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衛(wèi)蘅低頭不語,陸湛又繼續(xù)道:“別擔心,我還沒娶你,所以實在舍不得就這么死了。”這話說得還像人話,衛(wèi)蘅也不是不感動的。 不過下頭衛(wèi)蘅又聽見陸湛道:“就是要死,我也得先娶了你,才能安心,不然連讓你為我守著的理由都沒有。” “陸子澄!”衛(wèi)蘅簡直恨不能撓花陸湛那張可惡的臉。 陸湛一把捉住衛(wèi)蘅伸出來的手,笑道:“好了,不鬧了,我就是想告訴你,不用擔心,你不會還沒嫁人就當寡婦的,你只用安心等著我回來娶你就行了?!?/br> 衛(wèi)蘅腹誹道,真是什么話都被陸湛說盡了,他要是死了,她才不會當寡婦,“你少自作多情了?!毙l(wèi)蘅冷笑道,努力地作出一副高冷的姿態(tài)。 “你這樣口是心非的有什么好處?”陸湛捏了捏衛(wèi)蘅的手。其實兩個人彼此都知道,衛(wèi)蘅只能嫁給陸湛。 衛(wèi)蘅覺得手的骨頭疼,拿另一支手推了推陸湛,嗔道:“你干什么?” 美人宜嗔宜喜,陸湛覺得衛(wèi)蘅小嘴生得如此漂亮,本來就不是用來說話的,索性低頭親了上去。 今日陸湛約了衛(wèi)蘅出來,說話本就是借口,重點不過就是為了再親親這張讓他惦記得心癢癢的小嘴。 衛(wèi)蘅倒是也反抗來著,但是陸湛這廝越來越狡猾,雙手將她的腰背箍得緊緊的,嘴上卻溫柔得讓人不好意思拒絕他。 上一次陸湛就發(fā)現(xiàn)了衛(wèi)蘅這一點,吃軟不吃硬,他只好耐著性子哄她張嘴,趁著衛(wèi)蘅換氣的空檔直驅而入。 虎狼入閘,衛(wèi)蘅躲是躲不掉的,只能軟綿綿地靠在陸湛的懷里,雙手緊緊地吊著他的衣裳。 不過今日陸湛結束得出奇的快,以至于衛(wèi)蘅都還沒回過神來,小嘴微微張開,喘著氣兒,眼睛卻水汪汪地望著陸湛,有一種“你怎么這么快就結束了”的不滿足感,當然這是陸湛從衛(wèi)蘅的眼里自己讀出來的而已。 所以陸湛忍不住又低頭含住了衛(wèi)蘅的雙唇,這一次可不是和風細雨了,他這樣的男人本就偏愛狂風驟雨,將衛(wèi)蘅這朵枝頭微顫的花蕾狠力地摧、殘了一番,這才作罷。 衛(wèi)蘅喘過氣來剛要發(fā)火,就聽見了一串腳步聲正在靠近。 衛(wèi)蘅當時臉都嚇白了,下意識就看向陸湛,意思是這責任得讓陸湛來負擔。不過逃避和退縮在這一刻都不可能,衛(wèi)蘅側頭就看到了一個穿著灰麻色僧袍,手里提著食盒的年輕和尚。 和尚長年茹素,吃齋念佛,一般都顯得比常人年輕一些,是以衛(wèi)蘅也瞧不出眼前這和尚的年紀,但想來應該不超過二十歲。 陸湛此時已經迎了過去,從那和尚的手里結果了食盒,單手豎于胸前,道了一句“多謝”。 那年輕和尚抬頭,無意間看到衛(wèi)蘅,也是吃了一驚,眼睛里有一絲驚艷,瞬間就面紅耳赤地低下了頭,快速地轉身走了。 陸湛提著食盒走進竹亭,對著衛(wèi)蘅道:“為了等你,我連午飯都沒用?!?/br> 衛(wèi)蘅瞪著陸湛,這人腦子是被驢踢了嗎,他們這樣子見得人么?而且還被一個不相識的小和尚看到了。 陸湛替衛(wèi)蘅也擺了一副碗筷,對衛(wèi)蘅的惶恐和怒氣仿佛不上心地道:“慧空天生就是個啞巴,所以剛才才沒說話?!?/br> 衛(wèi)蘅氣得無力地看著陸湛,誰問他這個了,不會說話,難道還不會寫字? “嘗嘗吧,慧空的齋菜可是法慧寺一絕,外頭的人都嘗不到的,他做菜只憑心情?!标懻繉⒖曜舆f到衛(wèi)蘅的手里。 桌上擺著三碟菜,一碟百合木耳,一碟菠菜豆腐,和一碟苦瓜,另有一碗白菜湯。清淡到了極致,反正看賣相,衛(wèi)蘅沒有發(fā)現(xiàn)這幾個菜有什么能耐可以當上“法慧寺一絕”的。 衛(wèi)蘅放下筷子,氣急敗壞地道:“你怎么……我們……” 難為陸湛居然聽懂了衛(wèi)蘅的話,可是衛(wèi)蘅越是氣急敗壞,陸湛臉上的笑意就越深,“吃吧,吃完我再告訴你。” 衛(wèi)三姑娘什么好吃的沒吃過,這會兒卻被陸湛跟哄孩子一樣哄著吃齋菜,她想想就覺得神奇,于是屈尊降貴地夾了一塊豆腐放入嘴里。 到最后三菜一湯被衛(wèi)蘅和陸湛瓜分得干干凈凈,若非教養(yǎng)使然,衛(wèi)蘅都想舔盤子了,然后以一種極其幽怨的眼神看著陸湛,仿佛在說,你怎么也不知道讓著我一點兒? 人吃飽了,吃好了,脾氣通常都會好很多,衛(wèi)蘅安安靜靜地喝著陸湛給她倒的淡茶。 “慧空是我小時候撿到的孩子,老和尚一見到他就說他有慧根,慧空也愿意跟著他到法慧寺。小時候不懂事,長大了我才明白,老和尚狡猾得很,這是讓慧空來給他當廚子的?!标懻啃Φ?。 衛(wèi)蘅點頭,緣覺老和尚的確太狡猾了?;劭兆龅凝S菜,怎么說呢,衛(wèi)蘅都有些形容不好,只能說原滋原味兒,卻又醇厚清爽,叫人吃在口里,四肢百骸都像被滋潤了一般。那種味道,真的是誰吃誰知道。 衛(wèi)蘅也聽懂了,陸湛是指慧空和尚是自己人的意思,“可是……”秘密放在任何人那里都不安全,衛(wèi)蘅不相信陸湛不懂這個道理。 衛(wèi)蘅多少有些怨恨自己不矜持,怎么就順著陸湛由著他鬧了,她雖然想說都是陸湛強迫她的,可是今日又覺得自己如這樣說還真有些理虧。陸湛有些話不是沒有道理的,她今日來,其實也早就料到少不得要被陸湛輕薄的。 衛(wèi)蘅羞紅了臉,不愿意去思考著背后的涵義。 “如今有了第三人看見,我也就不用怕你跑了。”陸湛以開玩笑的語氣道。 衛(wèi)蘅不確定陸湛是不是在開玩笑,可是她實在找不到其他理由來解釋陸湛的這種行為,衛(wèi)蘅定定地看著陸湛,心里不僅沒覺得“感動”,只覺得恐懼。陸湛這簡直就是要將她死死拽在手里,容不得她有任何想法的意思。 只可惜物極必反,衛(wèi)蘅上輩子嫁給范用之后雖然在男女之事上受挫,但是無可否認,她在永平侯府說話,那就是一句落下就有一聲響的,連她婆母說話都沒她管用,里里外外都是她在照料。 如今到陸湛這兒來,衛(wèi)蘅就覺得像是被繩子捆住了手腳一般的難受。 陸湛并沒有察覺到衛(wèi)蘅的小心思,他給衛(wèi)蘅的是一片完全被他撐起的天空,而她只需要在地上仰望便可以了。 衛(wèi)蘅在竹亭里并沒有坐多久,就回了客舍,何氏剛好午歇起來,見衛(wèi)蘅有些悶悶不樂,不由問道:“怎么了?” 衛(wèi)蘅搖了搖頭,“大概是困了。” 何氏沒有過多追問,可是也明顯感覺衛(wèi)蘅有了心事,這個年紀的小姑娘,當然都有點兒難以啟齒的心事,何氏也是過來人。 自從陸湛去了寧夏衛(wèi)之后,衛(wèi)蘅的生活可就平靜了許多,偶爾她也會想起陸湛,不管這個人多霸道,多強橫,可是衛(wèi)蘅覺得自己除了嫁給他,大約也不可能嫁給別人了,不然還真是有些對不起未來的夫君。 只不過到底是意難平,陸湛從來就沒有問過她,她究竟愿意不愿意。彼此也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簡直有些“無媒茍合”的意思。 當然,衛(wèi)蘅自然是不想真落得個“無媒茍合”的地步,既然她的路別人都已經替她決定了,她就只能往更好的方向走,是以,衛(wèi)蘅在學業(yè)上格外地努力起來,怎么樣也得在明年的結業(yè)禮上風光一番,不然楚夫人那邊肯定是不高興的。 衛(wèi)蘅一邊練字一邊又忍不住想扔掉筆,憑什么她現(xiàn)在居然要討好楚夫人,衛(wèi)蘅一想到這一點兒就有些眼酸,心情一直不算太好。 幸虧冬月里頭,西羌那邊終于傳來了好消息,靖寧侯世子大敗西羌的叛軍,斬殺了他們的首領甲納,不日就要回朝。 靖寧侯府上上下下的人聽到這個消息之后,臉上都笑開了花,衛(wèi)萱更是忍不住落淚,一直抓著衛(wèi)蘅的手不放。 衛(wèi)蘅也是高興,見衛(wèi)萱如此,她不由又想起自己的父親來,總算是雨過天晴,她也跟著哭了好一會兒,兩個小姑娘差點兒沒把一直故作堅強的老太太也給弄哭了。 衛(wèi)蘅這邊還有另一樁喜事,到今年十二月里她就該滿十五歲了,十五及笄,小姑娘就長大了。遠在杭州的木老太太,也就是衛(wèi)蘅的祖母來了信,說是要回京參加衛(wèi)蘅的及笄禮。 這可把何氏和衛(wèi)蘅高興壞了。衛(wèi)蘅已經兩年多沒見過外祖母了,何氏就更是十來年沒見過自己的親娘了。 這回木老太太趕在年邊兒回京,還可以在京里過年,何氏走起路來都有些飄飄然。十分積極地領著兩個兒媳婦還有衛(wèi)蘅,就去了金陵巷何家的老宅,指揮著下人將老宅收拾出來,又額外添置了一些新家什,鋪蓋被籠是新制的,都是按照當初木老太太的喜好布置的。 跟著木老太太此次上京的還有衛(wèi)蘅的小舅舅,也就是何斌一家人,此外大舅舅那邊的兩個表姐也來了。 木老太太她們是十二月初一那日到的,何氏并衛(wèi)櫟還有衛(wèi)蘅一起去碼頭接的她們。 衛(wèi)蘅眼力尖,第一個看到木老太太她們的船,等老太太她們走出艙門來,衛(wèi)蘅也是第一個撲到老太太懷里的,“外祖母?!?/br> 木老太太趕緊抱住衛(wèi)蘅,嘴里只親熱地喊著,“珠珠兒,我的乖孫?!?/br> 何氏看到木老太太時,哽咽得滿臉都是淚,木老太太的眼眶也忍不住紅了,何氏輕輕走過去,提起裙子就跪了下去,“娘——” 十來年不見的母女,自然有無數(shù)的話要說,無數(shù)的情要表,可此時都化作了千行淚。 衛(wèi)蘅的小舅母羅氏趕緊上前一步扶起何氏,“姑奶奶快起來吧,大冬天的跪了仔細膝蓋疼,老太太的眼睛也經不起淚?!?/br> 木老太太剛才只顧著母女想見的激動了,這會兒想起來,也趕緊道:“快起來,快起來,你也是做娘的人了,怎么還這么讓人cao心?!?/br> 何氏這才站了起來,同葛氏一左一右扶了老太太上馬車,而衛(wèi)蘅在杭州時,就同她的小舅母親近,這會兒自然是扶著羅氏的手臂,兩人親親熱熱的說話。 王茹則領了衛(wèi)蘅的兩個表姐妹,何蔓、何芝,一道兒走。 衛(wèi)櫟則同衛(wèi)蘅的表哥何致一同騎馬。 到了靖寧侯府,瑞云堂的老太太早就等著了,連衛(wèi)蘅的大伯母木氏也沒有托大,親自迎到了二門上。 木老太太進門,靖寧侯府的老祖宗張母就起身迎了過去,“老meimei,咱們有十幾年沒見面了吧,上回還是珠珠兒出生的時候見過了?!?/br> “可不是么?!蹦纠咸Φ?。 張母讓了木老太太上坐,一起在正堂紫檀木雕螭虎靈芝紋三屏風攢邊羅漢床上坐下。 張母抬眼就看到了何致,對著木老太太道:“這是致哥兒吧?” 木老太太笑著點點頭,“你記性可真好,就是老二家的致哥兒?!?/br> 何致上前給老太太見了禮。 衛(wèi)蘅這時候也才有功夫細細打量自己這位三表哥。她在杭州的時候,成日里就跟著這位三表哥玩,因為他對她極和氣,而且最會玩。 如今再看,只覺得當日的少年如今已經長成大人了,個子比衛(wèi)蘅的小舅舅都高,他的容貌是典型的何家人,十分俊美,只可惜皮膚黑了一點兒,不過正是因為這樣,反而顯得格外硬朗挺拔,十分有男子氣,這在上京城滿大街的書生和紈绔子弟里別有一番味道。 其實陸湛的俊美也是硬朗而挺拔的,不過陸湛更仿佛蒼松,不失清俊,而何致卻仿佛古樸的巖石,是硬朗中的硬朗。 衛(wèi)蘅想著,何致如今這樣黑,肯定又是跟著小舅舅去海外跑了商。當時衛(wèi)蘅之所以能偷偷跑上何斌的船出海,全靠了這位表哥的功勞。 不管衛(wèi)蘅做什么,何致都依著她,幫著她說話,幫著她善后,表兄妹簡直比親兄妹還要好。何致的母親羅氏沒有生得女兒,所以拿衛(wèi)蘅也是當親生女兒在養(yǎng),衛(wèi)蘅在杭州的日子過得可是十分暢快如意的。 衛(wèi) 蘅看何致的時候,木老太太這邊已經說起,何致也是考了秀才的,不過后來沒有再念書,“他天生就是個猴兒,喜歡跟著他爹天南海北的跑,我打也打了,罵也罵 了,拐棍都打折了三根,還是沒用,也只好由得他了,這兩年杭州的事情,都是致哥兒在打點,他爹也算省了不少心?!?/br> 張母點頭道:“這孩子,各有各的出息,我瞧著致哥兒這樣也沒什么不好的?!?/br> 王茹對何蔓和何芝遞了遞眼色,兩個小姑娘齊齊上前給張母見禮。 張母一手拉了一個,嘖嘖贊嘆道:“你們何家人就是長得好,瞧這兩個小姑娘,把我們家這兩個可都比下去了?!?/br> 張母的這話當然是夸張,但是何蔓和何芝的確生得十分漂亮。 何蔓今日穿了一件葡萄紫牡丹菊花紋閃緞夾襖,下面是藕色百褶裙,顯得富貴端方,何芝穿了件鵝黃水仙玉竹紋閃緞夾襖,并碧綠湘裙,活潑又可愛。最難得的是,兩個小姑娘氣質端雅,看得出教養(yǎng)極好。 張母又拉著她們問了,可念書了,兩個小姑娘都在白鶴書院念書,功課也是極好的。張母愛得不得了,送了她們一人一對上好的羊脂玉鐲子。 衛(wèi)蘅在杭州時與何蔓及何芝玩得也不錯,這么會兒功夫已經交換了好幾個眼神了,還向何芝眨了眨眼睛。 “讓兩個孩子就在侯府里住吧,同珠珠兒住一塊兒,她們姐妹幾個難得見面,一塊兒下棋作畫才有意思?!睆埬傅?。 木老太太看了看何蔓和何芝兩姐妹,笑著點了點頭,“那就叨擾了。” 何蔓和何芝也高興萬分,拉著手挨著衛(wèi)蘅坐了。 木老太太看著衛(wèi)萱道:“這位就是萱姐兒吧?” 衛(wèi)蘅上前兩步,朝木老太太行了禮。 木老太太朝張母道:“但凡見過萱姐兒,又從京城到過杭州的那些夫人們,沒有一個嘴里不贊她的,我早就想想見見這孩子了。這樣天地靈氣集于一身的姑娘,也就老jiejie你養(yǎng)得出來?!?/br> 張母自豪地道:“這孩子可不是我教的,打小兒就沉靜,她娘帶她去上香,庵里的姑子都說她靈氣足。”張老太太最是護短,別人夸衛(wèi)萱和衛(wèi)蘅,她最是高興。至于夸衛(wèi)蘅,她還總謙虛幾句,叫別把孩子夸壞了,但是在衛(wèi)萱這里,老太太那是覺得,衛(wèi)萱是怎么夸也夸不壞的。 木老太太點了點頭,送了衛(wèi)萱一副帝王綠的翡翠鐲子,那顏色綠得通透晶瑩,實在是難得一見的珍品。便是張母這樣見慣了好東西的,也不由動容。 “太貴重了些?!睆埬傅馈?/br> 木老太太道:“只有這樣的鐲子,才稱得起萱姐兒?!?/br>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張母自然不好再拒絕。 中午,木老太太留在侯府用飯,用過飯,她和何氏母女自然有一番重逢之情要講。衛(wèi)蘅則領了何蔓和何芝去了衛(wèi)萱的舒荷居串門。 何氏望著頭發(fā)已經灰白的木老太太道:“娘怎么老了這么多?” 木老太太道:“年紀大了,自然就老了?!?/br> 何氏又問:“娘怎么想著這時候上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