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莊淺看了他一眼,示意繼續(xù)。 “我不知道你哪來的這些代號,也不知道這東西究竟是用作什么,只從代號本身來看,這些人都是軍政檢三方扎根很深的人物,”他指著其中一個道,“譬如這個紅a打頭的,代表軍方,后面數(shù)字越短,這個人職位越高;藍c打頭的,是政方處級以上的干部;至于綠色j開頭的,我就是?!?/br> “所以這些東西確實代表著一個個人?”莊淺問,“有辦法知道哪個是哪個嗎?或者說怎么區(qū)分的?” 靳正言臉色一下子難看。 莊淺:“我知道你有辦法的對不對?” “我不行,”靳正言斷然拒絕,卻見她眼中一下子笑意全無,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又補充道,“我沒騙你,這套編碼之所以存在,主要原因是為了軍政檢三方互查,只是你這上面的大多數(shù)編號,都是被默認排除在互查范圍外的?!?/br> 莊淺不甘心道,“沒別的法子了?” “辦法總不至于沒有,”靳正言看了她一眼,“國安局內(nèi)部有一套備份編碼,涵蓋了所有政府官員,絕對的一一對應?!?/br> 莊淺聞言一喜,“那太好了,只要想辦法弄出來看一眼就對得上了。” 靳正言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是真單純還是故意裝傻,潑涼水道,“你以為那地方是菜市場?你想拿什么東西都能拿到?想進就能進?” “有人能替我拿到就好了?!鼻f淺收起紙條,起身打算告辭了。 “你說得‘有人’,不會是指喬焱吧?”靳正言的聲音從后方傳來,帶著古怪,“我以為兩年來,你至少會知道一點他的消息?!?/br> “你什么意思?”莊淺回過頭來。 靳正言見她皺眉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多事了,他心里有些莫名的煩躁,恨自己嘴賤話多,冷冷道,“沒什么意思,沒事的話你就走吧,你要知道的事情我都跟你說了,以后沒事別再來煩我?!?/br> 莊淺反而走回來,“你說喬焱離開國安局了?這不可能的——” 喬家一心想讓喬焱走仕途,好鞏固其軍界大頭的地位,再加之喬焱確實頭腦聰明有能耐,國安局職高風險小挑戰(zhàn)大,于他最是大好選擇,假以時日,他必定能如喬箬說的,將喬家再次推向更高峰。 可原來他這兩年并沒有留在國安局? 靳正言道,“你離開之后,他在安城一個人逗留了兩月,后來喬家來人了,要帶他回去,他也沒反對,那時正逢我調(diào)遷到京城,所以多少算是知道點緣由:他回了家里一趟,后來就消失了,沒再回國安局,也沒再出現(xiàn)過?!?/br> “消失了?”莊淺有些不是滋味,語氣都急了幾分,“你說得跟什么似的,一個大活人能憑空不見了?” “還真就是憑空不見了的?!边@也是靳正言兩年來都覺得詭異的事情,“沒有出境記錄,沒有消費記錄,甚至連通訊記錄和上網(wǎng)記錄都沒有,就好像突然被憑空抹去了信息一般,奇怪的是喬家竟然也沒聲張,再加之喬焱本就鮮少露面,大多數(shù)人只知道喬家孫輩有個小子,在外面混天混地,倒也沒人知他死活了。” 那必定不是死了,否則喬家還能沉得住氣才怪。 莊淺也不知是安心還是煩悶,總歸心情是不太好了,后來臨離開的時候,向靳正言道,“國安局的事,你再想想辦法,那幾個代號代表的人名,不論遲早,我是一定要的,你若真想早點跟我撇清關(guān)系,那就早點替我解決了這件事。” 出了門就一個人開車回了小陽山的新別墅。 老遠都看著別墅燈火通明,莊淺在車上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家里多了一個人,一時有些失神。 她停了車推門而入,秦圍正從廚房端了熱騰騰的湯出來,看到是她,笑著招呼,“跑哪兒去了,電話打了幾次都不通,快洗了手過來喝湯?!?/br> 莊淺乖乖應了聲,進去很快洗了個手,然后出來。 “你很早就過來了?”飯桌上,莊淺問。 “嗯,”秦圍盛了一小碗湯給她,“很久沒回來了,我讓助理帶我四周轉(zhuǎn)了轉(zhuǎn),以為你會早回,怕你餓肚子,所以就提早過來了。” “抱歉,手機被摔壞了,”莊淺掏出被砸爛的手機,小啜了口湯,“以后我一定每天早早回來喝湯!這個好吃,你嘗嘗,” 塞了一大坨rou丸子到嘴里,她燙得直皺眉頭,還鍥而不舍朝他往里夾。 秦圍笑著接過,低頭吃飯沒再多言。 兩人吃完飯的時候,秦圍起身收碗筷去洗,莊淺干看著有些不好意思,連忙起身幫著撿碗,“我、我去洗吧,你這樣搞得好像我找你來當傭人似的……” 秦圍頓了一秒,看著她窘迫的表情,邊繼續(xù)收碗邊調(diào)侃道,“原來不是?我以為你就是缺一個做飯洗碗的人,才死乞白賴要我搬來跟你一起住的?!?/br> “說的什么話?我當然沒那么想過!”莊淺臉都憋紅了,急忙反駁,一抬眼才見到他眉梢眼角都是笑意,頓時知道自己被耍了,將碗筷往桌上重重一摔,“喜歡當傭人你就再當一次吧,我明天就找月嫂來!” “生氣了?”秦圍握了握她的手,湊近含笑道,“說笑而已,請什么月嫂,我不喜歡家里有外人,就我們兩個人就好?!?/br> 我不喜歡家里有外人。 莊淺覺得這句話依稀有些熟悉。 當年秦圍第一次來到秦家,莊曼說他是秦賀云的私生子,整日哭哭啼啼以淚洗面,莊淺那時也不過幾歲大,又被秦賀云慣得無法無天,見mama哭,她也哭,不僅哭還又鬧又發(fā)脾氣,具體哭個什么也沒有由頭,就喊著那句‘我不喜歡家里有外人’。 現(xiàn)在想來,那時候秦圍心里怕也是不好受。 她收緊了五指,與他交握得緊了一些,小聲囁嚅,“我小時候不好,我以后會對你好的,秦圍。” 莊淺從來都沒喊過秦圍一聲哥哥,但這并不妨礙她對他好。 “先去看電視吧,我洗碗去了。”秦圍垂下眼瞼,聲音都低了很多,松開了握著她的手,抱起碗去廚房了。 莊淺回神,拖鞋一蹬撲到了沙發(fā)上,打開電視調(diào)臺,期間不時看一眼廚房的方向,看到里面忙碌的身影,她突然覺得家里多個人也挺好的,至少不必一個人冷冷清清想東想西。 偶然跳過新聞頻道的時候,她原本漫不經(jīng)心的表情一下子愣住。 仔仔細細聽完整則報道之后,莊淺臉上暖色一下子褪盡了。 彼時秦圍洗了碗出來,隨意瞥了眼電視,他坐到沙發(fā)上,似不解地問道,“怎么了,小淺?” “死了,都死了?!鼻f淺后背發(fā)涼,指著電視聲音飄忽,“當年參與爸爸審判的十二名陪審員,有三名死在mama的手上,現(xiàn)在剩下的九人,一夕間全死了?!?/br> 秦圍臉色震驚,“怎么會這樣?小淺,你——” 莊淺:“我什么都沒做?!?/br> 又或者是什么都沒來得及做。 “你今天出去了那么久……干什么去了?”秦圍遲疑的看著她。 “你以為我跑去殺人嗎?”莊淺情緒有些煩躁,是因為想起了兩年前不愉快的經(jīng)歷,想起了無辜賠上性命的母親,臉色難看,“你以為我千辛萬苦,就為了收幾條無關(guān)緊要的性命,圖一時痛快?” “抱歉,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秦圍伸手抱緊了她,順著她的后背小聲安撫,“沒事,不會有事的,你說不是就不是,你說什么我都信的?!?/br> 莊淺心緒跌宕,緊緊揪著他的衣襟,靠在他懷里一聲沒吭。 心底卻是再也不能平靜: 今天下午,秦圍干了什么? ☆、第052章 一夜之間,帝都的風聲突然緊了起來。 當然緊張的是那些上位者們,老百姓依然該干啥的干啥,埋頭過著自己的小日子,少數(shù)關(guān)注新聞事實的,會在茶余飯后慨嘆兩聲:現(xiàn)在政府好啊,多少蛀蟲都活不下去了。 是活不下去了,所以才早早自我了斷留個顏面。 這些天,震驚軍政檢三方的連環(huán)自殺案件發(fā)生了:一死死了八個,聳人聽聞。 八個人都不是什么高級官員干部,其中有四個是早已經(jīng)退休了的,還有一個在職,司法部門的,另外三個都職位不高,幾人卻像是約好似的,紛紛在自己家里,關(guān)起門來,開煤氣的開煤氣,點火的點火,吞槍子兒的吞槍子兒,一夕間嗚呼哀哉了。 唯一相同的一點是,幾人都留下了“認罪狀”,字數(shù)不一,但卻都將事情交代清楚了,有貪污行賄的,有包養(yǎng)情婦的,還有濫用職權(quán)的,這些都被事后調(diào)查的司檢機關(guān)證明屬實。 一時人心惶惶。 良心這東西,不亞于情感,自是折磨人的怪獸,你有時候一發(fā)狠想捅死它吧,死都死透了,它卻又不知會在多少年之后的某一天活過來,狠狠掐住你的咽喉,面目猙獰地推你下地獄。 莊淺在看新聞報道的時候,就想著:指不定哪天,我也會突然良心發(fā)現(xiàn),干出點始料未及的事情來。 不過目前,她的麻煩又來了。 新聞曝出的當晚,靳正言就來了電話,語氣怒不可遏,“你真以為自己可以無法無天是不是?你真以為我不敢對你怎么樣?!” 按理說,全國每天有多少人死于自殺,鮮少有人會將這些零星的自殺事件串聯(lián)起來,更加不會將之跟一個女人扯上關(guān)系,可不巧的是靳正言曾親手處理過相關(guān)案件,因此明確的知道,死去的八人,包括最后一個還沒死透被搶救回來的,全都與莊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所以才有了這通半質(zhì)問半警告的電話。 莊淺煩躁地揉了揉太陽xue,對著電話說,“我求你別在這時候來秀智商下限好不好?那些人死在自己家里,有的在地方,有的在京城,我昨天在你家待了多久?就是想動手也不可能千里迢迢分身去??!” 靳正言沒說話。 他何嘗沒料到莊淺會這樣說,只不過卻實在懷疑:她昨天之所以故意一直纏著他,會不會就是特意為了制造不在場證明? 畢竟,殺人何必一定要自己動刀? 這么一想,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可又有一點講不通:八名死者的確是自殺的,現(xiàn)場干凈整齊,沒一絲打斗或掙扎的痕跡,死者遺書也被證明是在清醒狀態(tài)下所寫,字跡等并未露出受脅迫的跡象。 這整件事情簡直荒謬。 畏罪自殺的貪官不在少數(shù),可那些都是在事情曝光之后,走投無路的被迫選擇,靳正言辦案這么多年,還真沒見過這么“主動”的。 莊淺心里何曾平靜。 她倒是沒想過那些混賬王八蛋會自己尋死,即便真是自殺,那也一定是迫于壓力,要么家人性命受到威脅,要么因為各種比死更恐怖的原因。 而可笑的是,有動機讓這些人死的,除了她以外,便只剩下秦圍了。 而秦圍卻清清白白。 莊淺讓人查了秦圍昨日的行程,得到的資料簡單又清楚:兩人從機場分手之后,秦圍在機場逗留了一會兒,然后他的司機來了,上了車,車子繞著城轉(zhuǎn)了一個多小時,應了他口中的‘隨便逛逛’;后來他的助理下車來,拿著份文件,去了證券交易行,應該是替他處理手上部分資產(chǎn)問題,這也合理,畢竟秦圍近十年都在美國;而一個多小時后,他的車子就來了別墅,然后秦圍就再沒出去過,直到她回來。 秦圍是兇手或者主謀的話,這根本說不通,時間也不合理,莊淺焦頭爛額。 但好在并非九個人都死了,還有一個活口。 莊淺將目光放在了最后一個‘自殺未遂’的人身上——養(yǎng)了她母親好幾年的金主,曾經(jīng)的安城市委書記,程順安。 自秦賀云入獄后,程順安對她們母女倒不錯,他雖是當年陪審員中的一員,但卻是唯一一個堅持說秦賀云無罪的人,只可惜當時勢單力薄,孤掌難鳴。 …… 莊淺心里有事,一整晚都沒能睡著,秦圍擔心她身體吃不消,怎么勸都沒用,也陪著熬了個通宵,第二天一早,主動說陪她去軍醫(yī)院一趟,向程叔叔問清楚事情,也好安心。 莊淺見他這么坦蕩,絲毫沒有怯于當面對質(zhì),心想自己倒是錯懷疑他了。 原本以為事情不會太復雜,可等到了醫(yī)院,莊淺才發(fā)現(xiàn),這件事兒比想象中復雜得多。 她甚至連見一面程順安都不行。 “首長們在里面慰問,您不能進去?!辈》块T口,小兵蛋蛋盡忠職守地攔住了她。 “哪位首長?”莊淺倒真是奇了怪了。 你說抗震救災的傷員得上頭慰問也就罷了,程順安算什么,一個自殺未遂的地方官兒,原本被接到京城來“搶救”就已經(jīng)詭異了,還值得哪位“首長”親自出面? 小兵蛋蛋不回話,清秀的臉上盡是嚴肅,反正就是不讓進的意思。 莊淺咬咬嘴巴有些憋氣,她身邊的秦圍倒似對此早有所料,斂了情緒,他牽著她到一邊坐下,“咱們先等等吧,待會兒等人走了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