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夜里,蘇晚和前幾天一樣去了隔壁的偏房,不知為何她有些不安。 蘇晚又做夢了。 夢里,她好像看到了一片火光,隔著熊熊燃起的火焰,蘇晚莫名感到了一絲熟悉,甚至心底有些隱隱作痛。隱約間,她聽見了婦人的呼喊聲。 “隔壁失火啦,快來救火?!?/br> 這是吳嬸的聲音。 蘇晚猛然一驚,被火焰吞噬的正是她這幾日住的小院。那裴寄呢?想起那個略顯消沉的男人,蘇晚心頭大亂,她掙扎著想走近那失火的院子。 卻陡然醒了過來。 蘇晚的額頭沁滿了冷汗,她抬頭向窗戶看去,大約是剛過子時。她擦了擦冷汗,輕吁了一口氣,翻了個身卻再也睡不著了。 方才的夢境太過驚險,亦不知是真是假。 朦朦朧朧間,蘇晚似乎聽到了瓶罐碰撞的聲音,她心頭一驚,又想起了剛才的夢。 沒有點燈,她在一片黑乎乎中摸到了白日里放在門口的棍子,輕輕開了門,她手里已經出了冷汗,卻還是緊緊握住棍子。 動靜似乎是從裴寄住的正房附近傳來的。 第3章 縱火 同床共枕? 蘇晚墊著腳,沿著墻壁輕輕地往正房靠近。 離得近了,瓶罐碰撞的聲音更大了些。她甚至看到了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蹲在正房前,不知道在擺弄些什么。 這是裴寄的房間。 可蘇晚清楚的知道這人不是裴寄。 夜風寒涼,還夾雜著隱隱約約的火油味道,想起夢里的大火,心緊緊提了起來。 理智告訴她,應該轉身就跑,去隔壁吳嬸家求救才是最好的選擇??上肫鹉莻€病弱的男人,萬一他在里面,若是求救來不及…… 蘇晚緊緊握著手里的棍子,深深地吸了口氣,正當她鼓起勇氣準備跨出這一步時。 面前的歹人居然站了起來,一個轉身,與舉著棍子的蘇晚打了個照面。 蘇晚嚇得愣住了,棍子遲遲沒有落下去。卻不料眼前這個小廝打扮的歹人卻好像受到了更大的驚嚇。 方元確實嚇到了。 他是自小伺候裴寄的小廝,亦是第一次干這等害人性命的歹事??稍诜皆磥?,他也是沒辦法啊。 當初跟在裴寄身后有多風光,他現(xiàn)在就有多落魄。侯府里往日奉承巴結他的人,如今都能對他指手畫腳。 他知道裴寄是新世子的眼中釘。 平安坊的小宅子當初是他幫裴寄置的,他蹲守了幾天,直到今天才確定裴寄就在這兒,于是上稟之后又自告奮勇的來放火。 他心里憋了一股恨意,尤其是對裴寄,如若不是裴寄這個鳩占鵲巢的冒牌貨,他自小伺候的是真世子,又怎么會落得如此下場。 方元回過神來,想起近日的傳聞,偷偷瞥了一眼面前舉著棍子的貌美女人,隱隱猜出了蘇晚的身份。 他敢來害裴寄,是因為裴寄現(xiàn)在是個被趕出侯府一無所有的落魄普通人??商K晚不一樣,雖然蘇侍郎明面上把嫡長女趕出家門,可她真真切切是蘇府大小姐,還是世子妃的jiejie。 恨意與慌亂涌上心頭,方元狠下心來,一不做二不休點著了手里的火折子,往地上一扔,連滾帶爬的翻墻跑了。 他蒙著面巾,況且天色已晚,料想這嬌滴滴的大小姐也不敢沖進火里救人 ,想必自己先會跑出去。 帶著微微火星的火折子直直落下,甫一沾染到地上的火油,頓時火光乍起。 蘇晚此刻亦是顧不得逃跑的歹人,瞳孔里倒映著一片火紅。 “裴寄,裴寄……” 她丟掉了手里的棍子,隔著燃起的火光喊了起來,聲音中帶著慌亂。 沒有回應。 怎么會呢? 火勢很快就要蔓延到正房了。 蘇晚心里愈發(fā)慌亂,裴寄病還未好,此刻怕是還睡著,她該怎么辦。 混亂中她環(huán)顧四周,陡然看見院子角落里的一缸水。 房內,桌邊坐著的男人一動不動,仿佛一尊雕塑,望著窗外,眼底帶著nongnong的陰郁。 裴寄早就醒了,或者說壓根沒睡。前世也是吳嬸上門的這一夜,方元潛入小院縱火,若不是吳嬸一家相救,他怕是早就葬身火海。過了很久他才從裴安口中知道,放火的是一直跟著他的隨從。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好一個人之常情。 眼底的慍色更濃,窗外火光乍起,裴寄隱隱聽見了女子的呼喊聲。 大概是錯覺吧。 這一次,他本可以直接避過這一遭,但是前世縱火過后,裴安倒很是消停了一段時間,他并不懼那蠢貨,前世被害到那般田地都能翻身,何況如今。 不過想到身邊多出的蘇晚。裴寄蹙了蹙眉,不管她是不是如他一般有著重生的經歷。這一遭之后想必會選擇離開。 畢竟他只是個連命都不一定保得住的普通人。 從他身上,蘇晚什么都得不到。 裴寄抬手抓起桌上放了許久的茶杯,一飲而盡,頓時涼徹心扉。 火勢見大,裴寄放下茶杯起身,濃煙漸漸從縫隙里溢了進來,驟然吸入了喉嚨,他輕咳了幾聲,取過早已浸濕的布巾,掩住口鼻徑直打開房門故作倉皇,腳步踉蹌地逃了出去。 “裴寄!” 剛跑出煙霧繚繞的房間,還沒來得及放下布巾,身側傳來了少女驚喜的聲音,透著點點沙啞。 裴寄拿開布巾的手頓了頓,隨即,他掩去面上的驚訝慢慢轉身。 面前的少女衣衫單薄凌亂,手上拎著笨重的木桶,一頭長發(fā)簡單的挽了個髻,原本白皙的皮膚被火光映的通紅,額角掛著點點滴滴的汗珠,只是那雙杏眼卻是滿滿的驚喜。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亮的一雙眸子。 裴寄動了動唇,還沒來得及開口,院門口傳來一陣猛烈的拍門聲。 “裴家娘子,裴家娘子……” 門外傳來吳嬸的高聲呼喊,她平日里靠做些針線活補貼家用,今日點著油燈忙的晚了些,不料還未入睡就看到隔壁院子里紅通通的火光,嚇得她趕緊把床上早已酣睡的吳大叔叫了起來。 蘇晚也聽到了門外的叫門聲,通紅的火光,婦人的叫喊聲,夢境和現(xiàn)實又一次反復交錯。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放下手中的木桶連忙準備去開門。 她此刻衣衫凌亂,面色映的通紅,被嚇得眼眶發(fā)紅,比往日的美貌更添幾分難以形容的嫵媚風情。 裴寄的眼神暗了暗,不見方才的蹣跚,大步搶在她的前面打開了院門,隱隱把少女掩在背后。 “哎呀,真的失火了,裴家相公,幸好火勢不大,快快快,嬸子叫人來幫忙了?!?/br> 門一開,吳嬸看著院子里的火光嚇得嚷了起來,她后面跟著吳大叔以及她的兩個兒子。 蘇晚低頭打量了自己單薄的衣裳,心里慶幸她沒有上前開門,又小心往裴寄身后的陰影處躲了躲。 察覺到身后人的小動作,裴寄眼底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神色,溫聲開口:“多謝吳嬸,有勞了?!?/br> “都是街里街坊的,再說今日才用了裴娘子的糕點。這是我當家的和兩個兒子?!眳菋痣[隱看到了后面的蘇晚,隱約猜到小娘子臉皮薄,沒有多說趕緊招呼身后的三個男人:“你們三個別愣著快去幫忙,裴相公是讀書人還病著呢,干不動這等活計?!?/br> 三個大男人也是憨厚悶悶的性子,吳嬸話音未落,這一家子就拿起地上的木桶,火急火燎的上前滅火了。 幸好蘇晚發(fā)現(xiàn)的早,地上只撒了些許火油,火勢被完全撲滅時,只有正房被燒了小半。 早在裴寄也上前滅火時,蘇晚就悄悄溜回房間,整理好了外衫,又轉身去了廚房。 鍋里的甜湯在煮著。 一旁的蘇晚卻陷入了沉思。 現(xiàn)實和夢,有相同的地方也有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所以有些東西好像變的不一樣了。 蘇晚不知道她的貿貿然闖入會不會改變裴寄原本的軌跡。 不過幸好他沒事。 心思流轉間,鍋里的甜湯發(fā)出了噗噗的沸騰聲,蘇晚方回過神來,顧不上手上的傷口,小心盛好甜湯端了出去。 院子里火已經滅了,裴寄陪著吳叔吳嬸在樹下的石桌表達謝意。 “今夜多謝吳叔吳嬸大恩,銘記在心,過幾日院子修葺完善,寄必親自上門道謝?!?/br> “嘿嘿,”不像吳嬸一般樸實中帶著一絲精明,吳叔是徹徹底底的憨實,他憨笑著開口:“裴公子太客氣了,都是街坊鄰居,失火這么大的事,應該的?!?/br> 他身后的兩個兒子也憨笑著點了點頭。隨即不知看到了什么,面上帶上了毫不掩飾的驚艷,反應過來兩個漢子竟是紅著臉移開了視線。 裴寄察覺到了兩人面色的變化,蹙了蹙眉,就聽見聲后女子又輕又柔的聲音。 “辛苦大家了,用些甜湯潤潤口?!?/br> 吳嬸也看到了兩個兒子不爭氣的樣子??蛇@天仙一般的小娘子,別說她的兩個兒子,就連她看了都有些臉紅。 “快些喝完甜湯,咱們回家去,這正房燒成這樣,裴娘子二人還得好生收拾一番?!?/br> 迷迷糊糊的用完了甜湯,吳大郎和吳二郎跟著吳嬸夫妻二人出了院子。 蘇晚方才覺得好受些。 她甚少在外男面前露面,這有些不合規(guī)矩,可不招待客人又失了禮數(shù)。 夜色更深,一陣涼風吹過,還夾雜著難聞的焦味,蘇晚皺了皺鼻子。 有些頭疼。 裴寄住的正房已經被燒了小半,定是不能住人了。可這院子著實太小,除了正房側房廚房以外,就只余一個下人房,總不至于讓裴寄去住空空蕩蕩的下人房間。 那就只剩下她住的側房了。 可是,他們之間的夫妻之名都不知當不當?shù)恼?,更別提同床共枕。 蘇晚站在原地躊躇了片刻,在冷風中悄悄打了個寒顫。 裴寄側眸看了一旁眉頭緊鎖的女子,就差把愁字寫在臉上了。 經次一遭,他的懷疑并未完全消散,心思一動,裴寄輕咳一聲,溫聲開口:“天色已晚,我們還是早點回房休息吧,明日再收拾也不遲。” 直到躺在床上,感受到身側躺著的男人,蘇晚還是全身僵硬,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