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節(jié)
這樣的天氣不覺得寒冷,但涼意漸起,她深嗅了一下這難得的雨后好空氣。 這時候正瞧著兩個人撐著傘急急忙忙地朝著這方趕來。 她和寡月的房間是挨在一起的,但明顯兩人沒有注意到她,步履匆忙地朝著寡月房里走。 出了什么急事嗎? 等兩人站在長廊里收了傘,顧九才看清一個是小易,還有一個是衛(wèi)簿。 今日寡月是要早朝的,顧九正思考著是要去廚房瞧瞧小寧遠(yuǎn)是否將早膳和湯藥做好了?還是要過去打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顧九正要朝寡月房里走的時候,便瞧見小易已從寡月房里出來,帶上了門。 小易瞧見了她,尷尬地笑道:“九姑娘晨安。” “晨安?!鳖櫨呕亓艘痪洌接X得當(dāng)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于是隨著小易朝廚房走去。 —— 房里。寡月還來不及穿衣裳,就接過衛(wèi)簿遞來的兩封信。 是鄭裕安和衛(wèi)箕的來信。 按理因先開母親的信,可寡月照例先開衛(wèi)箕的。 衛(wèi)箕的信中大致意思是說,二夫人要隨著他來長安,若是不帶上二夫人,二夫人不讓他走,然后問了一下他們的情況。 寡月收好信,眉頭深擰著,鄭裕安怕真是等不及了。她或許是想著靳南衣已為朝中三品要臣,靳公府又怎能不讓她這個生母進(jìn)門? 寡月凝著鄭裕安的那封信,頓了一會兒后才匆匆拆開。 他早知心中當(dāng)是催促之語,所以匆匆看罷,可是信至最終的時候,鄭裕安卻提及,南衣年少之時,靳云湛曾留給他一本書冊的。 一本書冊? 寡月震了一下,為何南衣從未跟他提及過? 寡月匆匆將信件收拾好,轉(zhuǎn)身,凝著身后的衛(wèi)簿,沉聲問道:“靳云湛曾贈過南衣一本書?” 衛(wèi)簿被寡月這副神情唬了一下,想了一下后,忙道:“是有一本書,是老爺最后一次離開江南前給公子的,那本書當(dāng)時二夫人找公子要,公子沒給,所以二夫人記著好多年的,那次走后,老爺回長安沒多少日子就聽說……” 衛(wèi)簿也納悶這事情公子怎么沒有同主子說呢? 寡月覺得南衣不可能不告訴他,在他困惑不已的時候,寡月想起了南衣臨死前同他說的話,在困惑無比的時候,莫要忘了我留給你的幾封信。 寡月快步的走到床榻前,將枕頭底下,昨夜沐浴之前,自己一直隨身攜帶的紅布包取出來。 這是南衣留給他的信件,其中一封三年前的華胥樓給了慕華胥。 寡月拆開紅布包,才發(fā)現(xiàn)剩下的三封信只剩下一封顏色深褐色,一看便是有些年月,那信封上的字跡也不像是南衣的…… 他心頭一緊,正猶豫著要不要打開。 之前是因慕七,他想起南衣留給他的此物,如今再回想起來,莫名有些后怕自己忍不住將這信封全部拆開。 南衣說過,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拆開信件,而他也不懂這萬不得已是什么時候。 他正天人交戰(zhàn)著,猶豫是否要打開這封信,就打開這一封信可好? 寡月將剩下的幾封信收好,手中一直拿著那封已成深褐色,字跡都略顯斑駁的信件,久久地,不知如何是好…… 站在一旁的衛(wèi)簿走上前來道:“主子……不若打開來一瞧吧?!卑蠢砉硬粫匾膺z忘將這事告知主子的,除非是另有隱情,公子參透命理,便是知曉一切都是隨遇而安,等著主子去發(fā)現(xiàn)吧…… 寡月低垂著鳳眼,目光久久地落在手中的信箋上,他下意識地認(rèn)為這封信當(dāng)是靳云湛留給南衣的。 衛(wèi)簿站在一旁都干著急著,看著主子的樣子他心中也難受得緊。 許久,少年似是余光瞧了眼外頭的天色,才用指尖挑開那因時日已久都有些黏粘在一起的封口。 泛黃的紙張被展開,一個一個風(fēng)流恣意的字體躍然于目,筆鋒之中卻帶著些許虛弱的牽強(qiáng)…… 少年清澈的眉目,麋鹿一般的溫潤光芒黯淡下來,一絲驚懼一閃而過后,鳳目陰鷙,眸深似?!?/br> 他似乎是匆匆的將信放在床榻上,然后伸手拿起屏風(fēng)上搭著的衣服,十分迅速地穿好后,再將那封信貼身收拾好。 “衛(wèi)簿,你回紫藤居去,回信衛(wèi)箕一封,言:要他再多等幾日!”寡月匆匆地吩咐道,往正堂那處走去。 顧九也瞧見了,今日的寡月很是匆忙,他幾乎是匆匆的用完早膳,沒有等上一刻鐘,便將藥也用了。 顧九真有些擔(dān)心他會消化不良,一面她給他打包著他要帶在身上的吃食,一面她又匆匆叮囑幾句要他早些回來,再就是她今日要回隱月閣一趟。 顧九匆匆換了男裝,將寡月送出府宅,給他匆匆整理了一下衣袍,看著他上馬車,顧九便撐著傘離開…… 因?yàn)橄掠辏櫨庞X得受過傷的那只腿骨有些刺痛,她轉(zhuǎn)身沒有走幾步,馬車上的少年一挑車簾,急切低叮囑了一句:“注意安全,早些回來……” 顧九訝異地回眸,盯著寡月,瞥見他眼中那抹深意,茫然地頷首。 她知道,他要在他回來的時候,瞧見她在園子里,只有這樣他才心安。 她還知道,蕭肅就跟在她身后不遠(yuǎn),只是不想出聲打擾她而已。 “吱呀”一聲車輪轉(zhuǎn)動,馬車與她擦肩而過,她突然覺得今日的寡月有心思,不知是怎樣的心思,但是她能從他的眉心讀出他的堅定…… 顧九走到隱月閣的時候,似乎聽見對街的客棧還有一旁的茶肆、棋樓、書樓里,似乎是在談?wù)撌裁础?/br> 因?yàn)樗牭浇弦氯齻€字不免駐足。 不出意料,談?wù)撟蛞勾合阍吩姇娜撕芏?,昨夜三個女子的詩句也被許多人爭相抄錄,當(dāng)然她與蕭槿的那場對決也被無數(shù)人談?wù)摗?/br> 顧九突然想起現(xiàn)在月初,那本她追著的話本是否這個月該出新的了? 想著她撐著傘朝前頭的一家書樓里走去。 書樓處樓里樓外都聚集著不少書生,關(guān)于昨夜她與蕭槿的“對決”,這里談?wù)摰囊采肥羌ち摇?/br> 昨夜的詩詞,還有后來的對子都被書樓的掌柜命人寫下來,以畫軸的形式掛在了外頭…… “蕭大人的幾個上聯(lián)都是出的極好的。” “昨夜的詩會,沒有瞧見真是遺憾,不過我站在春香苑外也是聽得清楚了的?!?/br> 那些人的閑聊聲被顧九拋之腦后,她選了新到的話本后走到掌柜那處正欲要付錢離開,卻聽得書樓正門口有幾個書生正在談?wù)撌裁础?/br> “靳學(xué)士不是夫人謝珍所出嗎?怎么成了庶出的了?” “你們不知道吧,今兒個出門的時候就聽人談?wù)?,靳南衣是庶出的,不是謝珍所出,算是寄名,聽說他生母在江南?!?/br> “什么?如此一來靳學(xué)士莫非是棄了生母侍奉嫡母?這也太……” “是啊,將自己生母丟在江南,而侍奉嫡母,這也太不厚道了吧!” “無非是謝家的家世,呵!也難怪看不上蕭大人,原來是有華胥樓主這金主,我看這靳南衣就是一個見利忘義的小人!” 顧九臉色愈來愈陰沉,維護(hù)大雍蕭府的人不在少數(shù),靳南衣也自然被一些人“鄙夷”。 她更沒有想到,這么早寡月?lián)牡氖虑榫蛡髁顺鰜怼?/br> “公子,這話本您還……”掌柜的見顧九半天沒回過神來忙問道。 顧九怔了下,忙去摸錢袋,放下一吊錢后她拿著書面色復(fù)雜的離開了。 —— 這一整天寡月都很忙,十一月皇家冬日狩獵要開始了,雖說如今大雍大部分的兵力都在西涼,可是每年皇家的狩獵是少不了的。 冬日祭與狩獵差不多在一個月,此次狩獵和祭祀,給寡月的感覺如此微妙,總覺得不會是這么尋常而已。 他擔(dān)心身在西涼的夜風(fēng),許久沒有傳來消息了,若是西涼已平,那大雍的軍隊也要班師返朝了,久不聞音訊,或許是因?yàn)檫€有許多殘余勢力要處理。 又或者……已經(jīng)在回來的路上了。 想到這里,寡月本在寫著祭文的手又是一抖,若真如他所想,狩獵和冬日祭更多的是為了給班師回朝的軍隊接風(fēng)洗塵,那現(xiàn)在遠(yuǎn)在祁連的軍隊已經(jīng)開始整裝了。 大雍撤兵不得向西涼人透露,這軍機(jī)知道的人也不會多。 只是,夜風(fēng)會回朝嗎?那個人會回朝嗎?留守西涼的又會是誰? 因突然而來的諸多困惑,寡月暫時壓下了去靳公府的打算,一忙又是到申時過了才離開翰林院。 —— 次日的時候,還真有許多高官因著靳南衣的身世派人去城南靳公府里頭去打聽。 長安這地方的人,一有什么事情傳出來,便是鬧得滿城風(fēng)雨,無聊的人也比比皆是。 鐘翁聽得有一群人上門來問,不禁駭了一大跳。 命小廝們將人打發(fā)走,掩上大門,神色匆匆地去松景樓尋靳公。 鐘翁將這事同靳公一說,靳公當(dāng)即變了神色。 正堂里頭,靳家?guī)追慷急谎诀咂抛觽儐緛怼?/br> 這時候正午將過,謝珍兩姐妹正打算瞇午覺,這會兒被婆子們請來心里自是有些怨言的。 梨木大椅,猩紅的椅墊子,謝珊歪躺著,手里把弄著杯盞,一雙兒女坐在更下手的位置上,靳素宜與自家的丫鬟聊著新來的丹蔻,將那嫩如白蔥的手撐得老直了,美目瞇著欣賞著丹蔻的顏色。 靳素熙靜坐在一旁品著茶,腦海里回味著夫子今日早晨的講解的句子,并把昨天要記背的東西在腦海里過了一遍。 謝珍坐在左側(cè)頭椅上,面色安詳,若有所思的樣子,瓊娘站在她身后,有意無意的把玩著手腕上的翡翠鐲子,那是她昨日將去打的,帶著正歡喜。 這時候靳公從門外走進(jìn),由鐘翁扶著。 老人神色凝重,陰沉著臉。 靳素宜覺得氣氛有些不對,趕緊將那雙白皙玉手掩進(jìn)了袖子里。謝珊也察覺到了,坐正了身子。 鐘翁將靳公扶到上座上坐下后,還沒有往旁側(cè)走兩步,就聽到兩聲拐杖搗地的聲音。 這一來眾人都驚懼了一下,望向靳公。 “是誰將南衣的事情說出去的?”老人掃視眾人一眼,這時候靳云濤將將從外頭回來,正巧聽到這么一句。 靳云濤將從外頭回來,也自是聽到外面在說些什么,不由的他慢下步伐。 靳長儒聽到腳步聲,抬眼一望正對向靳云濤的眼。 “父親?!苯茲饕荆袂榉湃崃诵?,點(diǎn)點(diǎn)頭,示意靳云濤就坐。 “父親出了何事?”靳云濤這一句很明顯是試探也是確認(rèn),他到底不知道有人都問到府上來了。 靳長儒凝了靳云濤一眼,指了指鐘翁示意他說。 鐘翁上前道:“二爺,兩位夫人,今晨有幾家的人來問南衣少爺?shù)纳硎懒恕?/br> 如此一來,連謝珍的神情都起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