聲哭泣,“我既不是神仙,也不是妖怪,怎么可能未卜先知呢?便是栽贓,也沒有這么栽贓的?!?/br> 邵彤云又是恨,又不甘示弱,“我怎么曉得?誰知道你是不是想捉弄我,故意吐了口水之類,然后換給我喝?!毖蹨I簌簌而落,“所以……,就陰差陽錯害了我?!?/br> 她翻來覆去,都是要指證仙蕙做了手腳害了她。 ――但是卻不敢說知道茶有問題。 仙蕙紅著眼圈兒,“這話說得可笑了,我要吐了口水,直接往你茶杯吐就是了,何必再多此一舉?彤云,你我至親姐妹,大郡王妃已然承認是她做的手腳,你為何非要揪著我不放?”言辭犀利反問,“難道說,大郡王妃提前跟你說了什么?” 沈氏恰到好處插話,冷聲道:“彤云,你們私下里偷偷商議要陷害仙蕙,她僥幸逃脫,你們反倒要再污蔑她不成?這也太荒謬了?!?/br> 不只大郡王妃,連榮氏母女也給一起攪和進來。 “你、你們……”邵彤云像是氣極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不出話。 “你不要血口噴人!”榮氏當即跳了出來,怒道:“我和彤云什么都不知道?!彼D臉,一臉憤恨的指著大郡王妃,“你想要給大郡王妃納個美妾,或家里丫頭,或外頭隨便買一個便是,怎么能……”哭得悲痛無比,“怎么能害了我的彤云啊?!?/br> 她淚水連連,眼里寫滿了“被大郡王妃欺騙的絕望”。 大郡王妃臉色頹敗無比,喃喃道:“對不起,小姨……,是我糊涂了?!?/br> 仙蕙也看得糊涂了。 大郡王妃是被榮氏母女喂了藥?還是傻了?怎么什么過錯都往她身上攬?疑惑中,看到神色緩和下來的高敦,看到眼中猜疑不定的父親,心頭靈光一閃,――她這是在向高敦示弱,同時在父親眼前把榮氏母女給摘出去。 反正大郡王妃一個人有錯,是錯,再拉榮氏母女下水,也不會讓她的錯減輕。 畢竟她若是“為了子嗣,給大郡王納一房美妾”,雖然手段陰損,但是也勉強說得過去。但她若是為了榮氏母女等外人,轉而陷害丈夫,這罪名只會更大更重,慶王府的人能把她撕成八瓣!榮氏母女亦不會有好下場。 現在她滿口謊言把過錯都攬在自己身上,不僅罪過的程度小了很多,而且還能救出榮氏母女。雖說邵彤云依然清白被毀,榮氏母女事后不至于對她感恩戴德,但至少欠了一份人情。 將來肯定是要用銀子去還的。 更要緊的是,這樣榮氏母女就成了無辜受害者。 縱使父親原本有些疑心,但是自己并沒有受害,又親眼見大郡王妃認了錯,加上榮氏慣會的花言巧語,邵彤云可憐悲慘,――天長日久,疑心也就慢慢的壓住了。 不僅不會追究她們,反而同情,甚至還會加倍的憐惜疼愛。 這是一個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 屋子安靜下來,只剩下榮氏母女和大郡王妃的哭聲,前二人哭自己識人不清,后者哭自己一時糊涂,――原本她們故意毀壞自己名節(jié),陷害大郡王聲譽,破壞自己進宮的三大罪過,最終變成一點點小錯。 反正毀了清白的人邵彤云,是大郡王妃的表妹,她給大郡王做了侍妾,那還不是rou爛在了自家鍋里,往后就稀里糊涂的過罷。 一時之間,仙蕙想不出法子來破這個局。 自己當然可以跳出來,說懷疑榮氏母女事先知道,但并無真憑實據,――邵彤云肯定會狡辯,說她是為了自己著想,才一起去隔壁梢間休息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受害者,而且還是被自己牽連的,多可憐啊。 她哭,榮氏也跟著哭。 哭來哭去,沒準兒,還讓父親覺得邵彤云替自己擋了災呢。 ――弱者總是讓人更同情的。 自己若是再咄咄逼人,死死揪著榮氏母女不放,反倒好像得理不饒人,故意欺負失了清白的悲慘meimei,所以只能保持沉默了。 大郡王妃一面哭,一面打量著丈夫的神色,“郡王爺,我已經知錯了。”跪在丈夫的腳邊,滿目楚楚可憐,“往后我再給你納妾,就像上次給你納碧晴那樣,從丫頭里面選好的,而不是……”一副對天起誓的模樣,“我再也不敢了。” 高敦仍然冷著臉不理她,胸膛起起伏伏的,只是已經沒有之前那么劇烈,眼中也沒了剛才的熊熊怒火,明顯怒氣冷卻不少。 大郡王妃用臉貼著他的長袍,說不盡的可憐、無害、柔順,好似誰用手指頭輕輕一戳,就能把她像嫩豆腐一樣給戳出水,戳個稀巴爛! 她默默流著眼淚,細聲道:“郡王爺,一日夫妻百日恩。求你,求你看在一雙女兒的份上,不要……”淚水跌落一地,“不要讓她們沒有了親娘。” “行了!”高敦一腳把她推開,“哭什么?還嫌我不夠煩的呢?!?/br> 大郡王妃和他做了十年夫妻,雖然如今不得寵,可是對丈夫論了解,卻是比任何一個侍妾都要深。別看丈夫很不耐煩的樣子,也生氣,實則卻是過了危險關卡,至少不會再休了自己,因而老實低頭不語。 屋子里一片詭異的靜謐無聲。 片刻后,高宸淡聲的開了口,“大哥,大家杵在一起也沒有用,都散了罷。” 高敦看了看廳堂里的眾人,感覺好像每個人都在笑話自己,越發(fā)尷尬難堪,不耐煩的揮揮手,“都走,都走?!?/br> 沈氏招呼女兒們和兒媳,行禮道:“我們告辭了。”她并非那種蠻橫無知的婦人,雖然猜測事情有蹊蹺,但是再鬧下去顯然是不明智的,因而毫不眷戀的就走。 榮氏母女卻遲疑不動。 “你們還愣著做什么?”高敦厭煩道:“難道還要在王府住下不成?”因為今兒鬧得他很沒面子,不僅惱怒妻子,而且遷怒榮氏母女,“就是要做姨娘,也得從你們邵家把人抬出來,過了門兒才算數?!?/br> 邵彤云原本是慘白著一張臉的,聽了這話,頓時漲得滿面通紅。 榮氏亦是羞憤難當。 邵元亨心中疑慮重重,但是也不愿意妻女在此繼續(xù)被辱,當即招呼榮氏母女,行禮告辭而去。 他們人剛走,就有一個丫頭跑了過來,怯聲道:“大郡王、四郡王,王妃娘娘叫你們過去一趟?!?/br> 高宸眸光微寒,“怎么驚動得母親都知道了?”朝那丫頭揮手,“馬上就去?!?/br> 高敦聽了更是心煩不已,不想去,可是母親傳見又不能不去。只得狠狠的瞪了妻子一眼,“都是你干出來的好事兒!現在反倒要我去母親那里領訓,你給我等著,看我回來怎么收拾你!”一拂袖,怒氣沖沖的去了。 高宸幽邃的眼睛中光芒復雜,――大嫂的話不盡其實,里面有著諸多疑點,可是兄長已經做了決定,自己也不好再在大哥和大嫂之間添亂。兄長性子太糊涂,跟他說只怕也是無用,還是回頭提醒母親幾句罷。 兄弟倆到了上房,慶王妃正在閉著眼讓丫頭捶腿,他倆一進來,丫頭們就悄無聲息的退下去了。“來了?”她緩緩睜開眼,指了旁邊黑漆紫檀木的椅子,“都坐罷。” 兄弟倆齊齊行了禮,方才落座。 “說罷。”慶王妃淡淡道。 高宸不能說話,否則就是當著母親的面,說兄長的不是了。 高敦則是不想說話,尷尬萬分,逼不得已才道:“是湯氏糊涂,想著要捏一個有把柄的美妾,好給她生兒子,所以就看中了邵二小姐。哪知道陰差陽錯,邵二小姐出去找人,邵彤云反倒留在了屋里,兒子喝醉了酒……” “什么?”慶王妃差點兒給噎得背過氣去,“你再說一遍!” “母親?!备叨啬樕y堪,憋得脖子都有些漲紅了,“這有什么好說的?過幾天,抬了邵彤云進門做姨娘就是了?!?/br> 慶王妃一聲斷喝,“混帳!”恨鐵不成鋼的指著大兒子,“你呀……,虧你還是一個做哥哥的,不說給兄弟們做表率,反倒從小到大都是一盆糊涂醬!不管遇到什么事兒,都和稀泥?!?/br> 高宸不便聽母親訓斥兄長,站起來要告退。 “你坐下!”慶王妃火氣大得很,罵了大兒子,連帶小兒子也一塊捎帶上,“你怎么又和他混到一塊兒了?也糊涂了不成?看上哪個美人兒了?是不是也打算稀里糊涂收了房,做個小星啊。” 高宸不敢爭辯一句。 “母親?!备叨匾娦值軣o故被遷怒,忙道:“都是湯氏的錯,兒子的不是,這與老四有何關系?說起來,要不是老四發(fā)現了蹊蹺,我還……” 慶王妃打斷道:“什么蹊蹺?把事情從頭到尾都說一遍?!?/br> 高宸接話,“是這樣……” 把事情原委,和之前的疑惑細細講給母親聽,沒有任何遺漏。 慶王妃聽了便是沉臉不語。 高宸目光微閃,擔心道:“母親,你別上火,別氣壞了自己的身體?!?/br> 秦王妃搖搖頭,“我要是為了這種事上火,早就被人給氣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