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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六宮粉黛無顏色在線閱讀 - 第七章 芝麻變西瓜事件

第七章 芝麻變西瓜事件

    五月榴花似火。

    定柔近些日子成了霓凰殿的常客。

    為了報償曹皇后雨露之恩,想來想去,沒有什么不媚俗的東西可以拿出來答謝的,翻了翻家里帶來的箱子,找到了野蠶絲的香云緞,甚是柔軟涼滑,做夏天寢衣最好,擇了花樣素雅的,紉了幾套寢衣相贈。

    皇后溫善嫻婉,待人接物極是和氣,還會留她同桌進膳,且完全沒有高高在上的架子,也沒有矯作虛偽之氣,直如許久未見的至親,定柔第一次知道皇帝有這樣一位賢良的妻子,全身像是朧著慈藹的光暈,如細雨潤物,和風送暖,原來母儀天下,是這般境界。

    想到淑妃,只覺云泥之別。

    越是相處下來,越是覺著投緣。

    來的多了,也知道皇帝最寵愛的并非這位正宮娘娘,而是表妹白宸妃,現(xiàn)下奪了鳳印,攝六宮事,曹皇后成了有名無實的,過的十分辛苦。

    也見了另外一位美麗的女子,那天進了殿門,下起了毛毛小雨,那個身著一襲杏色大衫的順儀娘娘,綰著一個隨云髻,只簪著雅靜的玉釵,側(cè)身對著她,淡如素菊,霞韻月姿,清純?nèi)缢尥?,她的名字亦如她干凈的氣韻,純涵,冰純玉潔,清涵恬靜。

    偶爾也來霓凰殿和皇后閑敘,暢談詩詞賦,兩兩目光相觸,定柔鞠身施了個禮,與她略略打了個招呼。

    這位美人從前寵愛僅在宸妃之下,如今也被徐昭容取代,每月僅承寵一兩次,司徒婕妤開春也誕下一女,晉升了順媛娘娘,皇四女賜號“安若公主”。

    她想,宮里的事情怎一個“難”字了得。

    賢妻,美妾,皇帝都有,卻不知足,要大選,擴充六宮,將自己引到了這個死局。

    她對那個cao控命運的男人,有了恨意。

    皇后幾次說到要幫她在皇帝面前進言舉薦,皆被定柔回絕。

    這天下晌過來霓凰殿和皇后閑聊,說到了自己的身世,皇后嘆道:“原來慕容meimei是道家弟子,妙真道為道家一派隱宗,自來神秘,崇尚返璞歸真,守清撲,避世隱逸,meimei自小熏陶,怪不得如此超凡脫俗,淵清玉絜。在這沉浮俯仰的宮里,當真鳳毛麟角。”

    定柔自走出妙真觀,了解到俗世的人情世故,才知自個格格不入,被人笑作懵懂癡傻,母親更是張口閉口傻閨女,就差罵她是呆傻人了,如今聽到這般,方知這位皇后是骨子里的冰壑玉壺,瓊心瑤質(zhì)之人,原來這個高墻之內(nèi),也有一瓣心香之摯誠,也有高風亮節(jié)的孤竹之君,不至叫人徹骨絕望。

    皇后膝下只有兩個女兒,安和公主不足三歲,蒜苗一般高,梳著兩個鬏鬏,模樣肖似皇后,走路晚,還不怎么穩(wěn)當,乳母抱著到殿外散步了,七歲的安慶公主和另外兩個宗室女從汀蘭學(xué)堂散了學(xué),嘰嘰喳喳進了前殿,見到坐在圓桌前的美貌女子,頓時呆住了。

    “母后,這位jiejie是誰啊?”

    皇后笑嗔她:“不可叫jiejie,這是你父皇的妃嬪,慕容美人?!?/br>
    定柔低眸,眼中閃過失落,恨極了這個稱號,起身施一施,安慶公主扁扁嘴:“又是父皇的妃嬪!我看到好看的大jiejie,都會變成父皇的妃嬪嗎?”

    皇后白了她一眼,對定柔說:“別見笑啊,這孩子被本宮寵壞了。”

    定柔沖著公主莞爾一笑,俏美小巧的唇兒一咧,櫻桃紅綻,顯出玉粳白露,頰邊一抹意猶未盡的靦腆,公主和兩個女孩又怔住了,眼睛水盈盈地大睜著,宗室女在公主耳邊說:“笑起來更漂亮欸!比我爹新納的姨娘好看十倍!”

    安慶公主拉著兩個同伴走到身旁,坐在圓桌的圓墩上,托腮望著美人閉月羞花的面容,小女孩們臉上帶著嬌羞,公主問母親:“我長大了,也會像她一樣美嗎?我想快快長大。”

    皇后捏捏女兒的臉蛋兒:“你呀,若是這般容姿,母親也知足了。”又問今日女夫子教授的什么,功課是什么。

    安慶公主發(fā)愁說:“夫子說,不好成日教我們那些死板的,讓今晚做個手藝品來,明日比并,得了魁的,賞一副衛(wèi)夫人的《古名姬帖》真跡,咱們霓凰殿有會做的宮女嗎?”

    皇后想了想,你父皇到是精與雕刻,怎奈從不示人,韓嬤嬤去問宮女們,只說會剪紙或綰紗絹花,和扎小燈籠的,兩個宗室女忙說要了,安慶公主眉心皺的臭臭的,道:“我才不要跟她們一樣的!”

    皇后犯難了,定柔看到案上有一沓蠶繭紙,拿過來一張,在指間折了一個花籃,問可以嗎,安慶公主眼眸一亮:“這個好,又精致,又簡單,又不流俗,我還要,要她們沒見過的花樣子?!?/br>
    定柔問皇后有沒有粉箋和花箋。

    韓嬤嬤立刻取來。

    纖巧的小手,指如新削出來的雪蔥小段,折折疊疊,極利落地變出了蝴蝶、仙鶴、孔雀、兔子、小畫舫、雪花朵......最復(fù)雜的是杜鵑花球,折了好半天,每一朵還沒有小兒指甲蓋大,不仔細看,幾乎當作了真的,折出來的東西也秀氣小巧,安慶公主崇拜的只想親這個大jiejie幾口,兩個宗室女也圍過來,難掩喜愛之色,又不敢跟公主搶......

    皇后笑摸著公主的角角,望著定柔,無意間,忽一道冷光閃過腦海,直向四肢百骸漫去,身軀僵了一下,旋即,恢復(fù)如常。

    安慶公主滿意地收到嵌螺鈿的盒子里,裝的滿滿的,說今晚要抱著入睡,跑到寢殿玩了,定柔望著那背影,想起自己在山野間的樣子,無憂無羈。

    皇后忽然伸手過來,將一縷發(fā)為她攏到了耳后,撫摸著臉頰,慈愛地道:“多標致的姑娘,造物如此巧奪天工,本宮有一幼妹和你同年,小字叫簡簡,也是長得嬌巧玲瓏,模樣甚美,我母親身子不好,是我將她一手帶大的,夜里和乳母一起輪著哄抱,三歲的時候一場傷寒沒挺過去,夭折了......”

    說著一串淚已滾落下來:“那兩年,本宮每夜都會在夢里哭醒?!?/br>
    定柔想起了六姐。

    幼年總愛將她抱在懷里,親親臉蛋。

    離開淮揚的時候無法跟她道別一下,母親托人送了些票銀,到了京寄了書信。

    夜已闌,皇后還未就寢,披發(fā)站在窗子前,閉目合著手掌,韓嬤嬤看到她手指在顫,詫異問怎么了,皇后沒有答。

    好久好久,眼睫展開,若有所思地問:“白握瑜那么著急想取代我,又擔心自己年壽,當年做司計女官,也是為了在先帝那兒下功夫,先帝到底沒成全她,她心里安能平復(fù)?先帝駕崩......會不會......”

    韓嬤嬤嚇出了冷汗:“宸妃敢如此大膽?我們該怎么查?”

    皇后慢悠悠搖頭:“她做事,焉能讓你查出來,我們現(xiàn)在什么都不能做,一動不如一靜,一個字,等,本宮心生懷疑,那么想必,陛下也懷疑,我們什么都不用做?!?/br>
    端陽節(jié)宮中粽子宴,皇帝當夜歇在了霓凰殿,靠在象牙榻上看書,開春燕州那邊戰(zhàn)事全開,朝堂上事多紛擾,難得有偷閑的時刻。

    皇后沐浴后穿著一襲玉色芝蘭織花的寢衣,袖擺不像素常的寢衣做的袖擺寬大,幾乎垂到裙裾,這件恰到好處的袖圍,不寬不窄,極是輕柔得宜,更新奇的是襟邊衣帶結(jié)扣是繡出來的,小小的紫花。

    皇帝抬眸掃了一眼,見她今天襯托的面容秀美,不由贊了兩句:“你今天很好看,這衣色清新,朕喜歡?!?/br>
    皇后面頰一紅,道:“陛下可猜猜這件出自誰之手?!?/br>
    皇帝沒再抬頭,仍是注目書上的字:“左不過尚服局女史或如意坊的繡娘?!?/br>
    皇后笑道:“都不是呢,繡娘和女史們女紅好的不計其數(shù),但這起針落線這樣精致的,這樣巧的手,宮里沒有第二個?!?/br>
    皇帝“哦”了一聲,抬目多看了兩眼,果然見紉工精美,那幾朵紫色小花玲瓏小巧,繡法簡約,竟是從未見過的針法,行韻甚可愛?!笆遣诲e,卻是何人?”

    皇后心跳撲通了一下,她對皇帝亦是懼怕敬畏?!吧厝A館的慕容美人,這孩子人長得美,手也巧的可人,這小花繡的好似會散發(fā)香似的......”話未說完,皇帝臉色已沉了下來,她心頭“咯噔”了一下,心跳頓時漏了幾拍,不敢再說下去了,掌心潮膩膩的汗。

    皇帝也沒看她,冷冷地道:“曹細如,你跟了朕這些年,可曾屈待過你?在你眼中朕就如此薄情寡義?”

    皇后雙腿一曲,立刻跪倒:“陛下贖罪,臣妾不敢?!?/br>
    皇帝道:“你跟朕玩這種心眼。”

    皇后涌出了淚:“陛下,臣妾只是瞧著那孩子性子好,又生的那般模樣,不忍見她埋沒,臣妾......”

    皇帝冷笑:“你不過是想培植一個羽翼,跟宸妃分庭抗衡,朕從前就對你說過,只要你克己復(fù)禮,這中宮的位子永遠是你的,握瑜絕不會越過你,朕心中自有分寸。朕和握瑜之間,什么心思只有你看得透,你一向行容有度,握瑜統(tǒng)轄六宮幾日你竟按捺不住了,想到抬舉慕容氏,朕明著告訴你,慕容家那個淖泥窩出來的人朕是不會碰的,冊封她一個美人不過是為了安撫慕容槐,一個慕容艷已經(jīng)夠朕惡心十年了,她長得好又如何,朕是那種以色待人的嗎?在朕眼中,后宮諸人一般面孔,這個人不簡單,竟攀上了你?!?/br>
    說完,起身讓小柱子他們來更衣,改去了清云殿。

    皇后久久坐在地上,垂淚如雨,韓嬤嬤過來扶,她雙腿已麻,痛泣道:“伴君如伴虎,我只是看著那孩子與我胞妹一般的年紀,花兒一般美好的人物,要生生葬送在深宮,心中不忍,她如此疑我?!?/br>
    夏去秋來,轉(zhuǎn)眼到了九月。

    皇帝定了巡行河道的行程,冀州至安州常年干旱,要修一條千里長渠,引運河水分流,此次只是親自查看地形,要破山移山,輿圖上到底狹隘了,看的不真切。

    定柔剛進了霓凰殿,和安慶解交繩,聽到垂花門有內(nèi)監(jiān)尖細的嗓音傳呼:“陛下駕到——”

    猛然慌的不知所措,韓嬤嬤急道:“這......這......慕容美人可是陛下厭惡的人啊......這被撞見,又要訓(xùn)斥娘娘......”

    定柔一聽,捏著裙擺急急往屏風后一躲,皇帝已進了前殿。

    皇后和闔宮眾人跪迎,定柔心跳快的直撞胸口,皇帝抱起安慶。溫語道:“慶兒,明日一早父皇便要起行了,你生辰不遠,無法在宮中慶賀,這是你的賀禮?!?/br>
    一對玫瑰色的金絲玉比目佩。

    安慶愛不釋手,連說喜歡。

    皇后道:“現(xiàn)在秋意漸深,夜里寒,路上顛簸,要入深山,怕是大多駐蹕在野外,陛下且記保重龍體,太后那兒臣妾自會照料,無需cao心。”

    皇帝嘴角帶著笑意,對她道:“謝了?!?/br>
    定柔恍惚以為自己聽錯了,那個涼薄的男人會說謝?一個丈夫?qū)Y(jié)發(fā)妻子說謝?

    皇帝鑾駕走后好一會兒她才敢出來,皇后惋惜道:“meimei委實可惜了,這次陛下出行,興許能帶上meimei,你不該躲藏的?!?/br>
    定柔垂目搖了搖頭。

    皇后明白了,挽住她的手坐在圓桌上,撫摸頭發(fā),眼中淚閃閃:“meimei是個見事明白的,這后宮委實是個見不得人的去處,jiejie受父母之命來了這里,沒有一日過的如意,與皇上明著是結(jié)發(fā)夫妻,可實為君臣,夫妻間相敬如賓,亦是淡漠疏離,帝王多疑,天家無情,這些年沒有一日不戰(zhàn)戰(zhàn)兢兢,為他管理內(nèi)庭,侍奉太后,照料嬪妃子女,不嫉不妒,卻依舊不得他半點信任,他寵愛一個嬪妃便能隨意欺辱我。jiejie肚子不爭氣,生和兒大出血傷了,生不出嫡子來,便愈發(fā)受了冷落,只這兩個孩兒還能被垂憐幾分,靠著這垂憐度日,余生就這么奄冉且過,本宮有多羨慕那民間的夫妻,可以赤誠相待,相依相守。”

    定柔咬咬牙,果然是個混蛋。

    赤誠相待,相依相守,是所有女子的夢想吧。

    韓嬤嬤從外殿進來說:“陛下此次出行匆忙,各宮今天都在趕暖衣大氅,讓陛下帶在路上,以表關(guān)懷,娘娘,咱們是不是?”

    皇后拭去淚:“尚工局給宸妃做著的吧,咱們怕是來不及了。”

    定柔正愁沒有報答她的機會,忙說:“披風可行?”

    皇后點頭:“meimei紉工自是無人可比,奶娘,快去取樣子,白狐腋子毛和織錦緞來。”

    燈光不太亮,定柔做的十分辛苦,鑲毛最是繁瑣,又趕得急,指頭扎了不少針眼,方做好時咬斷了線,便困得兩眼發(fā)粘,竟蓋著那條圍風和衣睡了過去。

    幾多天后,皇帝站在的巍峨的山石上,平楚眺望千山綿延,風冽如刀,打在臉頰上,麻木的疼,小柱子取來一件明黃祥云紋的披風,圍在肩上。

    忽一會兒后,有幽幽的香隨風拂過。

    他扯過披風細嗅,果然是上面的,他一向不喜歡衣服有別人的味道,這個卻沁脾入髓一般,三分像是梅蕊,又不似......

    是誰啊?

    十月,林四姑娘陷入長久的昏迷,終于在一天夜里斷了鼻息。

    平?jīng)龊蚍蛉说昧讼⑴d奮的一氣吃了三碗飯,恨不得放鞭炮慶賀,等不到天亮便遣了管家去請媒婆來,為兒子物色名門閨秀。

    誰知,樂極生悲,由于頭夜吃的太多積了食,漲的一夜不得眠,晨起只能躺在床榻上,讓醫(yī)婆來揉肚子,前頭小廝忽然來報:“太太,快去看看吧,林家來了很多人,把棺材抬到咱家,在前廳布置成了靈堂。”

    “什么??”陸李氏氣血涌上了天靈蓋。

    到了前廳果然白幡綽綽,正堂掛著藍綾花,停著一座上等杉木孔雀雕棺,一個牌位寫著“亡妻陸林氏之靈位”,靈前兩盞白燭,供著祭果和線香,底下無數(shù)丫鬟和小廝披麻戴孝,哭聲震天。

    李氏當即翻了白眼,后仰栽地口吐白沫。

    醒來氣得鼻子冒煙,吩咐下人:“趕緊扔出去!都給老娘扔出去!”

    林公府早有準備,小廝們帶著大棒來的,差點和陸府的人群毆起來,一副不要命的架勢。

    李氏頭上纏著抹額,天暈地轉(zhuǎn)地坐上轎子到林公府要說法,到了又被一群持著大棒的小廝圍成人墻攔在門前,李氏把林家祖宗十八代烏龜孫子狗彘畜生,伺候了個遍,罵的口干舌燥,人墻毫不松動,打頭的說:

    “小人勸你還是息事寧人,把我家姑娘風風光光葬進陸家祖墳,兩廂安好,以后還是世家,您也不想想,我們林國公府你結(jié)仇的起嗎?我們大姑娘那是正兒八經(jīng)的襄王妃,襄王爺是誰,那是當今陛下的親弟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千歲爺,我家五姑娘在宮里做了順儀娘娘,陛下寵愛的人,算起來陛下和襄王爺皆是我家老爺?shù)镍P婿,你墊墊分量?!?/br>
    李氏淬了那人一大口吐沫,指著天說:“老娘就不信,天下沒有說理的地方了!我即刻回去寫狀紙,我要告姓林的!我要告的他身敗名裂!”

    小廝又笑:“大理寺、刑部尚書、京畿府都和我家老爺喝過酒,你告不響,別落個一頓板子,屁股開花?!?/br>
    陸氏兩眼血紅:“那我上金殿,告御狀!”

    小廝們只當說笑的,一個老娘們敢上金鑾殿告狀,吃了熊瞎子膽不成。

    誰知李氏是個鉆牛角尖的,果真回去花重金請了訟師,去了幾個府衙鳴鼓,結(jié)果是,被一頓勸,此乃人情家事糾紛,無有觸犯王法或財產(chǎn)紛爭,故不予立案。

    李氏又暈了,回來病得水米不進,陸紹翌從淮南回來調(diào)去了驍騎衛(wèi),每日在城外軍營當值,半個月才回得家一次,根本不知道家中的事。

    恰第二日戍衛(wèi)涼州的平?jīng)龊蚧鼐┦雎殻铝笋R獲知這一幕,甲胄都沒換,到了林國府,小廝不敢阻他,見到林國公,和顏悅色說:“老哥,侄女去了為弟也傷心,可她到底不曾正式迎娶,怎能葬進我家祖墳,請兄長體諒,讓侄女早些入土為安,為弟愿拿出一千兩,為侄女辦葬禮,再拿出一千兩,當作冥間的嫁妝?!?/br>
    林國公笑了:“賢弟,我是缺錢的嗎?誰人不知我林家什么出身,產(chǎn)業(yè)遍及天下,說句僭越的,富可敵國,這樣吧,只要風光大葬了我兒,我出兩萬兩白銀,當作嫁妝贈與你家,如何?以后紹翌就是我的半子,大凡有好的,我先想著他?!?/br>
    平?jīng)龊蚰樅谌缛靖?,不歡而散。

    陸家的先老太爺是跟著太.祖皇帝打天下的農(nóng)戶小子,大字不識,舉著嬐芳尤肓似鷚宥游椋打了十幾年,如有神助般的毫發(fā)無傷,開國的時候升至中將,敕封了千戶侯。

    林家是一路支持軍費糧草的財閥,開國敕封了二等公,賜了花犀帶,比陸家爵位高,名望也比陸家大,若不是林家小姐患病,本是一樁美滿姻緣。

    回到家勸妻子,息事寧人,就當成干女兒,發(fā)送了林家小姐罷。

    李氏從床榻上跳下來:“你出去問問,誰家有女兒葬在干娘家的!還不是想賴我兒一個原配夫人的名號,看準了我兒是當今面前的紅人,有前途?!?/br>
    平?jīng)龊蚝迷捳f不通,拿出了一家之主的威嚴,李氏干脆一丈白綾掛到梁上,把頭伸了進去,哭罵道:“沒天良的爹啊,你自小就不疼翌兒,就疼那小妖精生的兩個,我們母子死了你便如愿了,給那小畜生騰地方,我可憐的翌兒啊......”

    平?jīng)龊蛟缇鸵姂T了這種把戲,拂袖離去,丟下一句:“要死便死吧,死了干凈,一起埋了。”

    而后吩咐下人設(shè)靈棚,寫訃告,請吹唱班子,邀水陸法會,預(yù)備葬禮。

    翌日便上朝去了。

    朝會說起新修的河道,皇帝走下御座看兩個官員展開的河輿圖。

    忽聽得“咚!咚!咚......”的擂鼓聲,從宮城應(yīng)天門外遠遠傳來,震得滿城回音跌宕。

    皇帝詫異地望向殿外。

    有官員驚訝:“誰人伐的登聞鼓?”

    這鼓不知哪朝哪代設(shè)立,凡擊鼓者先廷杖八十,出金一千兩,是以不過是擺設(shè),到了本朝,太.祖皇帝仇視權(quán)貴,特免了廷杖和敲門金,凡有冤屈可直達天聽,之后曾有過兩次鳴冤的,一樁為老漢狀告兩子不孝,一樁為兄弟三人分遺產(chǎn)不均的,太.祖親自審理,聽聞不孝子種種形狀,氣得雷霆震怒,老漢的兒子被拖出去剝皮裹草,老漢受不了打擊,找了根歪脖樹掛了,財產(chǎn)糾紛的直接沒收,給了一個破碗,當了乞者,后來,再也沒人敢諫鼓上訪。

    皇帝坐回御座,內(nèi)監(jiān)對著殿外傳:“擊鼓人覲見——”

    稍后,大正殿外李氏身著正四品的翟衣和鳳冠出現(xiàn),百官們齊齊轉(zhuǎn)頭望去,人群中的平?jīng)龊蚝土謬D時白了臉。

    李氏垂頷肅目,眼光瞥見富麗堂皇的大殿,珠璧聯(lián)輝,兩方烏泱泱的百官,戴著雙翅烏紗冠,從絳袍到綠袍,一方織錦斑斕的龍鳳華氈美輪美奐,金龍御座上一位面龐端嚴,身姿偉狀的年輕人,李氏進宮赴宴見過皇帝,卻沒見過通天冠絳紗袍,系著大帶和革帶的皇帝。

    腿肚子猛然抖索起來,臉頰的rou也開始顫,恨不得就地挖縫遁個干干凈凈。

    “擊鼓人覲見......”

    李氏感覺快失禁了。

    到了這兒卻是回不了頭,硬著頭皮,拱手鞠身步進大殿,腳下發(fā)虛,到像飄進去的,依稀看見自家老爺,依著官位在華氈上跪下,顫抖的聲音:“四品恭人陸李氏叩請陛下圣躬金安,萬歲萬歲......”

    皇帝認得她是陸紹翌母親,平?jīng)龊蚍蛉恕!捌缴?。?/br>
    李氏聽到皇帝溫和如風的聲音,頓時有了膽魄。

    皇帝道:“有何冤屈,盡管稟來。”

    李氏想到皇帝是自家兒子的同窗,私下關(guān)系匪淺,又在淮南舍生忘死立了功的,皇帝定會向著陸家,于是高聲道:“陛下請聽,臣婦之子紹翌與林國公四女早有婚約.......我兒不曾迎娶過她家女,人死兩空,婚約已廢,如今他停靈到我家,非要葬在陸氏祖墳,這不是要我兒未婚未娶就做鰥夫么,求陛下做主?!?/br>
    說著掩袖大哭起來。

    平?jīng)龊虬悼攘艘宦?,示意她御前失態(tài)是為不敬,有辱圣聽。

    皇帝望著李氏,心道:“這婦人,挺彪悍。”

    襄王自知告的自家岳父,為避嫌隙,不可出頭。

    林國公立刻舉著笏板出列,雙膝貼地:“啟稟陛下,我兒寶涵,十一歲便與陸家公子締姻,已過了納彩,問名,納吉,納征,身是陸家人了,遵守婦德,秉節(jié)守貞,本早該完婚,只因突生病患,陸家便遲遲拖延,我兒郁結(jié)于內(nèi)才病入膏肓,大好年華不幸卒亡,仍是陸家的未婚妻,婚約尚在,女兒不入家墳,又無法結(jié)冥婚,難道要扔到荒郊野地做孤魂野鬼不成,求陛下垂憐。”說著也掩袖啜泣起來。

    李氏心里淬了一口,罵老不要臉的,顛倒黑白,那癆病鬼短命與我家何干。

    兩旁的官員各自憂慮,已意識到這是暗礁險灘,天降肇禍,更有那鼻子靈敏的已經(jīng)嗅到了危險的味兒。

    太宗朝就因為一樁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案,無法明晰,開堂數(shù)以百次,拖了近兩年,審理不出所以然,惹得皇帝大怒,罷黜了數(shù)個官員,主審的還被流徙一千里。

    上座的皇帝眼睫一閃,思維急速運轉(zhuǎn)。

    而后看向右邊:“此事愛卿們怎么看?嚴卿?”

    刑部尚書嚴某出列,渾厚的聲音在四壁回蕩:“啟稟陛下,刑部尚天下司法典獄,此事非司法之范疇,關(guān)乎禮范民俗,當是禮部的事責才是?!?/br>
    這意思是,它不是個案,就是鴨蛋和鵝蛋分不清,禮部遵照禮典辨?zhèn)€分曉就行。

    對面禮部尚書某某,長得謹小慎微樣兒,瞪眼過來:“胡說!即敲了登聞鼓,上了朝堂就是國之大案,陛下親審受理,焉有刑部置之度外的道理。我禮部尚的是禮樂典儀、納賢貢舉,為陛下侍從,為國選拔賢才,何時分管起審案判案的事兒了。”

    這個意思是,上了朝堂,它就是個案!不關(guān)鵝蛋和鴨蛋的事。

    說著執(zhí)著玉笏板出列,鞠首道:“陛下,依臣看,此事兩方爭執(zhí),各執(zhí)一詞,需得嚴尚書和幾位侍郎連同大理寺、京畿府三堂會審才是?!?/br>
    京畿府二尹官不如尚書品階大,只敢心里詈罵,這天殺的王八羔子!囚囊的鱉孫玩意兒!等等,這是成心要把案子托大。

    大理寺正卿某某,須眉皓發(fā),自視德高望重,剜視著禮部尚書,不忿地道:“殺鵝焉用宰牛刀!大理寺事重刑法典,本一俗事糾紛,只斡旋調(diào)節(jié)即可,何以攀扯我部,實乃過為己甚!”

    禮部尚書混御史臺出身的,是個能言巧辯的,大義凜然道:“這話委實失了偏頗,朝堂事無大小,治大國如烹小鮮,治小而見大偉,怎能因為事小而輕慢,天下的大案哪個不是小禍所因,燎原之火起于焚星,夫風生于地,起于青蘋之末,侵yin溪谷,盛怒于土囊之口。防微而杜漸,萬一處理不好釀成了流血事件,豈非是幾位的過失,還是三堂會審方顯心悅誠服?!?/br>
    白胡子被噎的吹胡子干瞪眼。

    刑部尚書冷哼一下,悄對白胡子飛了個眼色,又道:“看吧,人家都說了是國之大案,既是大案,原也該三堂會審,奈何青天難斷家務(wù)事,一方要善終,一方要契結(jié),涉及禮之理誠,尊天法還是尊人倫,還請禮部尚書大人共同給擬個章程出來?!?/br>
    小樣兒的,要掉坑大家一起掉!

    禮部尚書笑:“嚴尚書統(tǒng)攝刑部五載,大律秋宮倒背如流,鐵面神探之名天下皆知,見識過千奇百怪的案子多如牛毛,還用得著在下給章程,循例定奪便是啊?!?/br>
    這意思是你能力超大,干吧!我看好你歐,神探!

    刑部尚書疑惑,自個什么時候冠了這么個名號?想了想,有些想掐死這孫子的沖動。

    旁邊瞧熱鬧的官員插話:“幾位大人就別相互推諉了,這自古禮法不分家,當是協(xié)同合作才是。”

    輕輕地一推,幾人皆皆進了泥坑,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幾個官員一陣磨牙根,頓時成了啞巴吃黃連,齊齊斜眼飛了個白眼,你大爺?shù)模局f話不腰疼!

    皇帝又問諫議大臣:“周卿,吳卿,司徒卿說說你們的看法,各抒己見?!?/br>
    御史們憋了半晌,哎呀媽,上次易后風波被皇帝嚴飭之后諫臺幾乎不敢出氣兒了,閑的都快長草了,都不好意思拿俸祿,終于有機會發(fā)揮了,舉著玉笏板出列一群,一個道:“儀禮,《士昏》記載,三書六聘,納彩,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六禮合巹才算婚禮落成,陸林二家只歷其半,事未圓滿,半途止契,林家小姐生前未入陸家門,仍待字閨閣,以在室之身往生,是以仍算林家女,不為陸家婦,當葬于林家地。”

    一個反駁:“非也,執(zhí)雁行聘,訂婚禮即成,名分已定,生死都是陸家人,當以陸家為善終?!?/br>
    另一個顯然與后者一派的,也道:“當是,人之為善事,善事義當為。金石猶可動,鬼神其可期?陸家即與林家行聘,遵夫義婦德,再則,逝者為大,陸林二人訂婚近十載,雖無夫妻之實,然林家姑娘在世時,皆以陸家婦立身自詡,秉節(jié)守貞,豈能因為人死了,便將亡靈踢出去,平?jīng)龊虼藶楣凰杭s悔婚,實乃不仁不義也!”

    前一個立刻附議:“對,不仁不義!立人之道,曰仁與義,平?jīng)龊蛑鴮嵱羞`君子之風,忝居廟堂,品德敗壞,陛下當問罪才是?!?/br>
    一頂儒家大帽子扣了下來。

    平?jīng)龊蚺e著笏板開始冒汗。

    李氏跪著咽了口唾沫,這......咋還成我家的錯了?說的頭頭是道似的,擱外頭她早掐著腰干仗了,但這是在神圣的金鑾殿,得注意風度。

    闔宮都聽到了登聞鼓鳴,康寧殿錦紋打探回來,太后方知曉了,捻著菩提子道:“這個糊涂的東西,這么點子事她去捅到朝堂上,這不是把芝麻變成西瓜生啃硬咬嗎,給皇帝找了一個大麻煩,這件事判誰贏都會被詬病?!?/br>
    錦紋不解,太后解釋道:“朝堂上說一個字,到了民間便是千百個字的效應(yīng),小微變大著,一件事關(guān)乎千萬件事,一方是年青青未婚未娶,無辜成鰥惸的兒郎,一方是病卒亡故無處埋身,尋求善終的未婚妻,到了民間,效法起來,皇帝都得擔著罵名?!?/br>
    太后越想越怕,菩提珠走的快了:“說不準還會引起軒然大波......”

    大正殿,話音回聲,又一個反駁:“......說到仁義二字,何為仁?何為義?仁者兼愛,及人之子,仁則從人從二,人皆自己,豈能只顧著自身之苦,凌駕痛苦與人,林家小姐即患絕癥,天命不永,林國公就該自覺退還聘禮,耽誤陸家少爺多年,陸家也未再聘,仁至義盡也,林國公才是無德jian狹之輩!忝為公卿之臣,德不配位!”

    正掩袖低泣的林國公也開始冒冷汗。

    有附議:“是也,未拜過宗祠的婦人,又不曾為陸家誕育過子嗣,憑什么占了人家原配的名分,厚著臉皮停靈,不是耍無賴么,林國公敢公然如此,仗的誰的勢?”

    矛頭已暗指襄王。

    李氏一陣激動,這才是人說的話,改天去你們家送一份厚厚的大禮啊。

    又一個反駁:“這話說的過分!哪個為人父母的眼見親生骨rou患了病,恨不能以身相替,篤定會亡故的,桑大人也有女兒,假若同樣的事情到了自身,也將一樁好姻緣斷了,然后坐等閻羅收魂嗎?便是死了,尚有婚約在身,無法再結(jié)冥婚,便尋個去處,隨意打發(fā)了,身為生身之父,真能做到如此,足見兩位大人夠心硬血冷,在下佩服!”

    有附議道:“當是,陸家只是代為發(fā)喪,讓林小姐有個得當?shù)娜ヌ?,又不損失什么,此后陸公子該娶該聘,都不耽誤,兩姓締姻本就是結(jié)百年之好,鬧成了冤家,委實得不償失?!?/br>
    李氏不停磨牙根,心想,回去我就去你們家上吊,不折騰你個雞飛狗跳,龜孫!

    襄王抬眸看到皇帝對他蹙了一下眉頭,立刻意會,悄聲轉(zhuǎn)身走出隊列,到殿門外吩咐一個侍衛(wèi):“快馬去驍騎北營叫陸紹翌過來,是陛下的口諭,告訴他,陛下讓他......”

    回到內(nèi)殿爭辯聲繼續(xù),又一個說:“......二位說的輕巧,名分怎么定?牌位怎么放......”

    接下來,就牌位和正室夫人以及后娶夫人名分問題展開了激烈的唇槍舌戰(zhàn),足足爭辯了一個多時辰,也沒辨明白李子是李子,杏子是杏子來,李氏跪的雙腿麻痹,眼前發(fā)暈,一時有些搞不清自己是誰?為啥到這里來著?

    金龍寶座上的皇帝依舊身姿端方,線條如格尺一般。

    她郁悶了,這到底是個啥地方啊?

    定柔走在去霓凰殿的宮巷,聽到四周皆在議論昭明哥哥的事。

    兩個時辰過去......

    牌位和名分問題不知怎么就岔到了男尊女卑問題上,一個說:“陸公子與林小姐訂婚近十載,應(yīng)當守喪停娶一年,以慰藉英靈,方顯至誠。一個大罵:“荒謬!自來夫貴如天,婦為妾身,男為尊,女為卑,難道要陸公子為林小姐守身如玉不成!滑天下之大稽!成大人,你是懼內(nèi)俱出魔怔來了吧?”

    “誰懼內(nèi)!你才懼內(nèi)呢.......”兩人開始相互揭短,詆毀,連趕考那年我替你墊付了一百文酒錢你至今沒還都說出來了,若不是皇帝咳了一聲,就差說出昨夜在花樓怎么怎么了。

    李氏懂了,自己這是捅了個篩子眼兒的馬蜂窩,沒完了。

    兩個半時辰過去,又兩個山羊胡的官員在爭辯儒釋道誰先誰后,引經(jīng)據(jù)典,說的慷慨激昂,口水如雨,落到旁邊人的臉上當著皇帝也不敢擦,埋人的事情直接上升到了宗教矛盾。

    李氏一臉生無可戀。

    隊列中一個肥頭大臉的綠袍官員忍不住插嘴:“兩位大人過激了啊,這說陸林兩家的事兒呢,關(guān)儒家、釋家和道家什么干系啊,都爭辯了近千年了。”

    快下班吧,都餓了。

    接下來這位大胖子立刻成了人rou靶子,被群起攻擊,無知淺薄匹夫,蔭封的官與我等十年寒窗的士子同處一堂,有辱斯文等等等,大胖子撲通一聲跪地,面如菜色。

    這時,殿前直稟道:“陸中將在殿外請求覲見。”

    當事人來了,御史們這才意識到,咱們爭論了半天,人家當事人還沒發(fā)言呢,死了那個開不了口,還有活著這個呢。

    皇帝揮袖:“宣!”

    陸紹翌來的急色匆匆,穿著甲胄,行走間“鏘鏘”響,被無數(shù)目光打量著,徐徐跪華氈上,在母親身后拱手請皇帝躬安,然后直接說道:“微臣與林四姑娘自幼締姻,兩小無猜,感情甚篤,雖未正式親迎入門拜過天地高堂,但情愿為她善終,求陛下成全?!?/br>
    平?jīng)龊蚝屠钍仙笛哿恕?/br>
    百官嘩然,一陣交頭接耳竊語。

    皇帝微笑地點頭,三公齊齊贊賞:“陸公子大為無私,德厚流光,堪為天下表率!”

    皇帝也夸獎了一番,派遣了一位內(nèi)侍官主持葬禮,以示哀悼,今天的朝會破例開到了午時,最后說了句:“稍后工部戶部昌明殿議會,散罷?!?/br>
    起身離開金龍寶座,百官紛紛拜倒,伏地一叩,齊聲念:“恭送陛下。”

    大正殿外,官員們陸續(xù)走出各門,肅立在一旁恭送襄王,林國公撐著酸麻的雙腿,被內(nèi)監(jiān)攙扶著,緊走慢走隨在襄王身后,李氏一邊抽噎著走的極慢,被兒子扶著,這狀告的,傷心到了極處。

    前頭白胡子的大理寺正卿猛然揪住禮部尚書的衣袍領(lǐng)子:“小子,老夫沒得罪過你吧,你和姓嚴的不和,摻和我大理寺作甚?你不說清楚了休想走!”

    眾官把笏板別在腰帶上,圍觀起來,刑部尚書也沖上來煽風點火:“他故意的,要把我們一鍋燴了,好擇出他自己?!?/br>
    禮部尚書也惱了,直接爆了粗話:“他大爺?shù)模∥宜麐尣攀菬o辜的好不好!皇上問你刑部,你攀咬我禮部作甚,猘犬亂吠!”

    “罵誰是瘋狗呢你!好哇,堂堂大正殿,莊嚴之地,你竟敢口出污言!”

    “這是污言嗎?”

    平?jīng)龊蛞庾R到狀況不妙,怪不得剛才林國公那老小子追著襄王腳后跟呢,剛一轉(zhuǎn)頭就被吏部侍郎沈從武等人圍住了,促狹道:“陸侯爺,別著急走啊,事還沒完呢?!?/br>
    綠袍大胖子也和一個年輕御史懟起來了,一個罵莽夫粗魯,一個罵你個瞇縫眼長得人畜不分的,如何如何,那御史大怒:“你竟敢羞辱于吾!不得了!不得了!走!咱們?nèi)ゲ鞯?,我要奏明陛下,你這樣的人也堪為仕宦之臣......”

    沈從武喊了一聲:“嗨!同僚們!罪魁禍首在這呢!”

    一眾官員這才想起平?jīng)龊?,紛紛義憤填膺地圍過來,迫住陸弘燾,眾手其上扯住官袍,那廂嚇得緊緊貼墻,官帽都斜了,刑部尚書罵:“......你家門樓子失火,害的我們險些遭了池魚之殃......你這一家之主連自家都理不清,如何為將治理一方戍邊啊,回去我等就寫奏疏,參你使蚊負山......”

    陸紹翌在后頭聽見父親被為難,忙撥開人群奔過來,好言求道:“各位叔伯息怒,家父不是有意的,還請諒解。”

    老子是罪魁禍首,兒子就是始作俑者,矛頭立刻轉(zhuǎn)到了兒子身上,禮部尚書罵:“你個小兔崽子??!我看出來了,這就是你們一家唱的一出戲折子,一個敲鑼,一個唱念,一個壓軸,好哇,就為了博個美名,為了讓陛下器重你,踩著我們的鼻梁子往上攀!”

    更可氣是人家御史們,文思泉涌理辯了半天,費了多少唾沫,你們陸家唱了這么一出,將我們當什么了?二百五?

    說著,陸紹翌已挨了幾腳,長輩打晚輩不犯王法,李氏心疼的肝兒都顫了,決不能讓兒子跟這些重臣結(jié)了仇怨,有損前程,眼淚漣漣地走過來,鞠身哀求:“各位大人息怒,都是婦人的不是,我給大家賠罪了,放過我兒吧?!?/br>
    說著連連鞠拜。

    眾官沸騰的怒火豈是容易平息的,紛紛指陸弘燾:“要他給我們行禮賠罪!”

    李氏驚了一下,這不是讓老爺受辱嗎?

    眼前這狀況,陸弘燾心知不屈服是過不了這一關(guān),一下結(jié)仇這么多同僚,大多是言官,豈非自尋死路。

    李氏雙手顫抖著,看到一向古板肅穆的老爺對著眾官一一鞠拜,口中說:“各位同僚,陸某賠罪了,求寬諒......”

    霓凰殿,定柔和皇后在看花卉局從暖房新送來的金桔,宮女稟報了前殿的事,陸家公子自請善終林家小姐,定柔聽的唇角展出欣然的笑意,昭明哥哥,果然是品德高尚的君子。

    皇后看到她的神情,眼睫一閃,道:“陸家公子訂婚多年,林姑娘病體沉疴無法迎娶,也不曾傳出拈花之事,更不曾聽聞納妾迎小,是專注執(zhí)一的人,又竹韻柳態(tài),生的英俊不凡,在淮南與眾將舍生護駕,智勇雙全,真乃良配也,林小姐可惜了,陸夫人為討公道,敢于擊御鼓,上廟堂,與七尺丈夫理辯,當?shù)靡慌泻澜埽 ?/br>
    定柔握著手心,兩頰微微發(fā)燙,失落地垂下了頭。

    陸府后花廳,一家三口各自坐著,如逢了一場大戰(zhàn),身心疲憊。

    父子倆皆手掌撫額,愁苦狀,李氏捏著帕子抹淚:“我就不明白了,屁股蛋子大點的事,他們說的跟天塌了似的......”陸弘燾猛摔了案上的茶盞,李氏打了個激靈。

    若不是兒子在,陸弘燾真恨不得請出家法來,暴打這個敗家娘們一頓,吼道:“你當朝堂是什么地方!那是處處刀光劍影,一句話,甚至一個字,就能決定福禍榮辱的地方,到了那兒所有的事情都得上綱上線,陛下也得聽取百官的意見,不然就是意忌信讒的昏君。我當年真不該聽我娘的,為了兒子不休你下堂,縱容你到現(xiàn)在,你今天險些把陸氏一門送上絕路!”

    李氏捂面泣不成聲。

    陸紹翌也抱怨:“他停棺讓他停,我們就是不發(fā)葬,他能眼睜睜看著曝棺下去么,這下好了,你這么一鬧,我不認也得認了,還得風風光光大葬,今天殿前直的人奔馬來找我,傳的是陛下口諭,擺明了就是要我認了這一樁子事,好平息風波。娘你以后凡是我的事,能不能跟我商榷一下?!?/br>
    丈夫責備,兒子埋怨,李氏羞憤的直欲撞墻,哭的捶胸頓足,眼泡紅腫。

    陸弘燾安慰兒子:“能在陛下那兒得個美名,也算值了,等過幾個月,再給你尋一門親事,你三姑家的小表妹不錯,知書達理,今年剛及笄歲,花容月貌,堪為良配?!?/br>
    陸紹翌撇頭:“不要!”

    陸弘燾詫異:“你可不小了,不能再耽擱下去了?!?/br>
    陸紹翌靠在六方椅中,仰頷望著屋梁:“你們就別管我了,如果不是你們瞎給我訂婚,我能落到這步田地嗎?要是我奶奶在就好了?!?/br>
    李氏聽出不對了,擦干淚擰擰鼻涕:“兒啊,我聽這意思,你是有心上人了?哪家千金?。俊?/br>
    陸紹翌煩躁不已:“天上的星星,夠不著?!?/br>
    夜里,定柔站在一塢香雪瑯玕下,圍著白針毛披肩,望著冬夜的星空。

    昭明哥哥,他是有情有義、頂天立地的男兒,和四哥一樣。

    可惜定柔,已陷入這深宮。

    幾天后,葬禮已畢。朱雀樓上,陸紹翌接到口諭方至,只見皇帝坐在雉堞上,躬著背,身姿懶散,襄王守在身邊說笑,頗覺驚奇,從前見慣了這兄弟倆端方不茍的樣子,還是初次,見到這般松懈的。

    襄王對他招手:“快過來?!?/br>
    他忙過去拱手請安,皇帝拍拍他的肩道:“朕知你委屈了,以后只要你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只管跟朕說,朕給你們賜婚?!?/br>
    陸紹翌不敢置信地,心快跳出來了,差點就蹦出那句話:“臣傾慕于慕容十一姑娘,朝思暮想,陛下即不喜,不如割讓給臣。”

    到了喉間死死咽了回去。

    襄王也笑拍他的肩:“你小子啊,明日來殿前直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