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陸瑾佩沒心思管顧她們的眼光和想法,雖然說昨兒晚上如果不是秦作庭想著盡快趕回來和她過個節(jié),她就真的找了別人的道了;但是這件事情不能就這么完了,到底是誰給她下的藥,究竟是怎么下的,明曄是誰叫來的。她樹敵頗多這話不假,但是自從從邊隘回來就沒有一日平靜的,這樣的日子到底是要了結了。 壽昌宮寢殿內,八角琉璃盞自廊下迤邐而入,投下半暗不明的光影。 陸瑾佩收拾了裙角獨自在門口占了半響,今日一整日除了傅絳鸞宮里有個小宮女失手打碎御賜的送子觀音被貶去了浣衣局,再連個芝麻點大的事情都沒有動靜,各宮安靜的詭異,平靜的像是風暴前的假象,對,這就是個假象。 不過不像昨天晚上,那種情況下還來了個男人,真是太嚇人了。 陸瑾佩頭疼地推門而入,進去之后就又被嚇一跳,屋里還真有個不請自來的男人。 秦作庭連夜和大臣商議怎么整垮傅孜遠,晚上和她說了一會話便離開了,臨去時交代她不必等他,所以……屋子里的這位是個什么情況? 明曄一襲白衣負手站在青銅仙鶴燭臺前,慢悠悠地撥著燈燭,抽空回頭看了她一眼,并沒有吃驚或者張皇的樣子。這樣來看,這人是有備而來而且來的還是很理直氣壯的。 “你怎么在哀家的宮里,做什么?” 她當然不會是以為明曄大晚上好心好意地來看看她是否出了什么事情。 “等你。” 言簡意賅,陸瑾佩簡直有種走錯了屋子的錯覺。 “明曄公子大晚上的不就寢到哀家的寢殿里有何指教?!标戣宀]有往屋里走的打算,找了個安全的位置倚在門上,“不會耽誤明兒修纂靖史么?” “自然不會耽誤?!泵鲿戏畔铝算~箸慢慢地走來,在桌子邊倒了一杯茶伸手給她,遙遙的燈光下深情分明和往日不大一樣。 陸瑾佩搖搖手表示敬謝不敏,暗暗地打量了他,模樣還是很好看,只是往日里的那份謙遜便成了傲氣和自信,“看來明曄公子是把該做的事情做完了,只是大靖百年來的歷史,明公子到大靖不多時日,如此迅速真叫人刮目相看?!?/br> 明曄柔柔地笑了笑,還是一排安然自若的模樣,把手中的茶水飲了一口,抬起頭平淡地道,“百年的歷史么……” 陸瑾佩點點頭,繼續(xù)倚著門邊舒展了一下筋骨,難不成這人大晚上來她這只為了不停地喝水?還是壽昌宮的茶水比別處的有意思? 她正琢磨著這人越發(fā)詭異的舉動,忽然,搭在門邊上的袖子就猶豫著落了下來,毫無力氣地垂在門邊搖來晃去。 她似乎……又聞到了那種甜膩的香氣。 昨天她似乎也在什么地方聞到過。 陸瑾佩下意識地轉身就準備往外走,今晚她果真來錯了地方。 可惜,有人不愿意放過她,秋和絲的紗帳一閃,那道白色的人影就勾住了她的衣袖。 “娘娘在自己的寢宮里還這么拘束,大晚上的要去何處?”明曄再次展示了他高手般的功夫,她自然是跑不掉的。 “你在這喝茶,哀家去睡覺?!彼谒媲八坪跻矝]什么勝算,只能步步后退。 明曄順勢一手把門給安穩(wěn)地闔上,一手把她給逼到漆紅的雕花的墻柱上。陸瑾佩抬頭看著明曄,正好瞧見他眼睛里燃起莫名的怒意和冷冽。 “這里就是娘娘的寢宮,怎么,娘娘還要到別處?” “哀家去哪和明曄你有關么?”陸瑾佩笑瞇瞇地看著他,這人的功夫比她好,怎么才能逃出去呢? “那倒不是。”他墨色的眼眸里泛起了柔情的笑意,可惜太過毛骨悚然,“我想留你在此,所以你只能在這里。” 這話就有些流氓的成分了不是?“明公子這是……” 明曄眼里的笑意一點點散盡,只剩下無盡的冷意和怒氣,手指重重地捏住她的下頜,陸瑾佩皺著眉頭被迫抬眼看他。 “昨兒晚上,我就那么一時不忍心沒有強迫你,你瞧瞧你都做了什么?” 嗯? 明曄神色迷離地在她臉上逡巡,“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昨天我就不該那么心軟。” “這么說,藥是你下的?!?/br> 明曄得意地摩挲著她的唇角,“對,哦,也不對,藥是我給的,但不是我下的?!?/br> “那你來大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做質子的,如果我猜的沒有錯,你和傅家聯(lián)手了?”傅孜遠這個老狐貍怎么可能這么輕而易舉的受制于人。 明曄上身前傾,將她緊緊地抵在柱子上,笑容越發(fā)的婉轉,“我和傅家聯(lián)手?呵呵,傅孜遠那個老東西也配,他忙忙碌碌這么多年不過就是在為姜國做嫁衣而已,我父皇當初許了他一個愿望,可惜啊他為了那個愿望奮斗了一輩子。如今他有些察覺了,我怎么能不來。而且,我又遇上了你,真是不虛此行?!?/br> 陸瑾佩盡力避開他,“明曄你真是好大的謀劃,如今怎么就這么急于求成,亮出你的本性了,何不再忍些時日等到傅孜遠死了,你再坐享其成?” “如今正是時候?!彼餍砸话褜⑺龜埖綉牙?,精致的手指曖昧地把玩著她的腰帶,“傅孜遠還有……你的皇上過了今晚……我和你說這些做什么呢,這些都是男人的事情。阿佩,你不需要了解的,以后你就安安分分地做我的女人,等我擁有了天下,封你做皇后,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你說你離開秦作庭跟了我好不好?嗯?” “明曄,你說的笑話還真的不好笑。我為何要和你在一起。你許我的那些如今我已擁有,何須為了那虛偽的諾言放棄已經擁有的?!笔碌饺缃?,大家既然已經撕破臉皮,裝腔作勢也沒什么用途。 “是么?擁有的?”他柔和而執(zhí)拗地笑,一如當日初見之時,繁茂的草地,一個柔和溫潤的男子懷抱著一只受傷的貓,善良淡然,“以后只能是我給你了?!?/br> 說完,便將她狠狠地扔到了一邊的軟榻上,緊緊地捏住她的下頜,俯身噬咬她粉嫩的唇,一手又在她衣襟上肆虐……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要過年了,火山也準備偷懶啦,明天后天就不更了,大年初二(2月20)咱們不見不散! 給大家拜個早年,新年好呀,萬事如意,闔家歡樂!o(n_n)o哈! ☆、討厭這個調調 明曄作為遠在北地的太子會選擇傅孜遠作為盟友,從某些方面來說,陸執(zhí)和傅孜遠作為大靖兩大影響深遠的國蠹,其存在價值遠比想象中來得更劇烈一些。 當初陸執(zhí)被下獄之時,一時大意,原以為憑借著自己在朝中的影響要東山再起簡直易如反掌,可惜時運不濟,他沒想到自己的兒子急功近利,也沒想到每日大防的君臣二人竟然聯(lián)手整他,所以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但是如今的傅孜遠卻和陸執(zhí)不同,陸執(zhí)魯莽暴躁,他圓滑內斂,相對于前者這種敵手似的同僚,大家更樂于接受后者,至少在面子上大家和和樂樂親似一家,咱們有什么矛盾私下解決不要鬧得場面上過不去,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于是,從這一方面來說傅孜遠又遠勝了陸執(zhí)一籌,傅孜遠落難還有人愿意救一救。 而且,自從上回傅孜遠在皇上的授意下扳倒了陸執(zhí),在普天同慶的同時也感到了深深的危機感,哪朝君王都不允許一家獨大的局面,這簡直等同于在頭上用絲線懸把刀時時刻刻看著。在陸家滿門在京城中消失的那一刻,一種喜憂相伴的感覺就一直圍繞著傅孜遠,盡管權勢逼人,但是還是那從未有過的擔心教他夜不能寐,所以他早早地便為家人想好了后路。 綜上幾種情形來看,傅孜遠下大獄過得日子比陸執(zhí)舒坦得不要太多,好吃好喝也就算了,至少沒有人來給他添堵,也沒有人sao擾他,他就能有更多的時間想想怎么樣度過這次前所未有的危機。 祖世倫領著一群人在外頭如火如荼地找各種各樣的罪狀來證實傅孜遠死得其所,傅孜遠在牢房里一邊錦衣玉食一邊也是如火如荼地找人商量著怎么報復。 所以,最近大家都無論做什么事情都很如火如荼。 比如壽昌宮的寢殿內。 一向溫柔如水的明曄在對待陸瑾佩那一身雍容的鳳袍也可謂如火如荼。 陸瑾佩被壓在榻上很是平靜地看著明曄一點一點地解決掉她身上的軟劍匕首,很有馬上就要來解決她的意思。并不是她不想反抗,明曄的功夫她見識過,她和他相比就像一只脆弱的小雞仔,撲棱棱地還沒站穩(wěn)就能被一腳踹翻在地。身上的涼意一點點地蔓延進心里,她有些難過和絕望。 或許是如此配合,身上那只暴跳如雷的火球似乎得不到一個應有的發(fā)泄,見勢如此也有一些意興闌珊,明曄終于不再那么近乎殘暴地掐住她,略略地松開了手,身體依舊沒有放松,只是漆黑的瞳死死地盯著她,急促的呼吸噴灑在她□□的皮膚上,像是捉到一只耗子的貓,好整以暇地盡情戲弄。 陸瑾佩并不喜歡這樣的比喻,可惜的很,她就是那只被逮住的老鼠。 “怎么,你也學會了順從?還是說有了那個男人,”他不明情緒地壓下眼簾修長冰涼的指順著她優(yōu)雅的頸徐徐向下,“你連最基本的反抗都忘了?” “哀家反抗也打不過你,何必多此一舉?!标戣逍边^臉默默地瞥了一眼停在她抹胸上的手,目光又掠開了。 “哦?你倒是識時務,也可以呼救找人,很多辦法。”他的手指頓了一下又緩緩地向下,嘴角勾著莫名的笑意。 “都這個時候了,哀家還叫的來人么?何況哀家不喜歡這個調調,掙扎反抗什么的滿足了你辛苦了哀家,沒意思?!标戣蹇粗紶柣蝿拥那锖徒z,無奈地笑了笑。 “你明白便好?!泵鲿虾鞣菫榈氖钟至镞_回了她的臉頰,細細地摩挲,柔和地描摹,半張猙獰的臉平靜的很,“只是沒有昨日的香,你的身子又沒復原,接下來要辛苦你了?!?/br> “沒關系,明公子你不必客氣,想必明公子精于此道,哀家也不會遭受什么痛苦。”陸瑾佩轉過頭呲了呲牙,很是配合地笑了笑。 明曄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你說什么?” “哀家的意思明公子不要誤會,雖然說昨日明公子沒有如愿,哀家成了別人的人。今日明公子不嫌棄,哀家也斷然沒有嫌棄明公子非是清白之身,如此你情我愿,說這些就太客氣了?!彼贿^是在賭,如明曄這樣的男人,尊嚴到底在他心中所占幾何。勝,死地而后生;敗,她只能與他同歸于盡。 “我是非清白之身,”明曄抬起頭很認真地看著她,淡淡地笑道:“秦作庭妃嬪眾多,論起臟來,我只有一個妻子的人怎么也是比不過他的?!?/br> 他低下頭附在她耳邊,吐字帶著魅惑:“秦作庭清不清白,你心里一清二楚,何必呢?” 許是夜風吹多了,陸瑾佩覺得頭有些疼,將凌亂的目光收拾齊整了抬頭看著上方的男人,“明公子未免過于自信了些,雖說你生的好看,我向來都喜歡好看的人。因為這樣,你的那些過分的行為我也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并不奢求你有完全的心思來對待我,但是你想要的遠遠比這些多,比這些復雜,甚至算計在其中。所以,我為何要將你和皇上相比?” “哦?”明曄淡淡地笑著似乎對這些指責置若罔聞,又摸了摸自己那半張完好的臉,“你竟然也會喜歡我,可惜啊,這么微不足道的喜歡怎么能和你的皇上相比?” “你如此明白,又何必追問那些外物。我喜歡他,愛他,并不是要和世俗反抗,并不因為難得才會如此去愛。那樣朝夕相處不知不覺產生的感情,它就在那里,在那里扎根發(fā)芽開花,和其他的都不相干。我不會追問他的過去,與我無關的東西,我要的不過是他的未來,”她看著明曄越發(fā)黯淡的臉色,勾起了唇角,“傾其所有。” 準備好了粉身碎骨,可那暴怒的人卻遲遲不曾動作。 “好?!泵鲿掀届o地閉了眼,良久才睜開,將她抱起靠在榻上,“你要他的未來,你的傾其所有……也對,你們現(xiàn)在仍是名義上的母子,卻有了夫妻之實,確實對得起你所說的。不過,阿佩,等他一無所有淪為階下之囚身首異處,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堅持到什么時候?” “不勞明公子費心?!标戣逖杆俚厥帐傲俗约旱囊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明曄起身離榻撣了撣皺起的衣服,行了兩步又道,“昨夜我并沒有走,你那樣的聲音偽裝的再好也不過是徒勞,我就在院子里,看見他進來,聽見他喚你……阿佩,你對我還能再殘忍些么?” 屋子里很安靜,外頭敲門的聲音重得像是悶雷。 明曄緩步走了出去,就聽見門吱呀一聲,外頭有人道:“殿下,大事已成,以此物為證?!?/br> 不多時,明曄又緩步走了回來,手里拿著通體墨黑的一物,到了榻邊坐下遞到陸瑾佩的眼前,“可還識得這是何物?” ……那只墨玉玉佩,曾經被秦作庭譏笑為野雞山雀的玉佩…… “你是不是很好奇,明明碾成齏粉還給了傅堯徽怎么還在這里。秦作庭倒也是個癡情的,偷偷地留了下來放在懷中,如今就到了我的手里?!?/br> 心口有些涼,形狀怪異的玉佩躺在他的掌心,似乎沒有了溫度。 “他……人呢?”陸瑾佩似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那么干啞和枯燥。 明曄笑笑,將玉佩遞到她手里揚聲道:“祖大人,太后娘娘詢問皇上人呢?” “回殿下和娘娘的話——”祖世倫蒼老的聲音一板一眼地傳了進來,像釘子一樣往她心里頭砸,“邊隘叛亂,傅堯徽將軍下落不明,四國舉兵來犯?;杈凰歼M取,沉溺酒色,置若罔聞,大靖危在旦夕。多虧殿下殫精竭慮,挽救大靖于危難存亡之計,擒的不顧人倫枉顧禮法的昏庸君王秦作庭及一干昏庸無能之輩,權謀善斷力挽狂瀾,如今宮中安寧,天下太平?!?/br> 陸瑾佩翻身而下,赤著腳三步兩步到了門口,劈手對著侃侃而談的祖世倫就是一劍,“亂臣賊子,由得你胡說八道——” 壽昌宮上下全是被明曄的人牢牢地把守,拿把劍還未劈到祖世倫的頭上就被人擋開,“煩請娘娘勿要傷了玉體?!?/br> 明曄拿著她一雙鳳頭履到得身后蹲在地上,“數(shù)九寒天,也不怕傷著身子。” 陸瑾佩看也未看他,冷冷地瞧著對著明曄卑躬屈膝的祖世倫道,“滿口仁義道德,到頭來卻行著罔顧人臣之舉,祖大人真是好大的能耐?!?/br> “昏君他不顧綱常禮法,為了保大靖江山,老夫也算是替天行道……” “你閉嘴!”陸瑾佩劈手又是一劍,這次卻直指負手而立的明曄,明曄不為所動地瞧著她,“你這把劍終究是劈到我身上了……” “對,我想讓你死!” 那把劍裹著寒風當胸向明曄刺去! 明曄仍舊含著笑負手而立,安然地看著拿把雪亮的鋒芒飛速地穿透齊整白凈的衣衫,沒入骨rou之中。他隨勢踉蹌的后退了一步,低著頭看了眼印透鮮血的衣衫,又抬起頭黯然地朝著陸瑾佩笑了笑,瞬間臉色急變—— 一只鋒利的羽箭直直地向她后心射來——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最近情節(jié)變化有點快……大家新年過得開心不? 22號是下一章,大家吃好喝好呀!?。?/br> ☆、人不風流枉少年 壽昌宮寢殿的漆雕扇門大敞,迎著從圍得水泄不通的人群里擠進來冬日極其冷冽的寒風,吹得殿中僵持的二人衣裙翻飛,發(fā)絲散亂。 明曄倚在陸瑾佩的肩頭,臉白的嚇人,他擋在陸瑾佩身側堪堪護她避開那支飛來橫箭,右肩卻被凌厲的箭風劃傷,加上先前硬是掙脫劍尖帶出來的血水,一身雪白的衣衫布上了猙獰的血跡,似數(shù)九寒冬綻放的大朵紅梅,端的妖冶。 陸瑾佩望了一眼門口滿面怒色的祖世倫,又轉頭看著明曄笑道:“怎么,如此情景,明曄殿下還要行那英雄救美之事,真是人不風流枉少年啊——”話音落,手里的劍便又是狠狠地一刺,沒入明曄的肩頭。 外面立時有人怒氣沖沖地大叫,“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