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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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私人性質(zhì)的,交流會的場地并不是很大,每個收藏家的展示地方也不大,只有三個展位,放著三件展品。有的展位上三個位置都擺著古玩,也有的只擺著孤零零一個。 這些來展出的展品,都是收藏者有意出售或者是交換的,當然也有那極少數(shù)的純粹就是為了顯擺,不過這些人會直接出一個讓人望而生畏的高價。 蔣衛(wèi)國見多識廣、博聞強記,對于很多古玩都能說出來典故來歷,三個人跟在他的身邊,一邊走一邊看,一邊聽他對感興趣的展品品頭論足。 這邊寓教于樂,只字片語被人聽到,有心人立刻就認出來這位是蔣老先生。 “原來是蔣老,蔣老您好,幾年不見,您老身體可好?”一個說話帶著方言口音的白胖中年男子擠了過來。 蔣衛(wèi)國轉(zhuǎn)頭,看著這個白胖的男人,疑惑的看著他說:“你是?” 白胖男子出了一腦門的汗水,他拿出手帕擦擦臉上的汗,沖著蔣衛(wèi)國討好的笑著:“您老真是貴人多忘事,您不記得啦?在四年前,博古軒,您還收過我的東西呢。一只玉壺,清代的老物件,白玉獸面壺?!?/br> 看人,蔣衛(wèi)國沒有認出來,但是他一說到東西,蔣衛(wèi)國立刻就回憶了起來。 他的臉色沉了一下,倒不是因為這個人,而是他想來那件收來的東西品相等級都很好,卻被他那不孝子給硬是弄走了。 不過那些事情都不關(guān)眼前這個白胖子的事,蔣衛(wèi)國氣量沒那么狹小的遷怒,于是緩緩氣,說:“原來是你,記得當時你似乎沒有現(xiàn)在這般富態(tài),所以一時沒有認出來?!?/br> “呵呵?!卑着帜凶痈尚σ宦暎敃r賣了那玉壺發(fā)了一大筆財,這四年吃吃喝喝的,可不就長成這樣了,“蔣老,我這次帶來了一件成色非常不錯的開門貨,您有沒有興趣過過眼?” 蔣衛(wèi)國無可無不可,這人既然打過交道,跟他去看看也無妨。 “那就請前邊帶路了?!?/br> 蔣衛(wèi)國領(lǐng)著三人一起跟著白胖男人穿過了幾個展臺,直接來到了白胖男人的展位。 此時展臺后邊站著另外一個男人正在那里看攤,見白胖男人領(lǐng)了人回來,好奇的看著他們。 “老馬,這位是博古軒的蔣老?!卑着帜腥宿D(zhuǎn)身面對幾人給他們介紹,他看看蔣衛(wèi)國身后其他的人,又說道:“敝姓田,你們稱呼我老田就行?!?/br> 蔣忻沖他笑笑沒說話,絲毫沒有介紹自己這邊的人的意思。 蔣衛(wèi)國一過來眼睛就盯在了展臺上那尊玉觀音上。 第42章 老田也并不是非要知道蔣忻幾個人姓甚名誰,他最主要的注意力還是放在蔣衛(wèi)國的身上。 老田見蔣衛(wèi)國專注的看著展臺上的玉觀音,殷勤的介紹道:“這是清末玉雕大師的精心之作,正宗的新疆和田玉籽料。跟那白玉獸面壺一樣都是我家里邊祖上流傳下來的好東西,因為最近做生意周轉(zhuǎn)不靈,所以才拿到這交流會上碰碰運氣?!?/br> 蔣衛(wèi)國垂著眼睛看著玉觀音,聞言沒有說話,連眼皮也沒有抬一下。 鄒衡新好奇的上前一步,也彎腰看著這尊白玉觀音。 只見這玉觀音成半結(jié)跏跌坐狀,束高髻,雙耳垂肩,面目慈善,目如翠黛,雙目微啟,柵桃唇。玉觀音神態(tài)自如,衣衫飄逸。足前置凈水瓶,右手托著靈芝如意,左手聚在胸前,掌心向外,五指舒展,施無畏印。 這件玉雕,層次分明,細膩,是一件雕工非常生動的作品。 “看起來不錯啊?!编u衡新不禁發(fā)出贊嘆來。 老田笑咧了嘴,說道:“這白玉如意觀音像高14厘米,厚8厘米,光這塊材料就得3、4百萬呢?!?/br> 鄒衡新驚嚇的瞪大了眼睛:“這么貴?!” 老田頓時不樂意了,說道:“這怎么還能說貴呢,現(xiàn)在和田玉籽料的價格可是節(jié)節(jié)攀升,光是一塊7、8公斤的原料,就得8、9百萬!這塊從料子價格就不下300萬,再加上是清末玉雕大師的得意之作,怎么也得1000萬?!?/br> 鄒衡新一聽這個價格,頓時就挺直了身體,臉上的神色也淡了下來:“呵呵,這個價格,聽著我就覺得頭暈。” 徐久照往前走一步,扶住鄒衡新的胳膊,說道:“老師,要不然我扶著你去透透氣?” 鄒衡新?lián)u頭說道:“沒事?!?/br> 老田瞥了這故作姿態(tài)的老頭一眼,轉(zhuǎn)眼看著一直沉默不語的蔣衛(wèi)國,低聲說道:“蔣老,咱們也是老交情了,這尊白玉如意觀音像我作價880萬勻給您怎么樣?” 蔣衛(wèi)國這才看了他一眼,臉上沒什么表情,依然是很肅然的樣子。 從他的表情上實在是看不出什么,老田心里忐忑的看著蔣衛(wèi)國。蔣衛(wèi)國搖了搖頭說道:“這件東西我看不好?!?/br> 這話的潛意思連徐久照都明白了,這意思就是說東西不對。 老田的臉色頓時就一變,他強笑著,低聲說道:“您這說的什么話,這可是真真正正的和田玉籽料。大師手筆,童叟無欺。您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去找鑒定機構(gòu)去開鑒定書!” 蔣衛(wèi)國眉心一蹙,一個深刻的川字紋就出現(xiàn)了,這讓他的臉色看起來更加的嚴厲:“料子確實是和田玉籽料,玉雕確實出自大師的手筆,只不過東西的年代是什么時候……這不用我在這里細說吧?” 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除非是有仇怨或者是愣頭青,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古玩的不對的地方大聲嚷嚷出來,那樣不只是撈不著好,還會把賣方給得罪死,市場上的同行再跟這種人做生意,心里邊不可能沒有芥蒂。 一直站在后邊的老馬一伸手就把老田給拉到了一邊,他笑著說道:“您老德高望重,大人大量。我們也知道博古軒家大業(yè)大的,看不上我們這小玩意。您再看看,再看看。” 蔣衛(wèi)國眉頭松開,扭頭看了看自己的孫子,然后對老馬和還不太甘心的老田說道:“東西還是不錯的,升值的潛力也不小,這邊眼光毒辣的不在少數(shù),你們也見好就收吧。” 老馬松口氣,底下腰對著蔣衛(wèi)國道謝:“蔣老的氣度真是讓人佩服,受教了。” 蔣衛(wèi)國微微一頷首,轉(zhuǎn)身離開了展臺跟前,回到剛才的位置,繼續(xù)逛了起來。 蔣忻抿著嘴角,輕笑的低聲說:“這倆真不知道是膽子大,還是傻?!?/br> 蔣衛(wèi)國嘴角翹了一下,聲音不大的說道:“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這倆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混這邊地界的?!?/br> 要不然也不會一上來就問候他這幾年身體好不好了,在這邊混的古玩界的人,誰不知道他們家出的糟心事,蔣衛(wèi)國可是結(jié)結(jié)實實的休養(yǎng)了好長一段時間。 鄒衡新碰碰蔣衛(wèi)國,說道:“怎么回事?” 蔣衛(wèi)國說道:“那姓田者之前開價應(yīng)該嚇走了不少人,這才看見我就直接拉過去。只不過當時他進了博古軒應(yīng)該也是運氣,對我并不是怎么了解?!?/br> 蔣衛(wèi)國善古玩鑒定,但是專精還是在雜項跟玉器上,蔣忻的那點本事,都是從他身上學(xué)來的。老田跟老馬要是知道這位的長項就是玉器,就不會上他跟前班門弄斧了。 蔣忻開口說道:“那姓田的張嘴就1000萬,這個價格一出,肯定嚇跑一大片?!?/br> 蔣衛(wèi)國說道:“如果東西真的是清代的,880萬也不是不值。只不過東西是新的,也確實出自大師之手。可惜了?!?/br> 鄒衡新奇怪的看他:“什么可惜了?” 蔣忻說道:“人為做舊的痕跡,讓這件玉觀音的價格打了一個折扣?!?/br> 蔣衛(wèi)國要不是為了給蔣忻結(jié)個善緣,也不會最后說那么一句了。這倆人有些門路,之前的白玉獸面壺就是好東西,今日留下一點情面,日后說不定就會有意外的收獲。 交流會的展品大部分都是要出售的,所以談好了買家之后,就會在展品的前邊豎起一個小牌子,就代表這展品已經(jīng)屬于新買家了。其他人只能看看,或者是再去找新買家去談。 不過這會兒交流會剛剛開始,還是看的人多,下手的人少。來的都是收藏圈子里邊的人,這些人當中真正能夠一擲千金的畢竟是少數(shù),所以也格外的謹慎一些。 在這種收藏家的交流會上撿漏的機會不多,大部分藏品都被收藏者摸的很清楚,所以像是博古軒這種古玩商買來如果沒有利潤可圖,還不如不買。 蔣衛(wèi)國在一個無人問津的展臺前站定,彎腰低頭看著展臺上的三件展品。 這是一件折扇,還有一張老戲單,另外一個則是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東西。 坐在展臺后邊三十多歲的男子正坐在那里玩手機,見有人看展品就收起了手機站了起來。 收藏家交流會上的展品,不只是有古玩,也還有現(xiàn)玩。古玩是指古代的收藏玩物,顧名思義,現(xiàn)玩就是指十九世紀中葉之后開始出現(xiàn)的新型收藏種類。 現(xiàn)玩的種類包羅萬象,幾乎所有出現(xiàn)的新型事物都可以作為收藏品來進行收藏和交易。舉例來說:郵票、煙標、火花、稅票、糖紙、小人書……等等。只要自己喜歡,任何一種物品都可以成為收藏品,成為現(xiàn)玩的一個分支。 眼前這個男子跟前擺放的展品,除了看不出來是什么東西的那個黑乎乎的東西之外,折扇算是古玩,那張老戲票就是現(xiàn)玩了。 那三十多歲的男子就站在那里,也不上來招呼。畢竟不是專業(yè)擺攤練攤的,展會上招呼人還是有些靦腆不好意思。 蔣忻主動說道:“這些都是你的收藏品嗎?” 那男子搖頭說道:“不,不是我的,是我父親的。我父親不在了,這些東西留在我手上我也保存不好,甚至我妻子還嫌棄占地方。所以我就想來把他交流出去,也好給這些東西找一個好的歸宿?!?/br> 男子也只知道這些是父親生前珍惜的收藏著的東西,他自己覺得沒什么價值,當垃圾丟掉可惜。專門去古玩街也賣不上什么高價,還不如在這個交流會上找個合適的價格就賣掉。 蔣衛(wèi)國心中暗自嘆息一聲,老一輩的收藏家去世,子女很少有能繼承遺志繼續(xù)傳承下去,大部分的人都會選擇賣掉套現(xiàn)。 玩收藏的人,并不是人人都能夠得到家里人的支持,因為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吃藥了,傾家蕩產(chǎn)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鄒衡新湊過來看稀罕一樣的看著那張老戲票:“嚯,還是《明末遺恨》的戲單吶。” 《明末遺恨》是京劇經(jīng)典的節(jié)目,演繹的是明末時闖王李自成揭竿而起,直至崇禎皇帝煤山自縊的故事。 鄒衡新沒什么別的愛好,就喜歡聽個戲,沒事自娛自樂的哼哼兩句??吹竭@張老戲單,鄒衡新一下子就心動了。 鄒衡新抬頭看著那男子說道:“我能看看嘛?” 男子說道:“您看吧?!?/br> 蔣衛(wèi)國眉毛蹙了一下隨后就松開了,老友這般見獵心喜的樣子,可是大忌。在逛古玩市場的時候,看見自己喜歡的東西,千萬不要表露出來。一旦讓賣家知道你很中意這件東西,就等著挨宰吧。 不過鄒衡新并不是圈子里的人,對面的男子也算不上正經(jīng)賣家,這倆人倒是正正好。 蔣忻掏出一副白手套,徐久照接過去遞給老師,鄒衡新這才從老戲單上挪開目光。 鄒衡新戴上白手套,輕輕的把這張老戲單擺放在合適的距離仔細的看。 戲單是紙質(zhì)的,橫向鉛字印刷。正面是劇團的演員表和劇情簡介,以及14幕每一幕的名稱也都列在下邊,背面則是黃金大戲院的廣告。戲單上還有演出時間表、主演名單、新戲預(yù)告等內(nèi)容。 “哎呀,周信芳可是南派京劇的重要代表,以前曾經(jīng)擔任過中國戲曲研究學(xué)院的院長。這居然是他擔任主演的戲單,很有紀念意義?!编u衡新嘖嘖的說道,他抬眼,對著那三十來歲的男子說道:“后生,你這個多少錢賣?要是不貴,老頭子我就要了?!?/br> 蔣忻簡直哭笑不得,聽著話說得就知道這人不是混圈的,新的不能再新的新手。 鄒衡新都七十多了,叫一句后生,那青年只能應(yīng)著:“哎,大爺,這東西不也不知道具體是個什么價,您能出多少錢?” 鄒衡新有點苦惱,問題是他也不知道這東西值多少錢。 他求助的看著蔣衛(wèi)國,蔣衛(wèi)國無奈的搖搖頭說道:“我知道了?!比缓笏麑δ悄贻p人說道:“先不忙,別的東西我都還沒看呢?!?/br> 說罷,他從衣兜里掏出白手套戴上,拿起那把折扇看了起來。 徐久照驚奇的眨眨眼,怪不得蔣忻身上帶手套,原來是遺傳的! 第43章 蔣衛(wèi)國從來都是嚴肅的下彎著嘴角,所以從他臉上從來都看不出真實的內(nèi)心想法。 這面向沒來由的就讓人覺得心里沒底,此時展位主人就是這樣。這一上午,他的展品看的人不少,問價的一個都沒有,只有鄒衡新一個人對老戲單表達出來了實在的興趣。 但是這生意能不能成,還得看這位一臉刻板的老者。 蔣衛(wèi)國將折扇打開,扇面上是一副山水圖,邊上有提拔。看來折扇的年頭不算短了,只不過因為保存不當,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修補的痕跡。蔣衛(wèi)國心中暗暗搖頭,臉上卻平靜的將折扇合攏,放了下來。 然后他又拿起旁邊的那個黑呼呼不知道是什么材質(zhì)的物體。這件東西呈現(xiàn)一個尖錐圓柱體的樣子,非金非木,也不是石頭,底長12、3厘米,高55厘米,用手顛了顛,大概有3公斤差不多。 蔣衛(wèi)國眼中閃過一道疑惑的神色,隨后他又仔細的看了看這個頭頂有點鈍的尖錐圓柱體。 看了有兩三分鐘,鄒衡新都要忍不住叫他了的時候,蔣衛(wèi)國把東西放了下來。 “你父親的這三件藏品是什么來歷,名目,你知道嗎?”蔣衛(wèi)國聲調(diào)平緩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