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姐兒，玉姐兒，沒讓你們跟著父母在一塊，也是磨礪你們的心性?！?/br>
    杜老太爺說到這里，王氏忍不住便插嘴道：“公公，云姐兒眼看年紀(jì)也不小了，這次就讓媳婦與婆母他們一快回去吧！”言外之意便是若西安那里有合意的人家，就將云姐兒嫁在那里，不回京也無礙，總不能將女兒給耽誤了。

    杜伯溫也點(diǎn)頭道：“父親，就讓王氏回去吧，我這邊也不需要人照顧，再說母親一人管著那么多孩子就怕忙不過來，王氏過去好歹能為她分勞些！”

    杜老太爺原本只是不想杜伯溫與王氏夫妻分離，既然他們都這樣要求，他也就應(yīng)了下來。

    王氏面上一喜，心頭也放松了，杜延云若真不想嫁在汴京城里，離開這里也好，到時候親事說在外頭，只怕還沒有那么多的變數(shù)。

    實(shí)在是因為杜延萍的親事已經(jīng)讓杜家擔(dān)心了好些時日，還好李家厚道才沒橫生枝節(jié)。

    就算將來杜延云說了個好人家，可朝堂風(fēng)云變幻，誰又能說得準(zhǔn)，到時候有沒有第二個李家就誰也不知道了。

    “懷素！”

    杜老太爺?shù)哪抗鈩倓傓D(zhuǎn)向蕭懷素，她已經(jīng)沉靜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稚嫩的面容下一雙眼睛燦若星辰，“外祖父，您要說得我都明白，”說罷起身對著老太爺一福，“懷素跟著外祖母回去，一定會謹(jǐn)言慎行，不惹事，不犯事，與表哥表姐們?nèi)谇⑾嗵?，還要代您老好好照顧外祖母！”

    “你這孩子！”

    杜老太爺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眸中有著欣慰的光芒，蕭懷素雖然也犯過錯誤，不過在他眼中都是無傷大雅的小過錯，孩子們哪能沒有點(diǎn)沖勁和朝氣，就連他年輕時也有過意氣的時候，這是誰也避免不了的。

    可這孩子大方向一直把握得不錯，除了杜老夫人偶爾的小懲大誡之外，倒是真沒讓他cao過什么心。

    不過想到了什么，杜老太爺還是叮囑了蕭懷素幾句，“雖然不在汴京城了，可你的字畫也不能落下，每日都給我寫足畫足，指不定哪一天我回去了就要檢查的！”

    “是！”

    蕭懷素笑著應(yīng)下，一雙眼睛瞇成了小月牙，“外祖父放心，懷素一定不會落下的！”

    杜老太爺這才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伸手撫起了長須。

    這頓年夜飯到底吃是有些壓抑，因為大家都知道這一次團(tuán)聚之后便要各奔東西，來日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一大家子再聚在一起，眉宇間難掩感傷。

    吃過年夜飯后，各人也沒有退去，而是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訴說著離別的話語。

    杜伯溫與杜伯宏還好，男子漢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不管眼前的坦途還是荊棘他們都能勇敢無畏地走下去。

    只杜伯嚴(yán)有些放心不下杜延玉，將她喚了過來又好好叮囑安慰了一番，那種與兒女離別的心情與梁氏大抵相同。

    兒行千里母擔(dān)憂，梁氏已經(jīng)對著杜延林細(xì)心囑咐了起來，這孩子從小就皮，她是管不著了，以后也就只有杜老夫人多cao點(diǎn)心了。

    王氏是要跟著杜老夫人一同走，與幾個孩子自然不用分離，反過來又與杜伯溫交待了一番，杜延云幾個就圍在他們夫妻身邊，看著便是一副美好的畫面。

    蕭懷素有些羨慕地坐在一旁看著，曲婧也陪在一邊。

    “四舅母，你這次跟著四舅舅離去，一切可要保重啊，我還等著你給我生個的小表弟呢！”

    蕭懷素轉(zhuǎn)頭看向曲婧，眸中有著溫暖的笑意，曲婧懷了孩子的事在杜家不是秘密，不憑借這個她也沒那么容易就坐上四夫人的位置。

    “嗯！”

    曲婧點(diǎn)了點(diǎn)頭，卻是嘆了口氣，“你四舅舅原本是想帶著玉姐兒一塊走的，可老太爺不讓，說是孩子們見慣了京里的浮華，也該感受感受鄉(xiāng)里的淳樸，今后才知道自己的路該怎么走?！?/br>
    “外祖父總有他的道理?！?/br>
    蕭懷素笑著點(diǎn)頭，“三表姐不在你們身邊，四舅母也可以全付心神地好好照顧四舅舅和你們未出世的孩子，三表姐也不想去了反倒給你們添亂。”

    “你這孩子說話總是能寬慰人心?！?/br>
    曲婧笑了笑，又拉了蕭懷素的手道：“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見，懷素可要好好的！”話語里已有幾分不舍。

    “我知道，四舅母，你們也要保重才是！”

    蕭懷素靜靜地看著曲婧，難為在這個時候她還能這般淡然，“這次四舅舅調(diào)任的事，四舅母心里也別覺得委屈?！?/br>
    杜伯宏是因公貶職到外地，而杜伯嚴(yán)卻是為了迎娶曲婧而被家中兩老嫌棄，這才攆了出去，兩者性質(zhì)可是完全不同。

    當(dāng)然，這只是對外的說法，但就算這樣，杜伯嚴(yán)與曲婧到了任上，難免會有人聽到風(fēng)聲對他們指指點(diǎn)點(diǎn)。

    曲婧笑了笑，目光在不遠(yuǎn)處的杜伯嚴(yán)身上轉(zhuǎn)了一圈，眸中散發(fā)著溫柔幸福的光芒，只見她搖頭道：“這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能為家中盡一分力，這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再說了，能與你四舅舅在一起已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福分，做人要懂得惜福，擁有今天的一切我很珍惜！”

    “四舅母能這樣想自然是最好?！?/br>
    蕭懷素點(diǎn)了點(diǎn)頭，目光卻是轉(zhuǎn)向了窗外，除夕的鐘聲已經(jīng)敲響，只是誰也不肯離去，盡皆都在一起守歲。

    團(tuán)年夜，卻是道不盡的離別愁，蕭懷素舉目望天，冬日的夜空罕見星子，今夜卻有一顆特別得亮，不知道是不是離人的眼淚？

    ☆、第【74】章 離京

    大年之后，杜伯宏與杜伯嚴(yán)同時離開了汴京城，只是一個去往秦嶺，一個南下廣西。

    杜延萍夫妻也趕了過來送行，知道父母要離京，杜延萍早已經(jīng)哭成了個淚人。

    那李家公子倒在一旁勸說了幾句，又被杜伯宏提到一邊問話，岳父見女婿自然要考校幾番，不然怎么放心就這樣將閨女交到他的手中，更何況這一走更是天高皇帝遠(yuǎn)，還能不能再回汴京都是兩說。

    蕭懷素幾個自然也在送行之列，她也是第一次見到了這位大表姐夫。

    一身青竹色的長袍，外面裹著銀鼠毛的披風(fēng)，看身形略顯消瘦，模樣算不得俊俏，但卻有種文質(zhì)彬彬的感覺，目光時不時地落在杜延萍的身上，有種不易察覺的關(guān)切之情。

    “看來大姐沒嫁錯人?！?/br>
    杜延云站在蕭懷素身邊淡淡地開口，唇角卻是浮上了一絲笑容，“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如今大姐歸宿已定，只盼著她在婆家一切都好，早日誕下子嗣，也好在李家站穩(wěn)腳跟?！?/br>
    “二表姐！”

    蕭懷素偏頭看向杜延云，不難發(fā)現(xiàn)她眸中的一絲羨慕，不由悄悄伸手握緊了她的，輕聲道：“二表姐將來也會遇到這樣的有情郎，我一直相信的！”

    “傻丫頭！”

    杜延云感慨了一聲，目光轉(zhuǎn)向了蕭懷素，認(rèn)真道：“表姐要謝謝你，沒有你，我也不會認(rèn)清現(xiàn)實(shí)，也讓母親擔(dān)心了那么久?！?/br>
    蕭懷素點(diǎn)頭道：“二表姐能夠想通自然是最好的，今后這里的人事我們都拋在腦后吧，在西安府大家都會有一個新的開始?！?/br>
    “嗯?！?/br>
    杜延云笑著點(diǎn)頭，杜延玉那廂與杜伯嚴(yán)夫妻話別完了也湊了過來，一手挽一個，“二姐，表妹，你們在說什么？”

    “在說西安府那邊有多好玩呢，還有好多好吃的東西，可美不死你？！”

    杜延云笑著一指點(diǎn)在杜延玉的鼻頭，“可惜了四舅母生產(chǎn)時咱們不能見到，也不知道是個弟弟還是meimei?！?/br>
    “是弟弟，肯定是弟弟！”

    杜延玉肯定地點(diǎn)頭，噘嘴道：“我還等著以后弟弟給我撐腰呢，哪像二姐，嫡親的哥哥就有兩個，羨慕死人了?！?/br>
    杜延云呵呵地笑著，“照你這樣說，那表妹豈不是要愁死？”

    “哪能呢？”

    蕭懷素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笑道：“我巴不得多幾個表妹和表弟呢，不然只我一個人最小，多劃不來！”

    蕭夫人也有兒子，卻是蕭懷素的堂哥，至于她自己的父親膝下可還沒有兒子，當(dāng)然這些她并不介意，蕭家對她來說已經(jīng)變得遙遠(yuǎn)，若是再去了西安府，還不知道有沒有機(jī)會再見到蕭懷暢他們。

    離開之前，是要與她們好好道別一番。

    還有葉觀瀾，自己走了，卻留下他在汴京城里，蕭懷素有些過意不去。

    雖然倆人沒有經(jīng)常見面，可卻時有通信，互相鼓勵寬慰對方，這一路行來她已經(jīng)將他當(dāng)作了最好的朋友。

    姐妹幾個說笑了幾句，倒是沖淡了些許離別的憂愁。

    馬車終于緩緩起行，看著那逐漸消失在視線中的小黑點(diǎn)，杜延玉終是忍不住伏在蕭懷素肩膀上嚶嚶哭泣起來。

    蕭懷素安慰地拍了拍杜延玉的肩膀，輕聲道：“三表姐別難過，還有我陪著你，咱們一起到了哪里都不孤單！”

    杜延玉抹干了眼淚，哽咽地點(diǎn)了頭，“還好有你。”

    ＊

    杜伯宏兄弟攜妻離去后，杜家似乎一下子變得空空蕩蕩了起來。

    王氏雖然還在安排著府里的下人清理點(diǎn)算行裝，但到底心情也有幾分低落，又想到要與丈夫分離，做起事來也有幾分有氣無力的感覺。

    連生家的扶著王氏坐在一旁，倒了杯茶水遞過去，“奴婢看夫人最近臉色有些不好，莫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王氏喝了茶水潤喉，這才長長舒了口氣，搖頭道：“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老是覺得身上軟，提不起勁來，連胃口也變得不好了?！?/br>
    “要不請個大夫來看看？”

    連生家的提議道：“夫人要跟著老夫人回西安去，到時候可有得cao勞，您可要好好保重身體才是?！?/br>
    “唉！”

    王氏嘆了一聲，“若不是公公與老爺還在京里呆著，偌大個杜府需要有人打理，不然我也將你一并帶走，倒是能省不少的心?！?/br>
    連生家的確實(shí)是王氏的好幫手，忙里忙外地幫了她許多。

    如今將隔壁陳家的宅院買下后杜府又拓寬了不少，原本修繕好了準(zhǔn)備擱幾個月再住人，沒想到眼下一家老小都要離開，真正是世事無常。

    連生家的笑道：“二小姐也能幫著夫人理事了，奴婢看表小姐也是個能干的，有她們倆人幫忙，不比奴婢一個人還強(qiáng)？”

    “云姐兒是能干，可這丫頭還能陪我?guī)啄?？?/br>
    王氏搖了搖頭，這翻過年杜延云就要滿十五了，若是他們還在汴京城里，她早就開始張羅著給女兒說親，這下拖了不少日子，等到了西安府再做打算，只怕到出嫁時得有十六七歲了。

    不過多留女兒幾年也好，想著杜延云將要出嫁了，王氏心中便是滿滿的不舍。

    連生家的笑了笑沒再接話。

    不一會兒春柳提了食盒進(jìn)屋，遠(yuǎn)遠(yuǎn)的王氏便聞到一股臊味，等到春柳將食盒接開一看，赫然是條清蒸的多寶魚，紅褐色的醬汁配上白綠的蔥絲看著便讓人食指大動。

    可王氏只是瞥了一眼，便覺得胃酸上涌，那股酸濃的醬香味躥進(jìn)鼻間，她“哇”的一下便吐了出來。

    “夫人！”

    連生家的嚇得大驚，一旁的夏荷趕忙拿了痰盂過來，秋葉也遞上了涮口的溫水。

    好一番忙活后，王氏這才面色稍緩，只撫了撫胸口，皺眉道：“聞著那魚味我便覺著惡心，快些端走！”

    春柳趕忙應(yīng)了一聲，獨(dú)將這盤蒸魚給收了起來。

    連生家的眼珠子一轉(zhuǎn)，頗有些驚喜地看向王氏，“夫人，您不會是又有了吧？”

    “我……”

    王氏一驚，旋即有些詫異地捂了唇，半晌后才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夏荷，“我的小日子是不是有些日子沒來了？”

    夏荷趕忙點(diǎn)頭，“是晚了十幾天了，這段日子忙著奴婢也忘了提醒夫人，是奴婢的不是。”

    “我這還真是……”

    王氏搖了搖頭，頗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眼看著下面幾個孩子都大了，她以為自己再不會有其他的小孩，沒想到……不過這事還要大夫看過后才能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