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節(jié)
這時候有一人上前道:“早些年就不知走了幾多個有名的小倌,這些兒年也沒見好的往里頭送,這會兒相爺又大肆打壓,所以是在長安維持不下去了,都走光了吧,再不拿青苑的老板應(yīng)該去別地另謀生計去了!” 有年輕的少年走過來插話:“哎,如今這攝政王爺真是然后讓人聞風(fēng)喪膽,聽我家大人說一天天的大牢里頭是只進(jìn)不出,那官員都是成把成把的外放,也不知是得罪了他哪里?。 ?/br> “你年紀(jì)輕就不知道了吧,那相爺可是出自大雍陰氏,是早些年在長安城外自生自滅的罪臣子,你們說他利欲熏心,殘害忠良,又怎知他父輩蒙冤入獄就被殺害了?少時受盡磨難!” 眾人都望向十四橋橋墩旁垂釣的那人,見他斗笠蓑衣,仿若是同這鬧市隔絕。 有人不禁問了句:“他是誰啊?” “前幾個月剛退役下來的將士,聽說是早些年守了二十幾年城門的,這不老了退休了唄……” 那人將說完便覺得膝蓋上一痛,一個石子滾在了地上。 幾個談天說地的人目瞪口呆地望著那釣魚的老翁,這時候有一個提著魚簍而來的童子朝此處走來。 只見那老翁朝那童子一笑,似乎是問了一句什么,那些兒人自覺沒趣上橋頭上談天去了。 “可送到了?”那老翁笑問童子。 “阿翁,送到了,送到相府的管事手里的?!蹦峭又赡鄣穆曇魝鱽?。 “阿翁你叫奴兒送去的是什么呢?”童子撓撓頭問道。 那老翁沉凝了一瞬,只道:“是一份相爺需要的名單。” 童子不懂便也不說話,凝著湖面大吼一聲:“上鉤了阿翁,魚上鉤了!” 那老翁“?!绷艘宦?,笑道:“今日回去煮魚湯?!?/br> 老翁和童子收拾好了魚簍和釣魚桿,那十四橋上的人還在談天說地,樂此不疲…… “這風(fēng)武帝死的太早了些兒!”有人惋惜的嘆。 “璃王也是……”又有人說道。 “你們聽說沒有?謝家的幺女在璃王死后仍想嫁過去呢?說是做寡婦都成?!?/br> “還有這等事?” “是啊,不過圣上,不!是死去的風(fēng)武帝愣是,沒有同意,說是謝家女兒還有大好前程在不可做寡婦的,別人都說是謝國公背地里同圣上商量了的,終是不肯自家女兒嫁過去守寡吧,這大女兒是毀了,小幺女總是舍不得的,這不風(fēng)武帝臨死前連旨意都收回去了。” “這謝家十幾年內(nèi)是起不來了,只望下頭還能多生幾個女兒,以后好進(jìn)宮吧!” “正是,謝赟辭官了,璃王爺薨了,謝家是哪邊都傍不上了,還是想想多養(yǎng)幾個女兒吧。” 這時候有人又道:“聽人說謝赟不是回鄉(xiāng)了,是去了燕地?” “有傳說他早年受過辰王的恩惠,具體的誰知道呢?” “這不是說謝赟辭官后去了辰地?” “你可不知當(dāng)年的謝赟就是從燕地過來的?!?/br> 這時候又有人插了了進(jìn)來,“且不說這謝相了,你們知道這風(fēng)武帝的陵墓葬在哪里嗎?” 這時候幾人凝著那人,一把瓜子殼往那人腦袋上一甩。 “就你竟想著誰誰誰的陵墓!不是葬皇陵還是葬哪里?” “才不是皇陵呢!據(jù)傳所知風(fēng)武近身侍衛(wèi)將風(fēng)武靈柩送往祁連九龍之地安葬!” “這事你又是聽誰說的?不葬在皇陵里頭葬那里作甚?”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風(fēng)武登基才兩個月,他皇陵也才修了兩個月,據(jù)說那邊有現(xiàn)成的建好了的,去了直接住,而且還是塊寶地!” “……” 這些人七嘴八舌一講便是天邊紅霞暈染,黃昏日落了。 這時候安陵攝政王府也就是現(xiàn)今的大雍相府,正是落霞印紅湄園的時候,水池邊涼亭里歪坐著一個少婦,一身鵝黃裙裾襯得她膚色白皙,她身前站著一個青衫婦人,那婦人拿著瓷盒不時的給那少婦人遞過去。 “夫人,您早不見吐了,為何還是要每日梅子壓著?”蘇娘不解地問道。 顧九也疑了下,道:“只想吃些兒味重的,酸的辣的都成……” 蘇娘一聽打了一個激靈,腦袋瓜子一轉(zhuǎn),夫人這是說才吃了酸的要吃辣的了? 蘇娘招來了一個小廝:“去,同你衛(wèi)大爺說要他吩咐廚房做些兒辣食端來。” 那小廝連連答“是”,如今這夫人就是府里的活菩薩,當(dāng)金佛一樣供著的,他記下了,忙按蘇娘吩咐的去廚房。 如今顧九每天是少食多餐,府里廚房那頭,一天給準(zhǔn)備五六餐,都不多,只是剛好讓顧九吃完的樣子。 府里頭,顧九住的、走動的地方不能有刺激的氣味散發(fā)出來,以免顧九一聞了便想吐,又影響了食欲,這些兒都是老爺那里吩咐下來的。 不過這湄園卻也極受顧九的喜愛,自從入了夏后,顧九就極愛在這里走動了,算來算去肚子里的孩子,也已有了一百來日了,若是按照諸葛蕁說的十月懷胎,一個妊娠月二十八日計算,兩百八十日后,便是十一月末或者臘月初…… 畢竟諸葛蕁說可能日子不對,或許不是大婚那日懷上的,而是推遲了幾日…… 顧九也不想糾結(jié)這些了,蘇娘卻糾結(jié)起來了,說都百來日了也不見夫人“顯懷”,看不出來肚子。 本是神情懶懶的顧九低頭一看,也著實是覺得肚子小了些兒,如今穿她以前穿的衣服也是穿得下的。 “也許過一段時間就顯出來了,我倒是不擔(dān)心這個的……”顧九說道,她擔(dān)心的是朝堂之事繁多,今圣年幼,陰寡月的身體……還有如今她正值孕期,隱月閣的營生也不知怎么樣了…… 此刻,衛(wèi)箕打著燈籠而至,他身后跟著兩個小廝。 “夫人,膳食來了?!碧K娘笑嘻嘻的說道,上前去端茶。 “酸辣土豆絲和酸辣椒水淋過的鹽焗雞……還有酸辣蘿卜,酸辣雞翅,酸辣藕片……” 顧九見衛(wèi)箕將菜樣擺上還一邊解釋道,不禁胃口大增! 她想都沒想起身自個兒盛飯。 蘇娘瞧見了大驚道:“夫人,您,您坐下這個我來?!?/br> 顧九還沒有碰到飯勺就被蘇娘扶著坐下了。 “……”她是孕婦,可不代表什么都不能做…… “蘇娘,我只是想站起來活動活動,我坐了快一個下午了……”顧九淡聲解釋道,柔柔一笑。 蘇娘卻不依,“老爺吩咐過了的,這些事情我們來,您要好生養(yǎng)著?!?/br> 衛(wèi)箕給顧九遞上一盅子米飯,打圓場:“夫人吃飯,爺一會兒就回來了,您為小少爺著想就將這些兒事交給我們做?!?/br> 顧九抽了一雙筷子,“還不知是男是女呢?怎地就‘小少爺’也給喚上了?這又是你相爺吩咐的?” 衛(wèi)箕與蘇娘一聽,敢情這主子是來了些兒氣。 衛(wèi)箕撓撓頭,又賠笑道:“不是不是,主子沒有吩咐這個,這是下頭奴才們自己想的,叫‘小少爺’……” 顧九嘗了一下酸辣土豆絲,頓覺那酸辣味道在嘴里一溜,舒爽的沒話說! 竟是一口氣扒了兩碗米飯,瞧得蘇娘和衛(wèi)箕是目瞪口呆。夫人有孕以來都沒見胃口這么好過…… 顧九見衛(wèi)箕只給她準(zhǔn)備了兩碗米飯的分量,小木頭里頭是一一點都不剩了。 顧九不耐的皺眉,同衛(wèi)箕道:“菜都沒吃完呢?怎么米飯不夠了?” “???”衛(wèi)箕呆滯一瞬?!昂玫模蛉四鹊?,衛(wèi)箕去弄米飯來?!?/br> 顧九又吃了兩小盅子,將空碗遞與衛(wèi)箕,表示還要。 “夫人……您吃過四碗了……”衛(wèi)箕提醒道。 顧九渾然不覺,這盅子這么小,只有以前碗的一半大。 “可是我還想吃,還有這菜還有這么多……”顧九正說著卻見一身暗紅衣袍的男子朝此處走來,淡淡的月光下,他眉目溫和,她能看到他臉上淡淡的笑意。 朝服未換他便趕來了湄園了。 “寡月……”顧九喚了一聲。 “老爺吉祥?!碧K娘和衛(wèi)箕見了禮就退下了。 “別吃撐著了。”他淡淡道,眉目里難掩疲憊之色,走近了,顧九才瞧到他眼底的那抹深痕。 “怎么了?”顧九憂心地問道,伸手想撫平他眉心的褶皺。 他搖搖頭,淺笑,“沒事”。 低頭時,眉目里卻又深邃之意。 低頭持續(xù)的時間沒有多久,他抬頭時又是笑得一臉寵溺,他拿過顧九用過的盅子,盛了飯。 顧九便知道他舍不得她沒吃飽吧。 笑嘻嘻地伸手去接。 哪知那人拿起她用過的筷子兀自的扒起飯來。 “……”顧九瞪著寡月,無語凝噎。 寡月抬起頭朝顧九一笑道:“別撐壞我兒子……” 顧九一聽臉色變了,“你便知道是兒子不是女兒?你們還都知道了?那諸葛蕁怎么不知道?” 寡月臉一紅,搖搖頭解釋道:“不是,我不知道,我隨口說的,我以后改口……” “只是,你每餐少些吃,別太撐了,隔著兩個時辰還有一餐,別著急……” 他說完,紅著臉低下頭用飯。他怎么忘記了諸葛先生的叮囑,孕期的女子最易動怒,最易大哭了……他在聽取諸葛蕁的后,便是只要苗頭不對,就解釋清楚,生怕顧九到時候真動怒了,雖然九兒不是那么小氣的人,只是憐她如今有了身子…… 那幾盤菜被寡月以風(fēng)卷殘云之勢掃了個精光…… 一旁掌燈站著的小廝心里只道:真瞧不出來,相爺怎么這么能吃?倒是有幾分吃過苦的樣子。 這數(shù)月寡月將當(dāng)初參與構(gòu)陷彈劾他父親叔父的人治了罪,或官進(jìn)大牢,或貶黜罷官…… 他們之中不乏位高權(quán)重,賣官鬻爵,貪污受賄者,這樣的人關(guān)進(jìn)大牢里無人異議。 只是,他們之中也不乏年少時候隨波逐流,為己拓名不擇手段,為附庸權(quán)貴而誤入歧途的……只是這少部分的人竟是在后來因著陰家那五百多條人命,改過自行,到最后為民請命成了好官的…… 可是,要他因為他們?nèi)缃竦母倪^之心就放任了他們的過去嗎? 他不想,他父親叔叔因為他們慘死監(jiān)牢的時候,他們有沒有想過,這“欲加之罪”,到后來害了多少人? 所以他不能忍,忍不了! 他將他們一個個都治了罪,一個也沒有放過。 即便那些中年之后一轉(zhuǎn)清廉的人,他們的身后有官員和百姓給他們求情,他也不想心慈手軟…… 于是他心一橫將那些人一個不漏的治罪,罪行重的,官職大的,權(quán)利較高的關(guān)了天牢,那些重輕的貶黜到偏院的地方,再有的則是找了理由充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