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起來吧?!币沟燮沉怂赡鄣纳碥|一眼,心中一軟方又舍不得罵他。 “父皇若是不歸政二哥,卿沂就不起?!毙∪藘赫f道,“請父皇歸政二哥?!?/br> 聽他這么一說,夜帝眉頭深深一擰, “如何?”夜帝道。 “請父皇屏退左右,兒臣便相告。”小人兒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 “有什么話容朕屏退左右的?是招了太傅的罵?怕被安公公聽了去?” 卿沂眉頭皺了皺,他父皇還真是能想象。 “不是,父皇,兒臣有要事稟奏?!?/br> 夜帝只當(dāng)他是孩子,就當(dāng)作滿足一個孩子的要求吧,況且這孩子自幼乖張,他偏頭對安雨翎說道:“雨翎,你且退下吧?!?/br> 安雨翎眉頭一動,眸光一黯,應(yīng)了一聲:“是?!?/br> 等安雨翎走后,卿沂又跪進(jìn)了些方道:“父皇你偏心?!?/br> 夜帝一震,這話如刀尖一般扎在他的心尖上。 “朕怎么就偏心了?” “父皇將二哥的那么一丁點權(quán)利都收回,不是想要置我與二哥于死地,將來也好讓大哥將我與二哥趕盡殺絕!” “啪”的一聲那褐色的木盤就摔在了卿沂身上。 十歲的孩子驚駭了一瞬就鎮(zhèn)定下來,咬牙靜靜地跪著。 “混賬!誰告訴你的?還是卿泓指使你來這么說的?好啊,你們一前一后演這么一出,是要‘逼諫’還是要‘逼宮’?嗯!” 夜帝已從龍椅上站了起來。 “這不是二哥說的,這是兒臣自己說的,這話除了兒臣這世上就沒有人敢說了!”他倔強(qiáng)的凝視著發(fā)怒的帝王,沒有畏懼,很小的時候他便沒有了畏懼。 當(dāng)他知道他美如神祗的二哥的腿,在后宮之中女人們的爭斗之中早早的失去,當(dāng)他的母妃在如花的年月里早早的請命住進(jìn)冷宮里他便知道,不能畏懼,而是要學(xué)會面對,變強(qiáng)變得更強(qiáng),如果畏懼,他將會失去更多。 “卿沂……”帝王咬牙,手掌便要落下來,卻被他適時止住。 “來人,將三皇子帶回宮!” “父皇……父皇不要……三兒什么都不要,三兒只要二哥好好活著,若是三兒活著連二哥都保護(hù)不了,還有什么意義,他已經(jīng)失去了雙腿,為何您還要將他僅有的權(quán)利剝奪走,這朝野上下他絕不輸于人,您為何不肯給他機(jī)會,卻偏要重用那些任人唯親的外戚!父皇……” “堵住他的嘴,帶下去!”他對那兩個侍衛(wèi)說道,末了,又補(bǔ)充一句:“別弄傷他!” 他還是太小了,夜帝只是在心中這般想著,可是他的幺子,卻能將一段話說得慷慨激昂。連最小的卿沂都快長大了,都能領(lǐng)悟這朝堂紛爭,看來是他老了。 他游離的目光瞥向西面的墻上一柄小木劍,頓然憶起那張小臉—— “卿夜闕我詛咒你此生此世眾叛親離——” 明黃色的身影一震,就這么坐在了龍椅上。 —— 軒城街市一屋宇 “怎么回事,前兒個我來的時候,不是都嚷嚷著告訴我坊里賣的還不錯,怎么這才幾天就出了狀況?” 著鵝黃色裙裾,淺紫色長杯褙子的少女,瞪著杏眼道。 “庶小姐,您是不知,這幾日我們坊連個人影都沒進(jìn),還有些老客竟然嚷嚷著要退貨,以前為了做這樁生意,囤的一大批對枕,都賣不出去了,這可咋辦吶!”桂娘著急的解釋道。 “桂娘,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解釋清楚,是有人故意為之嗎?”少女說道。 桂娘一改哀傷神情,凝著少女道:“庶小姐您說的沒錯,這就是毓秀坊那些個臭婆娘故意的,她們到處對人說我們用得線粗糙,繡藝也粗糙,搞得如今,我們對枕賣不出去不說,連繡品也快要賣不出去了!” 姚思珺柳眉一挑,啟唇道:“你說的那個蘇娘?有這種本事?我剛接手管這華繡坊的時候如何不曾聽你說起?” 桂娘一聽臉色難看至極:“就她?那老女人?我和她斗了七八年夜不見她弄出什么新花樣來將我給比下去,如今弄出個兩用枕,定不是她想出來的!” “兩用枕?怎么還是枕頭?這毓秀坊就不能弄出個新花樣來!我們做枕頭她們也做枕頭,這會子還說我們用線粗陋了!”姚思珺尖聲道,“桂娘,隨我去毓秀坊!” —— 毓秀坊 蘇娘忙著算賬的時候,就有小廝來報華繡坊的來了好多人,正朝這邊走。 蘇娘心一緊,當(dāng)即放了算盤和筆,對那小廝說:“快去將屋里的繡娘都給叫出來,能找到九爺便去稟報九爺?!?/br> 說著提了提裙子,朝大門外走出去。 一出門正巧瞧見,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幾張臉,不過為首的那個年輕的倒是生面孔。 “喲!這什么風(fēng)把華繡坊的人給吹來了。” “就你這鳥不拉死的窮酸地方,請老娘來老娘都不會來呢!”桂娘聽蘇娘先一嚷,本就一肚子氣自然也嚷了起來。 “怎么,聲音大怎么了,這是老娘的地盤!”蘇娘咬牙道。 “你這臭婆娘,你到處造謠言誹謗我們?nèi)A繡坊作甚?說我們用得線粗陋,要我看看你們用的線又如何!”說著,桂娘便挽起袖子要往毓秀坊內(nèi)沖,身后華繡坊的繡娘也跟著桂娘闖。 “都給老娘站??!”蘇娘一聲怒吼,一腳踏在毓秀坊的門楹上。 “桂阿婦,你想做潑婦是不?想來吵架,砸場子是不?帶著這么多人來我蘇素素就怕你不成,嗯?”蘇娘說道,“來人!” 說著一群繡娘和小廝們都站在了蘇娘身后。 “怎么?想打架?”鵝黃色衣衫的少女拍了拍手道,“是你們毓秀坊挑事在先,也別怨我們來鬧事,想打架,也不問問我們‘華繡坊’身后的后臺是誰?” 姚思珺頓了頓,杏眼剜了眼蘇娘道:“現(xiàn)而今誰不知道江南紡織一行,屬我們姚家的,這‘華繡坊’如今就是被本小姐包攬了,怎么樣你們還想打么?”她語鋒一轉(zhuǎn),“今日個你們毓秀坊的場子我姚思珺是砸定了!怪就怪你們毓秀坊的人不守本分!” 毓秀坊的小繡娘們一聽是姚家的都個個畏縮著后退,倆蘇娘一開始底氣十足,也被姚思珺給唬得顫了下身子,后腿一步。 眼看著姚家的就要進(jìn)坊內(nèi)了,蘇娘急得直冒汗,偏頭對一旁的赭石輕聲道:“叫你派人去叫九爺,怎么現(xiàn)在還沒給叫來!這可如何是好??!” 華繡坊的人仗著姚家的勢力已大步進(jìn)了毓秀坊,量蘇娘她們想攔也被華繡坊的小廝給攔住。 華繡坊的人一走進(jìn)來便是見了東西便砸,姚思珺坐在外頭,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勢態(tài),只等著她的人砸完,她打娘胎里就和主母嫡小姐相斗。 這三個女人一臺戲,這么多女人聚攏到一起就是一場戰(zhàn)爭了! “都給爺住手!” 正當(dāng)華繡坊的人朝毓秀坊伸出魔爪,大肆砸打上時候。繪著寒梅的馬車在毓秀坊前停下,馬車上走下一個靛青色衣衫的少女。 那少女眉目里飽含著怒意,量她一個不會輕易發(fā)怒的人這回聽了小廝來報,真的怒了。華繡坊的人,是不是太過了些! 姚家的面子,姚家的面子就是該給的? “華繡坊的人,倒是給爺一個要砸毓秀坊的理由!”顧九站在毓秀坊前,一旁圍觀的人圍了里三層外三層。 姚思珺是背對著顧九的,初聽這聲音,姚思珺眉頭一挑,雖說有些熟悉,卻是被這句話挑起的怒意。 她頭也未回直接回了一句:“到處造謠誹謗我們?nèi)A繡坊,你這店子就該砸!” 顧九望向姚思珺所在的方向眉頭一擰,方道:“你自家用粗線魚目百姓,繡工繡藝皆屬下等,我毓秀坊不過是實話實說,免得無辜民眾受害,怎么一面魚目混珠一面還想要被人給你們?nèi)A繡坊立‘貞潔碑坊’!” “你!”姚思珺一轉(zhuǎn)頭就對上顧九的雙眼,看到這張臉,她愣了一下。 “怎么,是你……”姚思珺呼了一聲。 “你……”連顧九也是一怔。 “你相公呢!”姚思珺就要伸出手揪著顧九的衣領(lǐng)去問寡月的情況。 “姑娘,請你自重!”顧九不著痕跡的避開她的手,沉聲道。 這一幕引來路人一陣唏噓聲,路人都開始對姚思珺指手畫腳。 姚思珺臉一紅,狠狠地剜了顧九一眼:“是你,指使你的手下詆毀華繡坊的?” 顧九輕笑了下,接著衛(wèi)箕拿著那日朱紅買的兩個對枕走過來,早在路上她就準(zhǔn)備好了應(yīng)對突發(fā)情況的說辭和所需。 “姚姑娘,請你仔細(xì)看一下你們坊的枕頭。”顧九給衛(wèi)箕使了個眼色,衛(wèi)箕將對枕遞給姚思珺。 “姚姑娘你看清楚了,你摸摸你們坊的鴛鴦繡的有多粗糙多刺人,再將枕頭打開來看,里面的棉絮是不是都發(fā)霉了,這樣的東西,賣給百姓不是危害百姓的健康么?” “你這……”(姚思珺) 顧九沒等她說,就接道:“姚姑娘定要說這是爺我找人做了手腳的!” “那么,來人!”顧九喚了一聲。就有幾人抬著一大箱子的鴛鴦對枕走來。 “這是我從幾處買家那里收來的,那么姚姑娘你自己再檢查檢查,或者要一旁的看官們幫忙檢查檢查。” 顧九話音剛落姚思珺臉色慘白如紙,冷凌的目望向華繡坊的一眾繡娘,那幾個繡娘都低下頭去。 姚思珺貝齒一咬,狠剜了顧九一眼,就要離開,方聽得身后顧九說道:“姚姑娘,這砸壞我毓秀坊東西的錢是算在你頭上還是算在華繡坊頭上。” 顧九沉聲而言,其實她不想逼她太甚,只是每當(dāng)想起她看向陰寡月時的灼灼眼神,心里就是一陣不舒服,她承認(rèn)有些“公報私仇”了。 姚思珺止步,心中恨意已經(jīng)彌漫,她方回頭道:“你別欺人太甚,怎么樣華繡坊也是姚家的,就算姚家再不重視我,這華繡坊上上下下三十來人也不會放著不管,你這樣是純心和姚家作對!” 姚家……顧九回味著這二字,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似乎是通過這具身體想到了什么往事……。 正在這時一褐色褙子粉色身旁的年輕妖嬈男子從人群中走來,對著顧九一揖。 顧九起先是愣了片刻,在認(rèn)出來人后,隨即朝他一揖。 那人正是袁捷,他笑道:“九爺,樓主恭候九爺多時了?!?/br> 顧九又愣住了,隨著袁捷所指著的方向望去,穿過人群,正巧路邊停著一輛極盡奢華的緋色馬車。 有識得的人立馬吼了出來:“這不是華胥樓主的專車嗎?哎呀呀原來這毓秀坊的后臺竟然是華胥樓主,姚家的,慘嘍!” 現(xiàn)而今百姓們都流傳一句話是寧可得罪皇家也不可得罪慕家,這華胥樓主雖是慕氏遠(yuǎn)枝,也到底是慕姓。 姚思珺慘白著臉的同時,跟著她來的華繡坊的小廝和繡娘都走了一半了。 顧九若有所思的凝望著她, 姚思珺身子一陣發(fā)抖,顫聲道:“這次算你狠,下次你就別栽在我手上了,打死我也不會要我哥救你!” 顧九一愣,平生最怕欠人恩情,還好欠著的不是她姚思珺的,還好早已用金錢拉開了。 不過她此刻反倒不那么討厭姚思珺了,到底不是一個膽小的。 這華繡坊的人一走蘇娘長吁一口氣,帶著繡娘們整理前堂。 只是顧九心事重重起來,她對衛(wèi)箕吩咐了些什么,便朝著那馬車處走去。 華胥樓主能有什么事找她?莫不是關(guān)于陰寡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