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四處溜達(dá)著,走過了幾條街,本王攔住了一位老人,問道:“老丈,你可知這天泉坊,怎么走?” “知道啊。”老人十分的熱情,在前面引路說:“這天泉坊,這是我大燕國第一酒坊,鎮(zhèn)上的人啊,就沒有不知道的?!?/br> 他口氣雖大,卻也不算是吹擂。 行至天泉坊,極目望去,全是酒壇子,層層疊疊,高低胖瘦,白瓷黃瓷的堆積在一起,蔚為壯觀。 而此處飄來的酒香,帶著幾分繾綣撩人的滋味,竟讓人未飲先醉。 身側(cè),那引路的老丈指了指一位身著藍(lán)衣的男子,道:“喏,那就是天泉坊的老板舒景乾。怎么樣,是不是俊美非凡,一表人才?” 本王不知他是推銷酒還是推銷人,“聞言”往那舒景乾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見他年紀(jì)不大,二十歲出頭,穿著精工刺繡的袍子,腰間一根描金的玉帶,頭發(fā)一絲不茍的梳成發(fā)髻,藏在白玉冠里,露出了一雙精致的眉眼,蕭蕭肅肅,爽朗清舉。 是個滿身貴氣,卻不染銅臭的人。 本王原本想著,一個被稱作酒圣的人,大約是胡子拉碴,豪氣沖天,沒事抱個酒壇子,似醒非醒,似醉未醉,半世疏狂,半世荒唐的過上一輩子。 可這人,濯濯如春月柳,軒軒如朝霞舉,一表人才,風(fēng)度翩翩。 和“酒圣”這個稱呼,完全是不沾邊。 這晌,他同人談完了生意,轉(zhuǎn)身行至了本王跟前,問道:“這位先生,可是來買酒的?” “買酒只是其次,”本王抱拳,道:“在下慕名前來,主要是想著見見傳說中的酒圣,舒老板?!?/br> 他拱手,道:“不敢當(dāng)。” 言語間雖是客氣,但臉上卻是一副“當(dāng)?shù)闷稹钡陌翚狻?/br> 不錯,本王很欣賞這種人,當(dāng)下又毫不吝嗇的夸了他一句:“不想,舒老板酒釀得好,人也是君子如玉,相貌非凡?!?/br> “先生謬贊了?!彼πΓ溃骸皟晌贿h(yuǎn)道而來,屋里請。” “打擾了。”本王跟上了他,邊走邊打量他罩在外頭的紗衣,只見那輕紗呈湖藍(lán)色,質(zhì)地細(xì)膩,薄如蟬翼,竟比御用的天玄紗還要精妙。 當(dāng)今世上,凡人只憑著一雙巧手,根本織不出這般精妙的輕紗來。 真要說的話,本王倒是想起了一種存在于傳說里的東西——鮫綃。 作者有話要說: 1出自東晉史學(xué)家干寶的《搜神記》抱歉,上一章忘了打上分卷了,嗯,上一卷是瀟湘夢,這一卷是鮫綃透。 鮫綃透是鮫人x酒圣。 ☆、第23章 去到了屋里,舒景乾命人奉了茶,親自為本王和姚書云倒了一杯,問道:“不知兩位先生,打哪里來呢?” “京城?!北就跽f著,喝了口茶。 “哦?”他似有若無地瞟了本王幾眼,問道:“不知先生,怎么稱呼?” “在下姓岳?!?/br> “姓岳?”他擱下了茶杯,問道:“襄王岳初嗎?” 本王一怔。 要說我從進屋到現(xiàn)在,一直從容淡定,對答如流,并未表現(xiàn)出任何異常,他是如何猜到的? 舒景乾笑笑,道:“王爺勿怪,這茶名叫‘悲春’,聞著雖香,喝著卻極苦。一般人要是喝第一口,都會皺眉咂舌,就像你身邊的這位姚大人??赏鯛斈樕蠀s并無任何異常,可見味覺有恙?!?/br> “哦?”姚書云挑挑眉,“你說他是襄王便罷了,又如何斷定我是姚大人?” 舒景乾掃了一眼他的手掌,道:“看閣下十指修長,而指尖遍布薄繭,想來是常年練琴所致?!?/br> “那又如何,全天下會彈琴的,又不只是姚書云一人?!?/br> “話雖如此——”舒景乾幫他滿上了茶,道:“兩位來自京城,一個味覺失靈,一個工于琴技,一個穿著皇家御用的流云錦,一個戴著雕刻‘子然’的玉佩,怎么看,都不只是巧合吧?!?/br> 既然被人道破了身份,本王也不想掩飾,笑了笑道:“沒想到舒老板心細(xì)如此,觀察入微?!?/br> “過獎了?!彼麛[擺手,道:“在下不過是個商人,平素和各種人打交道,久了,就能從他們的穿衣打扮,舉止談吐中,猜出他大約的身份。不想,今日寒舍竟能迎來名聞天下的書圣、琴圣兩位貴客,真是我舒某人的榮幸?!?/br> “榮幸嗎?”本王摩挲著手里的茶杯,道:“我和書云的名聲可不大好,昨日里還有人說我們沽名釣譽,不配與你齊名?!?/br> “王爺說笑了,您的真跡在下有幸見過一次,下筆風(fēng)雷,力透紙背,雖不敢說放眼天下無人能及,可就舒某平生所見,當(dāng)屬第一?!?/br> 他這話說的十分坦然,并無半點恭維的意思,頓了頓又道:“至于人品,有個詞叫心正筆正,王爺落筆恢弘,灑脫不羈,正如我今日見到的人,君子如風(fēng),凜然正氣。眼見為實,在下從來不信外頭的瘋言瘋語?!?/br> 這話至情至性,說到本王心坎里了。 本王以茶代酒,敬了他一杯,“你這朋友,我交定了?!?/br> “不勝榮幸。”他一仰而盡,喝茶如同喝酒,一派灑脫不羈。 如此看來,五官雖秀氣了些,卻也有那么點酒神的架勢。 初次見面,無風(fēng)無雪亦無月,只一壺茶,便聊了整整一下午,散席時,賓主盡歡,彼此間都有些相見恨晚。 臨走的時候,舒景乾命伙計提來了兩壺好酒,道:“寒舍除了酒水還是酒水,無厚禮相贈,只一點薄禮,還希望兩位笑納?!?/br> “客氣了。”本王接過酒水,狀似無心的問道:“你這外衣不錯,不知用的什么材質(zhì)?” 他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身上的薄紗,眉宇間似有追憶之色,和道不明的情愫涌動,道:“此乃朋友所贈,具體是什么,我也說不清楚?!?/br> “這樣啊……”本王收回了目光,抱拳道:“改日若有空,本王再登門造訪,今日先告辭了。” “好,到時舒某一定備下酒菜,好好招待二位?!彼π?,手掌自輕紗上滑落下來,眉宇間突然浮上幾抹愁色,望著天邊的流云和夕陽,幽幽嘆了口氣。 傳說“百憂解”能解百憂,卻不知這釀酒的人,是有什么憂愁。 回到了桃花客棧,只見燕玖正站在滿樹桃花下,遠(yuǎn)遠(yuǎn)眺望著本王來時的方向。 待本王走近了,他立馬一扭脖子,做出一副酒足飯飽,出來溜達(dá)的模樣,圍著桃樹來回轉(zhuǎn)圈,如同想著撒尿卻沒找好地方。 本王被他這副模樣逗笑了,晃了晃手里的酒水,道:“此酒名叫桃花釀,皇上可要嘗嘗?” “桃花釀?”他接在了懷里,撇撇嘴,道:“名字倒還不錯?!闭f著,去石磨上坐下了。 本王進屋取了兩個酒杯,席地坐在了他的身旁,看著滿院的桃花,說:“這花開的,可真好啊。” “是啊?!彼蜷_了瓶塞,為我倒上一杯酒,道:“賞著桃花,喝著美酒,倒也愜意。” “正是?!北就鹾攘吮?,問他:“不生氣了?” 他面上一熱,問道:“你知道我氣的什么?” 本王搖搖頭,“微臣不知?!?/br> “你!”他咬了咬牙,遂又xiele氣,苦笑道:“罷了,是朕想要的太多,你看,江山都是我的,我怎么可以還貪心不足的,連人心也想著掌握。” “皇上的意思是——” “沒什么。”他搖搖頭,將手中的酒水一飲而盡,笑笑說:“這樣也好,不管以什么方式,你都留在我身邊了?!?/br> 本王因不勝酒力,所以只淺酌一杯,點到即止。剩下的,幾乎都被燕玖喝了。 他酒品一向不錯,特別是在宮里的時候,一言一行都有人看著,所以九分醉意里,總會留著一分理智??山袢?,大約是花前月下,無人在旁,他心情徹底放松了,順勢靠在本王的懷里,摸著本王的臉,道:“皇叔,朕有沒有跟你說過,朕喜歡你?” 本王一怔,“沒有。” “那朕現(xiàn)在告訴你,朕喜歡你?!彼[著一雙醉眼,笑的傻里傻氣,“小時候,我跟四哥說長大了要嫁給你,做你的王妃,那不是戲語。” 本王:…… 他拿白皙的手指,描過本王的眼睛,鼻子,嘴唇,道:“皇叔,朕即位以來,一直都是勤勉朝政,度己以繩,努力做你理想中的明君,可只有這一次,朕想著昏庸一回?!?/br> 本王皺了一下眉,“皇上是想——” 他撩起了本王一縷頭發(fā),道:“朕命你,這輩子都不準(zhǔn)娶妻?!闭f著,用力一扯,迫使了我與他對視。 本王低下頭,看向了他那雙泛著霧氣的眼睛,猶豫了一下,道:“好,我此生不娶?!?/br> 他笑了起來,一雙似醉未醉的桃花眼里,帶著幾分暢快,道:“朕不是想著逼你,可朕妒性重,看不得你和別人好。”他說著,微微仰起臉,吻上了我的嘴唇,如同山崩于前,虎嘯于后,用盡生命里最后的力氣和熱情,狠狠地親吻著本王,甚至用牙齒研磨著,咬了本王幾口。 本王僵硬著身子,既沒有推開他,也沒有對他做出回應(yīng)。只是讓他醉臥在我的懷里,竭力的放縱。 他想要的,不是我不想給,而是我給不了。 世間的情情愛愛,本王早就忘了,它是個什么模樣…… 第二天,日上三竿了,燕玖醒了過來,看了一眼立在床前的我,搖了搖脹痛的腦袋,問道:“朕昨夜里,是不是喝多了?” “嗯?!北就踹f給了他一碗醒酒湯,道:“皇上昨晚喝了整整一壺桃花釀。” 他一怔,繼而驚疑不定的看向本王,問道:“朕昨夜里,沒有失態(tài)吧?” “沒有?!北就鯎u搖頭,“皇上睡意來的急,沒說幾句話就睡著了?!?/br> “那就好?!彼蛋凳媪丝跉?,伸手接過了醒酒湯,只喝了一口,突然看到了自己袒露的胸膛,面上一僵,問道:“是誰給朕脫的衣裳?” “是臣。”本王面色改色的回答,“皇上昨夜里吐酒,把袍子弄臟了,臣斗膽,幫您脫了?!?/br> 他悄悄掀起了被子一腳,看到了自己光著的屁股,面上一黑,問道:“你連朕的褻褲都扒了?” “是啊,皇上吐得厲害,里外都印濕了?!北就趸卮鸬臉O其坦蕩,順便補充了一句:“不過皇上不用擔(dān)心,微臣幫您擦過了身子,保證渾身上下,不會有任何異味?!?/br> 他臉上蹭地?zé)似饋?,將碗一擱,扯著被子躺下來,道:“朕突然有些暈,再睡會?!?/br> “好?!北就跻膊淮驍囁?,端起湯碗準(zhǔn)備離開。 “慢著?!彼焓郑话殉蹲×吮就醯囊滦?,道:“你留在這,陪我一會吧?!?/br> 本王猶豫了著,扯來凳子坐在他的身旁,道:“好,我看著你,睡吧。” 他瞇起了眼睛,笑的一臉滿足,“真好?!?/br> “睡吧。”本王伸出手,撫摸了一下他的額頭,道:“我就陪在這里,直到你醒來?!?/br> 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那我陪你一輩子也沒關(guān)系。 只要別談情,別說愛。 ☆、第24章 吃過了午飯,本王趁著店小二收拾碗筷的空當(dāng),問了句:“聽說天水溪里,有鮫人?” “嘿?!蹦切《α艘幌率纸?,道:“傳說而已,當(dāng)不得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