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節(jié)
顧九只是輕輕一掃,心中一陣,轉(zhuǎn)身她望向謝相,目光深沉,這時候受謝相示意的封馳上前接過那張字條: “八聲齊奏,笛清(狄青)難比簫和(蕭何)?!?/br> “好!”樓里樓外又聽得一聲高呼。 在一場比試接近尾聲的時候,顧九沒有看蕭槿一眼,沒有向她證明什么,一切不需她多言。 她不僅解“靳南衣”的風(fēng)情,而且,也唯有“靳南衣”能解她的風(fēng)情…… 不光是因?yàn)橹挥兴蝗四軐Τ鏊膶ψ觼怼?/br> 高座上的謝相驀地起身,他深凝顧九和寡月一眼,又下意識地瞧了蕭槿一眼。 “諸位大人,本相先行告退?!?/br> 灰色衣袍的男子匆匆而去,謝相一走,就帶動了更多的人離開…… 司岳人深深地瞧了一眼寡月和顧九,那一瞧讓顧九感受到一絲不寒而栗的意味,她抬眼瞧了過去,直到這一刻她才認(rèn)出這人是誰…… 將她從桃閣里帶出,改變她命運(yùn)的男子……那個記憶里常常一身青衫的男子。 為了不讓他瞧出什么顧九的雙目清明而無雜質(zhì),她見那人目光落在寡月身上,心不由一緊。 司岳人是認(rèn)得寡月的…… 也許三年過去寡月的容貌有些變化,但也還是認(rèn)得出。 看司岳人眼底似有深究之意,看來,他也不確定…… 畢竟陰寡月和靳南衣在血緣上是有聯(lián)系的,靳云漪和靳云湛是堂姐弟,生的孩子像不足為奇。 也希望司岳人不要太關(guān)注了…… 果然,那冷凌的目光沒有停留多久,就移開了,那人已轉(zhuǎn)身離去。 寡月執(zhí)著顧九的手,柔聲道:“九兒……我們回去吧……” 顧九溫順地頷首。 正在這時蕭槿拂袖離去,一個藍(lán)色錦袍的身影追了出去,追出去的正是段逢春。 蕭槿一走,許多女子都跟著走了,一時間春香苑有些堵得慌。 謝光嬋帶著靳素宜離去時候也瞧了他二人一眼。 下樓的時候,靳素宜也心中納悶了,為何從來沒有聽得祖父提起過這庶出堂兄有什么未婚妻子?若是未婚妻子,怎能不得祖父和家里人同意呢?況且還是華胥樓主的meimei…… 謝光嬋心中正納悶著,想著回去要將這事情同她的娘親說,這女子是華胥樓主的meimei,這靳南衣豈不是掉了大魚?雖說是商家,到底是坐擁江南啊,這么大的金主罩著靳南衣,豈不是威脅到了他哥? 靳素宜越想越覺得不妥,不由的腳下加快了步伐。 寡月扶著顧九出春香苑的時候很多人朝他們作揖行禮,還不時的問上數(shù)句。 終于出了春香苑,上了馬車,顧九長吁了一口氣。 “九兒,擦吧汗吧?!惫言抡f道遞了一條毛巾給顧九,蕭肅和小易坐在馬車外,因時間拖得長了,寧遠(yuǎn)自行回去了,他要準(zhǔn)備一大家子人用的熱水,還有主子的藥。 顧九接過寡月遞來的毛巾,將面紗取下來,擦了擦本沒有的汗水。 寡月同蕭肅說了注意有無人跟蹤。 馬車?yán)@了遠(yuǎn)路,所以很是走了一段時間才回園子。 下車的時候顧九見寡月咳了兩聲,不由的而又擔(dān)心的問道:“寡月,你……沒事吧?” 這時候顧九才訝了一下,他今日出門的時候忘記了喝藥! 顧九趕緊扶著寡月下車,這馬車是進(jìn)了宅院后門才停下的,所以是在后園子里下車的。 “寡月,你沒喝藥?”顧九問道,凝著寡月呆笨茫然的樣子,就知道他沒喝藥。 不待他做聲顧九已大步朝著廚房而去,找寧遠(yuǎn)端湯藥去了。 這沒一會兒,清新高雅的女子,又成了那個平易近人,溫婉無比的平凡女子。 小易和蕭肅都訝了一下這驚人的轉(zhuǎn)變。 寡月吩咐了幾句后追了上去。 進(jìn)廚房的時候,就瞧見顧九在給他熱藥…… 他知道,顧九如今最在乎的是他的身體,她不想他出一點(diǎn)事情…… 看著顧九焦急認(rèn)真的模樣,他內(nèi)心溫暖的同時又升起一股心疼。 “九兒……”他走過去,將顧九溫柔地?fù)г趹阎?,“我不會讓你久等的……?/br> 他不會…… —— 昨夜春香苑的詩會果真驚動了許多人。 次日去牡丹臺的卿泓就聽說了,這里昨日的時候有一場為世人驚嘆的盛會,只可惜他無緣以見。 今日,人們爭相講述著昨夜的事情。 碾冰為土玉為盆,借得梅花一縷魂。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急雪乍翻香閣絮,騎馬斜橋故人尋。 幽窗冷雨一燈孤,闌干秋水盈玉樽。 …… 顧九昨夜的詩句如今都成了京城才子們爭相誦讀,吟詠的句子,也被摘錄于其他詩作之中…… 幾張紙箋落入卿泓手中,上頭斑駁的墨跡已干,他反復(fù)閱讀著上面的句子,昨夜三位女子的詩句都在其中…… 碾冰為土玉為盆,借得梅花一縷魂。這句……倒是比他的那句精妙了許多…… 青衣順著卿泓的目光望去,目光也落在卿泓手中紙張的那句詩上,不由一皺眉,難道主子因這句詩?…… “主子有何吩咐?!鼻嘁律平馊艘獾貑柕馈?/br> “哈……”卻聽得少年一聲爽朗的笑聲。 那笑聲讓青衣訝異了許久,他似乎已經(jīng)許多年不見主子這般笑了。 只不過,從顧九的詩句中,卿泓回憶起往塵之中那些鮮艷于記憶的片段。 “嗖”的一聲少年手中的詩稿都化作蝴蝶的羽翼,素白的紙張,從百尺高臺上,隨風(fēng)飄走,化作無聲的嘆息—— 阿七,你在哪里。 ------題外話------ ☆、第五十八章 南衣遺信 昨夜,顧九將藥熬好后就給寡月端去,督促他服下了。 她凝著寡月,一瞬間又想到了什么,心頭難免一震,抬眼,她似是想說什么,終究是只字未提。 轉(zhuǎn)身欲要離去的時候,那少年突然緊握住她的手,牽著她往正堂而去。 寡月在正堂的一處帶鎖的柜子里頭取出一物,青布包裹著,顧九凝著眉,盯著寡月,見他將那青布拆開,就瞧見那布裹著的一個冰冷的牌位…… 寡月將那牌位放在桌案正中,顧九會意過來趕緊將大門和側(cè)門全都掩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 屋內(nèi)只燃了一根燭火,顧九將墻角的火盆端了過來。 九月末,十月初。是南衣的忌日。二人都沒有特意的記住那個傷心的時日,只記得每每這個時候,連天氣都會一轉(zhuǎn)陰沉。 火盆里頭的幾塊孤零零的炭火被顧九用廢紙點(diǎn)燃了,這時候寡月從桌案下的柜子里頭取出一包裹,包裹之中的冥紙被他取出,一沓一沓的散開來。 二人沉默不做聲,將那冥紙一張一張的放進(jìn)火盆之中。 火光映著二人的容顏,青澀稚嫩之中帶著一絲超脫年齡的滄桑之感。 二人都將想說的話,一遍一遍的在心里說給南衣聽。 火盆中的火光燃盡,香臺里的香柱落了一地的灰,顧九扶著寡月坐下,整個正堂因?yàn)榉忾],香煙都彌漫在空氣里,連顧九都覺得不好受,她擔(dān)憂地望著一直以濕帕子捂著鼻口的陰寡月。 她知道,不等香柱燒盡,他是不會去將南衣的牌位移開,更不會離開這里的。 這個人,有時候固執(zhí)執(zhí)著的可怕。 香柱終于燒盡了,顧九動了動身子,想去替寡月收拾,一只溫柔卻暗含力量的手摟住她的腰肢,那人就這么緊緊低將她摟住。 她的身子也因站不穩(wěn)坐進(jìn)他的懷中。 少年將臉深深地埋進(jìn)脖頸處,這一刻,她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脆弱…… 南衣的離世,也是他此生難以跨越的溝壑啊。他背負(fù)著的重任,他要面對的將來,或者,還有他與南衣的身世牽連……這一切的未知,讓人恐慌卻又期待…… 坐了很久,寡月終于不適應(yīng)的咳嗽起來。 這才允了顧九將南衣的牌位收拾好后,扶著他出去。 從正堂里出來,子夜的蒼穹,果然飄起了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細(xì)雨,長廊外秋風(fēng)肆虐…… 本以為這樣的天氣,只能出現(xiàn)在江南的十月,沒有想到,長安亦如是。 她扶著他走過長廊,一步一步,腰間的玉佩發(fā)出清脆悅耳的聲音,而她無比滿足于此刻的擁有。 繁華之后,有一個人守護(hù)著你的寂寞,與你一起山河永寂。 一笑傾城,驚才艷艷皆是虛無。 房間越來越近了,那人的步子放慢下來,溫潤的手搭在顧九手上,低垂著的眉眼,纖長的睫羽輕顫,偏頭,無比饜足的溫柔一笑。 只需一眼,方才悼念南衣的悲傷情緒散去不少。 他似深嘆一口氣,又是一年春去秋來。 次日,一個微雨的天氣,庭院之中的花草樹木都籠罩著一層氤氳的煙色。 天還沒有亮,一身鵝黃色裙裾的顧九,著木屐拉開門,揉了揉惺忪睡眼,瞧了一眼庭院的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