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要說這期間,姚書云時不時會來一封信,每每都是用老不正經(jīng)的語氣,絮絮叨叨地抒發(fā)著相思之意。 以前是密密麻麻的三頁紙,后來變成了兩頁,一頁,半頁,到這回收到的一封信,只一行字—— “見信如晤,一切安好,勿念?!?/br> 而原本那蒼勁有力的字體,到如今看來,竟顯得落筆吃力。 只幾個子,都寫的歪三斜扭。 本王眼神變了變,將信收了起來,披上大氅,咳嗽著去到了御書房,準備同燕玖告?zhèn)€假,去一趟浀州。 無他,只因為姚書云過得不好。 燕玖準了我的假,跟著我出了御書房,問道:“準備去多久?” “若無大事,臣立馬回京,若有事——”本王沉吟了一下,道:“可能要耽擱一段時間了?!?/br> “耽擱多久?”燕玖問道:“三五天?一個月?還是半年?或者一年?” 看他不愿意我走,本王安慰道:“不會那么久的,若是姚書云真的病倒了,臣會立馬帶他回京安養(yǎng)。” “是嗎?”他笑得更加勉強,“其實有個問題,朕早就想問你了?;适迥忝客泶谖业纳磉叄瑓s顯得心不在焉,焦慮難安,可是因為姚書云呢?皇叔你真正喜歡的人,是他嗎?” 本王:…… “你為什么不回答?”他立在檐下,直直地看著我,“皇叔說什么我都相信,所以你只是騙騙我也好。” 外頭的雪花越下越大,銀裝素裹的萬里河山,看起來凄冷而寂寥。 而那個長在深宮里的小皇帝,顯得尤為孤寂。 本王解下了大氅,為他披在了身上,道:“今生今世,我若有能力愛上一個人,那個人必定是你,也只會是你?!?/br> 他紅著眼睛,“是真的嗎?” “嗯?!北就醣Я吮?,“等我回來,陪你一起過年?!?/br> 他點點頭,“好?!?/br> ☆、第65章 本王走得匆忙,只帶上了蘇蓉,白杉白樺,一路快馬加鞭,趕赴浀州。 我這頭病還沒好,因為旅途勞頓,寒熱又加重了。 途經(jīng)一處驛站,蘇蓉為本王煎了藥,端進了鄙陋的客房里,道:“主子,先把藥喝了吧?!?/br> 本王端著藥碗,一口氣喝了,有些疲累地躺了下來。 蘇蓉從馬車上搬來了一床被子,壓在本王的身上,說:“主子,要我說,您還是多歇息幾天吧,把身子養(yǎng)好再上路,此處離浀州甚遠,也不急在這兩天。” “無妨,”本王道:“總歸馬車寬敞,躺著倒也不算難受,還是先趕路吧。本王熬得住,卻不知道姚書云熬不熬得住。” 蘇蓉遲疑著,說道:“主子,奴才這趟出門,只帶了些普通的對付頭痛腦熱,風寒咳嗽的藥,也不知姚大人那頭怎么樣了,這些藥不一定用得上啊。” 本王:“總比沒有的好。如今浀州那邊正在鬧饑荒,百姓們連飯都吃不上了,想來也沒有人還在賣藥?!?/br> 蘇蓉嘆了口氣,道:“也罷,到時再說吧,實在不行,奴才開了藥方,讓白杉白樺他們?nèi)ジ舯诔抢镒ニ?。主子您好好歇息吧,奴才下去再給您煎一副藥,明兒一早起來,熱一熱就能喝?!?/br> “多謝。”本王揉了揉眉心,合上了眼。 第二天一早,我們一行四人,又踏上了旅程。 本王睡了一覺,又放了汗,身子輕快了許多,可憐了蘇蓉女孩子家的,連著幾日顛簸,路上又冷的厲害,整個人都扛不住了,抱著腿,一個勁的哆嗦。 本王脫下了身上厚重的棉襖,遞給了她,道:“穿上吧,天寒地凍的,當心著涼?!?/br> 蘇蓉:“可主子您——” “無妨?!北就醯溃骸拔液桶咨及讟逅麄兌际浅D炅曃涞?,身子骨總比你一個姑娘家的抗折騰?!?/br> 蘇蓉有些急,“可您還在病著啊。” 本王從包袱里掏出了一件略顯單薄的狐裘裹在身上,道:“還有這個呢,你快穿上吧?!?/br> 蘇蓉推卻不得,便道了聲謝,穿上了棉襖,道:“王爺這么體貼,將來誰要是嫁給了你,倒是個有福氣的。” 本王笑笑:“滿朝文武,就沒人愿意把女兒嫁給我,不過你要是不嫌棄本王,倒是可以委屈一下——” “不嫁!”她拒絕地很是干脆,并且十分豪爽而大膽的說:“跟了一個斷袖,不得守上一輩子的活寡?!?/br> 本王:…… 前頭趕車的白樺撩起了簾子,挑了挑眉,問道:“要不要考慮嫁給我?” 蘇蓉撇了撇嘴,一臉的嫌棄,倒是看向那一本正經(jīng),面無表情的白杉時,眼底微微有些熾熱。 得,感情是看上那個面癱了。 而白杉似乎是感覺到了蘇蓉那熾熱的目光,回過頭來,沖她微微笑了笑。 他居然笑了…… 而且笑出了一臉的春光燦爛…… 不知為何,本王平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本王近期不在府上,都不知道家里出了一對有情人,當即緊了緊狐裘,對蘇蓉說道:“回京之后,我為你cao辦一場婚事吧。” “???”她一臉的受驚,“我不要!” “你確定不要?”本王掃了一眼前頭故作冷靜的白杉,道:“聘禮和嫁妝,本王一并出,他只管風風光光的娶,你只管高高興興的嫁?!?/br> 蘇蓉一怔,后知后覺的臉紅起來,含羞沒有回答。倒是白杉回過頭來,一本正經(jīng)的說了句:“如此,就有勞王爺了?!?/br> 也罷,本王倒是過了一把媒婆癮。 一路去到?jīng)抵?,是在七日后?/br> 放眼看去,是井井有條的街市,和來來往往的行人。既沒有想象中破敗不堪的街道,也沒有哄搶糧食的流民。 一切看起來,除了貧困清苦了些,倒也沒什么異常。 僅僅小半年的時間,也不知道姚書云是付出了怎樣的精力,才安撫了全城的老百姓,讓他們維持住了基本的生活。 他對皇上的承諾,算是兌現(xiàn)了,并且提前了整整四年半。 本王取來錢袋,一路接濟了幾個乞丐,然后打聽著去到了姚府。 那府邸又小又破,看起來十分的寒酸,比著姚書云在京城里的豪門闊院,簡直連個茅廁都不如。 那小子一向窮奢極欲,凡事總要最好的,從來不會虧待著自己。如今也不知過得什么窮日子,門板都塌了,竟也不舍得出錢修一修。 門口只一個守門的,聽說了本王的身份之后,忙不迭地將我們一行請進了府里,邊走邊道:“我們大人這幾日一直念叨您呢,他要是知道王爺您來了,一定很高興?!?/br> “是嗎,”本王跟上他,穿過了一個破木頭搭建的花架,道:“早知道他過得如此清苦,本王就該早點來看看他?!?/br> “唉,”那家丁嘆了口氣,道:“您能來就好,能來就好啊。大人這幾日還一直擔心呢,怕是挺不到年關了,不能回京看你了?!?/br> 本王心里一個咯噔,看向了他,“姚書云他怎么了?” 那家丁搖搖頭,一陣惆悵,“大人他來浀州之前,身子就不太好,來了浀州之后,日夜奔波,四處cao勞,身子更是每況愈下。前些日子,他親自主持撥糧放款,每一粒糧食,每一個銅板,他都仔細盯著,全部入賬。這來來回回地折騰,他終于是撐不住,臥床不起了。” 本王心下著急,“可要緊?” “要緊,”那家丁說:“這幾日,大人一直咳血呢,喝了藥也不見效,整個人瘦的就差皮包骨頭了?!闭f著,在一處破落的屋舍前停住了步子,道:“喏,就在里頭呢,王爺自個兒進去看看吧?!闭f著,嘆了口氣。 本王立在屋前,腳下一時生怯。 雖說本王知道姚書云他害了病,卻不知道他病得有多重。今日聽那家丁一說,竟像是病入膏肓,無藥可醫(yī)。 昔日那侃侃而談,沒個正經(jīng)的姚書云,他怎么可能…… 伸手推開了門,本王立馬聞到了一股子藥草味,隨著本王走近了姚書云的臥房,那味道也越發(fā)的濃郁,凝成了一團,經(jīng)久不散。 透過那扇虛掩的房門,本王看到了躺在榻上的姚書云。 瘦弱,蒼白,病魔將他折磨得形容枯槁,顏色憔悴。 若非他因為呼吸,而牽動著胸口起起伏伏,本王幾乎要以為他已經(jīng)死了。 死? 本王幾經(jīng)輪回,看著周圍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死去,而我自個兒也是自生轉(zhuǎn)死,由死轉(zhuǎn)生,如此往復,生死更替。 我本不怕死。所謂的死,也不過是下一場輪回。 可此時看著滿臉病容的姚書云,本王突然就有些怕了,怕他離開之后,這浮世茫茫,天地浩大,我是再也找不到他了。 本王不知道這輩子,是在那個節(jié)骨眼上,對這塵世產(chǎn)生了眷戀。有了許多放不下的人,和放不下的回憶。 我真怕這一生到頭,連走,都走不灑脫了。 本王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到了姚書云的身邊,正待喚他一聲,卻見他睫毛輕顫了一下,若有所感的睜開了眼,看向了本王。 四目相對,竟像是隔了半生之遠。 他那憔悴的面孔上,再也看不到昔日的神采奕奕,風流佻達。 姚書云怔怔地看著本王,忽的苦笑起來,喃喃道:“我這病,大約是又加重了,居然出現(xiàn)幻覺了……居然,看到岳初了……” 本王心里一陣揪痛,喚了他一聲,“書云?!?/br> “啊,我在這。”他伸出了骨瘦如柴的手掌,攥住了本王的手腕,一瞬之后,突然笑了起來,“原來,真是王爺來了?!闭f著,便要起身。 本王趕緊扶了他一把,塞了個枕頭給他當靠墊,然后一甩袍子,坐在了他的身邊。 他看著本王,千言萬語,一時間竟不知從何說起,許久之后,才顧左右而言他的問了句:“眼瞅著就要到年關了,朝中事務繁忙,王爺怎么就偷閑,來我這兒了?” “特地告了假,想著接你一起回京過年?!北就跽f著,攥過了他纖細的手掌,道:“這幾日,王府里的臘梅開得正好,襯著一場白雪,顯得嬌艷欲滴,別具神韻?;仡^,我們燒一壺酒,整兩個菜,坐在院子里賞賞花,品品酒,可好?” “好是好,”他笑的有些吃力,眼里卻有了些微的神采,“只是這天兒太冷了,下官坐在院子里附庸風雅,身子怕是吃不消啊。” 本王為他掩了掩被子,道:“那便坐在屋里頭,隔著雕花的窗子往外看,也是一道風景。” ☆、第66章 蘇蓉將手搭在了姚書云的腕上,為他試脈的過程中,眉頭越皺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