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有些人也暗自后悔,怎么當初就沒跟杜老夫人好好交往一番,若是再將這關(guān)系套了近乎,眼下想要拜訪王氏莫不是輕而易舉,也不會被人錯想成是那等諂媚逢迎之人。 對于前來巴結(jié)逢迎之人,王氏心里自然是門清,雖然面上一視同仁,但心里到底是作了三六九等的化分,哪些虛應(yīng)即可,哪些不能深交,哪些點頭笑過下次見面或許就不再記得。 一一應(yīng)付這些人也要花些時間,可杜家的名聲卻是在西安府城里漸漸打響了,便不會再有人躲在背后說三道四,畢竟連寧家都作了旁觀放任之態(tài),其他人還有什么可說道的? 其實王氏最想看的還是秦家有什么反應(yīng),那個拒絕了杜家的秦夫人,是否此刻連腸子都悔青了去? 秦府。 秦夫人正面色沉沉地坐在大廳中,兩個女兒伴在一旁,面色均是有些忐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關(guān)于杜家的傳聞她們自然也是聽說了,外界雖然猜測紛紜,但到底寧家與杜家也是禮尚往來了一番,這其中到底有著什么便耐人尋味了。 但她們卻是知道,秦家曾經(jīng)拒絕了杜家的好意,若是此刻再想與杜家搭上線,只怕人家都不愛搭理。 還有大哥秦致遠……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一年偶然見到了杜延云的關(guān)系,有這珠玉在前心中難忘,這兩年來竟然都未再談及婚嫁,眼見已經(jīng)拖到了二十四歲,秦家上下都是著急得很。 “三娘,”秦夫人心中踟躕良久,這才開口問道:“你大哥信上是不是說這兩日就會歸家?” 秦三娘心神一顫,小心翼翼地看了秦夫人一眼,這才上前回道:“母親記得沒錯,大哥信上是這般說的?!?/br> “好?!?/br> 秦夫人沉沉地嘆了口氣,原本挺直的肩背不覺間微微聳搭了一些,她一手撫在額上,搖頭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前世造了孽,今世累得你們大哥姻緣這般不順,明明先前看著還是好的,可就因為我……”說著又搖了搖頭,面上現(xiàn)出一抹悔色。 秦三娘這是知道秦夫人想起杜家那樁事來,不禁小心勸道:“這樣的事情是誰都想不到的,母親也別往心里去?!?/br> 秦四娘也湊上了前來,眼見著秦夫人杯中之水去了一半,這才小心翼翼地提了茶壺給她續(xù)上,輕聲道:“母親,這一次大哥歸來想必就會有個了結(jié),他總不能這樣一直拖著讓家里人為他擔心?!?/br> “說是這般說的,可我就怕他死心眼!” 秦夫人這才抬起頭來,眉尖卻是微微蹙起,面上泛起一抹憂愁,“那一日我也曾問過你大哥,可覺得杜家二小姐好?可他什么也沒說,我只當他不在意暫時放下了心來,沒想到這一放就是兩年,他竟然半點都不提婚嫁之事,我如今想想,莫不是當初那一見便已是動了心,以致于親事最終沒成,他雖然不好怪我,心中卻一直耿耿于懷?” 秦三娘與秦四娘對視一眼,滿滿地都是驚訝,她們竟然不知道秦夫人有這樣的心思,忙開口否認道:“母親莫要這樣想,大哥向來最是孝順,他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一定是您多慮了。” 秦夫人卻是擺了擺手,“是不是多慮,這次等他歸家便有分曉了?!毖粤T又是長長一嘆。 秦三娘與秦四娘心里雖然擔心,卻也不知道再說什么相勸,也只能等著秦致遠歸來再細說。 這樣過了兩天,果然秦致遠歸家了。 聽說與他一道歸來的還有九皇子以及寧府的三爺與六爺。 秦致遠風塵仆仆地歸家,可與離去時心境不同,再次回到西安府他已是心潮澎湃,滿滿心心念念著要與秦夫人談?wù)撨@婚事。 杜延云確實還未定親,他估摸著這幾日便能使了媒人上杜家村提親去。 回家梳洗一番,換了身居家的葛布袍子,秦致遠便去拜見了秦夫人。 “總算是回來了,娘可是擔心了好久。” 秦夫人笑著上前扶起了秦致遠,將兒子看了又看,雖然面色略微有些憔悴,可精神尚佳,且一雙眸中還閃著興奮的光芒,顯然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秦夫人拉了秦致遠落坐,又為他斟了杯茶水遞過去,笑道:“你這番跟著九殿下可還算是順利?” 秦致遠點了點頭,又喝了口茶水才道:“一切順利,九殿下對我也很滿意,回西安府后便說要向總兵大人進言,提了我的官職,總領(lǐng)軍草籌措大事。” “真的?” 秦夫人眼睛一亮,滿滿地都是歡喜,又拉了秦致遠的手細細打量再三,只覺得兒子的眉眼亦加成熟堅毅,那寬厚的肩背已然有了能夠承擔山岳的力量,不由心生感慨,“我兒果真有出息了,”見秦致遠眸中也俱是喜色,話峰一轉(zhuǎn),殷切道:“致遠,既然你這次歸了家,也別再累得父母cao心,咱們尋一合適的姑娘,早些把這婚事辦了吧,你可知我們老倆口想著抱這孫兒已是想了好久了!” 秦夫人這話一出,已經(jīng)有覺悟見著秦致遠如往常一般不動如山或是淡漠推拒的表情,心頭還正想著如何勸說著兒子答應(yīng),卻已見著秦致遠含笑點頭,“母親說得是,兒子年紀也不小了,這親事正該辦了。” 秦夫人微微一怔,接著心頭浮上喜色,拉緊了秦致遠的手忙不迭地點頭,“致遠,你終于是想通了……”可話音一落,又覺得沒對,兒子這眉梢眼色的喜意好似不僅僅是因為事業(yè)上的順遂,便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兒啊,你老實告訴母親,是不是你心里有了中意的姑娘?” 秦致遠這才斂了面色,鄭重地站起身來對著秦夫人長長一揖,這才開口道:“母親,兒子確實有了中意的姑娘,還望母親能上門為兒子提親!” 回到西安府之前,他也派人去杜家村里小心打探了一番,倒是沒聽說杜延云定了親事,他也料想這短短幾個月應(yīng)該還不及決定終身,或許這也是上天冥冥中給他的機會,再也等待不得。 “喔,是哪家的姑娘?” 秦夫人不動聲色地打量了秦致遠一眼,便低了頭端了茶水來喝,心思卻在不斷翻轉(zhuǎn),到底是哪家姑娘能讓兒子這般上心,這般鄭重? 按理說秦致遠這幾個月都在當差,哪還有心思去結(jié)識什么姑娘? 若說是從前就有意了的,那為什么從前不提起,反倒在這當下才與她說? 一定是在這幾個月里熟識的女子吧。 可這幾個月來秦致遠不是在軍營辦差就是跟隨九皇子輾轉(zhuǎn)各個村落間湊糧,莫不是瞧上了哪個村里的姑娘? 西安府周圍有好幾個大村落大姓氏的族群,當然其中也不乏有在朝中立事之人的親眷,就是一般的女子若是德行良好她也不會介意。 就是不知道秦致遠中意的到底是誰? 秦致遠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看向秦夫人,緩緩道:“兒子中意的是杜大人家的二小姐。” “杜……咳咳……” 秦夫人臉色猛然一變,那口茶水還不及咽下便在喉嚨中打了個旋,嗆得她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秦致遠一驚,趕忙上前為秦夫人順著背,“母親且慢點喝水!” 秦夫人好不容易緩過氣來,也顧不得因咳嗽而嗆紅的臉色,攥住秦致遠的手腕急聲道:“哪個杜家二小姐?”私心里還希望不是她以為的那一個,杜家在朝為官的可有不少,但做到杜閣老這般高位的可就只有一人。 秦致遠已料到秦夫人會有這樣的反應(yīng),卻還是鎮(zhèn)定地將話給說完了,“就是曾經(jīng)與咱們家說過親事的那個杜家?!?/br> “你……” 秦夫人手上青筋暴起,只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秦致遠,接著銀牙一咬,忿忿道:“我那一次便問你是否看上了杜二小姐,你什么也沒說,我以為……可你今天你……你這是在打我的臉??!” 當初她是怎么樣與杜老夫人推脫的,又是怎么樣將臉面都抹進了口袋里揣著,如今小心翼翼謹慎行事,沒想到最后自己的兒子還要去求娶人家? 這不是走了一段過場,偏偏把她自己給繞了進去?! 若是應(yīng)了去提親,那是她自己沒臉! 若是不應(yīng),看著秦致遠那又是心疼,又是期盼的眼神,她知道這是兒子第一次對她有所求,或許也是唯一的一次,她又怎么能一口否掉兒子的心意? 那個杜延云有什么好,雖然她也承認那家的姑娘端莊嫻靜貌美如花,可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怎么能再轉(zhuǎn)回頭? 僅僅只是一瞬間,秦夫人已是心念電轉(zhuǎn),只苦口婆心地拉了秦致遠的手勸道:“兒啊,我知道那杜二小姐是好,可是咱們家與他們家已是生了齟齬,若是再登門求娶,他們把咱們晾在一旁都算好的,若是拿了掃帚直接趕人,你讓母親這一張老臉往哪擱去?” 秦夫人有些后悔,早知道當時就不應(yīng)該將事情弄成那般,如今就算想要回轉(zhuǎn)她都覺得沒那個臉去貼上。 可秦致遠怎么別家的姑娘不要,偏偏就看上了他們家的? 莫不是這才回到西安府也聽說了寧、杜兩家冰釋前嫌這事,不然事情已然到了這個地步,他怎么說得出來? “母親,這事兒子已經(jīng)慎重考慮過了。” 秦致遠臉色微沉,可眸中卻是一片堅決,“那杜二小姐許也是因為咱們家的關(guān)系才蹉跎至今,兒子心里愧疚得緊,那一次在杜家村見到了她,本也不作他想,可……可這緣分到了誰也說不清,之后兒子便一直忘不了她……” “你啊你!” 秦夫人難過地閉了閉眼,一指點在秦致遠的額頭,心里那口氣繞了一圈,卻還是發(fā)泄不出來,只能憋得更深,“別以為如今寧杜兩家看著交好了,可今后若再起什么變故,你就是后悔都晚了!” “寧杜兩家交好了?” 秦致遠一怔,旋即眸中浮上狂喜,“原本我還想請六爺幫忙斡旋,沒想到這個結(jié)已是解了?想來從前的都是誤會,定是有人以訛傳訛混淆視聽,當不得準!” “你還請了寧六爺出面?” 秦夫人嘆了口氣,有些哀傷地看了秦致遠一眼,果真是兒大不由娘,自己說了那么半天都沒能改變他的心意,看這模樣還是亦發(fā)堅定了? “是,兒子只是請他從中斡旋。” 秦致遠點了點頭,“不過眼下這般想來是不用了,寧府里消息最靈通,想來六爺一回去便能知曉了。” 秦夫人抿緊了唇角默然地坐在那里,既然兒子將一切都算好了,還有她什么事? 心頭無奈地苦笑一聲,她這算不算是作繭自縛? “母親,”眼前身影一晃,卻是秦致遠撩了衣袍跪倒在她跟前,只仰著頭一臉誠摯地看著她,“兒子這一生就求過母親這一件事,還望母親成全!”說著低下了頭。 秦致遠也知道他所說的事情對于秦夫人來說或許太過艱難,但他已經(jīng)將一切都打算好了,甚至還請了九皇子保媒,這樣秦夫人再跟著出面,也就不怕杜家會給他們臉色看了。 也是他們家理虧在先,受些白眼刁難也是正常,但只要娶到了杜延云,他可以保證今后一定會一心一意地待她,讓她知道她沒有嫁錯人! 秦夫人閉了閉眼,旋即緩緩睜開,看著兒子那鴨青色的發(fā)頂,心中雖然有些酸澀難過,但卻也不是全然決然地否定這門親事,她畢竟還是心疼兒子多于自己的面子,只沉沉一嘆道:“既然你心中已經(jīng)決定了,母親少不得要順一回你的心意,選個吉日便上杜家提親去?!?/br> 秦夫人知道自己兒子的脾氣,平日里看著對什么事情都不太上心,可一旦決定了,那是十匹馬都拉不回來的。 再說兒子好歹想要成親了,這是值得高興的事,雖然他求娶的人家也不算差,但就是…… 秦夫人搖了搖頭,心里那根刺始終梗著,欲拔不拔,又不由嘆了一聲。 秦致遠想是也看出了秦夫人的為難,只拉了她的手輕聲道:“母親,是兒子讓你為難了,不過這次的親事有九殿下作保,咱們家只要有人出面,想來也是不會被拒絕的。” “喔,你還請動了九殿下保媒?” 秦夫人眼睛一亮,原本陰霾的心情好了幾分,若是有九皇子出面,或許杜家也不會給他們難堪。 “是,只是要難為母親了?!?/br> 秦致遠點了點頭,眸中亦是殷殷期盼。 “罷了罷了,”秦夫人擺了擺手,“事已至此,我少不得要舍下這張臉面走一遭了?!?/br> 倆母子又細細商量了一陣,秦夫人這才提起王氏,“如今已是在西安府城里住下,與寧家也有一番來往,外間都傳聞兩家人的關(guān)系并不如之前所說的那般,我看著卻有些生疑,又不知道內(nèi)里究竟如何?”說著看向秦致遠,想來是要讓他打探清楚,若是這事一再反復,是個人都吃不消。 “這事……” 秦致遠細細斟酌了一番,才道:“我會讓人好生打探,若是六爺那邊得空我再去拜訪一番,總要弄清楚,母親不必擔憂?!?/br> 秦致遠這話說來也是想安秦夫人的心,事情走到這一步了,無論如何他都會進行下去,不然請九皇子保媒一說不就成了兒戲。 再說杜閣老如今在朝中地位還是穩(wěn)固,想來寧家也不會這般不智與杜家翻臉才是。 當然,最重要的是還要自己強大起來,今后才能保住自己一家老小。 倒是王氏突然來到這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杜延云的親事,秦致遠一時之間摸不準王氏的心態(tài),不禁也有些忐忑起來。 卻又知道這事宜早不宜遲,還要盡早cao辦起來才是。 秦致遠便看了秦夫人一眼,略微有些躊躇道:“母親,杜二小姐身份高貴,咱們這去提親也把禮給備齊了,萬不可怠慢。” “母親省得。” 秦夫人點了點頭,嗔他一眼道:“自去做你的事吧,人就在西安府呆著呢,跑不了?!?/br> 秦致遠自是紅了臉,母子倆又說了一會話,秦致遠這才告退離去。 秦三娘與秦四娘早在外間等候了一陣,知道秦致遠與秦夫人正在說話不好打擾,此刻見著秦致遠出來,少不得要圍著他親熱地說會話。 又見他春風滿面,眸中的喜色壓也壓不住,秦四娘便打趣道:“大哥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也要與meimei說道一聲才是?!闭f著撒嬌似地拉了秦致遠的衣袖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