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但他裝作不知情的樣子,配合地怔愣了一下。 姜蝶一副自己小心思得逞的快樂,得意洋洋地瞇起眼睛。他欣賞著她的快樂,心里想,下次應該再表現(xiàn)得驚訝和不知所措一些。這個小笨蛋以為她這招還屢試不爽呢。 “好啦,這次是真的。你閉上眼!” 她開始亂按遙控,在蔣閻說停時,遙控停在了一張經典的電影海報上。 赫本坐在自行車的后座,雙手緊緊地環(huán)抱著派克的腰。他們的身后,是陽光燦爛的羅馬。 “《羅馬假日》!” 姜蝶高興地摁開。 “正好呢,我還沒看這個。你看過沒有?它講的是公主和平民記者在羅馬忘記身份相愛了一天的故事?!?/br> “我知道,但我也沒看過。” 就這樣,他們在巴黎的那張綿軟的大床上,相依偎著,看兩個上世紀的人在黑白的羅馬里墜入愛河。 越到尾聲,姜蝶看得惆悵:“為什么他們身份曝光,就得分離呢?” 蔣閻一下一下地摸著她的發(fā)梢,說:“有的時候……只有隱瞞才能相愛?!?/br> 或許是因為不想看到注定分離的結局,又或許是因為被折騰了一宿加上酒勁終于困倦,后半截,姜蝶迷迷糊糊地頭一歪,窩在他的肩頸處睡了過去。 等再次醒來時,天色已大亮,但依然沒有太陽。 云層泛著濃重的灰,電視上也是一截映著他們臉龐的黑。 她下意識地問:“羅馬假日呢?” “已經結束了?!彼卮?。 第50章 記憶被刺了青 姜蝶正式開啟了她在巴黎的新生活。 她在學校申請的宿舍不像國內是那種男女生分開的宿舍,是離學校不遠的街區(qū)上的公寓樓,不光是學生,其他人也能住,但大部分都是學生,男女都有。 它也很老舊,和鴛鴦樓有相近的年歲,但是兩者的氣質截然不同。 鴛鴦樓是渾濁的,但宿舍樓卻帶著一股年歲沉淀的矜持優(yōu)雅,公寓的大門長到有兩個她那么高,又厚重,每次推開都很費勁。但是卻讓人很有安全感。 她的房間公寓在中間一層,視野算不上好,但也有一個漂亮的并不寬闊的露臺。 再然后,她把這些年養(yǎng)的長發(fā)剪短了,和失戀無關,只是想為了更融合這座城市。畢竟現(xiàn)在發(fā)型看膩味了,總覺得平平無奇。 剪短之后她還覺得不夠,下定決心染色那一天,她剛好在公寓里看完了《羅拉快跑》,滿頭紅發(fā)的女人為了拯救愛人,不停地讀檔重來。 她喜歡女主角為了無力改變的命運不停飛跑時張揚的紅色,既然她沒有讀檔重來的超能力,那她只能用力往前跑,不要再回頭。 所以,姜蝶決心染這個顏色。 但她還是怕自己hold不住這個色調,退而求其次地選擇了橘。 這是她二十年來第一次染發(fā),染發(fā)膏貼著頭皮的觸感像是要把腦殼燒出一層皮,冰涼又灼熱。折騰了大半天,漂完的頭發(fā)終于上好色,她站在鏡子前,頓覺映襯在鏡里的人好陌生。 橘色的略顯男孩氣的短發(fā),來店時忘記更換的碎花連衣裙,突兀又奇怪地上下割裂開。 就好像她的這顆心臟。明明沒做好準備,但一切都已經推著她往前。 最后姜蝶還是對著鏡子咧出一個笑容,在那天橘子汽水的夕陽下,沿街買了幾束吊蘭和月季,又去二手市場淘了一把便宜的藤椅和茶幾,一套茶具,吭哧吭哧地搬到露臺上。將略顯單調的露臺也跟著改造一番。 從此,姜蝶一天中最愛的時光就此誕生,那就是巴黎天氣好的落日時分,坐在陽臺上,一邊泡著茶,一邊觀察著底下緩慢的人流,手上拿著速寫本,觀察他們的服裝記錄下來,巴黎的行人無論老少男女都真的很會穿。 她很享受這樣的時光,所有人的臉頰都被晚霞熏成一片艷紅,好像沒有人不快樂,除了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不快樂,至少,她這段時間慢慢不會再想起蔣閻,也開始睡得著覺,很少再做與之有關的夢。 她面朝的方向是隔壁鄰居的露臺,那兒似乎沒有人住,露臺門一直是從里側關著的,拉著白色紗窗。地上除了一只空花盆,其余什么都沒有。 于是她更加放心地在露臺上坐著發(fā)呆,或者突然哈哈大笑,又或者突然流眼淚,不用擔心會被突然走出來的住客看到,懷疑自己的鄰居是個瘋子。 直到她突然發(fā)現(xiàn)隔壁露臺的花盆填上了新土,栽種上了一株小巧的蝴蝶蘭?;ㄅ枧赃呥€擺放著一架黑膠唱片機。 她想,大概是像她之類的交換生也住進去了吧。之后她在露臺上的行為就收斂很多,不再隨意情緒失控。 她的房間對面住著的也是一個交換生,叫林茉染,從西川的大學那邊過來的。姜蝶剛搬進來的頭兩天和這個女生沒什么交集,直到全部安頓好后,某一天晚上,她在房間里莫名聞到了一股煙味。 接著,煙霧警報器就響了,所有人呼啦啦地沖出來。 罪魁禍首就是這個林茉染。 她廚藝不佳,又太想念中餐,于是在房間里瞎搗鼓,差點炸了廚房。 姜蝶干脆下一次做飯的時候,主動敲了她的門,問她做多了,要不要吃一點? 當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人又是一怔。 林茉染就看到面前的姜蝶原本還笑容滿溢的,忽然就失神地沉默下去。 ……她不會是以為我在嫌棄她的廚藝吧? 林茉染心頭一緊,連忙說:“謝謝謝謝,我求之不得??!” 事實上,姜蝶的廚藝真的不算好,只比林茉染強上那么一點。 周末的時候,林茉染實在饞中餐饞得不行,拉上姜蝶說:“我聽說有家中餐館很好吃,走,我請你去!” “我請你吧。”姜蝶笑著說,“這一天其實是我生日?!?/br> 中國已經過了零點,姜雪梅早在微信上給她發(fā)了紅包,祝她生日快樂。 姜蝶意思地收下,反手給她發(fā)了一個更大的。 “??!真的?。 绷周匀倔@呼,“那這樣吧,你請我吃飯,我請你吃蛋糕?!?/br> “那就謝謝啦!” 姜蝶沒有再推辭,能在生日這一天吃到蛋糕,還是一件令人期待的事。 林茉染干脆直接叫了個蛋糕的外送送到那家中餐店,她們再地鐵過去,以免手提著蛋糕麻煩。 隨著地鐵的路線越來越熟悉,姜蝶冷不丁反應過來,林茉染要帶她去的那家中餐館是什么地方。 這不就是……蔣閻帶她去過的那一家嗎? 他帶著她親自坐地鐵,挑魚刺,又在油煙的后廚前留下一個黏糊糊的吻。 那個時候她還不明白這背后的用意,為什么非在第一次來巴黎的寥寥兩三天還得吃頓中餐。 可是現(xiàn)在,她突然頓悟他這樣做,是為了不著痕跡地給她的記憶刺青。 人的口欲或許比愛欲恨欲更難以抵抗。哪怕她已經不愿意再想起他,但至少,在這種時刻,她順其自然,不得不想到他。 也許他早就料想到了這個結局,故意這樣,不動聲色又卑鄙。 姜蝶很想扭頭就走,或者換家店,但林茉染情緒高潮,剛進店鼻子聞著味兒就走不動道了,狂搓手翻開菜單報了好幾個菜名。 她強忍著自己坐下來,手機一震,是一個久違的熟人發(fā)來的消息。 發(fā)蠟再也不刮多:回頭。 姜蝶不可思議地依言轉頭,邵千河和另外一男生正坐在角落的位置,起身朝她們走來。 邵千河上下打量她,咋舌道: “你這個發(fā)型……我剛才都沒敢給你發(fā)消息。” 姜蝶沒有想到會在這里遇到熟人,畢竟當時敢這么染也是覺得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怎么造作都不會奇怪,突然看到邵千河,她略尷尬地摸了摸發(fā)梢。 “……是不是很像假小子?” “不會。”他比了個拇指,“倒是很像一個女殺手,只不過從口袋里掏出來的不是槍而是支橘子味的棒棒糖?!?/br> 姜蝶不太好意思道:“你可真能說。” 他的視線聚集在她們的桌上:“……蛋糕?今天誰生日嗎?” 林茉染玩笑道:“誒,你們不是朋友嗎?你不知道是姜蝶生日?” 邵千河微怔,很快反應:“是我忘了,該罰。那這頓飯我請。” 最后,一餐原本簡單的兩人食莫名地就成了四個人的聚餐。 邵千河嘴角挑起笑,看向姜蝶:“看來你欠我的這一餐,今天也補不上了?!?/br> “這回可是你堅持要請的,不賴我?!?/br> 林茉染好奇地插嘴:“你們來旅游嗎?還是也在這里上學?!?/br> “我在英國讀研了?!鄙矍Ш诱Q?,“這是我的同學,這兩天有空,我們就在歐洲轉轉。知道她在法國,所以第一個目的地就定在了這里?!?/br> 他指了指姜蝶,林茉染順勢在桌下掐了一把姜蝶的大腿,遞過來一個曖昧的眼色。 姜蝶也聽出話里隱隱約約的試探,但她裝傻充愣道:“哈哈,看來這頓飯你還真是惦記得不輕?!?/br> 他聳肩:“可不是,這頓飯還沒完呢?!?/br> 一行人吃完晚飯,又轉場去了附近的一家露天酒吧小酌。姜蝶看著手中的酒杯,又忍不住想起狡兔酒吧里那對被她死皮賴臉硬買下來的杯子。她的那一只,搬家的時候就扔了。 至于蔣閻的那一只,在臺風天已經摔裂。 她望著杯子出神,不知不覺喝了非常多。 邵千河忽然俯身到她耳邊:“你不會又要像上次那樣喝得不省人事吧?我干脆起名給你叫小酒桶算了。每次見你幾乎都有在喝酒?!?/br> 姜蝶被他一驚,喉嚨嗆到酒,劇烈地咳嗽出聲。 邵千河連忙給她遞紙巾,兩人的手在慌亂間交疊在一起,她很遲鈍地沒什么反應,倒是邵千河眉頭一挑。 她接過紙巾,說了句謝謝。 “我看你已經有點醉了?!鄙矍Ш訉χ硗庹牡没馃岬膬扇说?,“要不今兒到此結束?我們送你們回去?!?/br> 林茉染促狹道:“哎喲,我倆還沒喝盡興呢,你先送她回去吧。” 姜蝶兀自起身:“沒關系,我自己可以回的。” 邵千河二話不說拉起姜蝶的手:“別和我犟?!睆街崩x開了酒吧。 姜蝶的手飛速從他手心抽離,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