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為這水底下，有水鬼？”大拿說。

    “不是水鬼是什么，本來是相安無事的，都怪我的婆娘，把蓄水池里的水弄到家里面，我不知情的情況下，用水洗澡！”冬生叔說。

    “那之后，發(fā)生了奇怪的事情？”大拿急切的問，“你之前跟我說的，不是這個?！?/br>
    “我那是怕說出真相，就騙了你們?！倍鷩@氣說，“我知道這個池子里出了那么多事，怎么可能還飲用，實在是惹事上身，沒辦法了，我才不得不繼續(xù)跟這蓄水池的水打交道。”

    “這個蓄水池，到底有什么古怪？”大拿問。

    “事到如今，我就什么都不瞞你了?！倍Ａ撕芫?，“反正，鋼廠里的傳言，說這個蓄水池，是個獻祭的地方……”

    “獻祭是做什么？”二子疑惑的望向大拿。

    “是不是過年的時候，在香堂上擺上很多東西來祭拜祖先的那種？”大拿皺著眉頭，內(nèi)心里隱隱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說不上來。

    “跟祭拜祖先類似，但這個里面，用來獻祭的供品，是人。”冬生說。

    二子猛得一哆嗦。

    大拿其實已經(jīng)明白了，就跟洪兵當了橋的供品一樣，他在蓄水池里沒當上供品，到了橋墩那里，還是當了。

    “鋼廠自從修建以后，怪事發(fā)生了不只一次，死了很多人，也失蹤了很多人?！倍凵褡兊妹噪x起來，陷入回憶，“后來請了高人回來，就挖出這個蓄水池。領導們只是告誡大家不要靠近，實際上你看，根本沒有做出什么防護措施?！?/br>
    “是噢。很奇怪?！倍余f道。

    “因為，該死的，逃不掉?！贝竽美淅湟缓撸八麄兪窍胱寗e人自尋死路，給其他人擋災，用少量犧牲，換取其他人的平安！”

    “自從我用那水洗腳之后，身上就開始流臭水。但只要用蓄水池的水洗一洗，又會舒服很多，后來，就喝了，喝了之后，身體會更舒服，可只要隔太久不喝，就會渾身難受?！倍f，“我很清楚的知道，這水跟鴉片差不多，會讓人上癮，不能喝。但我忍不住，甚至會夢游，跑到蓄水池邊上。好幾次，都被我媳婦發(fā)現(xiàn)，給扯回去。于是，我就想到，肯定是池子里那些祭祀時死去的人，變成了水鬼，要拖我下去好投胎。

    “所以，當你看到外地來的游客的時候，就起了壞心思！”大拿毫不掩飾的瞪著冬生。

    冬生慚愧的點頭，“我從蓄水池里打了水，給他們用，希望水鬼找上他們，不要再來找我?！?/br>
    “可你失敗了，他們出了事，但沒有被水鬼拖走?！贝竽谜f，“你知不道，這種行為，我報告劉所長，可以讓他把你抓走，你這叫蓄意謀殺。”

    “我叔又沒害死人！你別亂扣帽子！當了兩天兵了不起了！”二子見大拿這么說，立刻反駁道。然后對著冬生說，“我們找個工地，看能不能把他們的土渣運到蓄水池這邊，把這個水坑給填了?！?/br>
    “蓄水池是廠里的財產(chǎn)，”大拿恨恨的說，“你們說填就能填嗎？”

    老沙和神偷兩人對視很久。神偷才把話說出來：“你認為下面有什么東西？”

    “也許當年埋葬那個將軍的時候，他們布置了一個很厲害的地下布局，并且有某種我們知道的地下生物，”老沙壓低聲音說，“然后多年來，一直有人在把這個墳墓給壓制住，以前的辦法就沒法知道了，但是這個鋼廠肯定是壓制地下墳冢的一個奇門。”

    “那還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神偷說，“這得要多少錢啊，做這種事情的人，該有多大的權力?！?/br>
    “也許不是一個人做的，”老沙說，“很有可能是一個組織，或者是門派。”

    “中國怎么可能有這么隱秘的組織，又這么強大，而不被人發(fā)現(xiàn)?！鄙裢蛋堰@句話說完，看見老沙和嫣兒都在搖頭。

    “連文革時期都能調(diào)動這么大的人力和資源來修建一個鋼廠，”老沙說，“那個勢力，一定是盤根錯節(jié)，影響巨大?！?/br>
    “那我們表決一下吧，”神偷說，“我們現(xiàn)在決定，退出還是繼續(xù)。同意繼續(xù)的人舉手?！?/br>
    神偷把話說完，就舉起手，然后嫣兒也舉起來。但是讓神偷沒想到的是，老沙也把手舉起來。雖然已經(jīng)二比一，無關決定。但是老沙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讓神偷很意外。

    “我覺得我不可能抽身了，”老沙說，“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個勢力存在的話?！?/br>
    “老沙，”神偷說，“我們談談我們之前的事情吧?！?/br>
    老沙遲疑很久，問神偷，“你們真的準備退休，然后去南美？”

    “確定了?！鄙裢悼戳丝存虄?，嫣兒面無表情。

    老沙坐下來，把衣領的扣子解開，掏出一個掛鏈，鏈子上吊著一個飾品，鐵的，形狀是個卐。

    “這是我?guī)煾副蛔ブ敖唤o我的?！崩仙痴f，“他已經(jīng)有預感自己的會被抓住，把這個東西給了我，對我說，如果我看到類似的風水布局，我就該退休了?！?/br>
    “這個卐，只是個符號而已?！?/br>
    “是的，”老沙說，“但是有一個門派，我?guī)煾笇ふ伊艘惠呑?。沒想到終于被我碰上了。”老沙說了這句話，就開始沉默，看著神偷。

    神偷點頭，“我父親是個考古學家，母親是一個鋼琴師，他們在文革后期自殺，那時候我八歲?！?/br>
    老沙吸一口氣，“我在街上流浪的時候，遇到了我?guī)煾福o了我一身本事，他一直在找卐字形的風水，他不缺錢，但是就帶著我走南闖北，到處尋找。直到他突然被人抓走，也沒有找到。”

    “我被我的舅舅收養(yǎng)，”神偷說，“但是舅舅家里過的不太好，他有四個子女，我從小看慣了表兄表姐和舅媽的白眼。所以在我十六歲，在街上能做什么呢，我得活下來。沒想到我做不了音樂家，也做不了考古學家，卻有偷東西的天賦?！?/br>
    “十一年前我父親去世，”嫣兒說，“我那年十三歲，我沒你們這么坎坷，家里供我念完大學，我學的是計算機專業(yè)，我還沒有畢業(yè)，就已經(jīng)有人讓我?guī)退麄冏鍪拢瞧谱g一個銀行儲蓄主任的電腦密碼，并修復被格式化的資料。然后我一直和這種人有聯(lián)系，然后遇到了他?！辨虄菏种钢裢?。

    老沙接著說：“我后來去各個監(jiān)獄尋找我的師父，順著抓他的人的線索去找，可是我?guī)煾刚也坏搅?，不知道被關在什么地方，也可能已經(jīng)死了。后來我潛入過被逮捕的當?shù)毓上到y(tǒng)的檔案室，根本就沒有任何線索。他讓我躲起來之前，說過的那個卐字布局，這么多年來，我一直在琢磨他說的話?！?/br>
    “既然這樣，”神偷攤攤手，“我們沒有任何顧忌了，該怎么做就去怎么做吧?！?/br>
    “你的四個探頭，一個在林子里，一個在值班室，還有兩個在什么地方？”

    “一個在附近的塔林，還有一個在民宅的豬圈里?！鄙裢祮?，“你知道這個干嘛？”

    “你們是怎么確定安裝探測器的放置點的？”

    “這個要問嫣兒。”神偷把頭看向嫣兒。

    “系統(tǒng)根據(jù)當?shù)氐牡匦危o出的最合理的方位?！辨虄夯卮稹?/br>
    “把四個探頭都收回來，”老沙說，“已經(jīng)驚動下面的東西了?！?/br>
    神偷和嫣兒點頭，“我們晚上就去?！?/br>
    “我晚上去廠里，”老沙說，“那個大拿還有幾個保安，一定知道一些當年的事情，我去問問?！?/br>
    三個人計劃完畢，到了晚上分頭行動。

    老沙向神偷和嫣兒告辭，本來是想回去休息一下，晚上去工廠，但是坐在房間里，心神不定，他已經(jīng)和神偷開誠布公的說了自己的經(jīng)歷，他師父神秘失蹤和鋼廠之間的聯(lián)系。老沙自幼流浪，是師父收留了他，授給他手藝，不讓他餓死街頭，在他心里，師父就是父親?，F(xiàn)在突然發(fā)現(xiàn)鋼廠的背景，怎么能安心坐得住。而且，他又發(fā)現(xiàn)房間里的桌子又抖動了一下，桌子上的水杯搖搖欲墜。

    震動感增強了，老沙再也無法保持平靜，匆匆的穿了衣服，向工廠走去。

    到了值班室，也是大拿的宿舍，老沙看見房間里除了大拿和二子，還有一個中年人神情萎靡的蹲在房間里，手腳都有被綁過的痕跡。

    “抓到小偷了？”老沙問。

    “你說什么呢？”二子說，“這是我叔，找我們有事的。”

    老沙對大拿說：“你聽我說啊，這個工廠里出過事故，而且出事的過程很詭異?！?/br>
    “你又是聽誰說起的這些？”大拿說，“你也打聽到這鋼廠的蓄水池淹死過人，鋼水潑出來過？”

    老沙呆了，沉默一會說，“我聽說的是另外一件事情?！?/br>
    “還真他媽的亂了，”大拿說，“都沒完沒了。”

    “你們聽說過，這個鋼廠以前出過塔吊事故沒有？”老沙急切的問大拿。

    “沒聽說啊，”大拿撓著頭說，“老胡當年也沒給我談起過?！?/br>
    “老胡！”老沙幾乎要蹦起來。

    老沙的貿(mào)然舉動，把大拿和二子嚇了一跳，二子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冬生已經(jīng)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身體痙攣，口角冒著白沫。

    “掐人中！”大拿對二子喊，“趕快！”然后跑到自己的床邊，在床上飛快的翻東西。

    二子嚇傻了，動都不動一下，嘴里只是重復的喊：“冬生叔，冬生叔……”

    老沙連忙蹲到冬生的身邊，掐的人中，看見冬生眼睛還是睜開的，但是瞳孔正在放大，喉嚨里咕咕響個不停。

    “大拿，趕快把這人送醫(yī)院，不然來不及了。”老沙大喊。

    “送醫(yī)院也來不及了，”大拿已經(jīng)跑了過來，把一個小瓷瓶飛快拔掉塞子，瓶口對著冬生的嘴巴，滴了兩滴黑褐色的液體進去。

    隔了好久，冬生的嘴巴張開，“荷——”，長長換出一口氣來。

    老沙問二子，“你叔叔怎么會這樣？”

    “他以前是這個工廠的工人，”大拿說，“他知道一些蓄水池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你們工廠以前有個負責安全的工人，姓胡？”老沙問冬生。

    “不用問他，”大拿搶著回答，“老胡是我的前任，以前是這個工廠的保衛(wèi)科長?！?/br>
    “塔吊出事的時候，這個人一定在場?！崩仙持钢f，“他聽到我說起塔吊的事故后，就發(fā)羊癲瘋了，當時也有姓胡的人在場?！?/br>
    這句話一說，大拿和二子都沉默起來。

    “那么多姓胡的，”大拿說，“不見得是同一個人。”

    “我們問問他不就結(jié)了。”老沙冷冷的說，“你看看他現(xiàn)在嚇傻了的樣子，他知道的東西比我們多的多。”

    “冬生叔，”大拿看見冬生已經(jīng)慢慢恢復過神來，“別瞞著我們了，如果你不想出事，就把知道的都告訴我們?！?/br>
    “兔子兵，殺人的兔子兵，”冬生喃喃的說，“還有好漂亮的云彩……”

    老沙背心毛骨悚然。

    冬生的情緒漸漸的穩(wěn)定下來，看來大拿藥瓶的里的液體的確有點講究。冬生終于能夠平穩(wěn)的說話了，回到了一個中年人的沉穩(wěn)，然后從他進入工廠后開始說起來，鋼廠在建廠之后，非常紅火，是整個虎符鎮(zhèn)的經(jīng)濟命脈，工人們的待遇，也比其他人好很多，鎮(zhèn)上的人都以進入鋼廠為榮。

    冬生擠破腦袋，動用各種關系，花了不少力氣才進了廠。結(jié)果沒過多久，鋼廠里就出了事。

    鋼廠擴大規(guī)模，在旁邊的空地，建立了新廠房，建筑隊建完之后，沒來得及進行收尾工作，就趕赴外地進行一項搶險任務。鋼廠領導就派了自己人，來拆卸塔吊。而塔吊的cao作工，就是冬生。

    冬生說到這里，老沙對著冬生說：“你到底在上面看到了什么？拆卸塔吊的人是不是都掉下來了，為什么只有你沒事。”

    “你怎么會知道塔吊的事情！”冬生驚懼的說，“應該沒人會知道了，沒有人會知道了?！?/br>
    “是不是因為出事后，其他的當事人都死了，就你一個人活了下來?！崩仙巢讲骄o逼。

    “老胡，還有老胡沒死，”冬生身體又在開始發(fā)抖，“還有一個裝卸工也沒死，可是他……”

    “他們到底是怎么死的，”老沙問，“是不是被鬼魂從塔吊上，一個一個扔了下來?！?/br>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這些事情？”冬生指著老沙，“你是個什么人?！?/br>
    這件事發(fā)生的時候，冬生在塔吊頂上，在那些詭異的士兵爬到cao作臺之前，他也跳了。幸運的是，他在慌亂中，從里面打不開cao臺的門，幸運的是，那些恐怖的鬼魂，也沒有進來，但是他親眼看到身下的四個人，一個個被扔下去，唯一的例外是老鄒，那是安全帶救了他，把他掛在了塔吊上。

    接下來就是天邊的那團紅云，把塔吊的頂部全部給包圍起來。躲在cao作室里，除了紅光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只聽見外面一陣陣的咚咚聲音，那是那些鬼魂在瘋狂的敲擊cao作室。他閉上眼睛，感覺塔吊在劇烈的搖晃，隨身都會倒塌，直紅云散去，一切都安靜下來。然后看見掛在塔吊上的老鄒在荷荷荷荷的傻笑。

    老鄒瘋了。

    在塔吊地上看到的那副場景，冬生沒有告訴任何人，一直隱瞞著當初看到的事情，他不敢說因為這件事故，導致了老鄒的精神失常，他不敢把看到的事情說出來，以免被人當做和老鄒一樣的瘋子，他很需要這個工作，不過在那之后，他再也不敢做塔吊的cao作工，任何高空作業(yè)，他都不敢了，只能在車間做了一個行車的cao作員。

    “你看到的是兔子兵？”老沙聽完冬生的敘述，疑惑的問，這跟他從探測儀里聽到的，不太一樣。

    “我記得當時的云彩很漂亮，它們不是在頭頂，而是在我們腳下，讓人想要跳上去，仿佛可以升仙！”冬生咧著嘴癡癡的笑，似乎又回到了當天，然后臉上陡然變得很驚恐，聲音高了幾度，“我看的很清楚，把他們?nèi)齻€人扔下去的，就是密密麻麻爬上來的兔子兵，讓人看著發(fā)毛……”

    “不能再讓他回憶，剛剛才清醒！”大拿趕忙拍了下冬生的頭，“今天就這樣，我們要理順下思路。老沙，你跟我來。二子，你看著冬生叔，剛才我給他吃了藥，暫時不會有事?！?/br>
    “你有藥，怎么不早點拿出來！”二子瞪了大拿一眼，要去搶大拿手里拿著的小瓷瓶，“把藥留下，等下還要用！”

    “你知道個屁，這是救命的東西，又不是隨便就能在藥店買到的，不到關鍵時候，怎么能用！”大拿把小瓷瓶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