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整個晚上玉玦都在嗚嗚咽咽的喊疼,疼了也喊疼,不疼了也喊疼,總之就那么一夜。二日大年初一,新年第一天,玉玦連哭帶折騰累極酣睡,孔澤瞿近乎一夜沒睡可到點兒也就醒來了,醒來執(zhí)了昨兒晚上玉玦被炸那手翻看,手上印記早就不見,就兩三個小時之前這孩子還喊著她疼呢。 大年初一往年孔澤瞿是沒這個概念的,該去哪里就去哪里,今年卻是沒動,躺著那么看房頂,他去了哪里身邊勢必得跟著一堆人,今年暫且就不出去了,別人不同他,人家興許也是有老有小的那么一大家子正過年著呢,經(jīng)了昨晚那么個年夜飯,孔澤瞿也才想起這些個。 躺著看好半天屋頂,無解的東西終歸是無解,這個世上倘是生身父母養(yǎng)的,就做不到只活著自己個兒,一個人那么個活法兒如他孔澤瞿,也是做不到什么都不管,他是孔家老四,就注定什么都得有個規(guī)矩。翻身看玉玦,孩子眼下發(fā)青,這會兒睡得極熟,正打著小呼嚕串子那么睡著,翹起的嘴唇紅嘟嘟的半張開。因為玉玦眼下的青色,孔澤瞿伸手指摸摸那塊兒,見玉玦眼皮子微抽就收了手,隔了那么一個巴掌的距離看玉玦,半晌湊上去在那半開的唇上親了親,這孩子這樣毫無防備坦然的睡著,軟糯如同幼兒,孔澤瞿看的心下發(fā)軟,只怕自己再有什么動作驚醒玉玦,于是就翻身下床。 才剛剛下樓,睡衣都沒來得及換,門鈴就響了,約莫猜出這個時間是誰來的,孔澤瞿神色一整然后去開門。 果然,門外的人顯是從外面剛回來,身上還穿著外出服,車隊也還跟在身后,這會兒就來他家了。 “怎么臉也沒洗?!眮砣苏f著就進(jìn)屋了,一進(jìn)屋就看見還擺在客廳沒收拾的塑料袋,于是指著那塑料袋問怎么回事兒。 “沒什么。”孔澤瞿沒想多說啥,只倒了杯水給兄長,驀地想起什么然后走進(jìn)廚房,半天了端了兩碟炸果出來,“嘗嘗,玉玦炸的?!?/br> 孔澤瞿大哥捏起一個果子嘗了嘗,稍微膩了些,于是就不再吃了,可誰知他那老幺弟弟看他神色起身又從廚房端出來幾個碟子,上面無非就是些過年的吃食,然后擺在面前讓他吃,最后總有那么一句“嘗嘗,玉玦做的?!?/br> 如此孔澤瞿大哥就再不動筷子了,半天了嘆息一聲,他家的老寒兒子,做出這樣的事情真是讓人吃驚,可倘若今天做出這些東西的是這世上任何一個女子,哪怕是個癡兒傻兒要飯的他也是同意的,好歹能讓老四吃上熱飯,可唯獨這女子就是不行。 看孔澤瞿睜著眼睛看他,那雙眼睛難描難畫的漂亮,里面映出了一兩分的期待,他家老寒兒子,眼睛里倘流出一兩分的意思,那一兩分就已經(jīng)代表了全部,孔澤瞿大哥低頭喝了口茶,裝沒看見孔澤瞿眼神。 “爹年齡也上去了,昨天沒去今天就去看看。” 孔澤瞿沒言聲兒,只夾了個果子自己個兒吃。 “事情該過去的都過去了,那總是你老子?!?/br> “你知道我已經(jīng)沒記恨了?!?/br> “沒記恨為什么不去看看?!?/br> “只是……沒什么意思……沒多少感情又。” 于是孔澤瞿兄長只是生氣,可再是沒多少話,想起今天早上來也不光是為了看孔澤瞿,”從易前幾天跟我說話了,說到了年齡,那送來的孩子接他身邊養(yǎng)著也是一樣的,族里的事情早點接觸也是好的,這都好幾天了,你要是沒什么事兒早點把那孩子送回去,該轉(zhuǎn)交的也轉(zhuǎn)交?!?/br> 這話一出來,孔澤瞿知道這已經(jīng)不是兄弟之間的對話了,而是上司對下屬的說話,這是工作,容不得其他了,于是只垂了眼皮,端起自己的杯子抿了一口水,抬眼看兄長,兄長是個不容置疑的神色,孔澤瞿于是就咽下了“昨兒我吃了碗長壽面?!蹦窃挘偈菦]提飯的事兒,也沒提玉玦這茬,只那么坐著。 坐了半天,外面又來人叫了,孔澤瞿就送兄長到門口,站門口看兄長往出走。他大哥比他大二十四歲,整整兩輪,他出生的時候他大哥已經(jīng)成了朗朗少年,肩寬腿長意氣風(fēng)發(fā),他頂算是大哥拉扯大的,記憶中兄長就長成天神的模樣,永遠(yuǎn)腰身挺直,現(xiàn)在看著卻是老了,膝蓋也打彎了,肩膀也耷拉了,直看著人從視線里消失孔澤瞿才進(jìn)屋,進(jìn)屋就默默將昨兒買來的那些袋子一個個收拾,該放冰箱的放冰箱,該歸類的歸類,然后開始準(zhǔn)備做早飯,打火的時候又將火關(guān)了,開始準(zhǔn)備剁餡兒包餃子,若是包了餃子,那孩子該是歡喜的。 果然玉玦睡醒下樓之后看見案板上一個個兒滾圓的餃子咧嘴笑,嚷嚷著這才是過年,然后就又要出去放鞭炮。 “小心手?!笨诐肾恼f了聲兒,玉玦裝沒聽見一溜兒就跑出去了,一會兒又跑進(jìn)來讓孔澤瞿給她發(fā)壓歲錢,說唐堯拿著壓歲錢在門口晃蕩顯擺呢。 “自個兒去拿。”孔澤瞿指了指玄關(guān)上的錢包,于是玉玦又鬧哄哄的拿了孔澤瞿的錢包跑出去,在院子外面跟唐堯兩個人瞎比試。 我的童年那么短,任性又那么有時間限制,孩子氣也那么要挑人,我仔細(xì)著仔細(xì)著用,也才省下來在這幾天才能揮霍。 如此,過年這幾天玉玦說什么孔澤瞿都應(yīng)了,轉(zhuǎn)眼間就六天過去了。今天大年初六,距離新年已經(jīng)過去整五天了,嚴(yán)格來說這家的年在初三就盡了,孔澤瞿照舊是早出晚歸,有時候晚上回來的比先前還晚,年一過,年前發(fā)生的政治動蕩以更大一輪的陣勢開始了,一圈一圈的地震在各處都響起,孔澤瞿忙的分身乏術(shù)。 今天玉玦照舊是一個人,只是這會兒坐沙發(fā)上玉玦往后那么靠著,漸漸覺得身子發(fā)軟自己坐不住,于是就勢那么面朝下躺著了,半天了一點聲息都沒有。 今天是與父母說好的時間,搬山下去,等手續(xù)都辦好她繼續(xù)去西班牙完成自己的學(xué)業(yè)然后回南洋。 孔澤瞿今天回來的比往日稍稍早了一點點,在門外的時候看見家里燈暗著,以為玉玦又去找寧馨了,然開門進(jìn)去才看見玉玦坐在沙發(fā)上,看見他回來也沒有如同往日一樣跑回來纏住他,于是心下一沉,知道總有這么一天,可以為會久一點。 “怎么不開燈。”孔澤瞿換了鞋進(jìn)來,沒注意自己大衣都沒脫就進(jìn)來了。 “忘了?!庇瘾i看孔澤瞿,抑制著自己開口,兩只手絞的死緊那么坐著。 孔澤瞿就那么穿著大衣坐在沙發(fā)上,想伸手給自己倒水,然拿起杯子就聽見那孩子說“孔澤瞿,我今天要走了。” “嗯。”孔澤瞿端著水壺很穩(wěn)的給自己倒了杯水,只應(yīng)了一聲旁的再也沒多說。 “行李都收拾好了?!?/br> “我讓人一會送你下山?!?/br> 死命的絞著自己雙手,玉玦聽完這句話猛地看孔澤瞿,如果她不拉著自己的手,她怕自己會沖上去打孔澤瞿,潑婦一樣的什么都不顧抓花他的臉。她等了六七天,這幾天一直等著,以為他多少會有點行動,多少會爭取點什么,可直到方才這人還什么都沒說,甚至表情都沒動說了讓人送她下山。他不是那么有本事的一個人么,她家那么成百口子人都要聽他的,甚至只要他不如意大半個國家的政要都能換掉,可為什么關(guān)于她的他什么都不做。 如此,心都木了。我一點都不介意我那么愛著你把著你,干盡了男人該干的事情,把我的全部毫無保留的獻(xiàn)到你嘴跟前,沒有絲毫女孩子的矜持,我不在意那些的,原本以為你稍微會稀罕一點,我甚至?xí)驗槟銢]過過生日而疼的自己心口發(fā)麻,做到這個份兒上你該是稀罕我的了,哪怕沒有任何情感成分可總是喜歡有人知冷知熱的生活的,然方才一瞬間就知道你不稀罕,丁點兒都不。 出生我選擇不了,性格大半是你養(yǎng)成這樣了,我就是這么個人了,做不到看著父母那么個樣子,也做不到推掉自己該擔(dān)的那份責(zé)任,也能理智的自己不認(rèn)識,我毫無辦法的愛著一個人,以為你會爭取點的,然后就成了這樣。 終究是沒有沖上去,玉玦怕自己不趁著還有這點怒氣一會該是走不了,猛地吸口氣起身,上樓搬出自己的行李。 兩個超大的行李箱,里面囊括了她在這個屋子里十幾年的所有記憶,所有她的痕跡一絲不剩的全收拾了,今天要走,玉玦以為自己再回不來的。她想著這個男人是個連對聯(lián)都不貼的人,往后若是有個女人在身邊也是挺好的。 兩個行李箱玉玦一次搬下來了,孔澤瞿站起來就那么看著,沒上前說那么大個箱子他搬搬。 “我叫人送你?!?/br> “不用了,我讓唐堯送我了?!庇瘾i拉著兩個箱子往門口走,瞬間陌生的孔澤瞿都不認(rèn)識了,頭都不回,聲音清晰冷靜。 玉玦一點兒都不敢回頭,她怕一轉(zhuǎn)身就走不了了,怕一看見孔澤瞿就箱子都拉不動了,走到門口的時候孔澤瞿還在原位站著,玉玦該是頭都不回的要出去的,只是終究回頭看了一眼,沒看孔澤瞿,看了這屋子客廳一眼,然后就出去了。 出去的瞬間無聲張嘴,方才看客廳的時候終究是看了那人一眼。明明知道只要孔許兩家人沒死絕,她和孔澤瞿打交道的地方很多,明明知道她們什么關(guān)系也沒有了可至少名義上還是叔侄,可淚如大雨滂沱而下,眼淚落得過于多了些,玉玦都措手不及。 已經(jīng)很久了,孔澤瞿還是站在沙發(fā)旁,是玉玦走之前那姿勢,好長時間之后有電話打進(jìn)來,孔澤瞿動動身子接了,電話是唐堯打來的,說將玉玦送到了之前住的那公寓里,那公寓一周之前就打掃好了。 掛了電話孔澤瞿環(huán)視自己這屋子,住了這么些年,頭一回覺得這屋子太大了,空曠的稍稍動動手指都能有回聲。 玉玦有那么一瞬間恨孔澤瞿是對的,這個男人在情感上過于不主動了,甚至不主動也完全用不在他身上,他應(yīng)該不懂愛,或者不懂如何去愛,只等著有人將感情放在手跟前他半推半就的碰碰,若是人家放的距離遠(yuǎn)些,他就不再動手了。愛了的人,哪怕胳膊斷了,那點距離又不是隔了萬水千山,怎么就捧不住了。這是有天雷讓喝的酩酊大醉闖進(jìn)孔澤瞿家罵孔澤瞿的,那晚孔澤瞿看雷讓在自己家里耍酒瘋,然后將雷讓扛出去扔在了水泥地上。 ☆、第49章 又見 玉玦走了已經(jīng)好幾天了,具體是幾天孔澤瞿沒數(shù)過,只是他的日子還就是那樣過,每天早出晚歸,然后回來自己拾掇吃的,然后繼續(xù)工作,一如他之前的幾十年,中間回家有人燈亮著的那幾天放在他幾十年的歲月里幾乎算不上數(shù),今天孔澤瞿很晚,晚了也照舊還是那么個模式,正自在廚房給自己拾掇吃的,孔南生開門進(jìn)來了。 “怎么來了。” “玉玦的藥到了,剛到我就拿上來了,上次送來的那些用完估計就是這兩天的事兒?!笨啄仙掷锉е粋€大紙盒子說話,聽到玉玦的名兒,孔澤瞿手里的動作不停,只是這里切一下那里動一下,突然之間就忙的不得了。 孔南生跟孔澤瞿多少年,將孔澤瞿的動作看在眼里,知道這人這會兒有些煩躁,可他說不上什么。 玉玦吃哮喘的藥很難找,也不知道孔澤瞿怎么找到的,就連玉玦去西班牙上學(xué)的那會兒玉玦的藥也是他負(fù)責(zé)的,那會兒玉玦還什么都孔澤瞿供著,可現(xiàn)在人家應(yīng)該是父母供著了,依南洋許家的財力,找到這種藥也是能辦到的,可玉玦的藥依然到時間了就有人送來,既然送來了孔南生就拿上來,其實他本來可以直接給玉玦送去的,他是知道玉玦住在哪里的。 “我來就跟你說聲兒,看是不是要跟那送藥的人說不再送藥了,還一個就是問問什么時候把藥給玉玦拿過去?!?/br> “這些事現(xiàn)在還要問我?!笨诐肾恼f話,是個呵斥人的語氣。 “那送藥的人我就讓別再送了,藥呢我這就下山給送回去?!蓖绽锟诐肾某隽诉@么個語氣,孔南生什么都不說自己揣摩著就去執(zhí)行了,可這芝麻渣子一樣大的事兒他纏纏道道的說來說去。 孔澤瞿不再說話,算是默認(rèn)了,于是孔南生轉(zhuǎn)身就要出門,在玄關(guān)處換鞋的時候里面終于有聲兒了,”累了一天你先回去歇著吧,藥先放著。”孔南生什么都沒說,麻溜的換好鞋就出門走人,方才瞄見了孔澤瞿在廚房的樣子,偌大個家里就只有這人在廚房里自己拾掇著,他看見過玉玦在廚房做飯孔老的表情的,這會兒看個大男人一個洗洗切切心里怎么就過不得了。 要是和玉玦成事兒就好了,那許家許從易現(xiàn)在也將將五十,再生個孩子也是有可能的,這里那里總是能想出辦法的。 孔南生下山的時候開了不常開的車下去,將孔澤瞿常坐的那輛留下。 孔南生一出門,孔澤瞿繼續(xù)低頭切菜,可切了一下手就停了,站了半天洗手,就那么飯也沒吃拿著那大紙盒子出門。他開車是有障礙,可一旦想開的話也是能開的,孔南生還在半山腰上沒下來,后面就有車?yán)软懫?,后視鏡里一瞄,是自己常開的那車,然后就讓到路邊兒上讓后面那車下去。就是嘛,至少去看看玉玦也能行,明明不想那么一個人做飯吃飯,別著只看得旁人心里難受加著急。 孔澤瞿到市區(qū)里的時候已經(jīng)十點多了,玉玦該是收拾睡覺的時候了,在樓底下將車停下孔澤瞿在里面坐了好長時間,最后終是下車了,上樓按了門鈴,等待的時間莫名就無限長,終于聽見門里有拖拖踏踏的腳步聲傳來,還未來得及收拾情緒,門從里面被打開了。 臨睡覺的點兒聽見門鈴響玉玦奇怪,開門一看看見站在門口的人一怔,瞬間失去了語言能力,只那么定定看著門外的男人,知道兩人是會見的,只是沒想到才隔了這么幾天就見了,而且是以這種方式這個地點。 “你的藥送來了?!笨诐肾南日f的話,聽不出什么情緒,只一雙眼睛趁黑趁黑。 “嗯……進(jìn)來吧。”玉玦木愣愣的應(yīng)了,本來是要合上門板的,只是脫口的話卻是叫孔澤瞿進(jìn)去。 孔澤瞿抱著紙箱往進(jìn)走,擦過玉玦身邊的時候又聞到了這孩子身上的味道,然后往里更走了幾步,于是自己就被滿室的玉玦的味道包住了。 那天玉玦走的時候山上那屋的味道里還有她的,等第二天第三天之后屋子里的味道慢慢就變成了他一個人的,孔澤瞿試圖去各處尋找那孩子的氣味,可尋到的地方越來越少,甚至哪次穿自己衣服的時候在袖子上聞見了點玉玦的味道,舉著胳膊聞味道的時候孔澤瞿發(fā)覺了自己的不正常,然后再沒有試圖在哪里尋找什么,就那么自己一個人過自己的生活。 玉玦走的時候過于沒有多說什么,孔澤瞿也連一丁點的挽留都沒有,于是現(xiàn)在兩個人想再說些什么就很不容易,玉玦不可能再看見孔澤瞿就纏上去要親要抱,孔澤瞿一貫是做不出什么,于是兩個人就那么一坐一站著,安靜的室內(nèi)孔澤瞿忽然就搞不清楚自己現(xiàn)在為什么要來這里。 玉玦當(dāng)然更說不出什么,她走的時候是下了大決心,從此我再不纏著你。然看見這人的時候眼睛還是移不開,只是攥著手指提醒不能行,走的時候那么大哭了一場,這個時候眼淚還是好像輕易能掉出來,玉玦怕極了自己忍不住再哭著跟孔澤瞿說領(lǐng)自己回去。因為極力控制自己,玉玦看上去就完全像另個人,面無表情,抱胳膊那么站著的樣子仿佛孔澤瞿就是自己仇人,于是孔澤瞿更是什么都沒說了,在從小養(yǎng)大的孩子面前連這點威嚴(yán)都沒有了么這是,于是幾近站起來要走人了。 玉玦走了已經(jīng)好幾天了,具體是幾天孔澤瞿沒數(shù)過,只是他的日子還就是那樣過,每天早出晚歸,然后回來自己拾掇吃的,然后繼續(xù)工作,一如他之前的幾十年,中間回家有人燈亮著的那幾天放在他幾十年的歲月里幾乎算不上數(shù),今天孔澤瞿很晚,晚了也照舊還是那么個模式,正自在廚房給自己拾掇吃的,孔南生開門進(jìn)來了。 “怎么來了?!?/br> “玉玦的藥到了,剛到我就拿上來了,上次送來的那些用完估計就是這兩天的事兒?!笨啄仙掷锉е粋€大紙盒子說話,聽到玉玦的名兒,孔澤瞿手里的動作不停,只是這里切一下那里動一下,突然之間就忙的不得了。 孔南生跟孔澤瞿多少年,將孔澤瞿的動作看在眼里,知道這人這會兒有些煩躁,可他說不上什么。 玉玦吃哮喘的藥很難找,也不知道孔澤瞿怎么找到的,就連玉玦去西班牙上學(xué)的那會兒玉玦的藥也是他負(fù)責(zé)的,那會兒玉玦還什么都孔澤瞿供著,可現(xiàn)在人家應(yīng)該是父母供著了,依南洋許家的財力,找到這種藥也是能辦到的,可玉玦的藥依然到時間了就有人送來,既然送來了孔南生就拿上來,其實他本來可以直接給玉玦送去的,他是知道玉玦住在哪里的。 “我來就跟你說聲兒,看是不是要跟那送藥的人說不再送藥了,還一個就是問問什么時候把藥給玉玦拿過去。” “這些事現(xiàn)在還要問我?!笨诐肾恼f話,是個呵斥人的語氣。 “那送藥的人我就讓別再送了,藥呢我這就下山給送回去。”往日里孔澤瞿出了這么個語氣,孔南生什么都不說自己揣摩著就去執(zhí)行了,可這芝麻渣子一樣大的事兒他纏纏道道的說來說去。 孔澤瞿不再說話,算是默認(rèn)了,于是孔南生轉(zhuǎn)身就要出門,在玄關(guān)處換鞋的時候里面終于有聲兒了,”累了一天你先回去歇著吧,藥先放著?!笨啄仙裁炊紱]說,麻溜的換好鞋就出門走人,方才瞄見了孔澤瞿在廚房的樣子,偌大個家里就只有這人在廚房里自己拾掇著,他看見過玉玦在廚房做飯孔老的表情的,這會兒看個大男人一個洗洗切切心里怎么就過不得了。 要是和玉玦成事兒就好了,那許家許從易現(xiàn)在也將將五十,再生個孩子也是有可能的,這里那里總是能想出辦法的。 孔南生下山的時候開了不常開的車下去,將孔澤瞿常坐的那輛留下。 孔南生一出門,孔澤瞿繼續(xù)低頭切菜,可切了一下手就停了,站了半天洗手,就那么飯也沒吃拿著那大紙盒子出門。他開車是有障礙,可一旦想開的話也是能開的,孔南生還在半山腰上沒下來,后面就有車?yán)软懫?,后視鏡里一瞄,是自己常開的那車,然后就讓到路邊兒上讓后面那車下去。就是嘛,至少去看看玉玦也能行,明明不想那么一個人做飯吃飯,別著只看得旁人心里難受加著急。 孔澤瞿到市區(qū)里的時候已經(jīng)十點多了,玉玦該是收拾睡覺的時候了,在樓底下將車停下孔澤瞿在里面坐了好長時間,最后終是下車了,上樓按了門鈴,等待的時間莫名就無限長,終于聽見門里有拖拖踏踏的腳步聲傳來,還未來得及收拾情緒,門從里面被打開了。 臨睡覺的點兒聽見門鈴響玉玦奇怪,開門一看看見站在門口的人一怔,瞬間失去了語言能力,只那么定定看著門外的男人,知道兩人是會見的,只是沒想到才隔了這么幾天就見了,而且是以這種方式這個地點。 “你的藥送來了?!笨诐肾南日f的話,聽不出什么情緒,只一雙眼睛沉黑沉黑。 “嗯……進(jìn)來吧。”玉玦木愣愣的應(yīng)了,本來是要合上門板的,只是脫口的話卻是叫孔澤瞿進(jìn)去。 孔澤瞿抱著紙箱往進(jìn)走,擦過玉玦身邊的時候又聞到了這孩子身上的味道,然后往里更走了幾步,于是自己就被滿室的玉玦的味道包住了。 那天玉玦走的時候山上那屋的味道里還有她的,等第二天第三天之后屋子里的味道慢慢就變成了他一個人的,孔澤瞿試圖去各處尋找那孩子的氣味,可尋到的地方越來越少,甚至哪次穿自己衣服的時候在袖子上聞見了點玉玦的味道,舉著胳膊聞味道的時候孔澤瞿發(fā)覺了自己的不正常,然后再沒有試圖在哪里尋找什么,就那么自己一個人過自己的生活。 玉玦走的時候過于沒有多說什么,孔澤瞿也連一丁點的挽留都沒有,于是現(xiàn)在兩個人想再說些什么就很不容易,玉玦不可能再看見孔澤瞿就纏上去要親要抱,孔澤瞿一貫是做不出什么,于是兩個人就那么一坐一站著,安靜的室內(nèi)孔澤瞿忽然就搞不清楚自己現(xiàn)在為什么要來這里。 玉玦當(dāng)然更說不出什么,她走的時候是下了大決心,從此我再不纏著你。然看見這人的時候眼睛還是移不開,只是攥著手指提醒不能行,走的時候那么大哭了一場,這個時候眼淚還是好像輕易能掉出來,玉玦怕極了自己忍不住再哭著跟孔澤瞿說領(lǐng)自己回去。因為極力控制自己,玉玦看上去就完全像另個人,面無表情,抱胳膊那么站著的樣子仿佛孔澤瞿就是自己仇人,于是孔澤瞿更是什么都沒說了,在從小養(yǎng)大的孩子面前連這點威嚴(yán)都沒有了么這是,于是幾近站起來要走人了。 “玉玦……” 孔澤瞿要走的時候,臥室里面有人聲兒了,孔澤瞿后脊背一激靈,循聲看過去,里面有個男人只穿著浴袍就出來了,手里拿著毛巾還擦著頭發(fā),孔澤瞿一時間沒看清這男人長什么模樣,然定睛一看,那人竟然是玉玦西班牙一起住的那男人,這會兒自然無比的擦著頭發(fā)從臥室里往出走,走出來看見他,然后打招呼“孔先生?!笔莻€男主人的架勢。 孔澤瞿足足停頓了有三四秒,然后淡聲說“聞先生?!痹趺丛谶@里,后面那五個字沒出來,說出來好像是個質(zhì)問的意思,先前還有質(zhì)問的立場,沒有了其他身份至少還有個養(yǎng)護(hù)人的身份,可現(xiàn)在卻是什么立場都沒有,要質(zhì)問人家什么,質(zhì)問出來仿似丟自己份兒,因為這無謂的東西,孔澤瞿就那么問了一聲,只兩只眼睛忽然間從杏仁大眼變成了鳳眼,是個眼角上挑的戾氣模樣。 他的眼睛本來是個杏核模樣,嘴唇也豐腴小巧,這個時候眼睛和嘴都不是原來的樣子,眼睛成了鳳眼,嘴唇抿成直線。 “怎么洗這么長時間?!庇瘾i終于說出了今晚的第二句話,然是對聞思修說的,無比自然熟稔的語氣,邊說話邊推了聞思修進(jìn)去,“你先進(jìn)去睡。” 玉玦這連言語帶動作孔澤瞿直直看著,眼睛明明暗暗,忽然之間竟是低低笑了一聲,然后起身,“時間也不早了,我這就不打擾了?!闭f罷就起身往門口走,身后的主人不等有什么反應(yīng)這人已經(jīng)出去,連門都自己關(guān)上了。 孔澤瞿一連串的動作都是瞬間發(fā)生的,玉玦回神之間就見那人出去連門都帶上了,再是忍不住,跑過去開門往出跑,還穿著拖鞋呢,就那么跑到電梯跟前,電梯顯示在往下,一秒都等待不了,轉(zhuǎn)身往樓梯間跑,大腦空白一片,只知道往樓下跑,哪怕再跟那人說句話??膳苤苤_上的一只拖鞋飛出去了,光著腳繼續(xù)往下,忽然腳底就被什么刺棱的生疼,玉玦猛地就止住了自己的動作,不是疼到動不了,只是忽然就醒過來了,不是說好不再纏著人家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像什么。 樓梯里沒什么人,聲控?zé)粢惨缓鰞壕蜏缌?,黑暗里玉玦一個人靠墻坐在樓梯上,半天了腳被涼的生疼才起來,拖鞋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也沒心去找,就那么光著腳重新往上走。 玉玦是那么怕疼的人,就那么光腳往上走,若是幾天前,手指炸個紅印子都有人親親疼寵,這會兒腳涼到骨子里也終還是一個人。 孔澤瞿生氣了,玉玦多知道那個人,那人定然是氣的火冒三丈,他看著那么個人,可是氣性那么大,不是以她的什么人而生氣,只是純粹因為當(dāng)慣了掌權(quán)者而被忽視生氣,興許再加點不適應(yīng)她在他在的時候?qū)⒆⒁饬Ψ旁趧e個男人身上。至于說嫉妒什么的,玉玦知道那人是沒有的,那么平靜的送走了她她就知道這人應(yīng)該沒有嫉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