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施夏茗低頭看著她環(huán)在自己腰間的手,克制地舒了口氣,慢慢拉開她的手,轉(zhuǎn)過了身。 他看著她,用一種相當復雜的眼神,她有點不明白,不自覺朝后退了一步,這一步讓他眉頭一擰,道:“等你好點,我?guī)愠鋈コ燥?。?/br> ……擺出那副嚴陣以待的樣子原來只是要去吃個飯?盛一諾松口了氣道:“我沒事了,早上起來感覺好多了,隨時都可以去。” 施夏茗沒有笑意地揚了揚唇,無聲地轉(zhuǎn)身離開,盛一諾站在門口看著他消失在電梯拐角的背影,心里略糾結(jié)。 其實她有很多問題,比如他是怎么進來的,比如她那天聯(lián)系不到他到底是為什么,但她都沒問。她總覺得如果她問了,會有更多比現(xiàn)在還復雜的事參合進來。 幾日過后,盛一諾的感冒好了很多,施夏茗也言而有信地帶她出去吃飯了,只是吃這頓飯的,并不只有他們兩個人。 施夏茗在一間日料店定了包間,他們倆都到了之后并沒有開始用餐,而是等了約莫十分鐘,等來了一位滿頭華發(fā)但精神很好的老先生。 老先生氣質(zhì)很好,儒雅斯文,對盛一諾的態(tài)度也很和善,盛一諾對他也有印象,這應該是人民醫(yī)院的許副院長,之前她出車禍住院時醒來見過他,但沒交流過。 “許院長好。”盛一諾客氣地跟他打招呼。 許院長淡淡笑道:“盛小姐看起來精神不錯,果然是康復了,夏茗的方法很奏效嘛?!?/br> 盛一諾有點尷尬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施夏茗道:“許院長,因為私事占用您的時間,真的很不好意思?!?/br> 許院長道:“好啦,我都來了,就不說那些沒用的了,說正題吧?!?/br> 盛一諾不解地看著施夏茗,施夏茗沒看她,只是對許院長說:“我之前說的那個病人就是盛小姐,您是這方面的專家,當初她出車禍也是您接診的,您覺得她還有恢復記憶的可能嗎?” 許院長瞇了瞇眼,看著盛一諾沒有很快說話。盛一諾這下全明白了,施夏茗這頓飯只是為了讓許院長幫她看看腦袋,他想讓她恢復記憶。 盛一諾神色有些恍惚,許院長沉默了一會后說:“其實這件事,在盛小姐剛出事時還是有希望的,但那個時候……”他略頓了一下,道,“商先生并不在意這個,所以就……” 話點到為止,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當初是商徵羽刻意避開了這項治療,把盛一諾給耽誤了,現(xiàn)在也不好說能不能成了。 “那許院長有什么好辦法嗎?”施夏茗沒什么表情地問。 許院長思索片刻道:“改天讓盛小姐來做個檢查吧,我要好好看過才知道?!?/br> 施夏茗端起清酒道:“麻煩許院長了,我敬您?!?/br> 許院長端起酒杯,雖是在和施夏茗喝酒,眼神卻總是瞥向盛一諾,似乎對她十分好奇。 這頓飯吃得盛一諾心力交瘁,吃完出來后,施夏茗載她回家,她一路都沒說話,等車子停在她宿舍樓下時,她左思右想了半晌,終于忍不住開口了。 “施醫(yī)生,你很想我恢復記憶嗎?”她問他,帶著求證般的眼神,讓人無法忽視。 施夏茗目視前方,眉頭輕鎖道:“你不希望嗎?” 其實我是不希望的。 這句話盛一諾只在心里說了,沒有講出來,因為她知道她這樣的心態(tài)是不正常的。 事實上只要她恢復記憶,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包括她曾與施夏茗之間的那些糾葛。 然而,在還記得那些事的時候,他們的糾葛因為一場車禍中斷,那么等她想起了那些事,他們之間的關系是會恢復到車禍之前的尷尬境地,還是現(xiàn)在這樣? 她無法保證自己想起一切后心態(tài)是否有變化,更害怕了解到自己曾經(jīng)真的是個惡毒自私的女人,最害怕的就是失去施夏茗。這樣的賭注太大,她真的不想冒險,她覺得他現(xiàn)在對她很好,他們可以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但他會找許院長來見她,就已經(jīng)說明他的態(tài)度。 良久,盛一諾露出笑容,深吸一口氣道:“如果這是你希望,那我就去治?!?/br> 施夏茗捏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他看向她幾乎脫口而出什么,可恰巧她的手機響了,他硬生生地把話憋了回去,抬手示意他接電話。 盛一諾拿出手機看了看,對他說:“我老板的電話,稍等。” 施夏茗的臉色愈發(fā)微妙,他轉(zhuǎn)開頭看向車窗外,耳邊是她旁若無人的電話。 “薄總,找我有事?” 她這么客氣的話,其實很平常,以往她也是這樣,但落在曾看見她上了薄明車子離開的施夏茗眼里,就是刻意的偽裝。他捏著方向盤的手勁越來越大,夸張到令人替可憐的方向盤擔憂。 薄明并不知道電話那邊還有別人,只是如常道:“三天后酒店要接待外賓,準備的怎么樣了?” “都準備好了,薄總可以隨時檢查?!?/br> “不必了,你看好了就行,我相信你的能力?!?/br> “謝謝薄總的信任。”盛一諾依舊十分拘謹,盡管薄明在盡量地緩和他們相處的公式化。 “你今天休息吧,在家里?”他似不經(jīng)意地問。 盛一諾有意快點掛電話,所以直接道:“沒在家,我和男朋友一起出來吃飯?!?/br> 施夏茗挑了挑眉,轉(zhuǎn)頭來看著她,對上她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他心里又是一番潮落潮漲。 “男朋友?”薄明腔調(diào)奇怪地問。 “對,薄總還有事嗎?” 聽得出她的著急,薄明也沒再自討沒趣,說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放下電話后,他靠到椅背上,習慣性地去撫弄左手無名指的婚戒,那里已經(jīng)只剩下深深的戒痕,戒指早已經(jīng)摘掉了。 “竟然都已經(jīng)十年了?!北∶骺粗约鹤笫譄o名指上的戒痕,訥訥地念了一句。 而這邊,掛了電話的盛一諾也沒多輕松,她正在記錄施夏茗安排的檢查日期,因為接下來酒店會比較忙,但許院長也是大忙人,所以他們要找一個兩邊都有時間的時候還挺難。 好不容易才選定了一個時間,盛一諾正打算松口氣,施夏茗就說:“你的老板有沒有跟你講過什么?” 盛一諾沒料到他會提起薄明,回想了一下如實道:“講過一些以前的事,比如……我這個服務總監(jiān)的職位的來頭,再比如他弟弟和……”她沒說出明月的名字,因為怕他不高興。 施夏茗倒沒再不高興,他按了按額角道:“下車回去休息吧?!?/br> 盛一諾點點頭,開了車門離去,她臨進樓口時回眸朝他那邊望了一眼,正好與他四目相對,他坐在車里,一身黑色,冰一樣的雙目,流露著不易察覺的情感,沉暗,壓抑,難懂。 盛一諾猶豫許久,忽然走了回來,從背包里取出一張卡片塞給了他,這才離開。 施夏茗看向手里的卡片,上面寫著個再熟悉不過的人名,和一串聯(lián)系方式。 明月的電話。 施夏茗深吸一口氣,將卡片緊緊攥在手里,恨不能把盛一諾挖開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第 19 章 盛一諾來醫(yī)院做檢查的時候,施夏茗沒有陪同。在許院長這里,她只是和他關系不錯的一個病人,他似乎沒透露他們在一起的事給別人,和她不同。 她原以為自己會很在意,可后來她發(fā)現(xiàn)其實也就那樣,大概她早料到了會這樣,所以不驚訝也不難過吧。 按照醫(yī)生的吩咐做了各項檢查,完成一切坐在那等著的時候,盛一諾看見了許倩。許倩在這見到她也很驚訝,朝她笑著點了點頭,也沒走過來打招呼。 盛一諾謹慎地跟她點了點頭,見到她進了許院長在的辦公室,不一會他們倆都出來了。 “爸,那我先回去了啊?!痹S倩朝許院長揮揮手。 原來她是許院長的女兒。 許院長聞言,點點頭示意她可以走了,然后對盛一諾道:“中午了,盛小姐也可以先回去吃午飯了,結(jié)果出來了我會通知你?!?/br> 盛一諾從椅子上站起來與許院長道別,出了診室后戴上了外套的兜帽,順便戴上了墨鏡。這個她以精神科病人的身份住了一年多的地方,她真的不想再遇見什么熟人,因為那總會給她不太好的回憶。 不過,令人最不高興的事還是發(fā)生了,在她要出門離開時,在醫(yī)院大門口看見了打扮得非常漂亮的許倩,她化著精致的妝容,穿著漂亮的裙子,上了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 那車子是施夏茗的。 這個認知讓盛一諾有些激動,她快步上前想一探究竟,可車子很快開走,等她跑到停車的位置,人家早就揚長而去了。 站在原地,盛一諾拿出手機想給施夏茗打電話,可選中了他的名字后,她又不知道該怎么和他說這件事。 質(zhì)問他為什么和別的女人去吃飯嗎?那不過是一頓飯而已,或許只是普通的同事交際呢? 又或者……或者是他拜托許院長幫她看病,那許院長就拜托他帶女兒吃個便飯呢? 真是每一個想法都不能完全說服自己。 盛一諾沮喪地蹲下了身,一兩分鐘后才站起來繼續(xù)走,不過沒走幾步就遇見了熟人。 “不是巧遇?!鄙提缬鹛鹗质疽馑葎e說話,“也別急著走,做不了情人還可以做朋友吧,你恨我也不要這么急著避開我,你不想知道施夏茗的事嗎?” 盛一諾皺著眉道:“我想知道他的事可以直接問他,不需要你來說?!?/br> 商徵羽嗤笑一聲道:“你覺得他連明月都沒說過的事會告訴你嗎?” 盛一諾有點遲疑,沒有很快反駁,商徵羽見有機會便道:“一諾,別那么抗拒我,我知道我做錯了,我不會再試圖挽回你,我們吃個飯,就當普通朋友那樣,可以嗎?” “不可以?!笔⒁恢Z到底還是拒絕了,“我對你有心理陰影,你這人太可怕了,沒底線,我不要和你一起走?!?/br> 見她又要離開,商徵羽像終于爆發(fā)了一樣,不管不顧地拉著她就走,直接把她拉上了車,周圍的路人都嚇壞了,有要拿手機報警的,可他的助理和保鏢已經(jīng)過去塞錢了。 “光天化日這么多人看著,商徵羽你發(fā)什么瘋!”盛一諾有些崩潰地掙扎著,好像將剛才因為施夏茗而產(chǎn)生的憤怒郁悶全都發(fā)xiele出來,拳頭不要命似的往商徵羽身上砸,一拳一拳,實打?qū)嵉脑遥业乃緳C都不敢開車了。 “商總!”司機想攔,但商徵羽惡狠狠道,“讓她打!” 這三個字讓盛一諾愣住了,她怔在那,車子也留在原地,商徵羽狼狽地看著她,漆黑的眸子里倒映著她好像潑婦一樣的形象。 盛一諾像猛然醒悟了一樣開始整理形象,商徵羽舒了口氣道:“發(fā)泄夠了么?” 盛一諾緘默不語,滿臉疲憊,商徵羽對司機道:“找個安靜的地方停下車,然后你下去。” 司機立刻照辦,將車子開到了醫(yī)院不遠處的公園一角,然后下了車走得遠遠的。 等司機走了,商徵羽便道:“下次真想弄死我就拿把刀子,你那花拳繡腿打不疼人。” 盛一諾冷冷地看著他道:“別吹了,疼壞了吧,細皮嫩rou的商總?!?/br> 商徵羽無所謂地笑笑道:“反正我把你帶出來了,挨頓打也值?!?/br> 盛一諾直接無語地轉(zhuǎn)開了頭。 “施夏茗可不僅僅是個醫(yī)生,聽說你們最近在一塊兒了?他可把你看得真嚴,我找了好幾個機會都沒能接近你?!鄙提缬饹]頭沒腦地冒出一句。 盛一諾立刻看向他道:“他把我看得很嚴?你騙人也要有個限度,他只是個醫(yī)生,每天都要上班,哪有時間二十四小時盯著我?!?/br> “夜里我不會打攪你的?!鄙提缬鹨槐菊?jīng)道,“我不會影響你工作和休息,而在這些其他時間,你身邊基本都有他?!?/br> “……”這好像還真是,不過也就最近一陣子。 “你到底有什么話要說?!笔⒁恢Z耐心不佳道。 商徵羽忽然貼近她,幾乎吻上她的唇,嚇得她立刻要下車,但他攔住了。 “別走,我不鬧了,和你直說。”商徵羽靠回了一邊,吊兒郎當?shù)匦Φ?,“你的那個施醫(yī)生可相當不簡單,你知道他家里是做什么的嗎?你知道他幾年前出國都做了些什么嗎?” 盛一諾回想了一下道:“不是出國深造了嗎?” 商徵羽整理了一下西裝外套正要說話,他那邊的車門忽然被打開了,伴隨著司機的驚呼,有人把他拉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