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蕭槿竟然能輕易激起他的怒火，這又說明了什么？

    寡月迅速的將熱水打來，溫度適宜的水，是他用心兌好的。

    他放在床前的矮榻上，又伸手拍了拍將自己縮成一團(tuán)的顧九。

    顧九不應(yīng)他依舊抱著腿將頭擱在自己的膝蓋上。

    寡月心中抽痛，許久他才想起顧九先前問過的話——你喜歡過她？他還未曾作答……

    “沒有！”他抬起頭望向顧九。

    顧九哪里知曉這無前言的一句究竟是在說什么？

    寡月靠近了些，手放在顧九的肩膀上，柔聲道：“我沒有……我沒有喜歡過她，我少時也的確認(rèn)識她……”

    他兀自的講起來，也不管顧九是否聽在他說。

    “那年的梅林，我第一次見到滿園滿園的梅花，難掩初時的悸動，我和一個少時的玩伴在梅林里跑起來，我跑在前面，因我身子不好他在我身后追著我喚著我的名字，我驚了蕭府的馬車，再就……”

    他頗為無奈的笑了下，柔聲再道：“梅是文人眼里的高潔，永遠(yuǎn)不會屬于罪臣之子或者庶民……”

    梅是文人眼里的高潔，永遠(yuǎn)不會屬于罪臣之子或者庶民……

    顧九緩緩的抬起臉，這一瞬她似乎懂了又似乎什么都不懂。

    寡月凝著顧九，她的臉上沒有淚水，卻是一臉沉靜的灰，他釋然一笑，伸手?jǐn)Q起銅盤里的熱毛巾。

    顧九像他這方移動了數(shù)步。

    溫?zé)岬拿砺湓谒哪樕?，她想起第一次他這般對待她的時候，那日馬鞭的留下的印記疼痛入骨，而她卻初次體會到他難言的溫柔……

    他認(rèn)真的擦拭她的臉，在指尖劃過顧九殷紅的唇時，終是一滯。

    他哽咽的開口：“對不起……”

    “說多了，我便不在意了?！彼鸬臏\淡，卻讓他猛的震了一下，薄唇緊抿，握著毛巾的手也顫抖起來。

    他替她擦好臉，又走向衣柜里拿出包袱里的藥來，替她上上。

    “我不會再……這樣了?！痹谒麤]給她一個堂堂正正的名分之前……

    他柔聲說道，清澈的鳳眸滿是堅毅。

    顧九不答話。

    一宿無話。

    ——

    次日清晨

    一身三品朝官服飾的女子跳上馬車。

    “小姐，你去哪里？”馬車車夫問道。

    “謝相府！”女子輕快道。

    那小廝方愣了一下，駕著車馬朝丞相府而去。

    大雍謝相府。

    謝赟瞧見來人為蕭家嫡女時無疑是怔動了下，他從未與蕭家有過過多的往來自然不知蕭槿此番何意？

    “蕭大人找本相何事？”謝赟命一旁的丫鬟們看了茶后才問道。

    蕭槿看了眼旁側(cè)的丫鬟們。

    “都退下吧?！敝x赟吩咐道。

    “蕭槿今日前來，是投一份帖子給謝相?！笔掗葟男渲心贸瞿且疡言诹颂由系囊皇邹o賦。

    話已至此，謝赟自是明白蕭槿今日來所為何事了，他與璃王被認(rèn)命負(fù)責(zé)今科，不是為了舉薦人才，又是為何，他匆匆看罷，眼中雖露驚色，卻是笑道：“不過一首辭賦而已，先不說到底是何人所作，首先這一首詞就想定今科乾坤是否，想得太容易了些？”

    “哦？”蕭槿從座椅上站起，“謝大人這幾日來投貼拜門的人定是很多的，那謝相這貼是否是所投之中的‘上籌’？”

    “非也非也。”青年大笑。

    蕭槿一震，頗為不解的望著他。

    “不是‘上籌’是‘上上籌’?！?/br>
    此話一出蕭槿愈加不解的望著謝赟。

    “話雖如此，但你可知此次圣上給的官銜，今科狀元翰林六品！”謝赟也站了起來。

    －－－－－－題外話－－－－－－

    我說實話吧：寡月屬蛇的，很記仇……

    寡月：……

    謝謝花花鉆鉆票票

    恭喜zengfengzhu成為本書解元！

    ☆、第六章 再居榜首！

    “翰林六品，如今又有多少舉子對這一職位虎視眈眈，同是飽讀詩書，同是寒窗數(shù)十載，今科才子又是多歷經(jīng)磨難，才絕一流者，絕不乏少數(shù)?！敝x赟頓了一下，深望一眼蕭槿，繼而再道，“再或者即便是我許他會試第一，還有殿試，殿試之事如今圣上交與璃王親自打理！”

    聞言，蕭槿杏眼微瞇望向謝赟說道，“謝相，若是此人卻有甲天下之才，謝相也不愿意相幫嗎。”

    “蕭大人，能否透露此人名姓？”謝赟負(fù)手挑眉問道。

    “靳南衣?！蔽镀毯笫掗却鸬?，“軒城北路，璃王親點的解元，想必謝相早有耳聞?！?/br>
    青年勾了勾唇角，笑道：“原來是軒城北路靳南衣，我的確早有耳聞。”

    蕭槿更上前一步，語聲放柔了許多道：“先生……”

    謝赟眉目也放柔了許多，蕭槿喚謝赟為“先生”也因一段淵源，昔日謝赟未曾發(fā)跡之時，曾于太傅家中教導(dǎo)太傅一子一女，那時蕭楨與蕭槿年方五、六歲，他曾言蕭楨生性隨和，也不喜蕭槿女兒嬌氣。

    謝赟唇動了動終究是一句話未多說。

    “先生，靳南衣此人不迂不腐，雖說此舉有投機(jī)取巧之嫌，但他行事極有分寸……”蕭槿凝著謝赟眉目里似有央求之色。

    謝赟心中微嘆，越過蕭槿走開了些，似是心有心思。蕭槿之性情或隨其母長孫氏，能讓蕭槿這般孤高的人低下頭來求他的定是她上心之人，他一日為蕭氏兄妹之師，就將其兄妹二人視作自己的孩子，她那時年紀(jì)小還能記得當(dāng)初他做他們先生的事情，不是不無感動的……

    許久，他轉(zhuǎn)過身來再望向蕭槿，目光頗是復(fù)雜，“你特意來找我替他說情，卻不想他是否會承你這份人情?！?/br>
    蕭槿一震，拽著帕子的手一緊，喉中一哽，有些發(fā)酸的道：“靳南衣是何等聰慧男子?！?/br>
    她雖說是這般說著，心中卻似乎隱隱覺得，不過是自己一方的想法，靳南衣不曾表露過什么……

    他的確是聰慧男子，雖棋行險招，卻也步步精明，進(jìn)退有度，極有分寸，這樣的男子她自知招惹不起，卻又不甘于就此放手。

    因為，那雙麋鹿一般清澈溫潤的眸子里，雖有陰鷙沉郁的激流，更有世間尋尋覓覓求而不得的真情與專情，這樣的男子能對萬人涼薄，卻能對一人衷情、至死不渝。

    “會試之后還有殿試，璃王與皇上那一關(guān)，你就料定他靳南衣能一夫當(dāng)關(guān)，平步青云？”謝赟沉聲再道。

    蕭槿搖搖頭，唇邊噙著一抹淺淡的笑，她微退一步，朝著謝赟深深一揖：“先生，蕭槿今日來此，只是懇請先生，若是三月春闈，靳南衣之才能打動先生，先生萬不能為他人所惑，改變自己你的初衷，若靳南衣真有甲天下之才，還請謝相不要吝嗇一個名次……”

    謝赟抿唇不語，蕭槿上前一步，杏眼一沉，又道：“如今之翰林多是大雍舊臣，一年前的科舉舞弊一案，雖是清理了不少，可朝堂勢力攀枝錯節(jié)，外戚之勢力更是根深蒂固，翰林老臣頑固不化者眾，新的血液注入翰林，難道不也是謝相想要看到的嗎？”

    謝赟臉頓時沉了許多：“不得放肆！今日這話聽到的是我，若是換了其他人聽去，你想過蕭府的安危沒有？”

    蕭槿心中一震，卻是不依不饒再道：“先生與璃王一起清表奏明陛下請求恢復(fù)科舉，先生心向天下學(xué)子，正因如此蕭槿才來求先生，而且蕭槿只能求先生了……”

    太傅蕭時也就是蕭槿之父在江南時候?qū)ⅰ敖弦隆背?，蕭槿自是不敢再折回去找她父親的幫忙，轉(zhuǎn)而來找謝相來投帖，亦是最聰明的做法。

    “你回去吧?！敝x赟打斷了她的話，“今日我就當(dāng)你從未來過?！?/br>
    “先生，你……”

    青年從正堂里出來只留下獨自站在那處的蕭槿。

    蕭槿心中徒增幾許惆悵，謝赟之言雖說是明顯拒絕，但她絕不相信謝赟是如此迂腐之人。

    她站了一會兒，隨即就有一個著灰色長袍的年輕男子從正堂外走來。

    “相爺命我來送大人離開?！蹦腔乙履贻p男子躬身行禮，有禮的說道。

    “謝相沒有其他的話？”蕭槿凝起眉問道。

    “回蕭大人，相爺別無他言?！蹦侨舜鸬?，春風(fēng)滿面，眉目含笑。

    蕭槿身子松垮下來，卻也未曾面露惆悵，的確盡人事聽天命，再者謝相這里還可以搏一線生機(jī)！

    ——

    次日寡月去官設(shè)行館報道，又填寫了禮部給考生的明細(xì)，便帶著顧九，衛(wèi)簿和慕華胥他們?nèi)フ艺?，只是醉仙樓的甲層一號房未退，因寡月填寫的禮部明細(xì)上還是填寫的住在醉仙樓，若是日后得了功名便是禮部的函使直接去醉仙樓報信了。

    “這個宅子的原主人也就是我表兄弟早年帶著妻兒去洛陽，前年回來了一次跟我說要我看管，若是有人要買宅子便幫著賣了，你們既然是要租便先租給你們，若是住得習(xí)慣了再買下也不遲?！敝心昴腥顺麄兯娜苏f道。

    顧九隨著寡月進(jìn)了門先是一個很大院子，院子里倒是整潔，看得出常經(jīng)人打掃。

    她抬眼就瞧見院子右側(cè)搭起的涼棚，綠色的枝葉藤蔓纏繞著，如今那藤蔓低垂下來的部分已結(jié)出了細(xì)小的花骨朵。

    “公子，這是紫藤花，是我們這里最好看的紫藤花，等到四月的時候一夜之間就掛滿整個藤蔓，如今這藤蔓都已延伸到我家的院子里去了。您別看著是城西，不及這南邊的貴族府邸，這里的院子也是寬敞，什么景致都不輸于南邊的那些府邸?！蹦莻€中年的男人滔滔不絕的說道。

    顧九并不覺得聒噪，倒是覺得這人講得話挺是實在的。

    “這里的家具不是那種奢華的，但是質(zhì)量都是最好的，你們?nèi)羰且碌奈铱梢詭湍銈冋胰俗?，說實在的這里還是挺適合居住的，城西雖然人少了點，街市不多，但是私塾都有，若是日后公子們?nèi)⑵奚右膊怀钸@孩子們上學(xué)……”中年男人邊走邊說。

    這一說又有人紅了臉，寡月下意識的瞥了一眼身旁的顧九，卻發(fā)現(xiàn)她神情淡淡，別無波動，他心下一緊，到底只有他一個人多想了……

    等看完大廳，中年男人又帶他們?nèi)タ磶浚勗掗g顧九得知此人姓田，于是呼四人皆呼他為：“田伯?！?/br>
    田伯是一個很健談的人，做木材生意，手下有長工無數(shù)，也難怪他說要給他們安置新家具的。

    “這屏風(fēng)可以給你們換換，改日我找人雕一個新的便是?！碧锊种富^那老舊的屏風(fēng)說道。

    顧九瞧了幾眼也沒有在意，她回頭望向寡月：“就這家嗎？”

    寡月微愣，沒有料到顧九會征求他的意見，許久才道：“你若喜歡便這間了?！?/br>
    顧九點點頭，又望向衛(wèi)簿和慕華胥。

    “七爺你便和寡月先回客棧，等我和衛(wèi)簿將這里收拾好了，再去客棧接你如何？”顧九說道。

    “你確定要我跟著他，不保護(hù)你？”慕華胥指了指一旁的寡月。

    “他呆在客棧里，總要留一個人照顧的，你替我陪著他，等我將這邊收拾好了便將你們接過來便是了?！鳖櫨沤忉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