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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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雙全趕來祭廟向他求救,他只能向陛下告罪,然而司馬玹卻指點他去叫白檀救人,還說只有白檀能治住凌都王。 他救人心切,當即便照著原話傳給了雙全,讓他去東山請白檀出面,可到現(xiàn)在也想不明白這么做是為何。 高平退了出去,司馬玹舉步出殿,白仰堂亦步亦趨。 “太傅一定很奇怪朕為何要讓白檀去救人吧?” 白仰堂正想問呢,“還請陛下明示?!?/br> 司馬玹笑了笑:“因為白檀已經(jīng)是凌都王的老師了。” 白仰堂錯愕地抬頭。 “你驚訝不奇怪,朕起初也很驚訝,以為是他身邊的人說來敷衍朕的呢,還特地派高平去凌都王府問過話。白檀的確在那里,而且對督導凌都王修身養(yǎng)性之事言之鑿鑿,所以今日朕才讓她去救人。凌都王既然愿意聽從她的教導,必然對她很尊重,放人不在話下?!?/br> “……” 宦官們抬著步輦來伺候起駕,司馬玹正要動身,忽然想到什么:“對了,太傅之前不是說想與凌都王說門親事么,是哪家的女郎???” 白仰堂只感覺自己被默默插了一刀,泄氣道:“老臣……尚未想到合適人選?!边€能說什么,他是最該匡持天下禮制的太傅,總不能讓自己女兒帶頭去亂了師生倫.常。 可這二人怎么會成師生了呢?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白檀坐在案后,對面是目瞪口呆的無垢。 “所以您真收凌都王做學生了?”她的嘴巴能塞進一顆雞蛋。 白檀拿起羽扇對她狠狠扇了兩下,好叫她清醒點:“為師收他做學生就不用嫁給他,當然也就不用讓抱樸觀為我敲鐘超度了,你不是該高興么?” “可那是凌都王??!”無垢抬手托起快掉的下巴:“凌都王要成我?guī)煹芰恕?、我想靜靜……” 說的很對,白檀對著自己猛搖了幾下扇子,她也要靜靜,畢竟那是個煞神??! 不過不管怎么說,終于從被動轉為主動,她的心情總歸還算不錯。 這事對無垢的打擊還是很大的,她幾乎一夜就沒睡,第二日起床碰到廚娘,順帶跟她提了一嘴,結果吃飯時生生被齁哭了。 合著廚娘被嚇得手一抖索把半年的鹽都灑進她碗里去了,口中還直呼阿彌陀佛。 無垢由此遷怒到了罪魁禍首身上,數(shù)落了一通白棟之后,又替白檀打抱不平:“白太傅真是,師尊拉下臉去求他那么一點小事他都不肯,輪到兒子出事了倒好意思來找?guī)熥穑詈蟮姑沟倪€是師尊?!?/br> 廚娘驚魂未定的補充:“還有咱們?!?/br> “還有我的飯!” “對對,還有我的鹽?!?/br> 白檀原本還打算將這事知會學生們一聲,見了她倆這模樣也不好開口了,生怕嚇著他們。 好在沒幾日就要到重陽了,大晉重視孝道,往常白檀都會在這期間休課幾日,好叫學生們去長輩跟前盡孝,今年自然也不例外。這事兒也就干脆按下不表。 學生們一離開宅院便顯得很空落,加上這幾天的日頭不怎么利落,秋風急切,就有了冷的感覺。 無垢能干的很,一大早就忙著將白檀書房門上的竹簾換成布簾,正踩在高凳上收尾,看到廊下走來一行三人,為首之人褒衣博帶,緞帶結發(fā)在腦后卻沒有束起,也不知是哪位世家公子,神清骨秀,風姿特異,仿若神仙中人,可惜神情陰冷沉郁,不易親近的模樣。 她呆了一呆才扭頭通報:“師尊,有客到訪?!?/br> 白檀跪坐在案席上,轉頭看向門口,門簾被高高挑起,露出黑面金繡的直靴和一截黛藍的衣擺,待他矮身進來站直身軀,才認出那是司馬瑨。 “本王今日特來見拜師禮?!?/br> 無垢登時腳下一軟跌下凳子,揉著摔疼的屁股想偷溜,被白檀一聲咳嗽生生止住了腳步,哀怨地站去她身旁,再不敢多看來人一眼。 白檀先前只見過司馬瑨坐著的模樣,如今切切實實人在眼前才發(fā)現(xiàn)他身量竟這般高。她捏了捏手心,坐著沒動:“殿下居然親自登門見禮?” “閑來無事罷了?!彼抉R瑨朝后瞥了一眼,門邊站著的顧呈立即將準備好的六禮束修奉了進來。 這是給白檀的師禮。 無垢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沏了盞茶送到司馬瑨面前,手哆嗦的厲害,還好沒打翻。 司馬瑨對別人這種態(tài)度已經(jīng)見怪不怪,端過茶盞送至白檀案前,抬手見了揖禮,嘴角雖帶笑,卻總藏不住那抹陰冷:“學生司馬瑨拜見恩師?!弊藨B(tài)優(yōu)雅,然而半分感受不到誠意。 白檀自然也無法跟他計較,摸了摸袖中腰間,訕訕一笑:“殿下來的突然,為師連個還禮也沒備下?!?/br> 司馬瑨不以為意:“那便先欠著好了。” 白檀請他入席就座:“雖然殿下貴為親王,但既已入我門下,為師也要像對其他學生一般一視同仁,不知殿下可取了表字?” 司馬瑨掀了衣擺坐下,扶了扶帶傷的腹間:“表字千凌?!蹦┝搜a充一句,“凌遲的凌。” 白檀眼皮跳了一下,封號里有凌字,表字里又是一千個凌,未免也太顯咄咄逼人了,難怪這副脾性。她提筆在紙上寫了個“齡”推過去,“改成千齡吧,為師希望你修身養(yǎng)性,長命百歲?!?/br> 司馬瑨不答,嘴邊又泛起若有若無的笑來。 白檀被這笑弄得背后生寒,下意識撰了扇柄在手中轉來轉去,冷不丁聽見一聲怒吼:“姓白的你還蹬鼻子上臉了,殿下的名字也是你能改的?” 轉頭一瞧,祁峰已從門外閃了進來。 白檀瞇了瞇眼:“你的殿下和你殿下的老師正在說話,輪得到你插話?滾出去!” 祁峰總算看穿她先前扮豬吃老虎的把戲了,心里暴跳如雷,可對著司馬瑨冷幽幽的側臉又不敢發(fā)作,只好氣悶地退了出去。 白檀惦記著自己那疼了許久的后頸,猶不解氣,故意道:“千齡啊,為師怎么覺得你這個部下聽不懂人話呢?” 司馬瑨看向門口:“進來?!?/br> 祁峰乖乖返回。 “重新滾出去,用滾的。” “……”祁峰憋屈的不行,黝黑的臉漲得通紅,最后一咬牙,當真躺到地上一圈一圈滾了出去,一邊滾一邊齜牙咧嘴。 顧呈弱弱道:“殿下,您先前罰祁峰那么重,他吃不消的,要不屬下替他滾吧?!?/br> 白檀對顧呈倒沒那么大意見,想想祁峰那小子的臉色的確有些難看,便善心大發(fā)地擺了一下手:“算了,叫他回來吧?!?/br> 司馬瑨手指點著案面:“滾回來?!?/br> 祁峰剛剛艱難地爬起來,聽到這話差點哭了。 ☆、第6章 醫(yī)才 里里外外用身體感受了一遍書房門口的地面狀況后,祁峰終于在白檀面前沒了氣焰,白著張臉被顧呈扶去廊下休息去了。 司馬瑨道:“這混賬擄人一事本王已知曉,本是欺君之舉,但如今本王既已拜師,倒也算不得是欺君了?!?/br> 白檀這才明白,原來這不是她在報復祁峰,是司馬瑨自己憋著火想玩兒他呢。 可以理解,畢竟造成如今這步田地都怪祁峰當初手欠。 這事兒無垢還不知道,白檀怕嚇著她,便示意她先出去。 無垢可算解脫了,小心翼翼地退出門去,轉頭就撒開腳丫子一陣狂奔。 白檀倒了盞茶往對面推了推:“既然殿下已經(jīng)知道了,那么你我就順便對個詞,免得下次再遇著問話露了馬腳?!?/br> 司馬瑨的手指搭在茶盞口沿:“用不著如此麻煩,恩師當本王真想修身養(yǎng)性不成?” 白檀被他的話噎了一下:“至少你何時拜我為師這件事要統(tǒng)一口徑吧?” 司馬瑨抬眼看她:“那恩師如何說呢?” 白檀算了算日子:“便說你是三月前拜我為師,那個月我有幾日不在宅中,正好可以隨意捏造,這樣我之前忽然出現(xiàn)在你的王府才正常?!?/br> “這話不對?!彼抉R瑨忽然朝前傾了傾身子,突兀地貼近了幾分:“恩師以前是教導過本王的,所以本王早就是恩師的學生了,怎能說是三月之前呢?” 白檀怔了怔,想起祁峰也曾說過這話。他身上若有若無的藥香鉆進她鼻間,那雙眼近在咫尺,卻是陰沉沉的駭人,她有些不自在地退后了些。 不應該,她出手的話豈能把人教成這樣?不帶這么罵人的! “看恩師的模樣,顯然是不記得了?!彼抉R瑨退了回去,起身走到門口,一手挑開門簾停了停:“恩師若是一直忘了也便罷了,可惜到底還是沾染了本王,那‘一清二白’的才名只怕從此就要蒙塵了?!?/br> 白檀挑眉,眼睜睜看他走了出去。 她可算是悟了,陰了這煞神一道,他豈會讓自己好過,說是來見拜師禮,分明就是來膈應自己的! 司馬瑨出了宅院并沒有急著回城。 東山山勢不高,山腰處守著一隊隨他而來的士兵。他下到那里時,士兵們立即牽出他的馬來,馬尾后竟然拴著個人,渾身是血,混著泥土樹葉,抖索成一團,幾乎看不出人形來。 這廝也是匪寇,老窩被端了不心疼,兄弟被殺了也不心疼,只心疼那些藏了許久的寶貝。如今寶貝全歸了朝廷,反正也沒有退路了,干脆一路追來尋仇,想要暗中刺了司馬瑨以解心頭之恨。 司馬瑨早有所覺,守了兩日沒捉到他,今日故意跑出城來拜師,剛好逮個正著。 他翻身上馬,拍馬緩行,地上的匪寇被拖著往下走,像是一團破敗的抹布,所過之處,山石枯草都沾了零星血跡。 這種事情所有人都習以為常,一路走得平平穩(wěn)穩(wěn)、寂靜無聲。 過了片刻,司馬瑨忽然勒馬:“死了?” 馬后蹄收不住,咔噠一聲踩碎了那人一根骨頭,登時傳出一聲慘叫,他拼著最后一口氣嘶吼:“司馬瑨,老子做鬼也不放過你?。?!” “沒死就好,還有的玩兒?!彼抉R瑨滿意地低笑,打馬繼續(xù)前行。 那人疼岔了氣,渾身痙攣,氣若游絲,呻.吟散在風里,慘不忍聞。 沒走幾步,林子里忽然鉆出個人來,青衣黑發(fā),竟還踩著木屐,恰好橫在一行人前面。 司馬瑨看著他,他也看著司馬瑨,然后他朝司馬瑨馬后掃了一眼,抄著手陪著笑讓開道:“喲,殿下,忙著吶?” “嗯?!?/br> “吃飯了嘛?” “你請本王吃么?” 那人笑得咧開嘴:“我請客的話,只能請殿下吃藥啊?!?/br> 司馬瑨冷笑一聲,倒沒生氣的意思:“你來東山做什么?” “來看白檀啊?!?/br> 司馬瑨看著他:“你們認識?” “我們很親的,”他掰了掰手指:“她母親的堂叔的堂侄子的侄子就是我啊?!?/br> 祁峰忍著渾身的傷痛哼了一聲:“這也叫親?”一邊說卻又一邊沖他擠眉弄眼。 司馬瑨道:“我記得白太傅已故的夫人是郗家人,跟你還真沾點關系。”他的目光從祁峰身上掃到那張笑瞇瞇的臉上:“那你還讓祁峰去擄白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