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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六宮粉黛無顏色在線閱讀 - 第八章 敬惠館的宮女生涯

第八章 敬惠館的宮女生涯

    日暖風和,簾櫳輕擺,小軒窗外天朗氣清,一樹花枝輕顫,映在窗紙上影影綽綽,已是隆興八年三月末,定柔進宮整整兩年了。

    挪了交椅,坐在門邊翻看曲譜,花生和兩個毛團在院子里臥著,懶洋洋地曬太陽,廊下新住了兩只燕,忙著啄泥筑巢,定柔想,自己是個笨人,住的燕子也是拙燕。

    一個撐著荷紙傘的身影翩翩進了月洞門,穿著一襲玫紅色夾紗襦裙,梳著個纏髻兒,一張面容襯托的如嬌艷明俏,是程芊芊。

    都是住在冷宮的人,時日長了也沒什么可仇對的,去冬開始,她主動走動一塢香雪,見到定柔言語溫和,端水遞茶客氣,眼神毫無嫌棄之色,不禁也放下了芥蒂,發(fā)覺屋子寒涼,問了才知沒有去宮闈局領炭,還說夜里多蓋些棉被,白天撿有太陽的地方坐著,下雪了就整天躲在被窩里,習慣了就好了,這廂忙吩咐人把自己的分例勻出一些來,定柔不喜受人恩惠,便推脫沒要,關系到是一日日親近起來。

    程芊芊驚奇的發(fā)現(xiàn),這個女子極好相處,光風霽月,說話也不藏掖心眼,比沈蔓菱好了一千倍,于是愈發(fā)熱絡起來。

    院子竹架上晾曬著衣物和床罩,濕淋淋滴著水,程芊芊笑說:“你可真是個勤快人,這么個小院,每回來總是收拾的一塵不染,連東廂的闌干也光光凈凈,每天都灑掃漿洗似的,你這手也不見皴裂,能把冷宮的日子過成這樣精致的,只你一個了?!?/br>
    定柔只有干桂花茶,程芊芊也不挑,拿過來啜了一小口。

    說了會兒閑話,程芊芊忽然傷感道:“我是不想再熬下去了,過兩年就徹底是老姑娘了,四年一次大選,用不了多久新人來了,我們便更沒希望了,昨日寫了封家書讓德妃娘娘幫著捎給我爹娘,讓他們想想法子,把我弄出去,唉,估計希望不大,咱們都是冊封了名分的,自來做了皇帝的女人還沒有能出宮再嫁的,將來只有被殉葬或者遁入空門做姑子,還不如宮女,每五年一次大放,或有節(jié)慶降下恩遇,只要主子寫了稟帖,呈報給宸妃,就能獲準出宮嫁人,還有十兩的安置銀。”

    “宮女......”真的能出去嗎?

    程芊芊又道:“沈蔓菱還不死心呢,每天去淑妃那兒賴著,盼著和皇上巧遇,多可笑,有次皇上還真去了,看大殿下功課,她在那兒站著半晌,皇上像是沒看到似的,就走了,回來哭的,眼睛跟桃子似的?!?/br>
    定柔完全沒聽進去。

    下晌去霓凰殿,便有意無意地問起宮女放歸的事,皇后看出了她的心思,道:“meimei即有此心,便全然是對陛下無意了,本宮有心想幫,奈何力不從心?!?/br>
    定柔失落地搓著指頭,皇后安慰她:“若有時機,本宮定竭盡全力?!?/br>
    定柔對她拜了一下。

    過了十幾日,皇后不在,吹著紫玉短簫,一段姑蘇小調給安慶公主聽,小女孩對這個一顰一笑都是畫的大jiejie產(chǎn)生了迷戀,時常托著下巴,捉摸她的舉止,學著模仿,殿外忽然通傳敬賢太妃至,定柔忙起身行禮,將簫管擱在旁邊圓桌上,只見宮女們圍擁著一個儀態(tài)雍容的婦人進了殿門,年紀約莫四十五歲上下,綰著峨髻,簪著一套花鳥翠鈿,身著黛蘭二色相間古香緞織花紋一品內命婦燕居大衫,挽著一條杜若披帛,秀麗的五官,眉如遠山含翠,面色白如敷粉,透著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細膩水嫩,唇一點胭脂若含丹,眼尾隱約有細紋,卻依稀美人的風韻。

    “太妃娘娘萬福金安。”

    太妃來找皇后閑敘,聽聞不在,本打算走,在垂花門聽到簫聲,忍不住進來看,原來是慕容美人,仙姿玉色的人兒,本屆大選女子中的冠首,卻被皇帝忘在了腦后,讓徐昭容出挑了,她和和淑太妃私下還說道,若多些才情,興許就輪不到徐昭容了。

    正殿上首設著一個妝花緞鳳凰芙蓉大引枕的座榻,太妃徑直坐上去,擺了擺手指,讓她免禮,安慶公主拿起那管簫,嗚嗚吹了兩個音,音調生硬別扭,正納悶,太妃忽覺著那簫的花紋有些眼熟,讓安慶拿過來看。

    在手心細細端詳一番,六孔豎篴,玉是上古的暖玉,色糯質潤,觸之生溫,浮雕一枝清雅俊秀的竹紋,尾端鐫著“抱節(jié)寧改,貞心自束”八個小篆,玉理、色澤、花紋......天下絕對沒有一模一樣的兩只玉簫?!斑@是......云惜堂姐的......”

    定柔聽到師傅的俗家名字,驚了一下,想起殿選那日聽到說這位太妃姓安:“您和我?guī)煾得钤剖翘媒忝茫俊?/br>
    安太妃驚奇地望著眼前的少女:“我堂姐出家后的道號正是‘妙云’,你......是她的弟子?你也是道家人?”

    定柔眼眶漫上了熱,點頭:“正是,我自小被送到她處,蒙她教養(yǎng)長大的?!?/br>
    安太妃喜不自勝:“竟有如此緣分!我與堂姐同年出生,名字皆是先祖母所取,云惜,玉徽,我堂姐如今可好?算來我與她最后一次見面還是叔父的周年祭,二十多年了,后來她便離家了,魚沉雁渺,族中長輩也差人出去找尋過,可毫無音訊?!?/br>
    定柔低低地垂著頭,淚水滑出了眼眶,咬著唇,帶著顫音:“師傅......已過世快兩年了......”

    她養(yǎng)育我一場,我卻是個忘恩負義的!

    安太妃捏著帕子拭淚:“也難怪,她自小身子羸弱,醫(yī)者皆說不是長壽的命數(shù),好孩子,過來給本宮瞧瞧?!?/br>
    皇后和宸妃一前一后并輦進了垂花門,商議著太后建恩濟書院,從民間收養(yǎng)孤子棄女的事,太后幼時流落江湖,見慣了伶仃孤苦被欺凌,早有此念,從前朝局不穩(wěn),京中細作盤踞,不好大興張羅,生出什么變故來,如今與皇帝商議之后,在京郊西山腳下的莊子,辟出百畝之地,建藏書樓閣,書齋和寓所,四周壩田肥沃,百卉含英,視野廣闊,風景怡然,這些孩子從小就應當懂得民以食為天的真理,養(yǎng)成質樸務實的品格,工部已做好了燙樣,擇吉日破土。

    走進殿門,看見安太妃在挽著慕容美人的手說話,頗覺異樣,安太妃見到她們來,忙和定柔起身,說了緣故,皇后也驚訝不已:“竟有如此緣分,到是本宮疏忽了,只知meimei是道家弟子,卻不知和安家有親緣?!?/br>
    宸妃暗笑了一聲,坐在了旁邊玫瑰椅中,這慕容美人怕是想藉著太妃的勢往龍榻上爬吧。

    皇后心中忽然有了主意,眼光掃了一下宸妃,神情布上了期翼,對太妃道:“這孩子在韶華館冷清,身邊服侍的人都走了,不如時常去敬惠館,多多陪陪太妃?!?/br>
    安太妃略一沉吟,也明白了用意,忙說:“那敢情好哇,我老太婆一個人孤寂,太后吃齋念佛,不好常去打攪,董太妃愛聽戲,咿咿呀呀的,我不愛那熱鬧,這孩子性子體貼,正好做個話伴,我定拿她當作女兒般看待?!?/br>
    皇后對定柔示了個眼色:“快謝太妃啊,照本宮說你不如搬去敬惠館,守著太妃近一些,韶華館離得遠,省的來回跑?!?/br>
    太妃道:“這行得通嗎?她是御妻,萬一陛下有召,豈不折騰?”

    皇后笑對宸妃說:“不如勞煩meimei與本宮走一趟,對陛下說說情,成王遠在藩地,太妃身邊無人承歡膝下,讓慕容美人過去伏侍,以慰孝道?!?/br>
    宸妃唇角勾起嘲弄,你們這群蠢物,竟要本宮去做這等蠢事,借著由頭讓陛下想起慕容美人,孰知飲鴆止渴,適得其反,好吧,慕容氏既不安分,那索性添一把柴?!氨緦m自然樂意前往?!?/br>
    太妃合掌一擊,喜悅道:“有二位襄助,想來已成了八分,本宮便托付二位了?!?/br>
    皇帝下晌無事,從仁宣殿罷了經(jīng)筵,在御苑的涼亭作畫,徐昭容執(zhí)著一柄象牙紈扇,斜倚美人靠,擺著美好的姿勢,娉婷秀雅,林下清風。

    待收了筆,皇帝喚她過來題詩,皇后和宸妃沿著游廊走近,看到一副神仙眷侶、琴瑟和鳴的畫面,男子握著女子的手,緩緩寫下婉轉的句子。

    兩個女人頓覺十分刺眼。

    “陛下圣躬金安。”齊齊斂衽一福。

    徐昭容也松開皇帝,款款施身:“皇后娘娘、宸妃娘娘萬福金安?!?/br>
    皇帝知她們來定是有什么決斷不下的事,手上也沒停,筆毫蘸了墨,繼續(xù)寫下厥,皇后先道:“方才敬賢太妃去了臣妾那兒,遇到慕容美人,頗覺投緣,想請陛下允準,慕容美人挪去敬惠館,與太妃做個貼心人,日常伏侍,略盡孝道。”

    宸妃附和道:“若陛下有召,再叫回慕容meimei就是了?!?/br>
    皇帝筆下沒停,宸妃已覺察到他神色不耐煩了,待寫完了,又落款“石洞居士”,這是他在石鼓書院求學時為自己取的別號,據(jù)說山后有一座天然溶洞,四季溪水潺潺,他喜歡坐在山石上背誦,還遇到過一次刺客,幸而有驚無險,但又不舍此地,是以每次來時府兵守得森嚴,大煞了風景。

    皇后一顆心提到喉間。

    宸妃暗自發(fā)笑。

    果然,皇帝對亭外侍立的小柱子說:“傳朕的口諭,慕容美人蠅營蟻附,不堪為皇妃之尊,著褫奪位號,降為三等宮女,貶入敬惠館役使?!?/br>
    她即與太妃投緣,便去好好服侍吧。

    皇后黯然地低頭,宸妃望著她,頗覺受用。

    徐昭容唇角微微揚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

    第一次見到那個女子她就生了恐慌,會是日后的勁敵,沒想到微不足道,陛下非膚淺之人,不會為美貌所惑,且慧眼識珠,以后,再也不會是威脅了。

    走在宮巷,宸妃坐在肩輦上,嗤鼻冷笑:“曹細如,如意算盤打錯了罷,你與慕容氏走的那么近,三歲稚童都瞧的出意圖,哼,太小瞧我白握瑜了,慕容氏便是承寵了又如何,不過是表哥的一個粉黛玩物而已,本宮會淺薄到跟一個玩物爭風吃醋嗎?”

    說罷,越過鳳鸞儀仗,迤邐遠去,皇后停了輦,久久望著那個背影。

    想起一句話,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再高明的智者,也必有其短。

    韶華館的人跪了一院,小柱子宣完了口諭,身后一片唏噓聲,有人幸災樂禍,有人深表同情,好好的主子變成了奴才,定柔跪在前頭,簡直不敢相信,這不是做夢吧?

    小柱子催促道:“慕容氏,請速速搬離韶華館?!?/br>
    “喏?!倍ㄈ嵫劭魸駶櫫?,是喜極而泣的淚,也學著他們的樣子低眉順眼,我以后不是他的妾了對不對?雖無自由,卻是清貞純良之身。

    收拾行李的時候,發(fā)愁著花生和兩個毛團怎么辦,受人之托,靜誠長公主成婚不久便有了身孕,歸省一再耽擱,若帶到敬惠館,怕會被斥責,流落到別處只會被戕害。

    想起了御苑那處廢宮,四周無人,只要把野草清理清理,供三只小東西活動,每日帶食物去送,想來可行的。

    皇后遣了兩個內監(jiān)來幫忙抬箱籠,悄悄帶話給她,好好當差,以后的事再慢慢盤算,定柔一人塞了一張二十兩的票銀,囑托給他們安頓小貓小狗到御苑,等她下了值再去清理野草。

    走出韶華館,她頭沒回,身上如釋重負般的快意。

    與程芊芊也算交好了一場,她有兩大箱滿滿的的新衣,都是綾羅錦緞的上等料子,沒穿過身的,一些是從淮南帶來的,一些是臨進宮前母親讓繡莊趕制出來的,統(tǒng)統(tǒng)留給了程芊芊,做了宮女,想來也用不上了。抬到一葉楓影,沈蔓菱也湊過來看的眼花繚亂,這么多漂亮的錦彩華衣,為何她平日只穿那些素的?

    到了敬惠館,敬賢太妃已午睡了,掌事太監(jiān)帶她進蘭一堂見了領班宮女慧姠,一個身形高挑的女子,入宮兩年她知道一等宮女是大氣的雙鬟髻,紅色簡云紋宮裝,抹胸襦裙,腰間系著彩瓔鳴玉珍珠流蘇禁步,二等宮女紫衣宮裝,齊腰襦裙,百合髻,紫晶長穗流蘇宮絳,三等宮女粉衣齊腰宮裝,也是百合髻,蝴蝶結子長穗流蘇宮絳。

    慧姠是敬惠太妃的遠方外甥女,二十四五歲的樣子,已知是資歷老成的宮女,一雙丹鳳三角眼,眼尾微微上翹,透著機敏和倨傲,眼角一粒綠豆大的淚痣,審視了她幾眼,面貌不善。

    “等著吧,太妃醒了再說?!?/br>
    “喏?!倍ㄈ嵩谠毓ы樁?,一直站到雙腿酸麻,才聽到內寢伏侍太妃起身的動靜,幾個宮女挽著食盒送來了下午茶點。

    康寧殿,太后問起了皇帝慕容美人的事,何事惹惱了天顏?

    皇帝道:“朕不喜歡那種被寵壞了的大小姐,那日殿選,站在那兒眼睛里全是桀驁不馴,宸妃說她在韶華館肆意欺辱他人,還動了手,這樣的爆炭脾氣,慕容槐也敢送進宮來,她那般性子做了宮女自有苦頭吃,磨礪磨礪對她也好?!?/br>
    太后惋惜:“那般好樣貌生錯人了。”

    敬惠館,安太妃盥洗過,重新梳妝,對慧姠說:“本宮原想著她必是個有福氣的,只差些機遇,借本宮的口讓陛下想起她,也承本宮一份人情,誰想陛下如此厭惡,罷了,她既是宮女,便帶她去內侍省入冊登記吧,都是奴才,本宮也不好偏袒了誰,別人干什么就讓她干什么?!?/br>
    “喏?!被蹔⑴碌木褪呛吞袦Y源的人取代她,這下放心了。

    出來讓二等宮女鳶歌帶定柔去內侍省,掌事太監(jiān)已安排好了床鋪,在南邊耳房,放下行李,待走了,慧姠叫宮人們集合,說:“這個人是韶華館貶出來的,被陛下厭惡的人,誰敢跟她親近,仔細掉腦袋?!?/br>
    又對管事嬤嬤:“她雖是官小姐出身,但如今也和大家一樣的奴才,又是新來的,慣是不能偷jian耍滑,多多派活兒給她,敢偷懶直接上竹板?!?/br>
    “知道了。”

    “若敢去太妃跟前諂媚,我饒不了她!”

    內侍省在華清門后的第一道宮巷,定柔自進宮以來,還是第一次到離外廷這么近的地方。

    遙見嵯峨的飛檐,琉瓦在陽光下如層層鍍金一般,叫人目眩,兩闕騫龍騰躍,巨凰展翼,如在云巔,鳶歌指著中軸線上的一道風闕說:“那便是昌明殿,陛下處理政務的御書房和寢殿,往前是仁宣殿、體乾殿、朝會的大正殿、舉行大典的皇極殿,天下最尊貴的地方,我們,都是陛下的奴才?!?/br>
    定柔心想,奴才便奴才,為何自己要將自己看的卑微不堪,師傅說過,便是螻蟻,也是這世間可用可敬的東西,天生萬物,缺一不可,要活得有風骨。

    傍晚,消息傳到了慕容府。

    溫氏傻了,問了一句:“她犯了什么事???兒啊,你是完了......”

    而后便哭暈了。

    慕容槐感慨:“這是告訴我不要癡心妄想......”

    慕容氏已走上式微,現(xiàn)在有他在一日還能維持,將來怕墮入末世之流。

    夜里,換上了粉衣宮裝的慕容宮女被鳶歌帶著進了外值房,這是西六宮下值后吃飯的地方,明日白天正式上值,一進了門,里頭十幾張長條方桌,烏壓壓坐滿了內監(jiān)和宮娥,每個桌上擺著菜肴,按照規(guī)矩,碗筷不能發(fā)出聲響,默然進食,望著從天上掉下來似的人物,內監(jiān)們眼睛頓時直了。旁邊的幾個木甑盛著粳米飯和饅頭,定柔盛了飯,找了張桌子,菜還不錯,有葷有素,沒有道家忌諱的蒜韭這些東西,大約是怕當值的時候口中有異味吧。

    吃完了一碗,又盛了一碗,很快又見了底,用帕子包了兩個饅頭,走了。

    內監(jiān)們呼啦啦圍到了門口,望著纖巧姌裊的背影,有個小監(jiān)說:“嘿嘿,這么個美人,吃的比我還多,還吃的那么好看!”

    有說:“我打出娘胎,還沒見過仙女呢,今兒算見到活的了?!?/br>
    宮女們或有與之私下相好的,恨得暗自咬牙。

    回到耳房,一屋住著八個宮女,都是日值的,洗漱過,坐在炕邊嗑瓜子閑聊,見到定柔,使了個眼色,慧姠放話要好好招呼她。定柔的床鋪在邊上,走過去整理被褥,旁邊是個圓臉宮女,模樣嬌憨,坐著往旁邊挪了挪,如避瘟神。

    “嗨,新來的,知道這兒的規(guī)矩嗎?”一個方圓臉的宮女說。

    定柔搖了搖頭,那人道:“圓圓是你之前新來的,問她嘍?!敝噶酥改莻€圓臉宮女。

    圓臉宮女嚅囁道:“給兩位管事嬤嬤端洗腳水,洗襪洗褻衣,大家的衣服,也是我洗的,以后你下了值,便都是你的事了。”

    方圓臉的宮女笑:“聽明白了罷?!?/br>
    說著指了指墻角三個大木盆,堆疊著滿甸甸的衣物?!跋热ヅ赃叾糠虌邒呦词?,嬤嬤脾氣不好,去晚了仔細發(fā)落你?!?/br>
    “請問熱水在何處?”

    “外頭水房,出去右轉兩個門,有燒水的太監(jiān)候著?!?/br>
    定柔起身去了,盛了水回來,到旁邊耳房果然兩個半老的婦人,一個在抽煙絲,一個在捶肩,罵了句:“死哪兒去了!這會子才來,人老了睡晚些便睡不著了!小賤人!”

    定柔沒吭氣,放下水要走,嬤嬤尖利的聲音:“話沒說完你敢走!作死的小娼婦!看我不擰死你!”

    耳朵被揪住,肩上一陣掐擰,力道極狠,嬤嬤出了氣又重新坐回了炕:“愣著作甚!還不快來!”

    定柔耳上發(fā)燒,揉著肩頭,想起了皇后的話:“好好當差......”

    師傅的話:“老吾老及人之老?!?/br>
    及人之老......她走到炕前彎身下去,給兩個嬤嬤脫了鞋,褪下汗襪,兌好了水,試了試手溫,這才把腳丫放進去,抬頭問她們:“燙不燙?”

    嬤嬤滿意地闔目,嗯了一聲?!斑@還差不多?!?/br>
    洗罷了,倒了臟水,自覺拿起臟襪褻衣,連著三大盆衣物,在院子的宮燈下刷刷刷搓洗著,沒有漿水和皂角,只有蠻錘,要多捶打幾遍。

    宮女們圍在叉窗后看的發(fā)笑?!斑€不得洗一夜啊?!?/br>
    她們剛入睡她便洗完了,搭在竹架上,回來看到整齊一致的睡姿,困意浮上心頭,想起花生和毛團還餓著,忙往御苑奔去。

    來回兩個時辰,寅時的梆子敲了。

    宮女們輕輕打著睡鼾,摸著黑躺進被褥,卻醞釀不出睡意了,窗紙上月色如銀,起身輕手輕腳走到廊下,抱膝坐在石階上,望著明澄澄的一輪皓月,今日是中旬十四日,差了個邊兒,不成圓。

    別夢依依到謝家,小廊回合曲闌斜。多情只為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

    月亮,你能不能捎信給去妙真觀,告訴我的兩個親人,茜兒想她們......想她們......

    第二日辰時初刻換值,宮女們醒來,天還沒亮透,看到慕容宮女在方桌前熨衣物,一件件疊的齊齊整整,如尺子比著一般。

    “夜里干透了,早上霧氣重,我怕潮了,收了回來,不知道是你們誰的,來取吧?!迸哟浇呛埔獾男Γ瑴\淺一抹靦腆。

    宮女們面面相覷了一番。

    換了值,太妃還未起,敬惠館一片灑掃聲,嬤嬤讓定柔去后堂擦地,圓臉宮女在旁擦著大紅柱子,心想那么大一片地,兩三個人的活兒讓一個做,分明刁難的,幸好不是自己。

    過了一大會兒,定柔提著污了的水出來:“嬤嬤,擦完了,還要做什么?”

    圓臉宮女還在擦柱子,聽到這個不敢相信。

    嬤嬤也不信,去了后堂看,卻見蓮紋青石磚亮可鑒人,嘆道:“會變戲法不成?”

    過了五天,這個嬤嬤去慧姠面前求情。

    “姑娘,小的斗膽給慕容宮女說個情,別難為她了,是個頂好的孩子,別看人長得嬌小,干起活來可不含糊,一雙手頂三五雙手,利索的跟磨鋒利了的剪子一般,還不抱怨,給什么做什么,老身活了半輩子,也見過不少利落的,沒見過這么實心眼的,有的剛來或許敦厚,可沒兩天便學刁滑了,插科打諢,變著法偷懶,這姑娘可不是,眼里整天尋摸事做,也不多嘴多舌,我怪待見她的。”

    慧姠問:“她可去太妃面前獻媚了?”

    嬤嬤搖頭:“沒有,她的差事都在外頭,素常太妃出來進去,她也像別人似的行禮問安,沒多說過一個字?!?/br>
    慧姠還是不信:“這都是做戲給我們看呢,你也當真了,沒見識的,以后她的事我親自來吩咐?!?/br>
    定柔換到了慧姠手下,慧姠支使了幾天,終于信了,這個小女子真真是個妙人兒,你吩咐她每件事,她都仔仔細細做好,尋不出紕漏來,吩咐她掃地,她把縫邊隙角一寸也不放過,吩咐她抹塵,她找來竹梯把雕花梁木也擦了,積年的舊灰把水都沁成了墨水,小手伸進去,毫不嫌棄。敬惠館突然變得窗明凈幾,纖塵不染,一桌一椅干凈的閃著亮光,地磚像嶄新的,原來,從前我們一直邋遢來著?

    慧姠生了無趣,又觀察了些時日,見她對太妃除了畢恭畢敬,別無他為,便不再針對,那日讓她去太醫(yī)署取太妃的養(yǎng)容丸,天烏沉沉地陰下來,雷聲滾滾,本想說讓她雨停了再去,可轉了神便沒影了,雨點噼噼啪啪砸下來,片刻后變成了傾盆瓢潑,一個落湯雞的身影奔進垂花門,站在廊下擰衣服,頭發(fā)濕淋淋的淌水,藥瓶揣在懷里,她忍不住訓斥了幾句死板,小姑娘半點也沒惱,反而不好意思地笑了,唇兒一咧,露出米白光潔的齒,這樣笑的時候,兩頰會泛起靦腆的意味,透著樸實和敦厚。

    世上怎會有這般憨傻?

    叫人恨不起來的憨傻。

    她手下正缺這樣的人,好掌握。

    進了敬惠館第二個月,定柔成了二等宮女,粉衣變紫衣。

    夏天,才將入伏,每日驕陽熾盛,熱的如墮火一般,后妃們挪到了淼可園避暑,兩個太妃也去了。

    皇帝午覺起來,覺得無聊,被蟬鳴擾的心慌,只帶了小柱子出來,淼可園樹木參天,自然成蔭,到處是水榭湖臺,走著走著,鬼使神差來了皇后的“水芳巖秀”,進了宮門才發(fā)覺空無一人,闔宮都不知去何處了。

    背陰的屋子,一室涼意氤氳。

    索性進了內間,靠在羅漢榻上看書。

    小柱子將冰鑒挪了挪,離得近了些,愈發(fā)難得的愜意,他忽然盼著皇后久別回來,這樣挺好。

    外間幾聲腳步響,是女子的,繡鞋踩在青石磚上,喚道:“有人嗎?”

    清麗甜靜的聲韻,皇帝恍惚了一下,這是......在哪兒聽過來著?曾相識,卻急著想不起來了。

    又一個老婦人的聲音進來:“是慕容姑娘啊?!?/br>
    皇后身邊那個奶娘。

    慕容姑娘?慕容十一?她不是這個聲音吧?

    “娘娘呢?”

    “去看順儀娘娘了,容公主這兩日有些不適?!?/br>
    “走了多大會子了?”

    “有一陣了,估計快回來了,姑娘坐會兒吧?!?/br>
    “嗯。”

    皇帝忽覺得思維的線頭打了結,又在想那聲韻與人對不上,又在想一個馬車珠簾后的聲音?雪蔥小段的芊芊素手?又在想難道這姑娘已有了眼線,了解朕的一舉一動,所以故意跟來,以求邂逅?

    “案上有茶,姑娘渴了請隨意,老身有些頭暈,要躺一會兒。”

    “好?!?/br>
    然后,便沒動靜了。

    小柱子執(zhí)著拂塵,問皇帝眼神,皇帝停止了翻書,搖了搖食指,看她能忍多久!

    博山爐裊裊吐著輕煙。

    過了會子,沒有進來。

    又過了會子,還是沒有進來。

    半個時辰過去,紛雜的腳步由遠而近,皇后回來了?!把?,你過來多久了?”

    那甜靜的聲音請了個安,說:“也沒多大會子?!?/br>
    沒多大會子?

    皇帝有些生氣,朕書都沒看成。

    “本宮去了‘梨花伴月’,順儀的小公主這幾日有些食積,夜里總鬧,還不肯吃藥,醫(yī)女給揉了半晌,才痛快了,睡了?!?/br>
    接下來她定會客氣地問幾句公主如何,以示關懷,世人皆如此,無甚干系的人,不過假作關懷而已。

    誰知,那甜靜的聲音卻沒問,徑直說:“我新做了藥丸,不知上次那個吃的如何,失眠之癥可有改善?”

    皇后的聲音說:“還別說,好多了,雖不能黑甜一夜,可只要躺下,便有了困意,白天也神清了許多,怎么做的?把方子抄下來,給太醫(yī)署,也省的你cao勞?!?/br>
    “核桃仁三錢、杏仁三錢、野酸棗仁八錢、柏子仁一錢、苦蓮子二錢、合歡皮一錢、茯苓三錢磨成粉,和四錢薏米一起炒了,加牛乳子搓成丸,再用槐花蜜裹了,放干了就行了,得用蠟丸封著,受潮了便不好了,不但沒作用,還有毒性,我還知道一種藥茶的配法,可惜太苦了?!?/br>
    “這個就挺好,本宮可不吃那苦的了?!?/br>
    “要長服才有效果?!?/br>
    “本宮還沒謝你呢,對了,在太妃那兒有人為難你嗎?差事累不累?”

    “不累,奴婢如今管著茶水,清閑多了?!?/br>
    皇帝想,你們演戲沒完沒了是不是?

    拍肩的聲音:“好好當差,讓太妃喜歡你,待過個一兩年本宮想法子,跟太妃求情,把你加進恩遇的名單,早些出宮,還有機會嫁人?!?/br>
    皇帝耳邊“嗡”了一聲,如遭電擊。

    青石磚上一聲撲通,哽噎的顫音:“慕容茜莫齒不忘大恩大德!”

    “快別這樣......”皇后的聲音也哽噎了,“你同我的妹子一般,怎能眼睜睜看著你在那韶華館埋沒,你這般人才,本就應該神采英拔的兒郎,成就美滿姻緣,被疼惜愛護?!?/br>
    皇帝拳頭緊了緊,你們的意思是,朕是個極齷齪的、不堪的,不值得的。

    “奴婢要回去當值了,太妃午睡著,快醒了?!?/br>
    “去吧?!?/br>
    那女子走了。

    皇帝忽有中悵然若失的感覺。

    皇后對宮娥說:“把藥丸拿去給鄭太醫(yī)看看?!?/br>
    “喏?!?/br>
    皇后午晌沒合眼,有些乏,準備補個眠,緩緩走進內寢閣,剛踏進猛覷見了羅漢榻上的人,登時后頸冷汗森森,險些趔趄一跤。

    身著天水色流云紋右衽襕袍,袖擺寬大,清雅的衣色襯托的整個人面如冠玉,風度磊落,眉宇間此刻只有冰冷,眼中亦是冰冷的鄙夷,并未怒火,他說:“曹細如,你如今是越發(fā)進益了,敢算計朕?!?/br>
    皇后背靠門框才勉強能支撐著意識,腳腕發(fā)軟,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鎮(zhèn)定,皇帝最恨敢為而不敢當?shù)模餍猿挟斄?,也許......能避過這一劫。

    雙膝一彎,跪于地:“臣妾不是有意的,陛下贖罪?!?/br>
    皇帝自嘲地笑了一下:“朕竟中了你的圈套,說罷,你到底什么目的?你與那慕容氏有何密謀?如今這一幕,可也是對著朕做戲的?”

    皇后把心一橫,泰然自若道:“心若在您眼中就這般不堪嗎,這些年,臣妾可曾做過一件傷天害理?臣妾敢指天誓日說,無愧蒼天,無愧陛下!臣妾曾有過一個幼妹,與慕容氏年紀相當,臣妾看到她,就仿若看到了早夭的簡簡,陛下即不喜歡她,為何不放過了她,要那如花美眷在深宮葬送,孤老一生,臣妾實在不忍,才出此下策,便是陛下惱了臣妾,廢了臣妾,也無悔?!?/br>
    皇帝冷笑:“曹細如,還跟朕做戲,你是什么樣的人,心里不清楚嗎?你要朕揭穿你嗎?那么多年紀相當?shù)娜?,怎偏偏慕容氏入了你的眼??/br>
    “她容貌與胞妹肖似?!?/br>
    “你覺得,朕會信嗎?”

    皇后俯倒磕了一個頭,淚水如珠子摔到地磚上,心如死灰地道:“陛下即如此不信心若,認定了是虛偽狡詐之人,這皇后、這結發(fā),臣妾無顏再做下去了,求陛下善待兩位公主,善待慕容姑娘?!?/br>
    說罷,摘下發(fā)髻上的金簪,比到了頸上,皇帝厭惡地皺眉:“你也學會了以命相挾這一套,朕警告你,朕最恨受制于人,這次并非妥協(xié),而是為了一個不值當?shù)娜?,不值當?shù)男∈?,不足以廢了一個一國之母,記住,這是最后一次?!?/br>
    皇后跪了一會兒,只聽翻書的“嗦”聲,皇帝淡漠道:“罷了,待下次有恩遇的時候,放她出宮嫁人吧,朕不想再因為這個人的事跟你生齟齬?!?/br>
    皇后以為自己聽錯了,一時竟不敢相信,伏地磕了個頭,替慕容氏謝恩。

    歲歲重陽,今又重陽,金風飄菊蕊,玉露泫萸枝。

    宮中賞下菊花酒和五色糕,定柔端著小食盒,走在一眾宮女中,皇帝和襄王從太廟祭祖出來,又同幾個宰執(zhí)登高辭青,賞秋葉,治肴攜酌,歸來微有醺意,并肩走在宮巷,一路攀談著朝上的事,也沒坐輿。

    迎面遇到鑾儀,宮女們齊刷刷回避一旁,斂衽施拜。

    儀仗過了老遠,皇帝忽意識到了什么,一個側頰的纖巧身影映在了腦海,轉回頭去尋,那一叢紫衣宮娥已走遠。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到了康寧殿請安,太后坐在座榻上唉聲嘆氣。

    襄王知道跟自己有關系,心覺不妙,只問了金安,不敢大出氣。

    兄弟倆各自坐到一旁,太后難過的連佛珠都念不下去了,白了襄王幾眼,愁悶道:“你個不成器的,哀家為了你天天吃齋念佛,怎么你生一個是丫頭,生一個又是丫頭,連育了六個郡主,哀家這兩天愁的牙都腫了。”

    大選入襄王府的三個女御,一個難產(chǎn)歿了,胎死腹中,也是個女胎,另外兩個各誕一女,襄王妃近日又有了喜脈,醫(yī)婆看來看去,御醫(yī)們摸脈會診,得出的結論,還是失望。

    襄王也郁悶:“兒子怎么知道,真邪了門!大約我沒子嗣緣罷,不成讓哥將來過繼給我一個?!?/br>
    皇帝笑了。

    太后罵:“他才幾個子嗣,顧得上自己就不錯了,哀家不能指望那些嬌小姐了,興許你子孫運薄,得找個極品宜男的?!?/br>
    襄王有種不好的預感:“什么是極品宜男啊?”

    太后不客氣地道:“彪悍些的,腚大,命硬的。”

    襄王差點從太師椅中摔了,欲哭無淚:“您要給兒子找個夜叉不成?”

    皇帝笑出了眼淚。

    太后閉目又捻起了菩珠:“只有能生世子,夜叉哀家也認了。”

    “我的娘......”襄王“轟隆”一聲連椅子帶人翻到了地。

    恩濟書院全面竣工,吏部已從民間收養(yǎng)了百十個孩童,最大的也不過總角,開設了學堂,由翰林侍講開蒙授課,男女分班,一個學諸子百家,一個學四書五德女工,太后數(shù)次親臨書院探視,贈以筆墨紙硯,含著熱淚對孩童們講起了年幼孤女流落街頭,受盡苦楚,奮發(fā)掙扎,為了讀書識字扮成男孩到書院做小工,扒窗子聽講,被夫子的戒尺抽打的傷痕累累,仍不放棄,帶著傷繼續(xù)扒窗聽課,冬天寒風大雪中凍的昏死過去,夏天被毒日頭暴曬......”

    一番殷殷切切的勉勵之語,稚子們聽得頗入神。

    “那個孤女后來怎樣了?”一個稚嫩的面孔問。

    太后淚光閃閃:“后來她成了皇帝的母親,成了以天下養(yǎng)的圣母皇太后,她畢生之愿,為天下造就出一個明君圣主,開辟昌明盛世,讓老有所養(yǎng),幼有所教,鰥寡孤獨皆有所依......”

    回到宮中,張羅孩子們的學子服,太后嫌俗常的襕衫老氣橫秋,顯得古板,不適宜朝氣蓬勃的稚子,命尚工局設計新樣式,連著臨摹了幾個都不甚滿意,又到了宮中裁制冬衣的時候,尚工局有些忙不可交,太后無奈只得選了個略微打眼的,先應付過去秋冬,待明年再做精致,連帶夾襖、棉褲各做一套,將裁制好的料子分發(fā)給各宮,命后妃們幫忙縫紉,以盡赤子之心。

    后妃們有些犯了難,繡花是閨閣必習的,自然精通,這縫紉,不過做些荷包、兜肚、之類的,要臨時充當縫娘委實為難。

    還好下頭宮人有不少會紉的。

    待收上來,太后一一翻開,越看越皺了眉頭,有些甚好,很明顯是那些手藝老道的姑姑們做出來的,有些乍一看還行,細看陣腳粗糙,大小不勻,做來敷衍的,定是老眼昏花的嬤嬤,或粗手笨腳的宮女。

    “比較下來敬惠館的最好,起針走線竟跟尺子比著似的,去問問出自何人之手?!?/br>
    內監(jiān)回來回話:“啟稟太后,敬惠館的慧姠姑娘說,是慕容宮女?!?/br>
    慕容?

    不會吧。

    想了想,晾也無人敢頂替。

    第二日,定柔戴著頂針,和兩個精縫紉的姑姑坐在康寧殿配殿將那些紉線粗糙的拆開,重新做起來。

    一連多天,太后偶爾過來查看,賞賜一些茶點,漸漸的對這個小女子有了新的認知,幾番觀察下來,覺得從前對她誤解頗深,她坐在那兒,靜的像一副畫,婹巧玲瓏的人兒,話很少,手上極利落,飛針走線,兩個姑姑時常做一件,她已做了兩件。

    人長得美,做出來的針線也美,許是錯覺吧,同樣的衣服,總能比較出精致來,巧娘和縫娘,原來是不同的。

    與那個獻媚取寵的慕容艷,天壤之別。

    太后坐在旁邊的榻椅上茗茶,看著那個姑娘,側身的線條姌姌,柔美綽約,只覺越看越挪不開目,造物巧奪天工,怎造化出這樣俊的美人兒!

    不禁生了喜愛之情,想起了不足百日夭折的小女兒,若長大成人,也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

    若不是慕容家的緣故,定抬舉她做義女。

    這日在配殿做針黹,聽到院外內監(jiān)高呼:“陛下駕到——襄王爺?shù)健?/br>
    兩個姑姑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兄弟倆朝會罷了來請安,太后還是坐在座榻上,捻著菩提,襄王還穿著朝服,太后沒好氣地道:“躲你老子娘躲了一個多月了,我當你把娘忘了?!?/br>
    襄王知道來了會挨罵,一副生受了的模樣:“母后說笑了,兒子怎敢?!?/br>
    太后又轉為了慈祥的笑:“聽說你近日胖了,過來讓母后瞧瞧。”

    襄王嘴唇抖了抖,硬著頭皮走近,太后猛站起一把揪住了耳朵,皇帝驚詫:“母后,這是......”

    “沒你的事?!?/br>
    問襄王:“聽說你前些時候寵幸了個教坊舞女?”

    襄王疼的齜牙咧嘴:“母后手下留情,兒子疼。”太后訓道:“你出去立府之后,愈發(fā)長進了啊!連賤籍女子也敢碰!幸好你媳婦伶俐,及時灌了絕育湯藥,倘若有了孕,你的臉面往哪兒擱?”

    襄王求饒道:“兒子只是想換換口味,瞧她姿色出眾,又身世可憐,才施舍雨露的?!?/br>
    太后一使勁,加重了力道,這次是真疼了,襄王疼出了淚。

    “把你自個施舍出去了?好哇,趙祈,你是什么身份?千金之軀,一個賤人也敢沾惹天家雨露,你連生六女,過幾年就而立之歲了,還無有子嗣,母后成日急的頭發(fā)都白了一半,這個關頭還把精力用在那不值當?shù)臇|西身上!你簡直混賬!自古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是要你娘來日閉不上眼嗎?”

    襄王嚇得臉色已白:“母后饒了兒子這一次,以后不敢了。”

    太后丟開他:“看看你哥哥,他什么時候在女人身上失過分寸!”

    襄王耳朵全紅,不停揉著,皇帝在一旁笑,太后問:“哀家送給你那個岑雙你沒寵幸嗎?”

    襄王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寵了呀?!?/br>
    太后瞪他:“那怎么昨日哀家讓御醫(yī)去把脈,還沒有孕?!?/br>
    襄王辯解道:“兒子怎生知道,許是機緣不巧吧?!?/br>
    太后怒:“渾說!定是你去的少!從今起到岑雙懷孕,你都不許再到別人屋里一步,再生不下子嗣,哀家就挪去給你父皇守陵,日夜焚香祭告,向祖宗哭跪,哭到你有子嗣那一日!”

    襄王一臉悲苦,無奈地鞠身拱手:“兒子謹遵懿旨!”

    皇帝低頭摩挲著墨玉扳指,眼神失落。

    傍晚,定柔走在回敬惠館的宮巷,望著瓊垣金闕,夜幕中煙鎖霧迷,心中感慨:“這些富貴鄉(xiāng)的男人,如此不把女人當人看,這就是女子的宿命嗎?不是粉黛玩物,就是生子工具?!?/br>
    我慕容定柔,寧可孑然一身,也不愿做粉黛玩物,我所嫁之人,必心之所悅,兩情不渝,否則,寧為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