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jié)
到了下班點,仲解語叫到車,拉上姜蝶一起走。 她找的餐廳是一家日式居酒屋,有各種新鮮空運的和牛rou,食材極佳。姜蝶一進店就食指大動,夸贊說:“仲姐你真會找?!?/br> “咳,這是蔣閻推我的。” “……?” 姜蝶神情一滯,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哦哦,忘了和你說,我下午也問了一嘴他,畢竟當(dāng)初也是多虧了他嘛,我想說也得請人家吃頓飯。他正好有空,最近出院呢還在養(yǎng)身體,不太忙?!敝俳庹Z沒察覺到她臉色的古怪,“我也聽說了你們以前是一個大學(xué)的,還一起被困,也算是緣分了,一起吃頓飯沒關(guān)系吧?” 言談間,有人拉開了居酒屋的門,風(fēng)鈴響動,姜蝶第一時間抬起頭,看見了蔣閻。 下巴好像更尖了一點,但氣色沒有在病床上看去那么蒼白了。身上一件高領(lǐng)的灰色毛衣,拉開門的時候,掩過臉咳嗽了一聲,大概是病弱的后遺癥。 姜蝶若無其事地低下頭,翻看著早已翻過一遍的菜單。 不一會兒,便聽到腳步聲過來,她頭頂?shù)臒舯K被陰影籠罩,宛如泰坦尼克駛過深色大海,正龐然地擦過冰川。 下秒種,碩大的冰塊便砸下來了。 蔣閻開口說:“抱歉,來晚了?!?/br> 差點飛灰飄散的聲音,又掙扎著攏住余燼,拼合出淡然的聲音,再一次落在姜蝶的耳邊,令人難免想起廢墟最后那一幕,顯得這一刻尤為難得。 “不晚,我們也才到。你看看吃什么?!?/br> 仲解語將另一份菜單遞給他。 他坐在姜蝶和仲解語對面的中線上,不偏不倚,接過菜單,掃眼說:“沙拉吧。謝謝?!?/br> “啊,忘了你吃東西反流……” “沒關(guān)系,是我推薦你的。我吃哪家餐廳都差不多?!彼仙喜藛?,“這里挺不錯的,我下屬推薦我說這里rou很大份,也新鮮。” 姜蝶低下頭全程沒說一句話,低下頭按著手機,突然道:“仲姐,我看了菜單沒什么特別想吃的,能不能換家店啊?” 仲解語一愣:“可是剛才……” 她指著大眾點評上一家距離幾百米的餐廳:“我們要不試試這個?” “我是沒問題啊。”她壓低聲音,“可這店畢竟是人家蔣閻推的,這樣會不會打他臉???” “不是他自己說吃哪家餐廳都差不多嗎?”姜蝶終于看向他,“我們想吃別的可以嗎?” 蔣閻看清那家她想換的,居然是一家粥店,神色一怔。 他在她臉上逡巡一圈,慢慢點頭道:“好?!?/br> * 他們?nèi)嗽诮慕ㄗh下,換到了附近的粥店,仲解語照著推薦排行榜上的點了他們家的招牌菜,大份的海鮮砂鍋粥。 點餐時,蔣閻特意囑咐道:“里面不要魚rou?!?/br> 仲解語尷尬道:“你不喜歡吃魚還是都不喜歡海鮮?” 蔣閻肯定她:“沒事,你點得挺好的?!?/br> 姜蝶低下頭在回復(fù)微信消息,蔣閻也不說話,只剩下仲解語挑氣氛。 “這次真的要謝謝你啊。” 她其實也有私心,感謝是一方面,當(dāng)然還包含著試探。 蔣閻是她目前的人生里難得一遇的優(yōu)質(zhì)股,以后的人生也難有,要說不動心那才是撒謊,無論如何她都想試一試。但她心里也清楚,蔣閻這樣的人,要引起他興趣很難,所以她也沒敢單獨邀約,怕太明顯,才攢了三個人的局。 會拉上姜蝶,也是她覺得姜蝶和蔣閻兩人間的氣氛很古怪,借機也一并試探一下,如果真的有點什么,她可不打算插手。 但到目前為止,兩人的表現(xiàn)都非常陌生??磥響?yīng)該就只是曾經(jīng)不熟的校友關(guān)系。 仲解語放下心,拐彎抹角地問:“你來和我們兩個吃晚飯,你女朋友會不會介意???” 他很快回答:“我沒有女朋友。” “???”仲解語內(nèi)心大喜,壓著嘴角的笑問,“空窗多久了?” 蔣閻頓了頓,說:“不記得了,大概有三年?!?/br> 仲解語瞳孔地震。 “三年?”仲解語聽到這個時間不太相信,瞠目結(jié)舌,“你這么年輕有為,家世又好,品性還這么善良,哪兒哪兒都挑不出毛病的人,怎么就不談戀愛呢?要以事業(yè)為重嗎?” 他正要回答,姜蝶猛地起身道:“我去下衛(wèi)生間?!?/br> 蔣閻的余光瞥著她離開的背影,聽到仲解語還在好奇追問:“還是有別的什么原因?” 他收回余光,摸著指節(jié),垂下眼,忽然風(fēng)牛馬不相及地說了一句:“你知道微縮模型嗎?” “啊,就那個迷你的造小房子的模型嗎?我淘寶買過呢,168包郵!” 他的表情一瞬間閃過無語:“嗯……差不多吧?!?/br> “這個和你不談戀愛有什么關(guān)系嗎?” “做微縮的一個好處,就是你是上帝,可以主宰這個世界。巴黎圣母院已經(jīng)著火,但它在我手下還能一如當(dāng)初,保持永恒?!?/br> 仲解語愣愣的:“我還是沒明白?!?/br> 他很平靜地說了句讓她無言以對的話。 “我的心臟就是一個我可以主宰的微縮模型,我把我愛的人親手放在里面。雖然我知道她已經(jīng)不想再回來了?!彼噶讼滦乜?,“可是在這里,她是永恒的?!?/br> 第66章 小人國 這餐飯吃得很倉促,姜蝶后來從衛(wèi)生間回來后,發(fā)現(xiàn)原本一直在活躍氣氛的仲解語非常自閉。 她此刻當(dāng)然沒心思活躍了,人已經(jīng)麻了。 有白月光的男人就像沾了屎的巧克力,兩種顏色混在一起,讓人分不清到底是屎多一點還是巧克力多一點,就像分不清到底是對前任的懷念還是對自己的愛意更多一點。 更別說蔣閻這個,明晃晃的把唯愛前任四個大字刻煙吸肺,她當(dāng)然要離二手煙遠(yuǎn)一些,免得傷身,一點想試探的心思都不再有。 仲解語興致缺缺地開始邊吃邊玩手機,突然說:“啊,我朋友有急事喊我,我感覺我得趕過去那邊看看!” 姜蝶放下勺子:“那我們就到這吧。我吃飽了?!?/br> 她看著她碗里只動了一半的粥:“沒事沒事,你們再多吃點啊。我先走一步。” 說著,仲解語就叫上車迅速離開,四人桌里剩下他和她。 姜蝶即刻起身去拿包,他也跟著起身:“我送你。” 她客客氣氣地回道:“不麻煩,我去坐地鐵?!?/br> 他叫住她:“姜蝶?!?/br> 她停下腳步,平靜地看向蔣閻:“怎么了?” “你在病床邊和我說的那些話,我聽到了?!彼f,“我有在聽你的,最近都有在好好吃飯?!?/br> “好好吃飯你還選剛才那家店?反流應(yīng)該低脂飲食吧?!?/br> “我想你會愛吃?!?/br> 姜蝶沉默了一下:“我以為我那天說得夠清楚了。我真的不怪你了,我們都放下,重新開始各自人生?!?/br> “嗯,我知道。我還看到丁弘幫你‘征友’的朋友圈了。”他笑了笑,“你別介意,想到你只是我的慣性動作,就和反流一樣,需要一個時間去戒掉?!?/br> 姜蝶心里堵得慌,再也沒法這么心平氣和地和他交談下去。 “再見?!?/br> 她又說了一遍,匆匆推門離開。 * 姜蝶抓著包,加快腳步往地鐵站走去。 結(jié)果她發(fā)現(xiàn),蔣閻沒有離開,不遠(yuǎn)不近地走在她身后。 她憋著視若無睹,但在黃線外等待時,她的視線還是會忍不住飄到反光玻璃上,那里倒映出隔了一個門站著的蔣閻。 列車久未到站,姜蝶終于忍不住向他走去,這回口氣強硬了一些,說道:“你不是有車嗎?為什么來坐地鐵,別說你不是在跟著我?!?/br> 他坦然道:“我是。你晚上一個人回家不安全?!?/br> “……我剛說的話你都當(dāng)耳旁風(fēng)了是不是?” “你就當(dāng)我是最后一次慣性動作吧。”他垂眸,那雙望著她的眼睛似乎有許多話想要脫口,卻最終只濃縮成短短的一句,“畢竟,我們的終點是一家亂七八糟的粥店也太煞風(fēng)景了,對嗎?” “……隨你吧?!?/br> 姜蝶干脆徹底挪開距離,走到了隔好幾道門的黃線外。 幾分鐘后列車站,深夜的地鐵沒多少人,空位有很多。 姜蝶走到角落的位置坐下,塞上耳機,依然是熟悉的法語聽力。外語這種事不進則退,需要常年多聽多說保持熟悉,她沒說的環(huán)境,那么聽這方面至少別落下。習(xí)慣了在上下班的地鐵過程中沒事就拿出買的課來聽。 但這半截路程,耳邊說了什么,她幾乎全都沒聽懂。 地鐵到站后,姜蝶快步走下車廂,沒去看身后。 冷清的地鐵門口擺了個手抓餅攤,她一出站就聞到了濃郁的里脊rou香氣,沒吃飽的肚子咕咕地叫著抗議。 姜蝶遲疑了一下,一想到身后的蔣閻,打消了滯留的念頭,綠燈一起,抬腳就走。 上樓到家后,姜蝶沒有第一時間開燈,而是靜悄悄地走到落地窗邊,掩在窗簾后面向下望。 拜樓下的路燈所賜,蔣閻清俊的身型影影綽綽照進眼眶。 送都送到了,怎么還不走?難道要親眼看著她把燈打開確認(rèn)到家嗎? 姜蝶收回視線,立刻按亮燈,不再關(guān)心地開始卸妝洗澡。 她護完膚從衛(wèi)生間出來,故作隨意地從落地窗前想繞回房間,順便往下望了一眼,看見那個位置已經(jīng)空無人煙。 看來是走了。這個念頭剛冒出,玄關(guān)的門鈴聲響起。 她這回學(xué)聰明地湊近貓眼一看,頓時無語。 哪里是走了,分明是上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