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第20章 我的運氣分你一半 果不其然,緊接著就聽到沈老夫人又道:“……你那新娶的王妃我看也不太守規(guī)矩,這都進(jìn)門多久了,從未在我跟前伺候過,這晨昏定省也沒堅持幾日。沐國公府出來的嫡女,就是這般沒有教養(yǎng)的么……” 她說的話漸漸重了,沈敘懷的眸色也漸漸暗了下去,他能允許沈老夫人在他跟前指責(zé)自己,卻不能聽她指責(zé)沐禾凝。 “老夫人忘了,”沈敘懷面色凝重,提醒一聲:“這婚,是皇上賜的?!?/br> 沈老夫人聞言臉色一頓,頓時有些心虛,沐禾凝她可以說,可皇上賜的婚,她可是萬萬不敢說的。 “母親也不是對你這樁婚事有什么意見,只是你這個媳婦太不懂規(guī)矩了些,”老夫人一邊打量著沈敘懷的面色,一邊說道:“你若是放心,把她給我調(diào)/教幾日,必然就順心多了。女人吶,不能太寵著了……” 沈敘懷一雙眉頭卻緊緊蹙了起來。 老夫人這話未免說得嚴(yán)重,禾凝那丫頭雖然性子驕縱些,可從未對老夫人有過不尊,更不曾做過什么逾矩的事,他不知怎的在老夫人眼里就是不守規(guī)矩沒教養(yǎng)了。 他自然是可不能將沐禾凝交到老夫人手里調(diào)/教的,那丫頭嬌嬌氣氣的,受不得一點苦,若是落到了老夫人手里,還不知道要怎么受折辱呢,到時候少不了又哭又鬧的。 “禾凝年紀(jì)小,沒經(jīng)過事,不懂得這些也是自然的,老夫人就不要多計較了。”沈敘懷琢磨了下,又提醒道:“再言之,她是沐國公府出來的嫡小姐,背后又是皇后娘娘,可沒人能輕易動得……” 老夫人的腳步頓時滯了。 這是在說她動不了沐禾凝嗎? 如一個巴掌火辣辣扇在老夫人臉上,她喉間滾動了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是了,她的確不敢動沐禾凝。 她自己娘家身份低微,就連沈府這些年也逐漸沒落,可那沐禾凝是出自烈火烹油的國公府,姑母是當(dāng)今皇后, 便是她想給沐禾凝立規(guī)矩,那也是萬萬不能夠的。 小姑娘要是哪天不高興了,哭哭啼啼告到皇后宮里去,到時候一個懿旨怪罪下來,她便是沈府老夫人也難逃其咎。 方才說的話仿佛打了自己的臉,老夫人一時窘迫得下不來臺,只得又蠕動了下唇,虛張聲勢地找話說:“……便是國公府出來的,也沒有這般揮霍的,整日身上的珠環(huán)釵飾都抵得上府里大半年的開銷了……” 老夫人想到那只紅蓮雪玉鐲便頭疼,花了她那么多銀子都打水漂了。 沈敘懷只覺得小姑娘年輕,愛嬌俏愛打扮些也是正常的,且他就愛看小姑娘穿紅著綠在他跟前,他也不想委屈了她。 只是老夫人節(jié)儉慣了,怕是看不得她花錢大手大腳。 沈敘懷知道老夫人心疼錢,他想了想道:“我手底下還有個京城城郊的莊子,每年收租也有幾千兩銀子,就當(dāng)孝敬母親了……” 老夫人聞言一喜,沒想到還有這等好事,她早就眼饞老王爺和先老王妃留給沈敘懷那些私產(chǎn)了,這下能主動從他口中吐出來一點,也夠她用的了。 只是這份喜悅沒有躍上眉梢,老夫人還是穩(wěn)著一張臉點頭道:“那就依你所言吧?!?/br> 沈敘懷原也只是想用這莊子堵住老夫人的嘴,讓她少找沐禾凝的麻煩,這下見老夫人閉嘴了,便不再多言了。 * 山月居里,穿一身芙蓉對襟收腰斕裙的沐禾凝半倚在羅漢床上,隨手翻著府上這個月的賬本,聽到桑榆的話卻鎖緊了眉。 “老夫人真這么說?” 桑榆的臉皺成一團(tuán),重重地點了點頭,她方才去漿洗房,路過西苑時看到老夫人和王爺在一起,就悄悄聽到了二人的對話。 沒想到老夫人居然在背后說她家王妃的壞話! 桑榆這就急忙回來跟沐禾凝復(fù)命了。 “好在王爺是個好的,一直幫王妃說話,只是老夫人不依不饒,王爺只好送了個莊子出去才罷休……”桑榆撇嘴,那老夫人也真敢要,一年幾千兩的莊子說收就收下了。 沐禾凝冷哼了聲,手上隨意將賬本翻到壽安院那一頁。 說她亂花錢?可她看壽安院每月的開銷也不少啊。 每日用膳都要最名貴的金絲燕窩,燒得炭也是少見的獸金炭。 這么一日消耗下來,可不比她的山月居少。 小姑娘眼眸一轉(zhuǎn),瞬間計上心來,她覆手合上賬本,叫來了管家。 “老夫人年紀(jì)大了,胃里容易積食,那燕窩雖是個好東西,可卻不好克化,往后便撤下去,換些簡單好克化的小菜吧?!?/br> “還有,那壽安院里你們竟也敢用獸金炭?那獸金炭里頭有異香,在臥房燒一夜,老夫人翌日起來頭痛可怎么辦?往后還是換成銀屑炭吧?!?/br> 沐禾凝四兩撥千斤,便將壽安院里的分例降了個檔,偏還都打著為老夫人好的名聲,叫旁人說不出話來。 待到管家走后,山月居里幾個小丫頭笑成一團(tuán),桑榆捂著肚子道:“這下老夫人可要氣壞了……” “最難的是,老夫人這下是有氣也沒地方撒?!备侍慕釉挼?。 魏嬤嬤也不由給沐禾凝比了個大拇指,她家小主子聰明了,竟學(xué)會暗地里給人使絆子了。 沐禾凝漫不經(jīng)心撥弄著指甲,淡淡一笑,誰讓老夫人總找她麻煩呢。 她如今也學(xué)乖了,對付老夫人這種人,強硬上去剛討不到好,還不如背地里使壞來得爽。 沈敘懷回來的時候,山月居里幾個丫頭都還忍著笑意。 他納悶道:“做什么這么高興?” “我?guī)湍闶″X呢?!便搴棠膊徊刂粗?,徑直問道:“聽說你送了個莊子給老夫人?” 沈敘懷一愣:“你都知道了?” 他伸手將她的碎發(fā)理在耳后,道:“我答應(yīng)過你,在府中不會委屈了你,你不喜歡和旁人相處便不相處,老夫人那里也不用擔(dān)心,我會幫你處理好的。” 沐禾凝扁了扁嘴,可她也不想沈敘懷在中間為難,今天一個莊子明天一張地契,再有錢也經(jīng)不住這么花的。 再說了,她答應(yīng)了要幫他把著錢財?shù)年P(guān)呢。 她不禁問道:“為什么老夫人口口聲聲自稱母親,對你對我卻并不像親生兒女般?” 沈敘懷怔了一下:“因為她并非我生母?!?/br> “可我娘也不是我親生母親,”沐禾凝猶自不服:“她就對我特別好,比親生的還要好?!?/br> 沈敘懷想到了沐夫人,的確,沐夫人對沐禾凝的好不用多說,把她疼得跟眼珠子似的,旁人是萬萬看不出來兩人的繼母女關(guān)系的。 沈敘懷彎下身子去,食指在沐禾凝櫻挺的鼻梁上刮了一下,失笑道:“那是因為不是所有人都如你一般好運氣啊?!?/br> 沐禾凝的確是個好命的姑娘,所以才能在周圍人的疼寵下一路無憂無慮地長大。 但是他就不一樣了,他自小就失了母親,便再也沒有體會到過一點母親,后來父親娶了后母回來,也只是維持著明面上的母慈子孝。 便是父愛,他也沒有享受到多久,十多歲時父親便匆匆過世,在那之后他便被皇帝打發(fā)到了邊境,過著十年如一日的艱苦生活。 無數(shù)個寒風(fēng)卷地的長夜,他都是伴著青燈黃沙入夢的。情愛與熱鬧屬于旁人,他什么也沒有。 沐禾凝看著他眸中無意識閃過的孤苦與無助,心不由得抽動了一下,不忍心看他那么難過,她下意識扯了扯他的衣角。 “那……我的運氣分你一半啊。” 第21章 不想放她走了 佑軒十年的春天不太平,發(fā)生了兩件大事。 第一件,腹中懷著唯一皇孫的六皇子妃在產(chǎn)子當(dāng)天出血過多去世,一尸雙命。 另一件也是跟六皇子妃的難產(chǎn)有關(guān),皇子妃大出血的消息傳出去時,六皇子正在馬場騎馬,聽聞消息當(dāng)場就從馬上摔了下來。 雖無生命之憂,但右腿卻不靈便了。 皇帝悲慟萬分,悼念還未出世的皇孫,又給六皇子妃追封了尊榮,厚待了六皇子府。 可這些到底不能彌補家破人亡的痛苦,皇帝失去了一個兒媳和一個皇孫,還有其他的皇子,但皇后就只有六皇子一個了。 沒有人比她更痛苦,早年她膝下還有個皇長子,也是未長到成年便夭折了,本就只剩下一個小兒子,她將全部的愛與希望都寄托在小兒子身上,這下什么都沒有了。 六皇子妃母子的死暫且不說,如今六皇子一個跛了腿的人,幾乎是再沒有登上皇位的可能。 雖沒有明說,可這結(jié)局朝堂上下心知肚明。 皇后一下子仿佛老了十歲。 沐家到底還是皇后的母族,沐禾凝和沐夫人兩人進(jìn)宮陪了皇后幾日,才將她堪堪從悲痛欲絕的狀態(tài)中拉出來。 春末夏初的天氣到底還帶著些涼意,沐禾凝和沐夫人走出宮門的時候,她瑟縮著攏了攏身上的披風(fēng)。 望著漫長縱橫的大街,兩人都有些迷茫。 沐家在朝堂上一直是六皇子黨派,絕對的支持皇后娘娘的中宮嫡子,可這下子出了事,皇后和六皇子受了眾創(chuàng),沐家也大受打擊。 這等同于他們,在皇位爭奪中亦沒有了籌碼。 沐禾凝嘆了口氣,到底還算樂觀,回頭對沐夫人道:“母親,天意弄人,如今出了表哥這等子事,我也算看明白了,如今只要我們一家人還好好活著,平安健康就是了,母親回去勸勸父親,都不要太過難受了?!?/br> 是了,沒有什么比平安健康,親人健在更安心的事了。 沐夫人憐愛地?fù)崃藫崴~角的碎發(fā),溫聲道:“那你在沈府也要照顧好自己。” 沐禾凝“嗯”了聲,目送沐夫人的馬車離去,自己也坐上沈家的馬車打道回府。 勞累了一天,沐禾凝只覺得腦仁疼,回到沈府便想徑直回山月居歇息。 卻不想碰到甘棠躲在垂花門后面等著她。 “怎么了?”沐禾凝意外。 甘棠扁嘴道:“還不是壽安院里的,又在作妖了。” 沐禾凝扶了下額,無奈道:“老夫人又怎么了?” 甘棠頓了下,才道:“寄居江南祖宅的沈家大小姐來信,說是要動身回府,老夫人得到消息后,又不依不饒把王爺叫去了?!?/br> 沐禾凝想了想,沈家大小姐是老王爺和先老王妃的嫡女,亦是沈敘懷的嫡親meimei,幾年前離開京城,去了江南沈家祖宅定居,如今突然要回來了。 只是…… “沈大小姐又不是老夫人的嫡親女兒,便是回來也礙不著她,她在鬧什么?”沐禾凝疑惑。 甘棠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老夫人如今看王爺回京了,沈大小姐也回京了,偏她的兒子——三少爺還在南方游學(xué),至今未歸,老夫人思念兒子,自然是不愿意了……” 沐禾凝更不解:“三少爺不歸京,老夫人思子,那她便去寫信給他兒子呀,叫王爺過去做什么,難不成王爺能讓三少爺回來么?” 甘棠亦是忿忿:“老夫人的想法誰能理解呢?!?/br> 沐禾凝不語,她裹了裹身上的披風(fēng),朝壽安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