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節(jié)
“表小姐到了!” 見到蕭懷素前來,門口守著的小丫環(huán)便向屋內報了一聲,劉美鳳已是快步轉了出來,拉著她就往里走,“表妹快來看看哥兒,真是可愛得緊!”話語里卻是透出一種真實的歡喜來。 劉美鳳性子直爽,雖然有些小女兒的情懷,嘴碎,也愛捻酸吃醋,但都是做在明面上,私下里從不搞什么小動作,是以也不那么惹人討厭。 眼下只怕是瞧著杜延云也生了兒子,心里羨慕得緊,再說討好了姑奶奶在婆婆和丈夫面前也得了臉不是。 屋內還有一股未散去的血腥味,丫環(huán)半開了窗戶,不讓風對著床頭吹,但也散去了一些味道。 杜延云正疲倦地躺在床榻上,蒼白的面色難掩一絲羸弱和憔悴,見到蕭懷素來了不由牽了牽唇角,笑著喚了一聲,“表妹!” “二表姐快好生歇著,別說話了!” 蕭懷素上前便按住了杜延云的手,王氏就坐在床榻邊的錦凳上,將手中抱著的襁褓斜了斜,露出一張小巧白凈的臉來,笑道:“你表姨來看你了,哥兒乖喔……” 孩子正睡著,長長的睫毛輕輕顫了顫,頭發(fā)生得很濃密,鼻子小小的,蕭懷素覺得它的五官都皺在了一起,那么小,小得她都不敢輕易抱他了,只伸手輕輕刮了刮他的臉,“哥兒的眉毛生得像二表姐,嘴唇紅嘟嘟的呢!” 若是杜延玉在這里只怕又是好一陣歡喜,可誰叫她離開得不湊巧,這才剛走孩子就生下來了,蕭懷素心里好好琢磨了一番,這嬰兒可不好畫呢,不若等著孩子的五官長開些再畫幾副肖像給杜延玉送去。 “這剛生出來的孩子都是一天一個樣,你明日看又不同了?!?/br> 王氏笑了笑,雖然面上高興,可眸中難掩疲憊,她在這足足守了一宿。 “我看這孩子是吸收了二姑奶奶與二姑爺?shù)拈L處,將來定是長得俊俏。” 劉美鳳不忘在一旁拍著馬屁,只王氏與杜延云聽來都很是受用。 屋外又響起一陣腳步聲,有人掀了簾子,蕭懷素只見得一截清雅的藕荷色裙擺在眼前一晃,吳清娘已是帶著丫環(huán)進了屋,當先便給王氏行了禮,又看了看孩子,才道:“隔壁花廳已經(jīng)擺上飯了,婆母用一點便回去歇息吧,這里有我看著二姑奶奶。”又讓蕭懷素與劉美鳳一道去吃些。 大家接了消息都第一時間趕到杜延云的院子看望他們母子,這飯食都沒有用過,所以吳清娘才下去安排了一番。 “老夫人與延雪那兒……” 王氏點了點頭,又問起了杜老夫人與杜延雪,吳清娘便笑著回道:“媳婦讓人先將四meimei接到了老夫人那里,早膳也一并送了過去,老夫人用過膳食后便會帶著四meimei過來?!?/br> “好。” 王氏這才笑著點了點頭,雖說吳清娘嫁過來后她將這管家的事情交了出去,但到底如今淳哥兒還小,吳清娘也有顧不過來的時候,所以時不時地她也會幫襯一二,畢竟吳清娘兼著媳婦與侄女的兩重身份,又是她的嫡長媳,比劉美鳳要得她看重一些也說得過去。 吳清娘從王氏手里接過了孩子,又坐在錦凳上與杜延云說話,“二姑奶奶先睡上一會兒,哥兒醒了就有奶娘喂著,餓不著他!” “有大嫂照看著,我自然是放心的?!?/br> 杜延云笑著點了點頭,她生產后本就虛弱,喝了一碗雞湯后便也疲倦地睡了過去。 這頭蕭懷素并著王氏婆媳一道用了早膳,等著杜老夫人帶著杜延雪過來后,王氏請了個安便回屋歇息去了,到底已經(jīng)不年輕了,熬了一晚也是有些吃不消。 由著杜延云在里屋歇息,吳清娘便將孩子抱到外間給杜老夫人看,這孩子真是挺能睡的,蕭懷素過來看他就沒醒過,奶娘倒是已經(jīng)侍候在了一旁。 不多時,孩子哭醒了,吳清娘便讓奶娘先給孩子清洗一下,換張尿布墊子,這才抱在隔壁次間里喂奶去了。 劉美鳳對這一切都有些稀奇,全程跟著奶娘看著學著,這也是長長經(jīng)驗。 蕭懷素倒是沒有跟過去,她畢竟是未出嫁的姑娘家,臉嫩。 “沒見著二姑爺呢?” 見杜老夫人問起了秦致遠,吳清娘便笑著答道:“二姑爺?shù)戎鐑郝淞说?,又進來看望了二姑奶奶一眼,這便回王府報信去了,只怕不一會兒才回轉?!鳖D了頓又道:“孫媳婦已經(jīng)著人到各家親戚朋友那里報喜去了,老夫人且放心!” “好!” 杜老夫人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你辦事我放心,倒是和你婆婆一個樣?!?/br> 吳清娘看著文弱,可理起事來也是面面俱到,張馳有度,蕭懷素在一旁看著不禁暗暗點頭,王氏挑媳婦向來不錯,兩個媳婦放到各自的位置上也各有各的好。 眼看著天色逐漸亮了起來,杜延昭與杜延意又到這邊打了一頭,順道給杜老夫人請安,將就著用了些早膳,便上衙當差去了。 杜老夫人坐了一會兒見著杜延云母子均安,遂也放心回去了。 蕭懷素也是閑著,吳清娘便請她來幫忙,各家的禮單陸續(xù)送到了,請她幫忙照看著理一理,若是需要回禮的也記下,不日杜府一并給送出去。 蕭懷素在杜家村時便管著家事,如今就收禮回禮上運籌一下也不算難,倒是將一天的時間盡數(shù)打發(fā)了過去。 孩子兩個時辰便要喂一次奶,杜延云時醒時睡,倒是沒有人去打擾她。 等著晚間杜伯溫才從宮里回來,洗去一身疲憊與王氏一同來看望自己的親外孫,問起女婿是否給孩子起了名字,秦致遠便笑著答道:“倒是與延云商量過,若是得了女兒小名便喚作果兒,若是兒子的話便取名秦季?!?/br> “季哥兒么?取四季之長,依時而變,不錯不錯!” 杜溫伯笑著點了點頭,他面相文雅,即使蓄著短須也很有大儒的風度,王氏在一旁看著只是抿唇笑著。 秦致遠初為人父,自然是滿臉的春風得意,即使面色略有些憔悴,卻也掩不住那絲雀躍與歡喜從眼尾縫里流泄而出。 聽杜溫伯這一說,秦致遠微微拱了拱手,便道:“岳父、岳母大人,等著延云出了月子,小婿預備將他們母子接回去,就不在此叨打擾了。” 王氏聽了這話卻是一臉愕然,滿心滿臉的不愿,“二姑奶奶在這怎么了,好歹是娘家,大家都能看顧著些,若是到了那邊……”說著看了秦致遠一眼,雖說她也不嫌棄這個女婿,但能將女兒留在身邊自己看顧著也好。 杜伯溫卻是明白秦致遠所想,見他一臉尷尬的模樣,不由掃了王氏一眼,道:“致遠說得也有道理,這來了京城他們夫妻倆就沒過過自己的小日子,如今有了孩子也是正該?!?/br> “多謝岳父大人!” 秦致遠一臉欣喜地對著杜伯溫拜下,還是男人最明白男人的心思。 若不是他到了京城初定,一時之間照顧不過來杜延云,又加之她正懷有身孕,怕下人照顧不周,這才讓她回了娘家住著,可總住在娘家也不是個事,他到底是個男人,也有男人的尊嚴。 杜家門第高貴,杜延云又是低嫁,只沖著這一點,秦家人就對杜延云百般得好,再說他當初又是真心愛慕求娶,自然是極寵愛這個妻子的。 王氏還想說什么,可看著杜伯溫對她使了個眼色便也歇下了心思,想來想去不由在心里沉沉嘆了一聲。 她是想要女兒和外孫過得好些,秦家在京城沒有宅子,秦致遠那座三進的宅院還是秦王賜給他的,雖說一應用具都不缺,可看著到底是小氣了些,也不知道住得舒服不舒服。 秦致遠卻沒留意到王氏的臉色,又徑直道:“我也寫信回了西安府,或許我母親也要來看望季哥兒,到時候小婿再陪著她一起來拜會二老?!?/br> 這話一說,王氏便明白了過來,心中便也沒有那么別扭了。 若是秦夫人也要來京城,那秦致遠夫妻就確實不適合再住在杜家,不然要親家母也住進來么,倒是沒這樣的事。 季哥兒的洗三禮秦王甚至還親臨了杜府,足見對秦致遠的看重,寧湛與趙坤自然也跟隨著一同來了。 趁著外院擺席的空當,寧湛便進了內院找蕭懷素。 內院女眷也是不少,寧湛避過了眾人專挑了小道,熟門熟路地進了小跨院歇著,這才讓代兒去尋了蕭懷素回來。 “六哥你倒是閑,還有空往里面走上一圈。” 蕭懷素累得額頭已是出了幾層的汗,這一路走一路擦,帕子都換了兩張,褻衣粘粘地沾在身上,她也正打算回屋換一身衣服。 “這不是來看看你么,看你忙得!” 寧湛遞上一盤井水湃過的西瓜,那一陣涼氣撲面而來,讓蕭懷素驟然覺得涼爽了不少,已進夏天天氣慢慢變得炎熱了進來,這樣的天杜延云做月子可不好受,看著那明晃晃的太陽,蕭懷素都覺著有些頭暈。 “怎么了?” 寧湛騰出一只手來扶住蕭懷素,剛才那一下她腳步有些不穩(wěn),連精神都有些恍惚,讓他有些擔憂。 “許是累著了?!?/br> 蕭懷素定了定神,就著寧湛的攙扶緩緩落坐,呼出一口氣道:“自從二表姐生下孩子,家里人都圍著打轉,難免有顧忌不到的地方,大表嫂便叫了一起幫著理事,這兩天晚上都只睡了四個時辰不到。”說著便拿袖子一掩打了個呵欠。 寧湛卻是不解,順手插了一塊西瓜喂到蕭懷素嘴里,問道:“不是還有你二表嫂嗎,她們妯娌管著家正合適,你去湊什么熱鬧?” 蕭懷素兩手一攤,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原本大表嫂也是交了差使給二表嫂的,可沒管到一天便出了三處錯,再不敢叫她來管家了?!?/br> 有些人就是命好,因是劉家的小女兒,劉美鳳從小在家里就被嬌養(yǎng)著,沒正經(jīng)地管過事,也不知道劉夫人這是心疼女兒還是害了女兒。 不過閑人也有閑人的好命,劉美鳳不是長媳,今后管家理事也確實落不到她頭上,就算將來分了家,夫妻倆把門一關,還不是自己理自己的事,到時候怎么樣就沒有人說道了。 “還有這種事?” 寧湛卻是被蕭懷素給逗樂了,他原以為女人都是個頂個得強,沒想到還能碰到個這樣笨的,倒真是有意思。 “快別笑了,這種福氣是羨慕不來的!” 蕭懷素嗔了寧湛一眼,端了一旁的銀碟吐了西瓜子,又順手插了塊西瓜入口,頓時覺得一陣清涼的香甜浸入體內,整個人都覺得舒爽了不少。 見蕭懷素這樣熱,寧湛便向丫環(huán)拿了紈扇來給她打著,蕭懷素舒服了,不由賞了他個贊許的眼神,“六哥這樣進來,就不怕王爺找你呢?” “王爺正被人拉著喝酒,再說我給趙大哥打了招呼,讓他先擋著!” 寧湛笑了笑,見蕭懷素臉上貼了個西瓜子,不由伸手將它給捻開了,笑道:“多大的人了,吃個西瓜還胡到臉上?”說著呵呵笑了起來。 蕭懷素一時紅了臉,嗔他一眼道:“我不吃了!”說著將盤子往前一推站了起來,又給寧湛飛了個眼神,“我進去換身衣服,六哥若是不急便在這等著吧?!?/br> 看著蕭懷素裊裊娜娜地離去,寧湛這才不舍地收回了目光,又插了一塊西瓜放在自己嘴里,他自然是要等著的,人還沒看夠呢,總比在外面對著一幫大老爺們喝酒甩膀子要強得多。 這個時候也不好去廚房提了熱水來沐浴,蕭懷素只擦了擦身子,換了一套蜜色的薄紗裙,又將頭發(fā)重新梳理了一次,轉出內室見著寧湛還在,不由抿唇笑了。 寧湛又向蕭懷素說起秦王大婚的事,“婚期定在十一月,娶的是威遠侯府的嫡長女?!?/br> “竟是蔣小姐?!?/br> 蕭懷素有些吃驚,威遠侯府的嫡長女喚作蔣湘,這她是知道的,這位蔣小姐也是從小喪母,由祖母撫養(yǎng)長大,規(guī)矩上是沒有差的,只聽說人有些嚴厲了些,在貴女圈子中并不討喜,甚至連威遠侯也只守著個爵位沒有差使在手,不曾想竟成了秦王的未婚妻。 若是秦王想要壯大自己的勢力,自然不想娶個這樣的王妃。 寧湛也明白蕭懷素的困惑,便搖頭道:“這是皇上指的婚?!币痪湓挶泓c醒了她。 既然是皇上指的婚,便不能說你愿意還是不愿意,這是必須聽從并執(zhí)行的,不管你是皇子還是臣子,甚至封了王也一樣。 雖然皇上與秦王是父子,但論起來也是君臣。 蕭懷素緩緩明白過來,皇上這是不想要秦王壯大,從去年的那場變故之后,只怕皇上就警惕多了,兒子多雖是好的,可兒子太多了又個個肖想著他的位子卻是不好了,若實力大的免不得又要搞風搞雨。 皇上為了自己過得舒坦些省掉些麻煩,不得不壓制自己的兒子。 “好了,不說這個了,王爺也煩惱呢?!?/br> 寧湛笑了笑,畢竟是秦王自己的事,他也就是隨口一說。 秦王若是有野心,他少不得到時候要幫襯一把,如今已經(jīng)綁在這條船上,再沒有退后的機會,秦王好了他才能好,這是必然的。 但也不一定要靠姻親關系才能上位,秦王是有真才實干的,又加之心思縝密,放眼幾個皇子里,倒真沒有比得上他的。 蕭懷素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便轉而說起了寧淵,“那你四哥的親事呢,你有什么打算沒?” 寧湛咧嘴一笑,“我是想讓四哥尚公主!” “尚公主?!” 蕭懷素瞪了寧湛一眼,“真的假的?” 尚公主可不簡單,皇家的金枝玉葉,嫁過去就沒人敢給她罪受,上面的婆婆說不定都要小心伺候著,而且駙馬一般還不能納妾。 她怎么覺得寧湛這主意是沒安好心呢。 寧湛卻不這么認為,他有他的道理,只解釋道:“三嫂可不是個好相與的,若是四哥想要順利掌家,少不得要靠著未來的四嫂,所以這身份第一是不能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