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欣喜：“你是不是關(guān)心我？”

    “我是怕你被賣掉或者出事，為公司惹來不必要的麻煩，萬一你家人找上來吵鬧不休，非說是工作期間出事，公司說不定要賠錢?！饼堃撞焕洳粺岬乜偨Y(jié)了一句，“我可不喜歡做賠本的買賣?！?/br>
    他又問：“還有事嗎？”

    冷淡的語氣。

    柳絮試圖延長通話時間：“你什么時候回國？”

    “商業(yè)秘密。”他似乎不想跟柳絮閑聊，“我很忙，沒事我就掛了?！?/br>
    在柳絮搜腸刮肚地找話題時，他果然掛了，干脆利落，電話被掛斷時發(fā)出特殊的聲音，短暫清脆，卻像一記重錘敲在柳絮心上，疼痛伴隨著失落以摧枯拉朽之勢蔓延。

    暗夜中浮動著不著邊際的微風(fēng)輕霧，像把整個人都打濕。在這暗色虛浮的五月夜里，柳絮忽然覺得有點冷。

    討厭的小妖孽！有本事一直躲到國外！

    龍易收了線，卻仍看著手機出神，加州的陽光舒服愜意，照得整個人懶洋洋，龍易想了一會兒，把之前柳絮報給他的出租車車牌號以及司機工號發(fā)給公司的保安隊長，順便加了一行字，讓他待會兒留意一下，看柳絮是否安然到家。

    他躺在躺椅上做這一切，不妨背后傳來聲音：“喲，原來你這么關(guān)心公司員工。剛才打電話還冷冰冰?！笔驱堈\，穿著寬松的浴袍，走過來在旁邊的躺椅躺下，順便把龍易在做什么看得一清二楚。

    “老板不該是這樣么？恩威并施?！卑l(fā)過短信，龍易把手機放在一旁，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剛才給你打電話的是柳絮對不對？”他們這一類有著獨特的聽力，百米之內(nèi)的蟲鳴水流聽得一清二楚，從手機聽筒里傳來的聲音，如同開了免提一樣，龍誠又加一句：“偷你衣服的柳絮?！饼堈\對她的認識還停留在偷衣服上面。

    龍易立即嗆他：“誰讓你偷聽我打電話？”

    “明明知道我聽得到，自己不走遠點，還好意思說我偷聽？”龍誠對他弟弟一向不客氣，“記得在游戲中，你們玩得很好?，F(xiàn)在聽她的聲音，好像很失望。她是九和旗下的藝人，你怎么也不對她多照顧點？”

    龍易回答：“我故意把她晾著?！?/br>
    “等她來討好你？”龍誠覺得這兩人之間關(guān)系似乎有些微妙，打電話時，龍易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可他看得清清楚楚，電話響起的時候，龍易嘴角明明噙著一抹笑，沾沾自喜，竊竊偷笑，他問：“對她有興趣？”

    龍易卻來了一句：“我想看看，她會不會來威脅我?！?/br>
    “威脅？”龍誠覺得這兩個字十分嚴(yán)重。

    “她知道我的事情?！?/br>
    龍誠一下子從躺椅上驚坐而起：“她知道？”褪去玩笑的面孔，龍誠嚴(yán)肅問：“她見過你變身的樣子？”

    龍易點頭。

    “什么時候？在游戲里面？”龍誠想起一事，在第三賽段，龍易受了傷，他聲稱并不嚴(yán)重，但以他的恢復(fù)能力，傷勢居然拖了好多天。

    他問起此事，龍易倒也坦白，將煤礦坍塌的事輕描淡寫道來，卻惶恐地加了一句：“別跟爸說。”龍易對他爸的解釋是，自己在裝受傷。不然，要讓龍澤知道他玩游戲玩脫了，非得狠揍他一頓。

    龍誠略略皺眉：“你對她這么放心？”

    “基本上放心。”但人心隔肚皮，是世間最難以捉摸的東西，龍易又說：“但仍需要繼續(xù)考驗?，F(xiàn)在，她是九和的簽約藝人，我想知道在名利的誘惑下，她會不會拿這件事來威脅我，讓我捧紅她。”如果那樣，柳絮就是自掘墳?zāi)埂?/br>
    龍誠正色問：“她有證據(jù)？”

    “沒有。我只是想試探一下而已?！?/br>
    “把事情處理得好一點?！饼堈\叮囑道，又舒一口氣：“我還以為你對她有興趣?！?/br>
    他怎么可能對柳絮有興趣，除了笨，一無長處。龍易沒告訴他哥，故意把柳絮晾著的另一個原因是，他嫌她笨，為人不夠精明，處事不夠圓滑，眼光不夠長遠，認知不夠廣博……她的缺點，龍易恐怕能寫上滿滿一張a4紙。

    可她運氣不錯，誤打誤撞參加了“進擊者”真人秀，十分幸運地拿到第二名，開門大紅。如果龍易再給她拿兩場戲，她很快就能小有名氣。

    但這種不經(jīng)歷練的成名和輕易得來的成功，會讓柳絮喪失成長機會。智商本就不見得多高，開局再走得順風(fēng)順?biāo)?，她遲早會被娛樂圈的浪頭掀翻。

    從長遠來說，柳絮應(yīng)該自己去娛樂圈打拼，出道之初走得艱難一點，至少情商能大幅度增長。龍易并不是不愿意幫她，而是，更愿意去栽培她。

    幫忙，與栽培，這是兩個概念，如同授人以魚，與授人以漁的差別。

    ☆、第66章

    第二天，柳絮早早去了公司，等著金丙和給她安排新的工作。金丙和卻問：“你昨晚是不是好晚才回去？”柳絮點頭，金丙和道：“下次再弄到這么晚，打電話給我，我安排車去接你?！?/br>
    柳絮忙說：“不用，我自己能回來?！彼粋€沒多少名氣的小藝人，公司自然不會專車接送，也沒有助理鞍前馬后為她打理事情。金丙和手上有七八個藝人，平時也不太顧得上柳絮。

    “這是公司出的新規(guī)定，說不能讓藝人因工作的事，忙到太晚獨自回家，出事就麻煩了?！苯鸨偷?，又朝柳絮眨巴著小眼睛，狐疑問起：“上頭怎么知道你回來得很晚？”

    柳絮如實回答：“我給龍易打了個電話，他多問了兩句?！?/br>
    一聽到龍易的名字，金丙和一雙小綠豆眼似乎在閃光：“深夜夜聊？你還跟董事長說什么了？”

    柳絮攤手：“沒什么，他把我電話掛了?！彼譄o奈與惆悵。金丙和亦惋惜，“按照去年你們一起參加游戲的狀況，董事長應(yīng)該多照顧一下你。”可惜，龍易沒有，無情地將金丙打造一線明星的計劃腰斬。

    金丙和瞅著一雙小眼睛看柳絮，恨鐵不成鋼：“難道你對他沒什么想法？”

    “我有想法?！倍遥敕ê芏?。

    金丙和語重心長道：“你進入九和已經(jīng)半年了，娛樂圈就是沒有硝煙的戰(zhàn)場，如果搭上一兩個貴人，就能在這場戰(zhàn)爭中立于不敗之地。你看我們董事長，年紀(jì)輕輕，家財萬貫，英俊瀟灑，我覺得為他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在暗示柳絮采取某些行動。柳絮卻苦悶：“說得好像我不想潛他似的。”

    曾經(jīng)，柳絮曾把人生目標(biāo)天真地定為，走上人生巔峰，再回頭提攜龍易，順便把他潛了。

    這目標(biāo)最終成了笑話，但柳絮發(fā)現(xiàn)，這句話可以簡單調(diào)整為：龍易把她潛了，順便提攜一下她，走上人生巔峰。

    雖然主賓調(diào)換，順序更改，但實質(zhì)內(nèi)容不變，人生依舊美好。柳絮真不介意被他潛，哪怕是白潛也行?？伤龎焊姴坏剿娜?！

    萬丈豪情，被現(xiàn)實的冷水生生澆滅。

    潛董事長沒希望，金丙和給她安排新的工作：“中榮影業(yè)籌備了一部大型古裝宮廷劇，這是中榮的年度重點項目，我已經(jīng)跟相關(guān)人員聯(lián)系好了，會安排你試鏡，但是……”金丙和頓了一下，“能不能成功，還是個未知數(shù)。”

    九和傳媒本身也做影視，即九和影業(yè)有限公司，但是九和影業(yè)的宗旨是求精不求多，力求拍一部戲，賺別人十部戲之多。所以，九和自身的片源有限，旗下藝人經(jīng)常對外輸出，比如上次柳絮和蕭妙在同一部戲中撞見，就是其他公司投資的戲。

    金丙和把劇本遞給她：“主角應(yīng)該已經(jīng)內(nèi)定了，我們的目標(biāo)是爭取一個妃子角色?！睂m廷戲服裝鮮艷，造型漂亮，對女演員發(fā)展極有好處，金丙和對這個角色勢在必得，“九和藝人經(jīng)紀(jì)招牌大，實力足，在圈子內(nèi)已經(jīng)頗有名氣，公司會鼎力支持你們。姚姐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投資商以及劇組主要負責(zé)人，定了明天晚上的飯局。今天你好好把劇本研究一下，明天不用來公司，養(yǎng)精蓄銳，晚上和姚姐一起去吃飯，一定要和相關(guān)負責(zé)人搞好關(guān)系，爭取拿到德妃或者賢妃的配角戲?！?/br>
    姚姐是公司另一名經(jīng)紀(jì)人，三十出頭，精明能干八面玲瓏，在圈子里認識不少人，她是劉春光的經(jīng)紀(jì)人。

    劉春光得到了“進擊者”游戲冠軍，但他最終沒能出演《進擊者》電影，腿傷嚴(yán)重，醫(yī)生說起碼要三個月才能恢復(fù)。但電影在游戲結(jié)束后，立即開機，整個劇組不可能等他三個月，丘處剛早就物色好了備用演員，見劉春光不能出演，要求解約換人。

    為此，劉春光郁悶了很長一段時間，機關(guān)算盡，仍失之交臂。

    如今，他和柳絮一道，混跡在娛樂圈底層。姚姐力圖為他在這部宮廷劇中爭取一個王爺?shù)慕巧?，打通多重關(guān)系，層層牽線搭橋，定了明天晚上的飯局。

    順便把柳絮帶著一起。

    翌日下午五點，姚姐準(zhǔn)備出發(fā)，著人喊了柳絮一聲，柳絮小跑到她的辦公區(qū)域，回復(fù)道：“姚姐，我都準(zhǔn)備好了，隨時都可以出發(fā)?！?/br>
    姚姐看了柳絮一眼，目光如同掂量大白菜一樣：“你這衣服不行，馬上去換一套?！?/br>
    柳絮不解：“我要換一套什么樣的？”

    “低胸裙子，把你傲人的地方露出來?！币愕吐暵裨梗敖鸨驮趺醋鍪碌?？連這點都不打聽好，還想往外推人？”

    唐朝宮廷女性服裝奢華奔放，出現(xiàn)袒領(lǐng)低胸裝，姚姐已有耳聞，這部戲的賣點之一，就是女性的胸，劇組服裝全部是低胸裝，半遮半露，勾人無限遐想。而導(dǎo)演選女演員的要求除了演技好之外，胸必須大。

    柳絮趕緊去換了一套，姚姐仍不滿意，親自去公司的服裝部給柳絮挑了一件天藍色低胸及膝裙，裙子十分夸張，肩部是細細的吊帶，細得如同隨時都會斷掉一樣，二分之一的圓潤被展露出來。柳絮有些擔(dān)心：“姚姐，這是不是露得太多了？”

    “有料干嗎不露？”姚姐瞪她一眼，“我想露，還沒料吶？”

    換好衣服，姚姐帶著柳絮劉春光去赴宴，隨行有一名司機，姚姐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回頭問柳絮：“你酒量怎么樣？”

    “不怎么樣。”柳絮實話實說，

    姚姐道：“盡量喝吧，但不是每個人你都得和他喝，不然還不得喝死？到時候看我眼色行事?！眲⒋汗庾诹跖赃?，仗義道：“我會替你擋酒?！?/br>
    從“進擊者”游戲中選拔出來的四名藝人，如今混得有模有樣的是喬川和江藍，喬川外形俊朗，經(jīng)紀(jì)人替他接了一部某位歌手的mv，而后喬川被某個導(dǎo)演看中，直接出演男二號；江藍有高俊賢照拂，九和年初開拍的某部電視劇，江藍在劇中拿到一個不錯的角色。而首季“進擊者”的冠軍與亞軍，迄今為止，還沒有接到有實質(zhì)性突破的角色。

    姚姐倒是不以為然：“你們進這個圈子才半年而已，還想翻江倒海不成？一炮而紅那是傳說，沒紅之前，大家都在老老實實修煉。九和的藝人，都會在公司投資的戲里接到一個不錯的配角角色，這是公司給自家藝人的機會，有些人的機會來得早，簽約兩三個月就能接；有些人來得晚，大概在一年半左右。但在這之后，演主角還是繼續(xù)演配角，被公司重視，還是被公司忽略，就看各位之前的修煉了。好事多磨，你們不要著急?！?/br>
    宴席定在本市一家有名的酒店，裝潢得金碧輝煌，一頓飯吃掉小老百姓家半年菜錢，包廂大得離譜，從開闊的窗戶一眼能看到不遠處碧波蕩漾的湖面，五月的黃昏，夕陽西下，湖面碎金淺蕩。姚姐不是第一個到的，包房中已有人在等候，柳絮還認識，居然是袁芝芝。

    這頓飯不是姚姐請，是一個牽線人買單，當(dāng)然，姚姐得給她一些好處。搭上牽線人的不止姚姐，星輝娛樂準(zhǔn)備把袁芝芝推出去，圈子就這么大，經(jīng)紀(jì)人也卯足了勁。見了面，姚姐和對方打了招呼，笑得花枝搖曳，但笑容只浮在表面，同行之間，私底下都恨不得碾死對方。

    柳絮一見袁芝芝，方覺得自己的穿著保守。袁芝芝穿了一件艷紅色深v長裙，v字部分一直深到肚臍位置，隨著她舉手投足，胸前的圓潤豐盈幾乎全走光。袁芝芝絲毫不覺得有何不妥，那是她耀目的資本，是她最傲人的地方。

    這頓飯請了劇組的副導(dǎo)演，中榮的兩個高層，以及該劇的投資商。投資商是本市有名的鉆石王老五余天惜，乃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典范，生著一雙勾人的桃花眼，長相還不不錯，因生在富貴之家，身上帶了些貴氣，人稱余少。安排座位時，姚姐故意讓柳絮坐在他旁邊，這部戲，角色多半是他說了算。

    席上杯盞往來，觥籌交錯，柳絮被灌了好幾杯白酒，很快就頭昏腦脹，用目光朝姚姐求救，意思是：她不行了。

    但姚姐哪能顧得上她？她正忙著跟副導(dǎo)演拉近關(guān)系，力圖為劉春光爭取角色。余天惜又端起來杯子，笑得溫文爾雅：“柳小姐，來，喝一杯?！绷醯溃骸敖形伊蹙托小！庇嗵煜c了點頭，一雙黑白分明的桃花眼笑意滿滿。

    又飲下一杯，還沒吃上幾口菜，聽到手機響起，柳絮目光朦朧，沒看清手機上顯示的名字，接起“喂”了一聲，那頭傳來略顯冷凜的聲音：“你在做什么？”柳絮喝得有點迷糊了，順口回道：“吃飯……”還想說什么，手機卻被姚姐抽走，干脆利落地直接關(guān)掉，“柳絮，你可不能把余少晾在一旁，電話待會兒再打。”不容置疑地，姚姐將手機放進了自己的包里。

    “我還沒問是誰呢？”柳絮不滿，沒看清來電顯示，短短的一句話，也沒聽清是誰。

    姚姐瞪她一眼，機會就在眼前，她還忙著打電話？巧舌如簧不會，玲瓏通透不懂，怪不得在節(jié)目里和董事長互幫互助，轉(zhuǎn)眼就被冷落一旁。姚姐偷偷掐了她一把，低聲道：“你跟袁芝芝好好學(xué)學(xué)?！?/br>
    袁芝芝已經(jīng)跟余天惜有說有笑，杯酒不斷，仿若認識多時的好友。

    隔壁的包房內(nèi)，亦是喧囂不斷，幾個生意人正在忙著溝通感情，主位上的龍易握著手機，憤懣，居然掛他電話！

    而且還關(guān)機。

    他有著獨特的聽力，百米之內(nèi)的細微聲響都逃不過他的耳朵，一墻之隔，對他而言形同虛設(shè)。熟悉的聲音，在杯盞輕碰的聲中分外刺耳，她說：“余少，好酒量，我再給你滿上……”

    刻意逢迎。

    她又說：“余少，不如試試這筍，味香質(zhì)脆，而且中醫(yī)上說，竹筍清熱除煩，適合多吃……”

    矯揉造作。

    她還說：“余少……”

    聽不下去了。

    龍易起身，對身旁友人說：“我出去打個電話?！崩瓉硪巫樱麖街背鲩T，適逢隔壁包廂門打開，侍者前去送菜，龍易從錢夾中抽出幾張鈔票遞給那侍者：“跟里面的柳絮說一聲，說外面有人等?！迸率陶卟恢懒跏钦l，他拿出手機，調(diào)出去年“進擊者”游戲的宣傳照，指了指柳絮的照片。

    那侍者點頭：“明白。”他端著菜進屋，禮貌地將盤子放在桌上，對柳絮輕聲道：“小姐，外面有人找?！?/br>
    柳絮低聲回答：“你認錯人了，不是我買單?！?/br>
    侍者重復(fù)：“小姐，外面有人找你?！?/br>
    “你認錯人了。”

    ……

    侍者無奈退出，朝龍易攤了攤手。忍無可忍，龍易推門而進。

    柳絮喝得有點多了，興致卻愈加高揚，之前還謙恭地稱呼余天惜為余少，此時直接喊他“帥哥”，跟余天惜天南海北亂侃：“聽說奔馳車在國內(nèi)非?？尤耍S修費用貴得離譜，雖然你有錢，但也不能當(dāng)冤大頭……”柳絮偏著臉，一只手直接搭在他肩膀上，酒水入肚，眼睛一片瑩潤，脈脈地如同浸在水中，微微一抬眼，眼眸中出現(xiàn)一名帥哥的影子。

    看著有點面熟。

    帥哥在趨近，柳絮一拍桌面：“這服務(wù)員長得有點像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