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翰走進探視間看到言焓時，有些發(fā)怵。

    他第一次和這位刑偵隊長交手，在367的跑酷區(qū)，他狼狽不堪，差點被抓；

    第二次交手，在警局的審訊室。隔著一塊玻璃，他看不見他，后來他被定了罪，入獄10年。

    他坐下，獄警給他拷上手銬。他盤算著他過來肯定要打探什么消息，可以借機和警方談判，和一抬眼看見言焓的眼神，他竟膽怯。

    言焓眼神冷得像千年寒冰，很硬。

    “你的啟蒙老師是誰？”

    陳翰愣了一下，沒逃過言焓的眼睛。

    “你說什么？什么啟蒙老師？”

    言焓看一眼監(jiān)視的獄警：“給我三分鐘時間?！?/br>
    獄警是熟人，出去帶上了門。

    陳翰警惕，身子往后斜：“你要干什么？”

    “我不會給自己找事，在這兒對你嚴刑逼供。”言焓涼淡看著他，問，“你雖然沒有女朋友，但你喜歡女人?！?/br>
    陳翰狐疑。

    言焓：“我可以讓人給你換隔間，和同性戀大佬做舍友?！?/br>
    陳翰臉色慘白。

    “三分鐘，你最好抓緊時間?！?/br>
    “也不是啟蒙老師，就是我在網(wǎng)站打游戲時，經(jīng)常坐我旁邊桌子的一個人。我們也沒怎么說話，聊的都是游戲和其他興趣?！?/br>
    “什么興趣？”

    “他跟我講他手機上的fm電臺，還推薦他看過的偵探小說和電視劇給我看。就這些。他后來就消失，一直沒再見?！?/br>
    言焓盯著他：“他長什么樣？多大年紀？”

    陳翰想了想：“長相很普通，讓人印象不深，不高，身體不錯，很年輕，估計和我差不多大?！?/br>
    言焓微微瞇眼：“不高？”

    “嗯，1米74，身體很好，22歲。”

    “知道了。”

    ……

    言焓走出探監(jiān)室，甄暖在外邊等。

    他把陳翰的話都告訴她，甄暖詫異：“1米74，22歲？tutor這么年輕？”

    “陳翰那小子撒謊了?！?/br>
    甄暖想想，揣摩過來：“他給出的身高和年齡太確定了?！@么說，真的是tutor？”

    “嗯，估計幾個月前他們分別時r告訴他，如果以后有警察問起，就說我身高1米74，和你一樣22歲。”

    “tutor他為什么要做這些？一面自詡什么正義之師，一面又引導(dǎo)陳翰走上邪路?！闭缗昧θ嗔巳嘌劬?。

    老白死后，她眼淚都哭干。

    兩天過去了，她的眼睛還是腫的，像兩顆大杏仁。

    這也是他不明白的地方。他握住她揉啊揉的手，輕輕撫她的眼，呼了口氣吹吹。

    她閉著眼睛，皺著眉：“老白死后這兩天r也消停了，沒有再繼續(xù)發(fā)下一個人的判決書?！?/br>
    “嗯?！?/br>
    “表面上看，就像蘇雅說的，他殺死聶婷婷的方式是全民公決。他把自己當導(dǎo)師。他不再是一個人，要引領(lǐng)社會上的人跟隨他，組成一隊正義之師，清除邪惡。蘇雅說這是正義之師的意思。但我卻覺得……”

    她緩緩張開眼睛，睫毛掠過他的指肚，

    “他很孤獨。”

    言焓稍感意外r一直以來給他的那種描繪不清的感覺，竟是……

    “孤獨？”

    “感覺他需要同伴和追隨者來證明他的正確?？伤蛛[約排斥，不落俗流。蘇雅說他這種人狂妄自大，可tutor不是。而且，老白的死讓他消停了。”

    言焓沒說話，很多線索和感覺在此刻串到了一起。

    而提到老白，甄暖眼眶又泛紅了。

    “你這樣，小心眼睛哭瞎掉?！?/br>
    “怎么可能？”她癟著嘴巴，低頭。

    他稍稍下蹲，望她的眼睛：“小貓，我保證，一定會抓到他，給老白報仇?！?/br>
    她嘴唇顫了顫：“還有秦姝?！?/br>
    “嗯，還有秦姝?！?/br>
    “那天在yaho大廈，你沒有追到他？”

    “追到一半看見你和老白很危險，就回頭了?！?/br>
    “有沒有交手？”

    “沒有?！?/br>
    她稍稍失望：“就沒能探到對方的底細了?！?/br>
    言焓沒說話，寡淡地扯扯嘴角。

    其實，就在剛才，他已經(jīng)知道對方是誰了?？梢宜?，卻很困難。

    他會偽裝成什么樣子？誰的樣子？

    到目前為止r除去之前分析的那些特征外，更顯著的一點是：他的社會資源異常豐富。能混進保鏢隊伍，能瞬間從醫(yī)院消失，能侵入快遞物流系統(tǒng)，能清除一輛高級摩托車的信息（包括購買維修使用等等），能輕易拿到爆炸物原料且不留痕跡，能在短時間內(nèi)熟悉yaho大廈還偽裝成保安……他做了這一切都沒留下可疑線索。

    放眼譽城，有幾個人能做到黑白道通吃如此資源廣泛，且他又恰好消失了一段時間？

    ……

    回去的路上，甄暖仍在思索，不太明白：“等一下，那個保安就是tutor，他很高啊。既然他想得到讓陳翰用假身高誤導(dǎo)我們，他又何必親自接近我們，結(jié)果不小心暴露。”

    言焓專心開著車，應(yīng)答：“記不記得我和你說過r給我一種對手的感覺？”

    “嗯?！?/br>
    “既然是對手，他就忍不住想近距離看看我們的狀態(tài)?！?/br>
    甄暖點點頭：“那你也像蘇雅他們那樣，覺得tutor是一個矛盾的人嗎？”

    他稍稍挑眉；

    她解釋：“他應(yīng)該是t計劃里原本那個中年tutor選中的接班人吧？”

    “是。”

    “所以啊。那天我聽蘇雅跟裴隊匯報說，從密室、王子軒、秦姝、聶婷婷案子里可以看出，他一面有t計劃的邪惡和狠辣，一面有‘正義之師’矯枉過正的正義，一面又有親近警方的情結(jié)。

    就像給秦姝寄的炸彈殺傷力不大，讓秦姝自殺不給警方太大壓力，還有老白的意外死亡讓他消停了?！?/br>
    言焓抿了一下唇：“有幾點我不贊同?！?/br>
    “誒？”

    “我不認為tutor有t計劃的邪惡和狠辣，也不認為他有矯枉過正的正義。唯獨他對警方的情結(jié)，有些許贊同?！?/br>
    甄暖：“為什么？”

    “首先是t計劃，我認為就像秦副院長所說，他脫離t看計劃，他的心和t計劃里的人不一樣。他和他們沒有關(guān)系?！?/br>
    “那怎么解釋密室？他在密室里做的一切，不正說明他狠辣邪惡？”

    言焓搖頭：“他只是利用每個人心理的邪惡面，讓大家自相殘殺而已?！?/br>
    t計劃的殘暴殺人只是掩飾，掩飾密室設(shè)計者的真面目，以及他的真實目的。

    目的是：考驗言焓，以及得到最后出密室的密碼門上的名字。

    甄暖慢慢“哦”一聲，又問：“除去這個之外，你認為他也并非扮演著正義者的角色?！?/br>
    “對?！?/br>
    “為什么？”

    “秦姝和聶婷婷?！彼D了一下，“尤其是秦姝?！?/br>
    “秦姝？”

    “是。殺死秦姝的理由太牽強?！?/br>
    甄暖一愣，的確，她只不過是偶然聽到父親和夏時的對話，沒有揭發(fā)而已。真要聲張正義，直接殺秦副院長就行，何必將矛頭對準秦姝？

    如果是……“用秦姝的死逼秦副院長去死，這也太迂回了。”

    言焓認為殺秦姝還有另一個原因，但他沒有說。

    “還有聶婷婷?！毖造士匆娂t燈，緩了車速，“欺負并毆打女同學(xué)的人不止聶婷婷一個r為什么偏偏選中她？”

    甄暖腦子里電光火石：“這么說……”

    “對r殺這些人根本不是為了正義，那只是誤導(dǎo)警方的迷惑選項，他真正的目的是……”

    “是林白果？”

    “對，”言焓停了一秒，“至少目前我認為是?！?/br>
    車停在路口等紅燈。甄暖有些不可思議：“那林老師……”

    “不一定和她有關(guān)系?！毖造收f，“但tutor絕對認識林畫眉老師，而且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在觀察她?！?/br>
    甄暖想了想：“他會和林老師有相似的經(jīng)歷嗎？或者，他對林老師有特殊的感情？”

    “都有可能，卻又都不確定?！毖造收f。

    甄暖點點頭，歪頭靠在車窗上。

    她眼睛有些痛，把車窗落下一條縫，讓冷風吹吹眼皮。這時，她看見了窗外的五金店，一位師傅在切割金屬，火星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