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莊淺吼它。 蠢狗沒精打采地開始跳扭腰舞,一副賣身求投喂的饑渴樣,丑尾巴都甩到了她臉上,掃得莊淺鼻子發(fā)癢,重重打了好幾個噴嚏都沒止住。 莊淺忍無可忍,去廚房攪了一盆冷飯出來丟給它,自己跑到客廳看電視,眼不見為凈。 結果一打開電視,電視屏幕上又是沈思安那張賤臉: 不過卻不是經濟版新聞。 莊淺停下了換臺的手,待得看完整則新聞報道的時候,整個人臉色變幻莫測: 沈思安不知怎的,脫手了環(huán)球國際集團的爛攤子之后,竟突然就被調進了省建局,成了大權在握的副局長! 而名義上是副局,實際局長還有半年就退休了,現(xiàn)在他不過是率先用半年的時間熟悉情況,只等半年后順利扶正而已,從此官道亨通。 莊淺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死死盯著字幕看了很久,久到眼睛都泛疼才罷休,最后確定此事板上釘釘之后,她恨恨地扯爛了一個抱枕,聽著那個不擇手段的王八蛋在電視上侃侃而談—— 電視采訪中,沈思安一身銀灰色西裝筆挺,配暗色系紅領帶,左腿優(yōu)雅地輕疊右腿,完美地展示了一只衣冠禽獸該有的風范;耐心地聽完主持人的問題,他每一次都是略微沉頓片刻,以表示自己有認真思考,然后總結性給出回答。 莊淺一字不漏地聽完看完,從沈思安口中總結出的話語中心就是這樣的:我很苦我很累我一心為國為民求求你們不要再鬧了…… 換成大白話就是:請廣大人民同胞不要以為我是一位壞菊苣,我先前經營環(huán)球國際集團不過是為國家服務的手段之一,目的是為了以身作則,深入虎xue,徹底打擊安城混亂的房地產潛規(guī)則,順便將鴻興社等黑社會不法組織一網打盡,如今功成收網,眾多追逐經濟泡沫的無良商家受到教訓,北港一代混亂的秩序也得到維護,百姓終于可以短暫安居樂業(yè)。 最后還刷了一把苦情,講述自己弟弟如何被黑社會綁架,他又如何為了維護正義險些害弟弟丟命,講述自己在這一路隱忍中所承受的巨大心理壓力…… “我最對不起的人,是我如今留下心理創(chuàng)傷的親弟,我希望用以后的時間,能夠好好彌補我對他的虧欠,得到他的諒解……” 現(xiàn)場掌聲陣陣,觀眾熱淚盈眶。 看著那個男人在攝影機下淚光閃動,不浮夸也不枯燥,誠懇地向觀眾講述心路歷程,又在最后表態(tài)會怎樣為人民鞠躬盡瘁——莊淺惡心得吐了出來。 “汪——” 蠢狗吃飽喝足了過來,一看到電視屏幕上的人,立刻嗚咽一聲,嬌嬌地睡在沙發(fā)上曬肚皮裝死,莊淺扯住它的狗耳朵都沒能將它扯起來,恨得咬牙切齒。 偏偏這時候不安寧的破事兒還沒完,她剛準備將蠢狗拖進廁所關起來臭死它,手機就響了: “喂喂莊小姐嗎?我是小焱的jiejie,我想跟你說……” “抱歉,我現(xiàn)在沒心情聽您說教?!鼻f淺掛了電話。 三兩分鐘電話又打了進過來,莊淺這次語氣就沒那么好了,直接不耐煩道,“讓喬焱接電話,我只跟他說話?!?/br> “小焱哪里還會接電話,他生病得厲害!”那頭喬箬急得跺腳,悄悄捂著手機到走廊一腳,愁苦地對著手機說,“莊小姐,我知道這樣不太好,但你跟我大姐之間似乎有點誤會,我知道你也擔心小焱,你現(xiàn)在能不能過來看看他?我們就在他市中區(qū)的公寓。” “他怎么了?”莊淺下意識地蹙了蹙眉。 喬箬聲音都發(fā)哽,“他發(fā)高燒將近四十度,不肯吃飯也不吃藥,醫(yī)生都近不了身,我大姐還跟他吵架,他現(xiàn)在是鐵了心要跟我慪氣,我怕在這么下去他身體會出問題……” 電話里還在說,莊淺已經掛了電話,隨手披上外套,開了門出去。 喬箬掛了手機就去拿藥,結果才進到房門口,就聽到自家弟弟破口大罵,“滾!你們都滾!全都給我滾!” “小焱,先吃藥好不好?你這樣是不是想急死jiejie——”喬箬剛把各種藥片遞過去,就被他拂手摔爛在地上。 喬焱通紅眼靠床上不吭聲,一手緊緊捏著手機,骨節(jié)泛白。 她一次電話都沒打給他,一次都沒有。 “小焱——”喬箬靠近一步。 “你到底跑來干什么?你們跑來這里打擾我干什么!”喬焱重重捶床,怒紅的眼睛盯著嚇破膽的喬箬,一下子又xiele氣,“你們見不得我好,你們就是半刻都見不得我好,她是真心對我好的,你們一個個都是被害妄想癥附身……” 喬箬連忙道,“是是是,你說什么都是什么?!?/br> “一個女人哪來莫名其妙的真心?”喬蕓在外面聽不過去,冷著臉進來,“小焱,除了家人,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你好,那個女人對你百般討好,不過是圖謀不軌而已,你年紀太輕看不清楚……” “那你一眼就看清楚了?”喬焱冷冷盯著她,“所以你現(xiàn)在就替我看清楚了?才用你對付別的女人的可笑手段,逼著她跟我劃清界限?現(xiàn)在你們就都滿意了?” “小焱,”喬箬皺起眉頭,“你怎么能這么跟大姐說話,大姐根本沒有逼迫莊小姐?!?/br> 三人吵得不可開交,屋頂都快被掀了,直到莊淺趕過來。 “都病成這樣了還耍什么脾氣?”莊淺一見亂糟糟的房間,眉頭皺得更緊,走過去碰了碰喬焱的額頭,果然guntang,真不知還哪來的精神鬧。 三人都眼睜睜盯著她。 莊淺一吼離自己最近的喬箬,“愣著干什么,還不叫醫(yī)生進來,真要你弟弟燒成傻子了你就舒坦了?” 喬箬被嚇得臉一白,下意識瞥了床沿的人一眼,見他沒有過激的反應,才終于謝天謝地跑去客廳喊醫(yī)生了。 醫(yī)生進來,該干什么干什么,掛了點滴,全程莊淺都只是在一邊守著,面色淡淡,在醫(yī)生需要幫忙的時候搭把手,最后記下了藥品用量和頻率之后,醫(yī)生離開,她才對躺床上乖乖輸液的喬焱道,“你要是想見我,可以自己打電話給我,只會折騰自己有什么用?” 喬焱不說話,只伸手來牽她的手。 “我手上碰過藥水,臟?!彼D身想去洗手,卻被他執(zhí)拗地握著不松。 “你別聽我姐的話。”喬焱緊緊握著她的手,發(fā)燒的緣故,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莊淺嗔怪地瞪他一眼,“我還真沒聽過誰的話。” 在床沿坐了下來。 喬焱抿唇笑了笑。 “她們都說你不是真心對我好的。”他從床上坐起來,蹭著她的頸項,聲音都不怎么順暢,卻堅持將每一個音都發(fā)得一清二楚,“小淺,她們都說,沒有一個人會莫名其妙真心對我好,她們都說你是別有所圖,你告訴她們好不好,你告訴她們,是她們錯了,你是真心對我好的。” “是?!鼻f淺眉頭都沒皺一下,輕輕撫了撫他略白的臉蛋,貼了貼他依舊微燙的額頭,柔聲道,“我是真心對你好的,也會一直對你好,你兩個jiejie是在杞人憂天?!?/br> “嗯,我知道。”喬焱笑了,清秀的臉蛋愈發(fā)漂亮而靈動;莊淺失神地看著他,隨即別開了目光。 “先吃藥吧?!彼樖帜眠^桌上的藥丸,倒了水,往里面滿滿加了幾勺糖,遞給喬焱。 喬焱想象著那杯甜得發(fā)吐的開水,竟然比苦澀的藥片更可怕,皺眉道,“我不吃藥,輸了液就會好的。” “吃了藥好得更快?!?/br> “那我不要吃那種綠色的膠丸……” “嗯。”莊淺順從地將綠色藥丸挑了出來。 ☆、第028章 莊淺在喬焱公寓待了很久,一直守在他床邊等到他輸完液燒退了,又讓他吃了一次藥才放下心,最后天都快亮了,喬焱終于困極了睡了過去,她也索性沒再瞇眼,而去廚房煮粥。 煮粥的時候,莊淺看了眼手表,已經凌晨六點,想著家里還有條蠢狗,到底是條狗命,真餓死它的話自己也太不是人了,便打算待會兒哄喬少爺吃了飯就回去喂狗。 公寓客廳內, 喬家姐妹倆眼見著莊淺自如的忙進忙出,簡直跟當這里是自己家似的,半點沒有客氣的,喬蕓坐在沙發(fā)上氣就不打一處來,低聲吼meimei,“你讓那個狐貍精來干什么?是不是想讓她繼續(xù)害死小焱!” 喬箬被jiejie吼得一嚇,壯著膽子也頂嘴,“我不喊她來,我不喊她來那你倒是讓小焱輸液吃藥啊,你就知道吵吵吵,兇兇兇,換做我我也煩躁,他都病成這樣了,你一句關心的話不說就顧著挑刺兒,不知道的還以為那位莊小姐才是她親姐呢!” “你這臭丫頭!”喬蕓氣得發(fā)抖,瞪著meimei。 喬箬被她瞪得害怕,朝沙發(fā)里面縮了縮,見到陳伯從喬焱房間里出來,站起來問,“怎么樣,小焱好些了嗎?退燒了沒有?” “年輕人底子好,輸了液已經沒什么大礙了。” “那就好那就好,”喬箬終于謝天謝地,又問,“吃飯了沒有?” “吃了,莊小姐在。”陳伯忍不住發(fā)笑,臉上皺紋彎彎,“這多年我還沒見過他恁乖的樣子,跟只上了發(fā)條的小狗似的,莊小姐讓他吃飯就張嘴,讓他吃藥眉頭都不皺一下,還黏人……” 喬箬一聽放了心,轉過身瞪了jiejie一眼,“幸好我聰明,否則你怕是想活活逼死小焱?!?/br> 喬蕓臉色不好看,但到底沒再吭聲。 病房內,剛讓喬焱喝完粥,莊淺端著碗走出房門,手機就響了起來。 她看一眼來電顯示,原本好看的臉色一瞬間斂盡,接起電話道,“我現(xiàn)在沒空恭喜你高升,你也沒必要特意打電話通知我。” 沈思安似乎料到她會是這種不耐煩的語氣,靠在椅子上眉頭都未動一下,說道,“你總是以最大的惡毒來揣測我的心意,卻寧愿相信那些真正騙你的人?!?/br> “我沒時間聽你打啞謎。” “你父親在監(jiān)獄出事了,”沈思安語氣沉靜地對著電話說,“我剛接到的消息,他突然在晨練的時候暈倒,醫(yī)生一到就發(fā)現(xiàn)胃出血,詳細檢查之后,主治醫(yī)師初步斷定是胃癌,中晚期?!?/br> “你說什么?”莊淺握著碗的手一軟,粥碗砰地一聲摔碎在腳邊,碎塊砸得她腳踝一疼。 再開口的時候,她的聲音中已經帶著恍惚,“沈思安,你剛才說什么?” “你父親原本就胃不好,我在里面的時候,他常常進食都困難,拖到現(xiàn)在才出問題,已經算是情況好的了——”說著他聲音一頓,似乎是想象到了她此刻泫然欲泣的表情,放軟了聲音道,“監(jiān)獄里的檢查設備不是最先進,也不一定就是胃癌,這只是初診,還要等下周的二診結果才能斷定……” “你說謊,他明明好好的,我上次見他的時候他都還好好的……”莊淺聲音發(fā)抖,“你不得好死,用這種話來詛咒我父親!” “我沒有必要騙你,我比誰都尊重你父親?!?/br> 沈思安聲音發(fā)沉,卻清清楚楚,“你可以不信,但你父親確實將你所有的事情都告知過我,是他教會了我在絕望中忍受失敗,也是他讓我有機會活著走出賀崗監(jiān)獄——所以我才愿意一次次幫你,一次次給你機會,只是你卻被喬家那小子耍得團團轉!” “你住口!” “住口?”沈思安來了氣,聲音帶著鋪天蓋地的怒懟,“莊淺,講話要憑良心,如果這世上除你之外還有任何人期望你父親好,那這個人一定是我,而不是喬家那個處處隱瞞你的臭小子!” “你什么意思?” “傻子,你真相信喬焱會替你父親洗刷冤屈?”沈思安笑得冰冷,“這世上唯一相信秦賀云清白的人,只有你和我,唯一愿意真心幫你的人也只有我。當年判決你父親入獄的*官,就是喬老爺子的得意門生,這點喬焱沒告訴過你吧?” “他一定也沒有告訴過你,當時陪審團中的十二人,有大半都明里暗里受過喬家恩惠。” “這不可能,”莊淺渾身冰冷,腦袋里炸開了鍋,“你在哪里,你現(xiàn)在在哪里?我有話要問你!” 沈思安報了地址,掛掉手機坐回椅子上。 …… “監(jiān)獄那邊情況怎么樣了?”喝了一口已經冷透的咖啡,他問和一庭。 “人還沒醒,不過診斷應該已經不會錯的了,胃癌中期近晚期,化療得當?shù)脑?,還能拖半年,只是其中痛苦……” “行了,”沈思安迅速打斷他的話,疲倦地掐了掐太陽xue,聲音微啞,“監(jiān)獄那邊打點一下,等莊淺人來了,帶她去一趟,別讓人有機會近她的身,上次方苑那小子動了手腳在她身上放了竊聽器?!?/br> “方苑?”和一庭一驚,“那位還不死心!” 沈思安冷冷地扯了扯唇角,“命門被人掐著,秦賀云只要還活著一天,太多的人都不會放心?!?/br> 和一庭原本還想說點什么,但見他似乎沒有再言語的意思,便訕訕地住了話。 莊淺半小時不到就趕了過來。 “你把話說清楚,我父親到底怎么樣了?這一切與喬家有什么關系!” “我說你就愿意信?”沈思安看著她此刻的表情:明明極致驚慌卻還要極致忍耐,偏偏又丟不掉那份深刻進骨子里的嬌軟任性,令他無意識就心神一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