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鹿的笑容有些維持不住，這不是她想要聽到的話，‘做’這個字放在現(xiàn)在，顯得有些刺耳，她垂了眼簾，盯著壓在杯子下面的紙巾，瞧著上面的圖案出神。

    沉默讓包間內(nèi)的氣壓變低，好一會之后，袁鹿才發(fā)出輕輕的笑，故作輕松的說：“干嘛突然說這個，咱們不是在聊拍短視頻的事兒么？那人還說會捧紅我，我要是簽了他們公司，以后最好的資源都給我什么的。”

    “不過，我自己沒想過要當(dāng)明星，所以他跟我說這些，我一點也不心動，但他說的短期合作，我覺得可以試試，這樣的話，我以后就有理由來北城，學(xué)校那邊也可以請到假。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經(jīng)常見面。我知道，你也希望我能夠一直在你身邊，這也算是一個機會。所以，我想要不然就簽個短期合作，這樣也不會特別印象我學(xué)校的課程，兩邊都能夠兼顧一下?！?/br>
    江韌放在桌上的手機震了震，袁鹿下意識的抬眸去看，他點開看完以后，就開始回復(fù)。

    她的目光移到他的臉上，沒太多表情，看不出情緒，所以也猜不到他這是在跟誰聊天。

    江韌一邊發(fā)信息一邊說：“你既然不想走這一條路，不管簽什么約都沒什么意義，浪費時間罷了?！?/br>
    “也不算是浪費時間吧，以后畢業(yè)，我不干臺前，也是干幕后工作。現(xiàn)在有點工作經(jīng)驗，對以后出來工作也是有幫助的?！?/br>
    “你回去吧?！彼l(fā)送完，放下手機，抬眼看向她，淡淡然的答。

    袁鹿微愣，“啊？”

    “我知道你都聽清楚了，不管是現(xiàn)在這句，還是剛才那句?！?/br>
    她抿了唇，唇邊的笑意漸漸落下去。

    江韌說：“袁鹿……”

    不等他往下說，袁鹿突然打斷，“你為什么想跟我做？”

    他笑了笑，“就只是單純的想?！?/br>
    “不是，是喜歡才會想要更深入。如果不喜歡，連多碰一下都會覺得惡心，又怎么可能坦誠相見？做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事兒?！痹菇忾_雪紡衫的兩顆扣子，一邊說：“那天我先走，回去的路上，路過了一家紋身店，我在里面看到了一張照片，聽到了一個前半部分很感情的故事?！?/br>
    “一個女孩子為了讓男朋友相信她這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他，就把男生的名字紋在了身上，就在胸口的位置上。喜歡這個兩個字，光用嘴說，體現(xiàn)不出什么。確實應(yīng)該要有實際行動去證明，證明我的真心。”她輕輕扯開衣衫，露出胸口上還未完全掉痂的紋身。

    她皮膚白皙，纖細(xì)的一行英文字，落在身上，是好看的。

    萬歲的手藝和設(shè)計，確實不是自夸。

    袁鹿偶爾站在鏡子前看這個紋身，就算露出來，也是好看的，是一種點綴。

    江韌眸子微深，那是他名字的拼音。

    袁鹿說：“我當(dāng)時聽了這個故事，沒想別的，只有一個想法，就是把你的名字紋在身上。你上次在我身上咬了個牙印，但沒幾天就消失了，現(xiàn)在這個名字，永遠(yuǎn)都洗不掉，這是我愛你的證據(jù)。”

    “不管過去多少年，它會一直存在。”

    江韌的目光一直盯著她白皙皮膚上那行字上，她皮膚有些敏感，紋了紋身以后，一直紅了好多天，到現(xiàn)在周圍一圈還有點紅紅的。

    他記得她還挺怕疼的。

    “不是怕疼么？怎么敢紋身？”

    “想著你就什么都不怕了，可以克服一切?！彼⑿?，眼眶里含著眼淚，“江韌，我簽了那個短期合作，好么？”

    “好?！?/br>
    稍后，餐點上來，袁鹿先吃了甜點，滿嘴的甜味，再吃其他菜，就顯得寡淡無味。

    她給他說了這幾天訓(xùn)練的成果，自己瘦了五斤，終于下了一百斤，身上的rou都緊實很多。

    老師夸獎她在舞蹈方面還挺有天賦，音樂感很強，卡點上比其他人要好很多。

    “你呢？事務(wù)所還是很忙么？”

    “是的。”

    袁鹿點點頭，話題到了這里，似乎很難再進行下去，她其實最想的是江韌可以主動說一些話，說一些讓她心里能舒服一點的話。

    可惜沒有，他話特別少，不知道他在那個人面前，是不是也這樣。

    想到這里，袁鹿及時打住，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

    江韌：“那天你自己回去的？”

    “嗯?！痹箲?yīng)了一聲。

    “那你方向感也不算太差。我還擔(dān)心，你會不會迷路?！?/br>
    袁鹿聞言，哼了聲，說：“那你怎么不跟出來？”

    “你身邊不缺人跟著。”

    “不，我身邊就缺一個你?！?/br>
    江韌笑了笑，夾了一只雞腿到她碗里，“你現(xiàn)在說情話倒是一套一套的，以前讓你叫個老公，都打死不肯?！?/br>
    “那時候面皮薄。”

    “現(xiàn)在臉皮厚了？怎么訓(xùn)練出來的？”

    “得問你唄，還不都是因為你么?！?/br>
    “你這紋身紋在身上，不怕被你爸媽看到？”

    “看不到，我會注意的。”

    飯后，袁鹿表示自己晚上有課，江韌就把她送了回去。

    下車的時候，袁鹿還是覺得有必要問一問，她解開安全帶，說：“我知道事情過去了，就最好不要再提。但是，我還是想問一問，那個女孩子，你解決好了吧？”

    “總歸這事兒還是你傷害了別人，最好是你親自說清楚，說明白了。如果她執(zhí)迷不悟，沒辦法接受的話，我再去跟她談?wù)?，總能夠解決的。上次見到，我覺得她應(yīng)該是個通情達(dá)理的人?！?/br>
    江韌：“這事兒不需要你多cao心，你好好去上課吧，不是七點么？現(xiàn)在都超過了?！?/br>
    “哦?！彼萝嚕P(guān)門前，彎下身，朝著他說：“我希望沒有下次?！?/br>
    江韌深深看她一眼，袁鹿朝著她笑笑，說：“路上小心，慢點開車?！?/br>
    她說完，便關(guān)上了車門，轉(zhuǎn)過身，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抬手揉了揉胸口，心上的那塊石頭沒有消失，還是壓得她喘不上氣，有些難受。

    江韌沒有立刻離開，降下車窗，從收納盒里拿了包煙，點了一根，慢吞吞的抽起來，一只手抵在車窗上，側(cè)著頭看著袁鹿的身影，愈行愈遠(yuǎn)。

    她沒有回頭，一次都沒有。

    他微微仰著頭，煙嘴遞到嘴邊，深吸了一口，入喉入肺，而后緩緩?fù)鲁鰜怼?/br>
    手機響，他拿起來看了眼。

    “嘛呢？”

    “無所事事?！?/br>
    “那就來機場接一下兄弟，一會請你擼串，我請客?！?/br>
    ……

    袁鹿今晚上并沒課，連著訓(xùn)練了一周，她跟晴子今晚給自己放假休息。本來約好了吃完飯，一塊去逛一逛。

    眼下，是沒了心情。

    回到宿舍，晴子剛吃完外賣，把垃圾放在門口，見她回來還有點詫異，原以為她會很晚才回。

    “這么早？”

    “嗯?！?/br>
    她長長吐出一口氣，把包丟在桌上，直接癱倒在床上。晴子只看了她一眼，繼續(xù)坐在桌前追劇，手機開了外放，對話的聲音紛紛入耳。

    晴子看的是家庭倫理劇，正好追到劇情高潮，老婆發(fā)現(xiàn)丈夫出軌。

    男人懺悔，女人生氣。

    晴子嘖嘖不由評價，“現(xiàn)在說的可憐，跟小三親熱的時候，可是爽的很。真是又蠢又壞，死渣男?！?/br>
    袁鹿聞聲，坐起來，拿了椅子坐到她身后，“追的那么投入?！?/br>
    “我看微博上有推薦，就下來看看，雖然狗血，不過還挺好看的?！?/br>
    “對了，你跟以前的同學(xué)還有誰有聯(lián)系？”晴子抓看一把瓜子，遞給她，說：“怎么那么早回來？”

    袁鹿搖頭表示不吃，“我這不是想到你一個人在這里怪可憐，還是早點回來陪你了么？本來今天就是跟你約好的，我這么放鴿子，心里過意不去?！?/br>
    “得了吧。什么大不了的事兒，到現(xiàn)在還吵架？”

    袁鹿靠在她身上，搖搖頭，“沒吵架，已經(jīng)和好了。”

    “那怎么看你還是不高興？”

    “沒事，過幾天就好了唄?！?/br>
    晴子知道她嘴巴緊，不可能主動說出來，所以也不多問。只是有意無意的會多照顧她一些，多跟她聊天，帶著她出去吃飯，盡量不讓她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

    “不過你這男朋友真的很帥，你兩站在一塊可太般配了。你說他也熬得住不來找你，這么一個大美妞要是丟了，有他后悔的?！?/br>
    袁鹿整個人掛在她身上，咧著嘴笑，戳戳她的嘴，說：“這話我可真愛聽?！?/br>
    “這是實話，雖然他也很帥?！鼻缱硬[眼，嘖嘖了兩聲，“是真帥，感覺比電視上的明星都帥。有這么個帥斷腿的男朋友，你每天都很開心吧？是不是都不會生氣？”

    袁鹿彈了下她的腦門，“當(dāng)然還是會生氣?！?/br>
    “對著這么帥的臉還能生氣呀，我以為要是有個超帥的男朋友，以后都不會生氣了。不像我男朋友，又丑又胖，看著就不開心?！?/br>
    袁鹿被她逗笑，“你男朋友哪里丑哪里胖？你不要丑化黎哥好不好，我又不是沒見過?！?/br>
    兩人嬉嬉笑笑，袁鹿跟著她看了幾集電視。

    開始放第四集的時候，她放在床上的手機發(fā)出響動，來了微信。她坐回去，點開看了看。

    江韌：【到家了。】

    袁鹿剛想回復(fù)，想起來自己說了要上課，既然上課就沒辦法第一時間回復(fù)。她收住手指，把手機放下，先去跟晴子一塊看電視，分分心。

    熬到十點多，袁鹿洗完澡，這才拿手機給他回信息。

    【我剛下課。】

    過了幾分鐘，江韌：【醒了。】

    袁鹿躺下來，【你睡了？】

    江韌：【躺著等了一會，等睡著了?！?/br>
    袁鹿：【你最近都睡這么早的么？】

    江韌：【嗯，早上起來的早?！?/br>
    兩人聊了大概聊了一個小時的閑話，難得這樣正常聊天，還聊了這么久，鹿心里頭舒服了不少，心情也好了起來，

    【這幾天老師的課比較密集，等過了這段，我請你吃飯?！?/br>
    江韌：【好，我等著。你早點睡吧?！?/br>
    袁鹿：【晚安?！?/br>
    【安。】

    袁鹿把手機塞進枕頭下面，開心的晃了晃腳。

    晴子這會已經(jīng)睡熟了，房間里，響起她輕微的鼾聲。

    這晚上，袁鹿算是睡了一個好覺。

    心情好起來后，看什么都覺得好。

    三天后，她去紹倫娛樂公司簽約，有專門的車子過來接她。

    她百度過，這家紹倫公司出過好幾個當(dāng)紅影后小花，后期都是翅膀硬了，就跑出去單干了。公司有兩個王牌經(jīng)紀(jì)人，手里資源很多，誰要是落在他們手里，星途一片光明。

    至于這家公司的老板，倒是沒有特別的介紹，網(wǎng)上也沒什么資料，有傳聞?wù)f是已經(jīng)易主了，幕后老板沒現(xiàn)過身，現(xiàn)在這公司由那兩位王牌經(jīng)紀(jì)人掌管。

    這事兒，她給家里也說了，袁征和裴麗又高興又擔(dān)心。本想親自過來一趟，可轉(zhuǎn)念一想，他們對這方面也不熟悉。袁征只得又給袁美華打電話，讓她幫忙打聽一下。

    他們盛家，家大業(yè)大，肯定知道。

    袁美華當(dāng)晚就給了回復(fù)，認(rèn)證了這家是正規(guī)公司，在圈內(nèi)也是小有名氣。

    有了袁美華這句話，袁征就放寬了心，順便教了一些關(guān)于職場上的規(guī)矩，和與人交涉時候的客套話。

    袁鹿一一都記在心上，出門前，都認(rèn)真準(zhǔn)備了一下。

    到了公司，有專門的工作人員把她帶到會議室，讓她等一會。

    十分鐘后，慶哥拿著合同來了。

    慶哥就是到舞蹈學(xué)校挖她的那個人，是個長相和善的中年男人，比較有親和力。

    他還帶了個人過來，“來了。”

    他在主位上坐下來。

    袁鹿還嫩，面對這種場面，還有點犯怵。

    慶哥把合同遞給她，“這是專門給你打的合同，里面的每一個條款都只適用于你，你也不用急著現(xiàn)在簽字，可以拿回去，仔細(xì)看明白了，才做決定。”

    “這位是你以后的經(jīng)紀(jì)人，在你簽約的時間內(nèi)，她會按照你的時間，來幫你接活。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查過資料，也問過人了，我們公司是正規(guī)企業(yè)，公司內(nèi)的人都是專業(yè)的。再者，你那么相信我，我肯定是不會坑你騙你。日后你要是真的火了，別忘了我這知遇之恩就行?！?/br>
    袁鹿客套道：“那是自然的，謝謝慶哥能給我這么一個寶貴的機會?！?/br>
    慶哥：“其實咱們是相互的，你好我也好?！?/br>
    袁鹿點點頭，“我會努力的?！?/br>
    “那你們聊一下，我還有其他事兒?！?/br>
    慶哥走后，謝可曼才做了自我介紹，她已經(jīng)看過袁鹿的個人資料，外形條件非常出色，很有爆相。

    “你對自己的未來有什么為規(guī)劃？”

    袁鹿想了想，說：“我暫時沒什么規(guī)劃，以前沒想過這方面，我只想做幕后，沒想做幕前工作?！?/br>
    “那這次算一個契機，你這樣的條件，不走這條路真的可惜。我實話跟你說，我現(xiàn)在手里沒有特別拿得出手的人，我即便把我所有的資源都砸在他們身上，也不一定能起來。所以，你如果愿意跟我，配合我，我一定給你全部資源，保證讓你紅得發(fā)紫。我也是急需要證明我自己，正好趕上你來，我覺得這是個緣分?！?/br>
    謝可曼也不逼著她表態(tài)，拿出手機，先加了微信，“中午有事么？沒事的話，一起吃個飯，先熟悉熟悉。”

    袁鹿應(yīng)了。

    謝可曼找了一家杭幫菜，拿準(zhǔn)了她的口味。

    一頓飯下來，兩人聊的還算投緣，袁鹿覺得她人還挺不錯，起碼不糊弄她，很真誠的表達(dá)自己的意圖。也很真誠的給予她意見。

    飯后，謝可曼要跟個藝人去拍雜志，就沒多留，吃完就走了。

    袁鹿自己坐了一會，翻了翻合同，一條一條的，她也看不出個所以然。

    這種事兒，還是要找個專業(yè)的律師看一看，既然要找律師，自然是非江韌莫屬，看看合同，對他來說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再不濟，他們事務(wù)所也有律師，總能幫忙看一下。

    江韌所在的興發(fā)律師事務(wù)所，正好就在這個區(qū)域內(nèi)。

    幸好打車，這車子繞來繞去，開了將近半個多小時才到。

    手機地圖上看著不遠(yuǎn)，其實還挺遠(yuǎn)的。

    這個時間點是，大家飯后休息的時間，大廈口陸陸續(xù)續(xù)有人進出。

    陳萌給的地址很詳細(xì)，事務(wù)所在七樓，出了電梯就是。

    袁鹿坐電梯上去，看著數(shù)字一個個往上跳，心里莫名的忐忑。

    很快，電梯叮的一聲，在七樓停住。電梯門緩緩打開，興發(fā)律師實務(wù)所幾個大字展露眼前，前臺沒人。她走出電梯，左右看了一眼，靜悄悄的，看起來好像沒人。

    難不成所有人都出去吃飯去了？

    玻璃門關(guān)著，袁鹿往里看了兩眼，有看到人影晃過。

    她想了下，還是推門進去。

    “請問找誰？”

    這時，身后傳來聲音，聽著有幾分熟悉。

    袁鹿回頭，瞧見的臉，一點也不陌生，這張臉?biāo)恢庇浽谀X子里，從沒忘卻過。

    可能也忘不了。

    景菲笑著，也記得她，畢竟臉生的出眾，讓人過目難忘。

    “是你啊，你還記得我么？”她主動提起。

    袁鹿面上的笑意淡下去，盯著她，一時沒有說話。

    她的眼神過分的冷漠，讓景菲有點尷尬，正想著要說點什么緩和氣氛，或者去叫個人來的時候，袁鹿開了口，“我找江韌。”

    景菲愣了愣，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

    “他在里面？”袁鹿指了指，冷聲問。

    “啊，沒有，他今天沒來，請假了?！?/br>
    “那我來的不巧了，還想讓他幫我看看合同?！?/br>
    景菲抿了抿唇，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你們認(rèn)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