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因為在莊淺上場之后,沈思安突然提議將賭注翻倍,美其名曰要‘贏回來’,莊淺本就喝了酒腦袋暈暈乎乎,聽他這么說她當(dāng)即就皺了眉,沈思安卻始終一副將希望寄托在她身上的樣子,引得在場的人看她倆的眼神開始變樣。 莊淺硬著頭皮打了幾輪之后,問題漸漸出來了: 每次她要出牌的時候,她身邊的男人總會各種“不小心”掉鏈子,要么給她擠一張重要的牌出去,要么是在她叫胡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牌少了一張,還有的時候是明明胡了他硬是不許她倒牌,說要等著做大番,結(jié)果等來等去就是輸。 四輪下來,莊淺親眼看到和一庭去提了三次錢。 換句話說,經(jīng)過她的手,沈思安在短短一小時不到的時間輸了幾十萬現(xiàn)金,真是純現(xiàn)金,紅彤彤一張張的。 莊淺輸錢輸?shù)绞侄?,被酒精刺激得糊嗒嗒的腦袋終于開始運轉(zhuǎn)了,想明白自己在這場牌局中充當(dāng)著什么角色的時候,她緊張摸牌的手突然一僵。 她這才將心思從牌局中抽出來,仔細(xì)去看牌桌上的另外三人:包括她的頂頭上司林頓在內(nèi),安順建材的趙總和弘揚保險的林總,兩人都被身邊的小姑娘哄得心花怒放,壓根就沒花費心思在牌局上,而她上司一臉苦大仇深不知今夕是何年,三人卻始終保持著平分秋色的戰(zhàn)局。 什么叫平分秋色?即,如果今天沈思安輸了九十萬的話,那么這三人就每人贏得三十萬。 就是有這么巧。 莊淺臉上紅暈緩緩?fù)时M,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被人當(dāng)槍使了——屁的打牌消遣,沈思安是在借她的手塞錢給這三人,然后自己獨善其身。 “沈總,我、我想去下洗手間?!鼻f淺突然為難地看向沈思安,想找個借口脫身。 她不知道剛才這些人到底達(dá)成了什么協(xié)議,但是從此刻自己上司并不輕松的臉色,以及沈思安的大手筆來看,莊淺猜測,多半是跟港口那塊地的建設(shè)開發(fā)有關(guān),而且明顯地,沈思安的要求讓林頓很為難,但卻沒有辦法拒絕。 沈思安聽到莊淺的話,也沒有阻止,他拿起酒杯小抿了一口,看了眼她膽小怕事的模樣,突然將抽屜里余下的現(xiàn)金全扔到了桌上,道:“既然莊小姐不想玩了我也不勉強,只是我腦袋發(fā)暈確實不能再繼續(xù),這點錢就當(dāng)是補償大家……” 安順建材的趙總笑瞇瞇收了錢,弘揚的林總拿了錢摟著身邊的美女快活去了,只有林頓緊張地擦了擦額上的汗,莊淺連忙過去問道,“林編,您還好吧?我讓人開車送您?” “嗯,嗯嗯,送我,送我。”林頓明顯有些心不在焉,桌上屬于他的那一份錢也沒有拿,急忙跟莊淺走了,還是后來和一庭給他把錢送了出來。 和一庭在會所門口攔住了莊淺和林頓兩人,將錢塞到了林頓手上,“林主編您貴人多忘事,忘記拿東西了?!?/br> 林頓臉色更白,卻沒有再推拒,僵硬著手接過那厚重的紙袋子。 上車之后,莊淺心里跟揣了只小兔子一樣,一下又一下跳動,但她卻始終一句多話都沒有說,而是等著林頓開口。 果然, 林頓沒能沉得住,他知道莊淺是個少言寡語嘴巴緊的,便將心中憂慮盡數(shù)說了出來。 事情原本也不復(fù)雜,無非就是港口地皮開發(fā)那點破事兒,沈思安也許的確有些鬼門道,不知使了些怎樣的神通,硬是讓原本鐵板釘釘?shù)恼椖孔兂闪谁h(huán)保民生工程——說好的災(zāi)后經(jīng)濟房沒有了,而要在港口那代搞開發(fā)區(qū),建海景房,而且用地范圍大大加倍,涉及到十幾戶民居拆遷。 不必說,新興日報社必須得控制好輿論導(dǎo)向,確保不會出現(xiàn)任何強拆狠拆的惡劣事件,即便是出現(xiàn)了,也要讓廣大群眾以為沒出現(xiàn)。 “您話還沒說完吧?”莊淺安靜地看著上司,等著下文。 林頓為難的看她一眼,像只掉光了毛的老鵪鶉,“……他們的野心當(dāng)然不止于這巨大項目背后的利潤,而是準(zhǔn)備將手伸向政府。” 撈政府的錢? 莊淺識相地沒再接話,因為知道林頓不可能再跟她細(xì)說了。 民建工程,要讓政府出資無非兩種情況:重大自然災(zāi)害;重大人為事故。 自然災(zāi)害不可測,而人為事故……難怪需要疏通輿論這層關(guān)系。 莊淺斂下了胸中駭浪,只在心中憤憤。 這年頭,老天爺見天兒折磨貧苦大眾,卻讓這些狼子野心的社會敗類舒心愜意,果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她這才剛想著折磨呢,真正的折磨就來了: 手機震動了一下,莊淺隨手摸出一看,結(jié)果里面唰唰跳出幾張照片,只隨意的一眼,莊淺就已經(jīng)臉色大變。 “怎么了?”林頓問她。 “沒、沒什么,家里出了點急事?!鼻f淺說完,就匆匆與林頓告別下了車,腳剛落地就撥通了喬焱的電話。 彼時喬焱剛從浴室洗完澡出來,看到來電顯示,他欣喜地按下了通話鍵,還沒來得及開口,迎面就是心上人氣急敗壞的聲音: “喬焱,你生怕害不死我是不是?” “怎么了?”喬焱皺了眉,因為她毫不客氣的語氣。 “那些照片!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莊淺氣憤得話都說不出來,她恨恨地掛了電話,抱著最后一絲希望用瀏覽器一搜,搜索結(jié)果令她的心一瞬間沉到谷底。 她成名人了,貶義的那種。 手機開始持續(xù)不斷地響起來,掐了又響,掐了又響,仿佛恨不得就這樣用叫聲轟炸死她,她老公,她婆婆,她公公,她娘家親戚婆家親戚,她身邊要好的友人……手機一直響到低電量提示。 莊淺最后接起了母親的電話。 “媽——” “小淺,究竟怎么回事?那些照片、那些照片究竟怎么回事,上面那個男人不是阿持吧,你別嚇mama……” 程女士差點在電話里哭出來,聲音都是抖的。 “媽,你別胡思亂想,那當(dāng)然不是我,我會處理好的,別擔(dān)心。”說完手機就沒電自動關(guān)機了。 莊淺捏緊了掌心的手機,一個人站在馬路邊上,臉色晦暗不明。 現(xiàn)在冷靜下來,她心里已經(jīng)有數(shù)了:這是有人在踩著她玩,踩著她的臉來玩兒。 嗞啦一聲,名貴小跑的急促剎車聲響起,喬焱一看到馬路邊上的莊淺,立刻從車上下來,他大步過來伸手就拉她,邊道,“小淺,你先聽我說,這不關(guān)我的事,我不知道為什么那些照片會流傳到網(wǎng)絡(luò)上,我絕對沒有做那種事……” 莊淺不由分說地一巴掌甩到他臉上,發(fā)出清亮的一聲脆響。 臉上火辣辣的疼痛感傳來,喬焱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你打我?” ☆、第009章 “你打我?”喬焱滿目不可置信,眼睛死死盯著莊淺,“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相信我對不對?在你眼里,我就是這種卑鄙無恥的人對不對?” “怎么不信?我信,我就是太相信你了喬焱?!?/br> 莊淺緩緩握緊了發(fā)麻的右手,她早想到了會有東窗事發(fā)的一天,可卻沒想到會是這樣轟動的效果。 她凌厲的目光掃過面前這張漂亮帥氣的臉蛋,在喬焱憤怒得要吃人的眼神下,怒極反笑,“別這樣氣憤地看著我,居高臨下久了,陡然間失去主動權(quán)確實會很憤怒,我理解你,但挨這一巴掌你也不無辜,照片不是你放到網(wǎng)上的,我信,可的確是從你手上流出去的?!?/br> 這簡直不像一個溫柔端莊的女人會說的話,更不像是莊淺對喬焱會說的話。 她向來是千依百順的,在不涉及利益牽扯的時候。 “我沒有將照片給任何人?!?/br> “那你留著這些照片做什么?”莊淺冷了目光,“你留著這些照片,除了防范我之外,除了給有心人可趁之機外,還有什么別的價值?” 還有什么別的價值? 喬焱現(xiàn)在就是長了一千張嘴也辯解不清楚,難道要他說是因為情趣所致?要他說是因為她對他而言不再可有可無?因為他就是放不下她了? 各種情真意切都被壓在了喉嚨底,良久,喬焱突然奇異地勾出一抹笑容,道:“雖然事情出了偏差,但這件事總會平息下去,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你也正好借此脫離甄家,你如此氣急敗壞,是因為氣我將事情搞砸了,還是跟甄持離婚就這么讓你難以接受?令你要這樣跟我吵架,甚至不惜動手?” 他眼圈泛著紅,聲音斷續(xù)而僵硬。 莊淺簡直想又一次甩他耳光。 “我不介意離開甄家,可我介意被人當(dāng)傻子踩著玩兒,介意被當(dāng)成婊子凈身出戶。”最初的憤怒過去,莊淺緩緩平靜下來,她聲音有些沙啞,失去了平日里的婉約溫柔,“我不甘心就這樣輸?shù)揭粺o所有,卻連對手是誰都不知道,你明不明白小焱?” 喬焱神色一動,看到了她專注認(rèn)真的眼神,嘟囔,“現(xiàn)在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唯一的方法只有你……” “只有你能幫我?!鼻f淺突然打斷了他的話。 喬焱到嘴邊的‘離婚’兩個字就這樣被打斷,他皺眉看著她。 莊淺卻沒有繼續(xù)話題,她安靜地往前一步,伸手想要握住他的手,卻被他一下子別扭地甩開。 “生我的氣了?”莊淺目光落在他左邊臉頰鮮明的指印上,頓住的手方向一轉(zhuǎn),輕輕碰上了他的臉,帶著安撫意味地蹭了蹭,柔聲道:“對不起,剛剛是我氣得沒理智了,是不是很疼?你要是生氣的話,可以更重一點打回來?!?/br> 她果真湊過了臉,不是說說而已。 喬焱看著那張可惡的臉,憤怒地?fù)P起手掌,在距離她的臉半厘米不到的時候又堪堪停了下來。 他恨恨地盯著她,赤紅眼不說一個字。 “你也不希望我們就這樣雙雙身敗名裂、分道揚鑣對不對?”莊淺緊緊握住了他冰涼的手指,聲音卻很輕。 喬焱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那就別放過那個背后放冷箭的人?!?/br> 她聲音有種莫名的壓抑,像是結(jié)成霜的霧。 “不可能有人拿到那些照片的,我存在手機里,手機都是隨身攜帶,而且設(shè)了密?!眴天徒K于肯跟她說話。 “設(shè)密?生日紀(jì)念日的那種設(shè)密?”莊淺竟然還笑得出來。 喬焱臉色一變,明顯被說中了。 “是你生日?!彼?。 莊淺一愣,然后恢復(fù)了自然,“這么說的話,能有機會碰你手機取走照片的人,你那位溫柔端莊的準(zhǔn)未婚妻嫌疑最大。” 林純對她懷恨在心,且小姑娘心高氣傲,一時被嫉妒沖昏頭腦的話,做出什么事情來也不奇怪,況且林純知道莊淺和喬焱之間的事情,所以接觸到喬焱的手機之后,會想到試試莊淺的生日也不是不可能,生日這種東西,隨便問問她婆婆老公便得知了,方便得很。 “她沒那個膽子?!?/br> 聽到喬焱這樣說,莊淺倒是罕見地吃驚了一下,及時捕捉到了他眼中還沒來得及斂下的陰沉,她溫?zé)岬闹讣馀隽伺鏊哪槪堄腥の兜貑枺骸澳愀f過什么?” 喬焱沒說話。 但是很明顯,他確實有警告或者威脅過林純,莊淺沒想到他會有那些陰沉心思,現(xiàn)在倒讓她變得被動了,不知該不該主動提出早已想好的解決方案。 “先別管誰曝光了那些照片,總之我可以保證絕對不會是林純,現(xiàn)在當(dāng)務(wù)之急是怎么處理網(wǎng)上那些照片?!蹦欠N程度的照片自己看是情趣,可是一想到會讓別的人尤其是別的男人看到,喬焱整個人都不舒服起來,他對莊淺道,“你先搬到我市中區(qū)那套公寓來,暫時別回甄家,網(wǎng)上那些照片我會想辦法在今天之內(nèi)處理掉?!?/br> “你的辦法就是黑進(jìn)各大網(wǎng)站除去那些照片?”莊淺輕輕嗤笑了一聲,“省點心思別欲蓋彌彰了,被主人拍到正面的小偷,最愚蠢的做法就是毀滅照片,而最聰明的做法,是讓別人以為照片上的小偷不是他。” “可那些照片是真的!真的假不了,你要我到哪里去找個跟你一模一樣的替身來?” “那就讓它們變成假的好了?!鼻f淺拉開車門,上了副駕駛座,對站在車門口的喬焱道,“這不是你的拿手好戲嗎?找出照片的原發(fā)網(wǎng)站,稍作修改不留痕跡,一百張真的當(dāng)中,只要有一張假的,就足夠我應(yīng)付甄家了,至于你,查查照片發(fā)出的原始ip地址難不倒你吧?” 她倒要看看,是誰在背后踩著她不放。 喬焱一聽她話中的意思,立刻煩躁地跨上車來,“你還打算回甄家?” “回,為什么不回?!?/br> “你瘋了!” “我只是不習(xí)慣還沒入局就認(rèn)輸?!?/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