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丫頭咂舌道:“聽說燒得面目全非,人都焦了,只剩下半截裙子辨出了人,那場面聽人說都好惡心啊。現(xiàn)在大家都在傳,說肯定邵夫人想趁著救火混亂,從側(cè)門悄悄逃出去的,結(jié)果沒跑掉,反而被大火燒死了?!?/br> “行?!毕赊]手,吩咐玉籽打賞,“給個紅封壓壓驚?!?/br> 丫頭千恩萬謝的退下去了。 厲嬤嬤思量道:“這事兒太巧,失火蹊蹺,邵彤云走失也蹊蹺,現(xiàn)在忽地死了,更是說不出的奇怪?!碧ь^看向主母,又搖搖頭,“還好昨夜咱們緊閉了滄瀾堂大門,應該不會牽扯到四郡王妃身上?!?/br> 仙蕙心思一轉(zhuǎn),當即明白了對方的擔心。 人人都知道自己和邵彤云有仇,這事兒……,沒準會讓人懷疑是自己縱火,然后趁機放了邵彤云,再燒死了她!不由一聲冷笑,“真是坐在家里,都有麻煩找上門。我倒要看看,她們又要編排我什么!” 然而出于意料的,之后并沒有任何麻煩指向仙蕙。 雖然有人懷疑她的流言,私下免不了。但是因為當天夜里滄瀾堂緊閉大門,并沒有任何人外出,就算有人想破污水,也實在和她扯不上關系。這也是多虧了厲嬤嬤反應機敏,憑著直覺,便做了最恰當?shù)陌才拧?/br> 王府一角,云蔚別院的臥房里。 萬次妃正在跟孝和郡主說話,“我早說了,那位宮里出來的厲嬤嬤太厲害,有她在老四媳婦身邊,很難找出一絲錯縫兒的?!庇謬@氣,“不過那個禍害死了也好,誰讓她起了歪心眼兒,居然還想算計你?!?/br> 呸!還敢讓人說自己女兒撿了二手貨。 孝和郡主閑閑翻著書,眼皮也不抬,“都死了,就別提他了?!?/br> 萬次妃壓低聲音,“陸澗對你如何?我瞧著他人還不錯,哎,已經(jīng)都這樣了,你還是好好的跟他相處吧。只當是招了一個上門女婿,只要人好,對你好,你自己的日子過得舒心就是了?!?/br> 孝和郡主淡淡道:“嗯,知道了?!?/br> 萬次妃又道:“再說了,當初你被周嶠那個死丫頭推下去,也多虧了陸澗救你,若不然你就算不喂了魚,也要多喝幾缸子河水的?!?/br> “次妃?!毙⒑涂ぶ鞔驍?,“別提了,行嗎?” “我這是為你好!”萬次妃有點不高興,“就算陸澗曾經(jīng)和仙蕙差點訂親,可那不是也沒定嗎?你別一直揪著這個不放,回頭在讓自己的日子過不好。” “我累了,想歇一會兒?!毙⒑涂ぶ魅酉聲?,翻身合眼。 萬次妃氣得噎住,也拿她沒辦法,加上想著女兒最近受了諸多委屈,只得無奈的瞪了她背后一眼,然后自己出去了。 孝和郡主猛地睜開眼睛,閃過一絲凌厲。 若不是事情要用到生母幫忙,自己根本就不會和她說任何流言!真是蠢,自己說聽到別人議論陸澗和仙蕙訂親,她就只揪著這個問題,卻不想一想,――當時陸澗為何會在邵家看臺的附近?為何要救自己?那還不都是因為仙蕙! 蠢!真是蠢死了。 兩天后,是孝和郡主回門的大好日子。 她如今還是住在王府里面,所謂回門,不過是從云蔚別院到松月犀照堂罷了。雖然距離不算近,需要把大半個王府都穿過一遍,可一樣是在王府里面繞圈圈兒,其實想想挺滑稽的。 仙蕙卻是笑不出來。 云蔚別院無緣無故失了火,邵彤云又被燒死,雖然事后沒有麻煩找上自己,可是心里憑著直覺,總有一種隱隱的不安。不過明白今日千萬不能出錯,換了喜慶衣裳,海棠紅的雙層綾衣,下配同色淺一些的裙子,發(fā)髻珠釵中規(guī)中矩的。 ――不素凈,但也不出挑。 到了大廳,在自己的位置上靜靜端坐。 “新姑爺、新姑奶奶回門咯?!庇袑iT主持儀式的人在笑唱,聲音響亮。 仙蕙不想看到那一對紅艷艷的新人,但卻不能不看,否則豈不是成了躲著陸澗?她保持了娘家嫂嫂應有的微笑,跟著眾人的目光一起,往前看去。 一對新人,從門外面走了進來。 陸 澗穿了一身大紅色的刻絲直裰,面如冠玉,修長挺拔,比之從前的清寒單薄多了一份貴氣,朗朗猶如玉山上行。孝和郡主則是玫瑰紫的鏤金百蝶穿花錦衣,半月水波 腰封,配一襲散花如意云煙裙。她上了新人妝,比之平日更加嬌艷嫵媚、膚色瑩潤,和丈夫并肩進來,好似一對金童玉女。 任誰見了,都忍不住要夸一聲般配。 大郡王妃已然笑道:“瞧瞧,大伙兒快瞧瞧啊。這新姑爺年輕俊俏,咱們家的孝和花容月貌,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啊?!?/br> 陸澗微笑,舉手投足都很是大方從容。 孝和郡主低垂眼簾,臉頰上浮起一抹應有的嬌羞。 可是仙蕙眼尖,卻瞧得分明,那笑容根本不能到達她的眼底,那嬌羞完全沒有任何慌亂,忍不住在心里嘆了口氣。不是自己見不得別人好,而是……,只怕這一對是面和心不合,內(nèi)里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大廳里,已經(jīng)熱熱鬧鬧的說笑起來。 仙蕙保持著得體的笑容,不時的輕輕點頭,好似在聽,實則只覺得耳朵邊一片嗡嗡作響。她努力控制心緒,卻無法融入到那種氣氛里面。 “孝和,你說說。”大郡王妃在打趣小姑子,“新姑爺俊俏不俊俏啊?” 孝和郡主只是低著頭笑,不說話。 萬次妃擔心女兒臊了,推了三郡王妃,“攔著老大媳婦一點,什么話都說,等會再讓孝和心里急了?!彼蛄恐憹?,人物真是難得的出眾,原先心里的不愿意減少了許多,罷了,只要人不錯也是好的。 反正住在王府,女兒的日子還不是跟以前一樣舒心自在。 慶王妃正在問陸澗閑篇,笑道:“聽說你家里還有一對哥嫂?一個meimei?現(xiàn)如今成了親戚,得空讓他們來咱們王府逛逛?!?/br> 陸澗聲音清朗,“多謝王妃娘娘好意?!?/br> 仙蕙聽到他的聲音,不知不覺,心情又緊張了幾分。偏生還不能不看他,得和眾人一樣看著新人,聽著說話,如此方才顯得不突兀。 慶王妃又跟孝和郡主說道:“雖說陸澗暫時住在咱們王府,可是你是做兒媳的,平時也要?;仃懠铱纯?,帶點東西孝敬公婆?!彼矝]指望庶女真的聽進去,反正不過是走走過場,“你畢竟是陸家的兒媳……” 仙蕙聽得啰嗦,只盼婆婆早點說完了好散場。 一個小丫頭端茶上來。 仙蕙抬手去接,不知怎地,那丫頭手一抖沒交接好,她端著傾斜的茶杯,眼見guntangguntang的茶水要灑落下來!旁邊一直不吭聲的金葉,反應迅速,抬手狠狠一拍,就把茶盞給拍了出去,“哐當!”,頓時碎了一地。 眾人都齊刷刷的看了過來。 仙蕙手上其實已經(jīng)灑上了一些茶水,燙得挺疼的,但是硬生生忍住沒有出聲,否則的話,萬一陸澗多一句說,或者往自己這邊挪一步,那就麻煩大了!她忍著疼痛,朝慶王妃笑道:“是我,剛才從丫頭手里接茶,沒有接好,結(jié)果掉在地上了。” 總不能說是金葉打出去的,她就有錯了。 慶王妃看了一眼,問道:“燙著了嗎?” 仙蕙想說不要緊,自己可不想在這個時候出風頭。 偏生周嶠湊了過來,一聲驚呼,“哎呀,都燙紅了?!鞭D(zhuǎn)身吩咐丫頭,“還愣著做什么???快拿清涼消炎的膏藥來。” 大廳里,頓時一陣各種忙亂。 陸澗目光平靜無波,心思卻是被風吹皺的湖水一般起伏不定。她分明燙著了,手都紅了,卻想大事化小小時化了。電光火石之間,明白她這是寧愿忍痛,也不想惹出麻煩來,因為她怕自己出言關心,……一步錯,就步步錯。 因而強忍了滿腔的關心和心疼,站著沒動,也沒有多說一個字。 孝和郡主淡淡看了丈夫一眼,收回目光。 他是真的對仙蕙絲毫不關心,自己誤會他了?還是隱藏太深?若是前者還罷了,若是后者,那今后可要提起心思防備他了。 萬次妃不知道女兒的心思和安排,見縫插針,趕緊挑撥嫡支兩房的關系,當即悠悠一笑,“仙蕙啊,你怎么這么運氣不好。從前你來咱們王府做客的時候,在大廳里被熱茶潑了裙子,今兒又燙著了手,到底怎么回事啊?”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目光閃爍,并且有人看向了大郡王妃。 大郡王妃又驚又怒,這是怎么說?人人都懷疑是自己做的手腳了?偏生這種含沙射影的話,又沒有辦法辯解,只能忍了肝疼,還得裝出一幅事不關己的模樣。 孝和郡主禾眉微蹙,看向那個丫頭訓斥道:“你平時是怎么當差的?連個茶都端不好,來人,趕緊拖下去打一頓!” 仙蕙忙道:“罷了,今兒是meimei大喜的日子。”揮揮手,“讓她下去。”那怕已經(jīng)猜到是對方挖的坑,卻不能說破。否則大喜的日子為自己打丫頭,鬼哭狼嚎的,更要傳出自己討厭孝和的流言,回頭越發(fā)惹上麻煩。 孝和郡主心下一聲冷笑,就知道,仙蕙這種時候只能忍氣吞聲,――不管她和陸澗有沒有瓜葛,都讓自己惡心,活該!面上卻是不顯,還假裝關心問了幾句,“四嫂你的手要不要緊?還疼得厲害嗎?” “沒事?!毕赊ノ⑿Γ南伦杂幸环瑥碗s思量。 不過她沒事,大郡王妃卻有點事兒。 回門儀式一散,大郡王妃剛回到留香洲的寢閣,就見丈夫高敦陰沉著臉,朝著丫頭們喝斥道:“都滾!”然后走上前來,一把揪起她的衣襟,“說!今兒那個打翻茶的小丫頭,是不是你安排的?!你就那么看仙蕙不順眼?非得找她的事兒!” 大郡王妃既生氣,又委屈,急了,“憑什么說是我啊?” “你還不承認?”高敦怒道:“你是主持中饋的王府主母,那些端茶倒水的事兒還不都是你安排的?還有之前,我聽說,你非得拉扯仙蕙和陸澗有關系,今兒又是想搗鼓什么陰謀詭計?你給我說清楚?!?/br> 大郡王妃不由語遲了一下。 高敦看在眼里,越發(fā)覺得是今兒也是她在搗鬼,狠狠將她仍在地上,指著她的臉罵道:“你給我記?。∧銦o子,之前又和邵彤云鬼鬼祟祟的陷害于我,已是失德,莫要逼得我真給你一封休書!” “我、不是我……”大郡王妃氣得伏在地上大哭起來。 高敦憤然出去走遠了。 湯mama才敢進來勸她,“大郡王妃,快起來罷?!?/br> “是誰?!到底是誰在陷害我!”大郡王妃并不傻,氣哭了一陣,腦子里飛快的轉(zhuǎn)了轉(zhuǎn),很快有了人選,“你說……,會不會是萬次妃跟孝和在背后搗鬼?還有彤云死得蹊蹺,只怕也是她們下得毒手,然后好栽贓仙蕙的,這兩個不得好死的!” 湯mama目光四閃,遲疑道:“難說……,還真的有可能?!?/br> ****** 滄瀾堂內(nèi),仙蕙和大郡王妃有著同樣的猜測,分析道:“大嫂雖然和我有過節(jié),但應該不會那么蠢,像今天那樣,大家被萬次妃挑唆幾句就懷疑她了?!?/br> 厲嬤嬤皺眉道:“像今天這樣,要不是四郡王妃你反應的快,萬一驚呼,萬一陸澗再露出一點什么,可就麻煩大了。” “誰說不是呢?!毕赊ヒ彩穷^疼,看了看自己已經(jīng)褪去印記的手,“只是以后多提防一點兒。說起來,今兒要不是金葉反應的快,整碗茶水都要潑到我手上了。要是那樣,無論如何我也忍不住的?!?/br> 說到這個,不免想起高宸為自己妥帖安排的好處。 “四郡王妃?!庇褡言谕饷娉雎晝?。 “進來吧?!毕赊ゲ]有解釋為何一會兒讓進,一會兒不讓進。 玉籽自然也不會多問,進門回道:“聽留香洲那邊的人說,大郡王和大郡王妃剛剛吵了一架,大郡王氣得去了書房?!?/br> 仙蕙思量了一陣,嘆道:“這下子,大嫂肯定更討厭更恨我了?!?/br> 孝和郡主先是借著大喜的日子,讓自己不得不開口為丫頭求情,繼而又栽贓到大郡王妃的身上,讓高敦和她吵架,繼而只會讓大郡王妃更加厭惡自己。她把兩邊的人都算計了一番,卻什么事都沒有。 ――真是好手段! 云蔚別院里,孝和郡主正在書房里面閑閑喝著茶。她自幼喜歡看書,因為郡主的身份和慶王的寵愛,干脆設了一個書房,現(xiàn)如今全部都搬了過來。而陸澗,反而被單獨丟在了寢閣那邊,并沒有和她在一起。 丫頭端了東西進來,“郡主,點心來了?!庇行┮苫?,最近郡主的飯量大了很多,總是半晌要東西吃,只是不敢多問。 “放下罷。”孝和郡主眼皮都沒抬一下,“都出去,你們吵著我看不進去?!?/br> 丫頭們齊帥帥的告退離去。 孝和郡主上前關了門,然后端著東西到了書房后面。此處有一個小小的臨時休息之所,用以看書累了小憩所用,這里是最最安靜的地方。她走上前打開一扇書柜,里面居然藏了一個滿臉臟污的女子!五花大綁,還被人塞住了嘴。 那女子目光驚恐萬狀,連連搖頭。 “你怕什么?”孝和郡主淡淡笑了,“我要是想殺你,早就殺了,何必再把你藏起來?”將點心和甜羹放在她的面前,“別出聲兒,出聲你就是一個死?!比缓蟀瘟巳谒炖锏氖峙粒朴频溃骸俺燥?,別餓死了。” 那女子已經(jīng)餓了整整兩天,饑腸轆轆,當即低著頭,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孝和郡主用看狗的目光看向她,心里的氣,總算散了一些。等她吃完,然后又給她把嘴塞上了,曼聲道:“再忍耐幾天,我找個機會送你回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