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每天在家里種菜，生活非常有規(guī)律，步入正軌了，每天清晨，我提著菜跟在五毛的身后，她挑著菜走在前面，我們到集市上去賣菜，一般在十鐘的時候就賣光了，五毛數(shù)著錢，我跟在身后，回家吃飯，既是早飯也是中飯，飯后我倆下地干活，形影不離，好著呢。

    那天晚上五毛的男人盧牧革回來了，五毛殺雞宰鵝的，滿滿意地弄了大桌子菜。五毛與男人對坐，我坐在中間，本來我想讓他們倆說說話，就躲在廚房里不出來，可是五毛一定要將我拉出來一起吃飯。

    “你從前是喝酒的，能喝酒的，今天怎么了，改邪歸正了？”

    可無論如何撩撥男人，男人就是一口酒也不喝，五毛說：“你不喝，我喝，我已經(jīng)有好幾個月沒有喝酒了，自從你走后，我就沒有喝過酒，就像沒有挨過男人一樣?！?/br>
    五毛一杯接一杯地喝著賭氣酒，當五毛仰面朝天喝下第八杯酒的時候，就是這杯酒改變了一個她的命運。

    五毛手執(zhí)大杯，醉眼朦朧地望著盧牧革，足足有很長時間想說什么，又記不起一句話來，然后突然妙語連珠。

    盧牧革說：“別喝了，再喝就真的醉了！”

    “我沒醉，我還喝這么多也不會醉的?！蔽迕钟行┱Z無倫次地說，“你不是說我不如你mama嗎？她酒量比我大么，大不大？你說。”

    “大，大，我知道?！北R牧革說，“真的別喝了，再喝的話，老毛病又犯了?！?/br>
    “什么老毛?。俊蔽迕鷼饬?，也可能是誤會了，她說，“不就是那次與你的相好的喝輸了嗎，她那一點比我強?！?/br>
    “你胡說八道，我哪里有相好的?！北R牧革生氣地說，“你將你男人看成什么人了。”

    “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就我蒙在鼓里?！蔽迕行╆杽偟卣f，“漂亮男人有個把相好的，我不介意，說明我男人有魄力有魅力?！?/br>
    盧牧革真的生氣了，站起來想走。

    五毛想到自己話說過頭了，就站起來湊到盧牧革面前拉著他的衣襟討好賣乖地不讓他走，可是因為確實喝得太多了，一個趔趄，絆在地上一個鋤頭把手上，身子向前傾了兩下，在自己的定力下，好不容易站穩(wěn)腳跟后，又向后仰面朝天，后腦袋瓜子重重地撞擊在地上的一個老鼠夾子上，頓時血流如注。

    盧牧革頓時慌了手腳，大聲呼叫，公公婆婆就住在隔壁，盧牧革的meimei盧春燕聽到喊聲就跑了過來，一看也傻眼了，急切地說，快快，快快，拿把鍋灰來。盧牧革到廚房提出一個鍋來，順手扯了條洗澡手巾。盧春燕在鍋底抓了一把鍋灰壓在傷口，然后用洗澡手巾包扎了，這樣可以止血，然后出門叫來村里的急性子和臭草，綁了一個竹床，讓五毛躺在竹床上，向村醫(yī)務室匆匆忙忙地趕去。其時，五毛已經(jīng)不醒人事。

    婆婆荷葉責怪盧牧革，“你知道她不能喝酒，你怎么又讓她喝這么多呢?！?/br>
    公公盧厚樸護著兒子，搶過話說，“你兒媳是個什么東西，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硬要喝酒，他怎么擋得住呢？”

    “我的兒媳哇，你命好苦喲，”荷葉哭哭啼啼，“哪個叫你喝這么多，你喝死喝爛啊，哪個叫你喝啊?！?/br>
    “還沒死呢。”公公老人盧厚樸吼叫著，“你哭個啥，哭那一門子啊?！?/br>
    盧牧革問醫(yī)生：“不會有事吧，她怎么到現(xiàn)在還沒醒來？”

    赤腳醫(yī)生搖了搖頭說:“恐怕不行了，你們得趕快送他到縣醫(yī)院，說不定還能撿到一條命?！?/br>
    “沒這么嚴重吧，”盧春燕說，“不就是多喝了幾杯酒么？”

    “可能引起了并發(fā)癥?！贬t(yī)生說，“情況真的很嚴重，你們得趕快動身，越快越好?！?/br>
    盧厚樸打斷他們的話說：“還哆嗦個什么，盧春燕你趕快去叫白前的小車，我去準備錢，媳婦囡你去拿行李?！?/br>
    不一會，小車“嘀，嘀，嘀——”的響聲穿透了鄉(xiāng)村寂靜的夜空中，頭上一輪明月，照著車子上靜靜坐著的盧牧革，一陣清風吹過，像只受驚的鳥“嗽，嗽，嗽”地飛向飛向遠方。

    “可能要成為植物人?！贬t(yī)生決明子對盧牧革說，“住一段時間后，你們還是在家料理她吧。

    “這是一點意思?！肮R厚樸塞了一個紅包給決明子說，”你想想辦法吧，也不至于沒有辦法?！?/br>
    決明子瞟了一眼紅包，覺得有些份量，就猶豫不決地說：“只能做手術試試看，腦內(nèi)有淤血需要清除?！?/br>
    “至于嗎，不就是酒喝多了一點倒在老鼠夾子上嗎。“盧春燕不理解地說。

    “你這個短壽的，你少說兩句，沒有人把你當啞巴?！袄先肆R盧春燕道：“你這個死丫頭?！?/br>
    “我是這里的主治醫(yī)師?！睕Q明子不屑一顧昂首挺胸走了。

    “還是做手術吧，花再多的錢也要將她的病治好?！惫先藢ΡR牧革說，“我回去拿錢，你們在這里好好地照顧她。”

    盧厚樸是遠近聞名的能人，從小就聰明能干，走南闖北，四處拜師學藝專門挖白蟻，不到三十歲就已經(jīng)是名震江湖的白蟻王了。盧厚樸挖了三十多年的白蟻凡是他到過的地方，沒有挖不出來的白蟻，凡是他挖過白蟻之后再也不會復發(fā)的。因此，他有很多頭銜，現(xiàn)在還是虎杖鄉(xiāng)螞蟻坳的村支書、縣人大代表、省白蟻防治協(xié)會理事。他的徒弟遍布各地。他說過，他走到哪里都有飯吃，有睡覺的地方。

    盧厚樸突然間沉默了，一夜之間象變了一個人似的，呆在家里喝悶酒，躺在醫(yī)院里的兒媳也不管，生意懶得做。人家來電請他去挖白蟻，他都一一推辭了，大徒弟急性子看不過意，來勸他，他也不理。

    五毛在醫(yī)院里住了半年多時間，還是不見好轉(zhuǎn)，盧厚樸多次要求出院，盧牧革就是不同意。盧厚樸說，我再也沒有錢了。盧牧革說，我去借錢。

    決明子醫(yī)生對盧牧革說：“治不好的，你還是帶他回去休養(yǎng)吧，這病三年五載是好不了的，不要花冤枉錢?！?/br>
    盧牧革說：“你也這么認為？”

    “這樣的病我治過好多例了，好了也是奇跡，只能慢慢地療養(yǎng)，將其喚醒，恢復其功能?！睕Q明子說：“你帶回去吧，如果需要我的幫助，你隨時隨地打電話，我過去就行。”

    就這樣，五毛被抬回家了。

    盧厚樸對兒子說：“我們得商量個辦法，這家怎么樣撐下去。我想過，這樣比較好，你去做生意，我在家里照顧你兒媳婦?！?/br>
    盧牧革說：“這怎么行，我的女人我來照顧，我還可以讓她娘家人來照顧。再說，你這挖白蟻的生意遲做早做不都是一樣的嗎，干嗎現(xiàn)在提這事呢。”

    盧厚樸說：“五毛已經(jīng)是一個植物人，要照顧她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天長日久了，都會厭煩的，照顧她只有你媽和你最合適，你是男人，還得出去掙錢，不然這個家就維持不下去了。我現(xiàn)在老了，不想再四處奔波，我需要休息?！?/br>
    兒子說：“掙錢事小，這伺候人的事大，我必須得在家伺候我媳婦?！?/br>
    父子正在爭執(zhí)的時候，我走了進去，我說：“正好我沒有事干，這照顧五毛的事就讓我來吧”。父子倆看了看我，滿意地點了點頭。

    業(yè)余時間，我向盧厚樸討教挖白蟻的學問，他都不遺余力地教給我，他說：至于女人能不能干挖白蟻的事，我雖然在江湖上混了二三十年，還真的沒有聽說過，但是古代不也有木蘭代父從軍的事故嗎，所以你應該試一試，這祖?zhèn)鞯纳?，照說是應該傳給盧牧革，可是他這個樣子怎么能夠接班，他現(xiàn)在滿眼里就是他媳婦，就是他的妻子，這挖白蟻的事，一刻也不能停，你讓你接班吧，接班的事正合適，至于說生意上的事，我教給你，就行，就這么定了，改天我們舉行儀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