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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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男人前幾日還口口聲聲說并非良人,進(jìn)她的房間時卻是一臉坦坦蕩蕩。 讀書人的臉皮這么厚嗎? 一只手緊緊抓著錦被的一角,蘇晚緊閉雙眼,臉頰比方才被火熏的還紅,她從未與旁人這般親近過。 她自幼喪母,離府倉促,從未有人教導(dǎo)過她閨房之事。在她看來,兩人同床共枕,此番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不管裴寄是否如夢里一般高中狀元,他都幫她擺脫了李氏母女的桎梏。 她不奢求琴瑟和鳴,只求相敬如賓。 許是此前的驚嚇太過,胡思亂想間蘇晚竟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聽到身側(cè)逐漸平緩的呼吸聲,一旁假寐的男人睜開了雙眼,眸子里滿是清明。 第4章 遇見 忠心耿耿? 翌日清晨,蘇晚睡眼朦朧中陡然憶起昨夜發(fā)生的事情,霎時驚醒。 她側(cè)頭看去,身側(cè)的床鋪已經(jīng)空了,頓時松了一口氣,裊裊起身。 待晨妝畢,蘇晚換上一身素色衣裙,亭亭玉立如出水芙蓉。 提步走出房間,卻不料院內(nèi)的石桌上已經(jīng)擺好了早膳,蘇晚抬眸看向一旁收整書籍的男人。 昨夜的大火好似并沒有帶來任何影響,裴寄正在把殘存的書籍從燒毀的房間中搬出,行動間不見前幾日的病弱,倒像是已經(jīng)大好。 像是察覺到蘇晚的視線,裴寄放下手中的書籍,溫聲道:“昨夜連累你受驚了,早膳是在街口的鋪子買回來的?!?/br> 清晨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那些消沉和陰郁消弭的無隱無蹤,就好似他還是那個溫潤如玉的侯府世子。 蘇晚有些怔神。 當(dāng)初婚事定下時,林氏曾言,鎮(zhèn)遠(yuǎn)侯府老侯爺乃是驚才絕艷之輩,世子自小由老侯爺教導(dǎo),必然是值得托付終身的好歸宿??烧l都沒有料到,老侯爺會因病早逝,而真正的侯府世子竟早已被偷龍轉(zhuǎn)鳳。 只是可惜了這樣一個風(fēng)光霽月的人。 回過神來,蘇晚竟有些不好意思,她今日確實是睡過了頭,竟想起了這些有的沒的,以昨晚的歹人來看,侯府怕是不肯念這些年的舊情,想要趕盡殺絕。 低頭略用了些粥,她想了想,糾結(jié)著開口:“阿寄,昨夜我看到了那放火的歹人。” 吳嬸一家?guī)兔浠饡r,只當(dāng)是小夫妻二人嬌生慣養(yǎng),粗心大意引起的火災(zāi),于是蘇晚并未辯駁,由著他們誤會。 可裴寄不一樣,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少女聲音嬌嬌軟軟,里面似乎還夾雜著一絲擔(dān)心與同情,可惜面前的男人卻不為所動。 “嗯,”裴寄并未抬頭,只是淡淡答了一聲,仿佛早有預(yù)料:“我知道?!?/br> 隔著不近不遠(yuǎn)的距離,蘇晚卻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這么多年的家人一朝斷絕關(guān)系還要取他性命,再鐵石心腸的人心都會痛的吧。 蘇晚不欲再揭人傷疤,她調(diào)轉(zhuǎn)話頭,商量著開口:“你的藥用完了,我今日出門去藥鋪,還打算雇一個廚娘回來?!?/br> 她略動了動手指,金色的陽光灑在上面,可惜白瓷一般的纖纖玉手上卻多了些瑕疵。 “好?!?/br> 裴寄輕點了點頭,眼里卻帶上一絲探究的意味。 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千金大小姐,下廚煎藥無一不做的滴水不漏,實在是匪夷所思。 蘇晚此番若是不開口,他才更要懷疑。 —— 蘇晚出門去了牙行,經(jīng)過中人介紹,最終蘇晚買下了一個燒火做飯的王媽和一個小丫頭平兒。她帶著這倆人沒有回平安坊,而是先去了成衣鋪子。 這成衣鋪子以及外郊的一個小莊子是她娘留給她的嫁妝,以前在蘇家時她不好過多插手,可今時不同往日,這鋪子暫時是供他們生活的營生。 鋪子里的掌柜周豐正在打瞌睡,這家叫錦繡閣的鋪子生意向來不怎么樣,周掌柜也不怎么上心。聽見腳步聲,他抬頭看去,只見迎面走來的是一個明眸皓齒的女子,后面跟著一個婦人和小丫頭。 他立刻迎了上去。 “不知夫人想要訂做什么款式的衣裳?” 這錦繡閣不僅出售成衣,還有專門的繡娘負(fù)責(zé)訂做的衣裳,只不過鋪子生意太差,原本的繡娘走了個七七八八,就留下一個。 蘇晚抬眸打量了一下冷冷清清的鋪子,蹙了蹙眉。 “我不是來訂做衣裳的?!?/br> 周豐摸了摸蓄的半長的胡子,有些驚訝。他雖然對生意不上心,但眼力還是有的,這開口的婦人通身氣質(zhì)也像是大戶人家出身。就算府里沒有專門的繡娘,也不會在店里直接購買成衣,大多是請店里的繡娘幫忙量身裁衣。 蘇晚似是看出了他的猶豫,不等李豐再問出口,直接道明來意。 “我是蘇晚,這鋪子是母親留給我的嫁妝?!?/br> 語罷,她拿出了鋪子的地契。 確實是錦繡閣的地契。 周豐面上涌起了毫不掩飾的驚訝。他們一家是跟著蘇晚的母親林氏陪嫁過來的,只不過林氏離世后,很少有人過問鋪子的事情,李氏也不待見他們,所以生意越來越差。 前些日子他確實聽說大小姐嫁給了鎮(zhèn)遠(yuǎn)侯府的假世子??墒沁@大小姐從未過問過府外的事情。他沒料到蘇晚手里居然拿了鋪子的地契。 掩去面上的訝色,周豐語氣里帶上了一絲恭敬。 “原來是大小姐,小人失禮了?!?/br> 想來這大小姐必定比李氏好說話,那他也不必像之前那般戰(zhàn)戰(zhàn)兢兢。 蘇晚雖然足不出戶但鋪子的地契一早就握在她的手里,她清楚掌柜是跟著林氏一起來的,這些年來李氏未曾給過這些老人好臉色,就算掌柜對她沒什么忠心可言,也不會和李氏狼狽為jian。 她視線停留在面前略顯圓潤的掌柜身上 ,面色稍緩:“今日只是來看看鋪子的生意?!?/br> 周豐偷偷覷了眼冷冷清清的鋪子,長長的胡子也掩不住一絲愧色。好在不等他辯解,蘇晚輕柔的聲音緩解了他的尷尬。 “這么多年多虧掌柜不曾放棄,現(xiàn)在這鋪子是我一人的產(chǎn)業(yè),不需旁人插手,我相信會越來越好的?!?/br> 蘇晚的感謝是真心的。 跟著林氏的老人早就走的差不多了,若不是周掌柜念舊主情誼,沒有摞挑子走人,怕是這最后的鋪子也會被李氏占去。 約莫過了一刻鐘,蘇晚方從鋪子里出來,身后的平兒手上卻多了一大摞賬冊。 蘇晚從來沒有接觸過生意,但是此刻也只能學(xué)著上手,難不成指望裴寄養(yǎng)家。 想到家里那個看不透的男人,她心底亦是一緊。 轉(zhuǎn)念一想,蘇晚扭頭先去了藥鋪,他的病還沒好,藥卻快要沒了。 把之前的藥方交給藥童,蘇晚在一旁等他拿藥。她選的這家藥鋪較為偏僻,此刻人也不多。 不過片刻后里間倒是傳來了一陣恭賀聲,想是哪家婦人有喜了。 蘇晚聞聲抬眸看去,正對上掀簾而出的主仆二人。 她面色微變。 前面的女人頭戴帷帽,可就算這樣蘇晚還是一眼認(rèn)出這是她的庶妹蘇清,更不論她身后跟著的是她曾經(jīng)的丫頭念荷。 那主仆二人亦是發(fā)現(xiàn)了蘇晚的目光,卻不如她一般冷靜。蘇清的臉色隔著帷帽看不真切,但是念荷臉上卻是毫不掩飾的慌張。只有跟在后面出來的大夫,面色帶喜,想必是得了一筆不菲的賞金。 蘇晚頓時明白了。 蘇清果然和鎮(zhèn)遠(yuǎn)侯世子早有茍且,她明明才嫁人侯府七日,此刻卻診出喜脈。況且憑蘇清的做派,有著侯府世子妃的身份,她又怎么會屈尊跑到這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藥鋪看病。 沒想到讓她撞見了。 蘇晚不欲再與這些人有牽扯,移開了視線。 可是此刻的蘇清卻懷疑蘇晚知道了什么,她提步走來,話里帶上了nongnong的威脅。 “蘇晚你怎么會在這里,是誰告訴你的?” 不等蘇晚開口,后面的念荷面色已是煞白。她嚇得立刻跪下,連一個眼神都沒留給蘇晚,連忙保證:“世子妃明鑒,念荷對您忠心耿耿。” 蘇晚不知道蘇清的懷疑打消沒有,不過她倒是有些想笑,很多年前,有個小丫頭也這么對她保證過。 后面的大夫有些不明所以,他打量了一下坐著的蘇晚,試探著開口。 “沒想到兩位夫人居然相識,不知道這位夫人的夫君身體是否好轉(zhuǎn)?!?/br> 恰好這時取藥的藥童拿著藥包回到了前面,大夫見狀接過他手里的藥包遞給蘇晚:“夫人,您的藥?!?/br> 蘇晚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念荷,接過藥包,低聲開口:“多謝大夫?!?/br> 蘇清此刻方有些明白過來這只是偶然,她定了定神,招手略扶起地上的念荷,聲音溫柔。 “你這傻丫頭,我怎么會懷疑你呢畢竟你也投靠我這么多年了?!?/br> 念荷不敢抬頭看蘇晚,低低應(yīng)了聲是。 蘇清見蘇晚臉色毫無變化,心里反而涌上了一絲惱怒,她瞥了一眼她手上的藥包。 “jiejie難道不后悔嗎,嫁給這么一個冒牌貨,還是個病秧子?!?/br> 蘇晚這次是真的笑出了聲。 “我后不后悔不勞你關(guān)心,meimei還是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自己吧。” 她的眼神在蘇清的肚子上停留了片刻,未婚先孕,對鎮(zhèn)遠(yuǎn)侯府來說可是一樁丑聞。 收回目光,蘇晚向大夫行了一禮,率先離開。 “你后悔也沒用了,那個病秧子被侯府趕出去開始,就注定只能是個土里刨食的普通人。哪怕他再有才名,可是現(xiàn)在還不是被白鶴書院掃地出門。” 看到蘇晚停下腳步,蘇清以為他她的話起到了作用,愈發(fā)得寸進(jìn)尺。 “世子前日已經(jīng)去書院上課了,jiejie若是肯求求我,我倒是可以幫那冒牌貨求個名額?!?/br> 蘇晚知道,裴寄此前一直在白鶴書院求學(xué),亦是書院里有名的才子。不料一遭落魄連書院也會看人下菜。 指甲緊緊的掐進(jìn)手掌心,蘇晚卻好似感覺不到痛,她忍住沒有回頭。 “meimei不過是想讓我?guī)兔Σm住有孕一事,大可不必如此大費(fèi)周章?!?/br> 語罷,沒等身后人回復(fù),蘇晚徑直踏出門去,徒留面色驟變的主仆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