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九點頭，她的確知道寡月會擔心她：“我知道，你且說我在毓秀坊過夜便是，這里還有幾位長駐的繡娘叫他不要擔心，還有別忘了督促他吃藥?！币运男宰硬话咽虑榘楹茫妓话卜€(wěn)。

    “那行?！毙l(wèi)箕撓撓腦袋道。

    “嗯，去吧?！?/br>
    ——

    “朱紅?！鳖櫨艈玖松倥宦暎叭⒎焕镩L駐的姐妹都叫到內(nèi)室里候著。”

    “?。俊敝旒t不解的吱了一聲。

    “啊什么啊，叫你去且快去?！鳖櫨庞行┎荒蜔┑牡?。

    等那兩三個繡娘都叫了過來，顧九才開始細細打量起她們，看著都很靦腆，不似朱紅的神經(jīng)大條，大大咧咧。

    “你們?nèi)酥姓l的繡工最好？”坐在高座梨木上的顧九凝著仨人道。

    三個繡娘推搡間已將其中一個女子推上前去。

    那女子一身裙裾以雜線繡成煞是好看，上身是緊身的抹胸并領(lǐng)上衣，生得倒也是珠圓玉潤，唇紅齒白。

    “你？”顧九走近她，方道，“jiejie叫什么？”

    “奴，奴家秦彩魚。”那女子唯唯諾諾地說道。

    “秦彩魚，嗯？”

    “是的，公子?！鼻夭属~被顧九看得發(fā)毛，雖說來人不過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依舊足以讓她這自幼寄宿在“毓秀坊”的孤女背部發(fā)毛。

    “我要你琢磨一下，我畫的這幾種繡法?！鳖櫨艑⑶皫兹赵诿肺虖]里畫好的針繡手法遞給秦彩魚。

    秦彩魚接過，看著略顯粗糙的“圖解”，大致的翻看了一下，以她十多年刺繡的精力來看，這圖畫得雖粗糙卻極為詳細。

    “這……這是誰畫的？”秦彩魚大驚問道。

    顧九摸了摸鼻子道：“你也別管是誰畫的，就說你能不能做到？”其實她也是借助這具身體對繡品的獨特見解，本能反應畫出來的，顧九生于江南織錦之家江南顧氏，對著些繡品自是不再話下的。

    秦彩魚可是毓秀坊最好的繡娘之一，聽顧九這么一說，自是想要一試的。

    “若是九爺信得過奴家，待奴家琢磨片刻便給九爺答復。”

    “我也是此意。”顧九說道，轉(zhuǎn)身再坐到書案那頭的梨花木椅上，“小朱紅，你且去廚房端點吃食來，帶姑娘們?nèi)ヌ美镒?。等我繪好繡稿，給你們送去。”

    顧九自知自己現(xiàn)今的身份，九爺，她現(xiàn)在可是男子，不能和姑娘們共處一室，更不能壞了姑娘們的聲名。

    等四個姑娘退下，顧九指了指一旁站著的和她年齡相仿的小廝道：

    “你出去守著把?！?/br>
    小廝楞了一下“哦”了一聲。

    顧九這才方吁一口氣，開始大刀闊斧的動筆，世人皆愛美好，她就將最美好最暖人心窩的東西呈現(xiàn)出來。那個“華繡坊”不是弄出鴛鴦對枕嗎？那么這看著就要入冬了，她就弄出兩用的抱枕，又可以暖手又可以做枕頭。

    ——

    一個時辰后

    “吶，就照著這個樣子做！”顧九將畫紙遞給那幾位姑娘。

    “咦，這是什么？看著好乖啊……”朱紅最先叫出聲來。

    “q版抱枕?！?/br>
    “啊？”

    “聽不懂算了?！鳖櫨艥M頭黑線道。

    “這個是潘安、這個是西施、這個是王昭君、劉備、關(guān)羽、張飛、諸葛……”顧九拿起每張畫紙不厭其煩的解釋道。

    “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繡稿呢?！鼻夭属~驚嘆道，她還真想嘗試，這繡出來該是什么樣子的。

    “沒見過就好，沒見過就是我的專利?！鳖櫨琶滥课⒉[道，

    “專利？”女子們齊聲問道。

    “專利是什么你們不需知道。”顧九再道，“秦彩魚，這繡法你可看懂了？”

    秦彩魚走上前來將手中一沓紙放在顧九手邊的桌子上，道：“九爺，奴家大致看明白了?！?/br>
    “明白就好。”顧九頷首，“這線用得比較細，因為我方才見小朱紅拿的那一對鴛鴦?wù)淼睦C線較粗，若是臉部手部等肌膚接觸的話會很不舒服……對了，你做一個需要多少時間？”

    “這……這個……奴家得試一試才知道?！?/br>
    “好的，我跟著你學吧……”

    “??？”聽顧九這么一說，四個女子都很吃驚。

    顧九一說完就后悔了，在這一群女子眼中她一個大“男人”學這些不被人恥笑的說，于是忙改口道：“我看著你做?！痹瓉淼陌⒕乓苍S不只是了解繡法而已，她倒是希望這具身體能飛針走線的說，可是在初來此時給陰寡月繡的那個寒梅繡袋就可以看出，她只記得繡法知識，壓根不可能飛針走線……

    “公子要看便看吧，只是……”那秦彩魚扭捏著說著，紅了臉。

    只是她是男的對么？

    顧九懂，所以顧九開始在自己的專用房間里抓狂，一開始的時候她覺得用男子身份的確方便，如今才發(fā)現(xiàn)這弊端，寡月劃給她的繡坊和歌舞坊幾乎都是女眷，緣何要受苦自己用這男子身份，興許還能惹一身爛桃花！

    顧九在自己房里摸索著，姑娘們在外堂里邊做活邊議論。有覺得顧九畫的繡圖好的，也有覺得太過夸張了點的，終究還是喜歡。

    三日后，顧九設(shè)計的抱枕公示了！因為蘇娘說這種抱枕繡圖任人物太過夸張，不得考慮先生產(chǎn)囤貨再銷售的路徑，經(jīng)過眾人投票表決只得先公示。

    顧九對此雖頗有微議，卻沒有表現(xiàn)得很明顯，打心底她是希望能成功的。

    公示之前的一個晚上顧九都在命自己的小廝赭石和小繡娘朱紅兩個抄寫傳單，目的是為了吸引更多的人。

    還在毓秀坊外免費設(shè)置了席位，盛放瓜果和酒水之類。

    三天的傳單下來，到了公示之日，毓秀坊果然是門庭若市，人三人?！?/br>
    蘇娘一大早去開門的時候就被嚇到了，似乎是回到了毓秀坊剛開業(yè)的那年，不過那年來的江南名流大抵是沖著老爺靳元湛的面子來的。看見自家店子前擠滿人的感覺無疑是得意的，蘇娘這幾天總算是揚眉吐氣一回，連腰桿都挺直了許多。但是一想到這些人大部分都是沖著酒水來的就一陣心痛……

    顧九從自己房間出來的時候，繡坊里的繡娘和小廝都整整齊齊的站好了一排。

    “九爺，早?！?/br>
    顧九瞇著眼睛望了眼外面，果然，三天的抄傳單沒有白費，她的手到現(xiàn)在都還是酸的呢！

    衛(wèi)箕從人群里擠進來，一身狼狽。

    “九……”這人一慌張開口就準備喚“九姑娘”還好給止住了。

    “九爺！”他凝著小秀眉喚了一聲。

    顧九望著是衛(wèi)箕，忙示意她往一旁五人處走去。

    方走到?jīng)]人處，衛(wèi)箕就輕聲責備道：“九姑娘，公子這幾天都擔心著你，飯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你說你三天就回去到現(xiàn)在都第五天了，他若不是被華胥樓樓主纏著，又怕你嫌他管著了，早就來尋你了，你可是要凡事都為著公子想，這玩也不要玩的樂不思蜀……這一大早整出這么一大群人來作甚……?！?/br>
    顧九想，若不是她堵住這小衛(wèi)箕的嘴巴，真不知道他還能說到什么時候，還真是姑娘家的小性子呢……

    “衛(wèi)大爺，我錯了還不行么？！”

    “誰敢說九爺錯了?！毙l(wèi)箕輕哼哼了一聲。

    這時赭石從走廊里小跑過來：“爺，您這快點過去吧，您不去，她們幾個都不敢主持啊！”

    顧九這才捶額，倒是把正式忘記了，望了眼衛(wèi)箕，跟著赭石去了前堂。

    衛(wèi)箕跟在后頭，無奈搖搖頭。

    “都別吵了！”蘇娘扯著嗓門說道，“我們毓秀坊馬上就要公示這種兩用枕?！?/br>
    顧九方走來就見蘇娘站在凳子上，大聲宣告，顧九看著有些想笑，但是笑過后又想，蘇娘并不是壞人，她只是太在乎了，人面對在乎的東西都會變得自私，在乎無需受到懲罰，而給蘇娘最大的懲罰就是她顧予阡將接手這毓秀坊……

    此刻的蘇娘很是激動的像人們解釋著，咳，雖然只是念著顧九的傳單，而且無一句說的十分通順，誰叫顧九講的時候她要自己面子又不想給顧九面子，死活不肯聽，只在一旁嗑瓜子呢……

    在場的人似乎很感興趣，爭先恐后的問著問題。

    “聽說是兩用的對嗎？”一個姑娘問道，“這如何兩用個法子呢？”

    蘇娘眼中一亮，忙解釋道：“冬天可以捂手，平時可以做枕頭！”

    “那把暖爐放進去可不可以呢？”

    “呃，這個……”蘇娘算是被這丫頭問住了，又拿起傳單來瞄，她識字不多，此刻急得紅了臉。

    這時，一雙修長的小手接過她手中的傳單，蘇娘愣了一瞬，正要開口責罵，就對上顧九清麗的臉。

    咦，怎么會是這小子？這小子竟然生的一雙……這么膚白修長的……好手。

    “蘇娘還是我來吧?！鳖櫨泡p聲對蘇娘說道。

    蘇娘方從小矮凳上下來，又將凳子移走，給顧九讓出位置來。

    “感謝各位今日的到訪，見證兩用枕的公示！”她方說完輕咳了幾聲，接著瞥了幾眼一旁嚴重走神的朱紅，還是赭石先反應過來，猛地鼓起掌來，接著滿堂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下面請我們毓秀坊的繡娘將這兩用枕呈上來?！鳖櫨耪f道示意身后的秦彩魚等繡娘。

    她方一使眼色，秦彩魚便去拿抱枕，蘇娘也上去幫忙。

    “首先是第一款四大美男系列?！?/br>
    這回朱紅學乖了只要九爺一說完，朱紅就猛地鼓掌，連赭石見了都有些詫異，這小繡娘的反應什么時候這么快了？

    潘安、曹植、衛(wèi)玠、沈約的q版抱枕就被端了出來。

    夸張的大臉，滑稽的表情，還有短小的身子，眾人一看心里一陣暖意。

    還是有大膽的姑娘叫了出來：“哇……好漂亮……”

    顧九隨手拿起一個小潘安道：“這個繡枕采取的是細線密縫，沒有線頭，十分親膚，不像這個……”

    顧九拿出前幾日再華繡坊買的那鴛鴦對枕來。

    “像這種粗線對臉的傷害極大，睡得時間長，側(cè)臉壓得時間長了，姑娘們你們臉上會留印的，或者一不小心就給劃傷了怎么辦？”

    她方說完就有姑娘捂住自己的臉，她們前些日子可就是買的這種的。

    顧九美目一瞇，據(jù)她所知，大雍朝是刺繡技術(shù)沒有紡織技術(shù)成熟，小繡坊的布藝刺繡若不是單做繡品，其他的都很粗糙。

    再道：“我們這款枕頭，不光只有美男系列，還有四大美女系列，三國系列等等。甚至你們還可以為自己設(shè)計！”

    顧九朝朱紅勾勾手，朱紅一愣，隨即朝顧九走去。

    顧九將胖胖的小朱紅推到正中央，又從一旁的箱子里拿出一個抱枕來。

    “吶，這就是為自己設(shè)計的意思！”

    她方一說完，眾人的視線就落在顧九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