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等著我真正變成了一個油腔滑調(diào)，滿嘴甜言蜜語的情人時，他可還會像今日這樣，面上泛著紅，眼底帶著熾熱。

    幾日后，本王按照自己當初許諾過的，為白杉和蘇蓉cao辦了一場婚事。

    夜里，一群下人簇擁著本王和燕玖，在貼著大紅囍字的廳里，吃吃喝喝，熱熱鬧鬧。

    這婚宴便如一場家宴，并沒有宴請來賓，只我們自己人，在一起熱鬧。

    這感覺，其實挺好。

    蘇蓉雖說知書達理，可是喝起酒來，偏又有些女中豪杰，一連喝了幾杯酒之后，又倒上了一杯酒，敬本王：“主子，沒來府上之前，我聽說你忒不是個東西，可是來到府上之后，我知道，你是個好人。這段時間，受你照顧了，這杯酒，我敬你?！闭f著，瞇起了一雙醉眼，手臂穿過本王的胳膊，交叉之后，便要把酒往嘴里送。

    “哎——”白杉和燕玖同時阻止，“你們兩個，怎么喝起交杯酒了?！?/br>
    周圍傳來一片哄笑聲。

    蘇蓉打了個酒嗝，放開了本王的胳膊，道：“錯了。”然后，將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本王看得出蘇蓉酒品不怎么樣，向白杉遞了個眼神，道：“夜也深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二人還是珍惜著點，趕緊去洞房花燭吧?！?/br>
    “是，”白杉欠了欠身子，扶住了搖搖欲墜的蘇蓉，道：“屬下多謝主子成全?！?/br>
    言畢，帶著醉醺醺的蘇蓉走向了婚房。

    散了席，本王命人把剩菜剩飯的整理一番，然后打著瞌睡，帶上燕玖去到了臥房，準備趕緊安歇。

    燕玖手里還拿著蘇蓉落下的蓋頭，笑笑說：“真好啊，有情人終成眷屬?！?/br>
    本王笑笑，倒了杯茶水給他，“來，喝點水早點休息，明兒一早還得趕回宮里?！?/br>
    “嗯?！彼舆^水杯，大口大口地喝完了，然后乖乖躺上了床。

    本王脫掉靴子，躺到了他的身側(cè)，只見那熊孩子夜里睡不著，一陣長吁短嘆。

    本王翻了個身，看向他，“怎么，看著人家成親，你也著急了？”

    “只是有點羨慕?！彼f。

    本王嘆了口氣，將他撈進了懷里，“小玖，我與你商量個事吧。”

    他有許多年沒聽我這么喊過他，一時有些微怔，問道：“什么事，皇叔說吧?！?/br>
    本王猶豫了一下，道：“我為你實現(xiàn)一個心愿，作為交換條件，你給我一樣你身上的東西吧?！?/br>
    他不解，“什么東西？”

    本王避而不答，“先說說你最想實現(xiàn)什么心愿?！?/br>
    “我的心愿……”他笑笑，“愿得一人一心，白首不離?！?/br>
    “好，你的心愿我收到了，”本王說著，掰過他的肩膀，將他按在了身下，“作為交換，我一定會為你達成的?！?/br>
    ☆、第74章

    “你憑什么……憑什么……”

    “皇叔，你不可以……不可以……”

    “我求你別這樣……”

    “你不愛我也就算了……還想要沒收我愛你的權(quán)利嗎……”

    “我不要啊……皇叔……”

    “我恨你……”

    那一夜，知道了一切的燕玖，竭嘶底里的掙扎著，死活不肯我拿走他身上的情根。

    用他的話，求而不得雖苦，可若無欲無求，那還算是個人嗎？

    他不求我愛他了，卻要拼死地留住他對我的愛。

    可本王，終究還是沒能如他的意，強行取回了我那失去了好幾百年的情根。

    屋子里一片狼藉，混合著捶打和哭鬧的聲音。

    不知道的，還以為本王是對燕玖，做出了什么禽獸的事情。

    而燕玖鬧夠了，終于是不再動彈，面無表情的躺在那里，眼底一片死灰。

    第二天，他先我一步離開了王府，乘坐轎子，一路回到了宮里。

    本王落后他一步，挑起轎簾，能遠遠看到他走在前面。

    幾步之遙，卻像是隔了天河之遠。

    去到了朝上，只見燕玖一掃往日的親和溫潤，面色冷厲地呵斥了一聲：“早朝之地，爾等不知肅靜，卻在這說說笑笑的，成何體統(tǒng)！”

    眾人面上一僵，有些摸不著頭腦地回到了隊列里。

    只見燕玖一身煞氣地坐下來，轉(zhuǎn)眼間，像是換了一個人，冷眼掃過了眾人，道：“眾愛卿，可有本要奏？”

    朝上一時鴉雀無聲，誰也沒出列。

    “怎么，我大燕國當真是國泰民安到，養(yǎng)你們這些人都顯得多余了嗎？”燕玖說著，拍了一下扶手，道：“一個個的閉嘴不言，專等著朝廷奉養(yǎng)，吃閑飯嗎！”

    “這——”眾人遲疑著，彼此對視了一眼，始終有些云山霧罩，不知所謂。

    本王站在最首，瞇著眼看向他，心里也是有些惴惴。

    這燕玖本就非良善，坐上這個皇位，最早是為了我，如今失去了感情當枷鎖，不再為情所累，他很可能會卸下一身偽裝，成為一代冷面帝君。

    行事果斷，而殺伐決絕。

    本王心里一時有些難過。

    散了朝，燕玖下了御座，打開了王公公的手，道：“走開，朕自己會走。”

    “是?！蓖豕泵Ω松先?，走了幾步，向本王投來求問的一瞥。

    本王搖搖頭，示意他我也不知道燕玖鬧得什么情緒，只是看他們走出了大殿，心里一時按捺不住，便偷偷跟了上去。

    只見王公公如往常一樣，陪著笑說道：“皇上，這天兒一天暖和過一天了，等著再過一陣子，這樹上就該冒綠芽了?！?/br>
    燕玖瞥了一眼身邊的香椿樹，道：“把樹砍了?！?/br>
    “誒？”王公公一時摸不著頭腦，“好端端的，為什么呀？”

    燕玖掃了他一眼，道：“朕說什么，你只管照辦，不必追問。朕乃一國之君，難不成做什么，還得向你報備嗎？”

    “奴才豈敢?！蓖豕s緊彎著腰，額上滲出了一片冷汗。

    燕玖今日里格外的暴躁，有氣無處撒，逮著路邊的一棵樹，狠狠地踹了兩腳，然后扯掉了一把樹葉子，嘀咕道：“我到底在氣什么……”說著，回身看向了本王的方向，道：“怎么，皇叔是覺得做了對不起朕的事，理虧到不敢出現(xiàn)了嗎？”

    本王從一棵樹后面走出來，欠了欠身子，“皇上?！?/br>
    燕玖瞥了一眼身側(cè)的王公公，道：“你先下去吧，我有話，要與襄王單獨談談?！?/br>
    “是，老奴告退?！蓖豕撕罅藘刹?，大約是以為我們這一對“小夫妻”鬧出了什么矛盾，臨走時，向本王投來了一個好自為之，望君珍重的眼神。

    本王見他走遠了，呼了一口氣，走到了燕玖的面前，伸出手，攥了攥他的手臂，道：“是我不好?！?/br>
    他冷眼看著本王的攥住他的那只手，問道：“不知皇叔拿到了情根之后，感覺如何？可是在面對朕的時候，感到心跳加快了呢？”

    本王有些憋悶，“小玖?！?/br>
    他逼近了本王一步，眼里再也不是那溫柔到溺人的深情，而是一汪看不到底的深淵，“來，皇叔，試著來親吻朕。”

    本王面上一僵，卻見他已經(jīng)踮起腳，吻上了我的唇。

    肌膚接觸時，沒有之前的的甘甜和幽香，而是漫開了一股子苦澀。

    燕玖離開了本王的嘴唇，一副似哭不哭的表情，說道：“皇叔，我以為你只是危言聳聽，只要我對你的感情堅定，就不論如何，都會愛著你?？墒沁@一刻，我突然沒了親吻你的喜悅，甚至，連碰都不想再碰你了?！?/br>
    本王僵在原地，面色抑郁的看著他。

    “這樣也好，是不是……”他喃喃著，收起了臉上的暴戾，仿佛又變回了那個溫暖而羸弱的小皇帝，只是他說出來的話，卻讓人感到心里一疼，“沒了感情做累贅，我便能按照父皇的意愿，做一個鐵血無情的皇帝了，我可以不必再對你岳初，特殊厚待了?！?/br>
    本王：“小玖。”

    “他死了。”燕玖道，“你殺了他?！?/br>
    本王：……

    這之后，我照舊是以攝政王的身份，在朝廷里占著一席之地。

    燕玖他也只是一時的陰郁暴躁，情緒穩(wěn)定之后，便又變回了那溫潤儒雅的小皇帝，待本王還是很重視，若有重大的國事，還是會交由本王處理。

    那份信任和倚重，并沒有減少，只是那份深情，卻真的不在了。

    而本王，卻徹底地害了相思。

    夜里睡不著的時候，想他；喝過酒了，想他；吃飯的時候，想他；喝水的時候，想他。

    想他的一顰一笑，想他開心時彎起的眉眼，想他生氣時撅起的嘴唇。

    我從來不知道拿回情根之后，會如此這般的，癡戀著一個人。

    正如燕玖，曾經(jīng)朝思暮想，滿心滿眼的都是我。

    如今，處境一變，我終于是體會到了那份刻骨的相思，和求而不得的痛苦。

    夜里，本王飛身躍上了屋頂，看著庭院里并肩而坐，談笑風生的白杉和蘇蓉，模仿著那日燕玖的語氣，有些羨慕的說：“真好啊，有情人終成眷屬?！?/br>
    說著，本王灌了一口酒，辣的直咳嗽。

    搖搖晃晃站起來，本王腳下一滑，突然往地面上栽去。本來稍息之間就能穩(wěn)住身形的，可本王卻放棄了掙扎，如一具尸體般，栽到了地上。

    然后，本王聽到了腳踝折斷的聲音。

    是了，我要的就是這個。

    從前我有個頭疼腦熱，磕磕碰碰的，燕玖都會十分緊張的來府上探望。如今摔斷了腳踝，他一定會來的吧。

    本王存著這么一分希冀，拒絕了蘇蓉的接骨和療傷，挺尸在床上整整三天，卻沒等來燕玖。

    其間，王公公倒是來過，送來幾盒珍貴的藥草，道：“皇上政務繁忙，脫不開身，特地讓老奴走這一趟，給您帶來幾盒藥品，順便讓老奴說一聲，王爺您只管好好休息，朝廷里的事啊，不用掛心。”

    本王收下了東西，讓李忠把人送到了門口，然后盯著屋頂，一陣失神。

    我本不該奢望，燕玖肯讓人送來藥草，已是表達了親人間的關(guān)心。像從前那種特意跑一趟的，不過是出于愛。

    愛是什么，不就是讓人事無巨細，總想著為他分擔點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