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容本想明日去人家道個喜，可略一琢磨又覺得人家也未必愿意得她這個喜，遂又打消了個這個念頭。鄭母見璧容若有所思，以為她心里的坎還沒過去，便柔著聲道：“今年你也得找人家了，要不過了年滿了十九，又要再拖上一年?！?/br>
    璧容也不好明著拒絕鄭母，便回道：“娘放心吧，這事我自己想著呢。”

    鄭母聽她這話，以為她有了看上的，急著問道：“是哪家的？鎮(zhèn)上的？”

    璧容故作出羞澀的模樣，道：“娘就別問了，還不知道成不成的了呢?！?/br>
    鄭母聽了樂呵呵地一連說了幾個：“能成，能成！”

    回了屋子，趁著鄭母還在劉氏屋里頭沒回來，趕緊掏出晌午關(guān)恒帶來的東西，打開布包一看，竟是那日讓自己丟盡了面子的紅蓋頭，突地又想起他當(dāng)日的話來。

    “姑且容我想想，日后總會還了你。”

    他究竟是想了什么呢，怎么旁的不還，獨(dú)獨(dú)還了這個？

    想起兩人那幾日那股子說不出道不明的別扭勁，好似話語里帶著幾分輕佻，幾分暗示，可戲謔之后又好像隱隱透著些冷漠、疏離。以往璧容總聽得別人夸自己聰明，可如今想來自己卻是半分也摸不明白他的心思。

    腦子里琢磨著，漸漸晃了神，眼里竟是一片鮮艷的紅色。紅蓋頭，紅蓋頭，莫非，他這是對自己挑明了嗎？

    ————————

    是夜，全mama做了一碗川貝燉雪梨，送去了內(nèi)院，見沈君佑正坐在書案前對著袖口發(fā)呆，喊了他一聲，放下食盒，說道：“我聽關(guān)恒說你這兩日牙疼上火，知道你不愛喝藥，就煮了一碗梨水給你。”

    沈君佑忙搬了椅子讓她坐下，自己端了湯碗仰脖喝下。

    全mama看著他，越發(fā)覺得這屋子清冷，連帶著人也看上去清冷了些，遂道：“你整日盯著這袖口的幾片竹子就能借了相思了？”

    沈君佑聞言抬起頭，一臉驚訝地看著她，半響才道：“只是覺得補(bǔ)的精巧，偶爾看看?！?/br>
    “我今個兒還聽關(guān)恒說你給容丫頭送了東西呢，你還跟我裝什么糊涂呢！”

    沈君佑苦澀地笑了笑，道：“奶娘，跟著我，有誰會真的幸福呢……如今我把本屬于她的東西還給了她，日后她的幸福便由她自己去找吧?！?/br>
    ☆、第35章 曇花一夢

    劉氏照著醫(yī)囑調(diào)養(yǎng)了幾日，奶水果然多了不少，至少不必讓小百順再靠喝米湯充饑，一家人對沈君佑只差感激涕零。

    璧容回來沈記已有三四日了，起初害怕見面的那點(diǎn)無措與緊張，在一如往日的平淡中漸漸消失。大院里的一切都沒有變，照舊是不絕于耳的機(jī)樞聲、嘈雜聲，照舊是縷縷彩線在盈盈玉指的翻飛中度去了大半光景。

    昨日被年掌柜叫去了前頭鋪?zhàn)樱山?jīng)過回廊時碰上他回來，只是未及說上一句話，便見沈君佑行色匆匆地走了。一瞬間，渾似那些自我安慰的謊言盡數(shù)戳破，一夢驚醒，滿心滿腹間全然成了一團(tuán)亂麻，剪不斷，理不清。夜深人靜的時候仔細(xì)想想，也許倒是自己會錯了意。

    眼看著天色漸黑，卻遲遲不見關(guān)恒過來拿飯，心里低聲罵著關(guān)恒的不守信用，白白吃了自己一盤糕點(diǎn)。想著他最近常常忙的見不著人影，今日估么也不大會在房里，索性把心一橫，重新熱了湯親自送去。

    僅僅是走到竹園這會功夫，天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手里沒拿著燈籠，黑燈瞎火的走起路來總要睜大了眼睛，林子里說不好哪會就會冒出個石頭子絆人一腳。

    見屋里沒點(diǎn)燈，璧容松了一口氣，推著門，心里又暗自苦笑，前幾日總想要當(dāng)面問些什么，可到了跟前，卻又惴惴不安，其實(shí)糾結(jié)二字就能形容的了的。

    借著月光的亮，點(diǎn)上案臺上的燈燭，卻見滿地的箋紙，一片狼藉。想著此前沈君佑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地讓她干這個干那個，如今卻是成了習(xí)慣，不自覺地蹲在地上，一張張地拾了起來。

    明明是個金錢堆里打滾的人，卻骨子里總是帶著一份雅人的模樣，箋紙上一手龍飛鳳舞的章草寫得筆力剛勁，虛實(shí)相生。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fēng)。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br>
    乍然晃過神來，想起如今竟已是暮春時分，眼前好似清楚地看見枝頭上徒留的幾只猶自怒放的殘花終究化作落英繽紛，美則美矣，卻終須落地。

    “林花謝了春紅，林花謝了春紅……”璧容低聲呢喃了幾句，不覺搖頭失笑，想起他此前刁難人的勁兒，實(shí)在難以想象他竟也有傷春悲秋的一面，于是提筆附上：“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zhuǎn)入此中來。”

    只消片刻沈君佑推門進(jìn)來，屋里干凈地如同自己適才并未待過一般，桌上擺著食盒，掀開蓋子，一股清香撲鼻而來，見湯盅底下還放著未點(diǎn)燃的炭爐，便想到如此心思細(xì)膩之事，關(guān)恒定是做不來的。

    忙了一大天此時腹中著實(shí)餓得厲害，沈君佑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拿起火折子點(diǎn)上炭爐，安安靜靜地享受著這股流過心間的暖意。轉(zhuǎn)眼瞥見一旁書案上放著的兩張紙，起身拿過來一看，自己的那幾行大字下面附著兩行衛(wèi)夫人體的簪花小楷，寫的倒是婉然若樹，穆若清風(fēng)。

    沈君佑沉聲吟誦了兩遍，頓然一笑，默默道：“我自是、笑別人底，卻原來、當(dāng)局者迷！”只是不知她陷在自己的局里，是否也能如此清明，思及此，沈君佑亦是一陣酸澀，便是春歸他處再可尋，林花也終究謝了。

    天剛蒙蒙亮，璧容便被春雨敲窗的聲音擾得再無睡意。她一向不喜歡下雨天，淅淅瀝瀝的聲音連帶著聽的人也心亂如麻，倦怠著打不起精神，隨手抓了一大把米、豆子、紅棗熬了小半鍋粥，想著全mama一到陰天下雨就腿疼，便端了一碗送去了她屋里。

    “怎么起的這么早啊。”全mama才剛起身，見璧容進(jìn)來，一邊招呼著她坐下，一邊就要穿鞋下來。

    璧容放下托盤，趕緊止住她，道：“mama別動了，我給你放上小桌子，就在床上歇著吧?！?/br>
    全mama嘆道：“哎，不服老不行啊，不是這兒疼就是那兒疼，倒是沒有一點(diǎn)好地方了?！?/br>
    “mama可一點(diǎn)都不老，頭發(fā)比我瞧著還要黑呢?！?/br>
    “真照你說的，那我不成了老妖精了！”全mama嗔笑地白了一眼，見璧容打了個噴嚏，立即責(zé)怪道：“你們年輕人啊就是不注意自個兒，到老了就知道受罪了！如今這才什么幾月天啊，就穿這么少，別覺著到了春天了就暖和了，這一場春雨澆下來，最容易頭疼腦熱了！不行，我得起來看看二爺去，指著關(guān)恒那個毛手毛腳的小子照顧，我可不放心！”才說著，這就要下地。

    “得了得了，您自己這都還走不利索呢，還要去囑咐二爺，搞不好倒是您被二爺好一通囑咐！我去看看吧，正好去給二爺送飯，省的讓關(guān)恒再跑了。”

    全mama一聽，這才點(diǎn)頭，笑著道：“這樣也好，你走的比我快！那就趕緊著，就手一塊在二爺那吃飯吧，也省的你再來回折騰?！?/br>
    璧容心里一哆嗦，瞧著全mama一臉笑意的表情一陣心虛，害怕被她看出什么破綻，可略一琢磨又覺得自己好像著了套，心里也是嘀咕，全mama這是知道了什么，還是自己多想了呢？

    伴著細(xì)細(xì)春雨，竹園里果真有些微涼，清香中隱隱帶著些泥土青草混雜的氣息，在濕潤的空氣里醞釀。關(guān)恒正打了水伺候沈君佑洗漱，見璧容提了食盒過來，笑著問道：“我原本還想著這下雨天jiejie也會犯犯懶呢，沒想倒是起的這么早?！?/br>
    “咱們哪能跟那等著伺候的主子比啊，這犯懶可是本錢重著呢?！辫等莩堇锕掷锕謿獾剜洁炝藘删?，想著此刻也不方便進(jìn)去，便先去了旁邊的小耳房里，待關(guān)恒端著臉盆出來喚她，璧容這才不緊不慢地進(jìn)了偏廳。

    剛進(jìn)了屋，見沈君佑一臉神清氣爽地坐在桌前，儼然一副等著張嘴吃飯的老爺做派，也不知怎么的就氣不打一處來，硬聲道：“二爺今日倒是得閑，莫不是也同那文人雅士一般喜歡煮酒賞雨?！?/br>
    沈君佑聞聲一笑，應(yīng)道：“嗯，主意不錯，不過白日飲酒不好，倒是可以品品茶。”

    關(guān)恒聽了喜道：“爺前日不是剛得了包明前龍井，今個既有興致，索性莊jiejie也在，不如喝上一壺？”

    璧容眼瞅著沈君佑平淡如水的模樣，心里就一陣氣悶，倔脾氣一作祟，越發(fā)不愿意拉下臉來，不等沈君佑說話，趕緊推脫：“我可沒有你們主仆這這閑情雅致！”說著轉(zhuǎn)身就走。

    關(guān)恒還想再勸上幾句，見沈君佑徑自吃著飯也不說話，索性就沒敢再提，只是心里惋惜，這么好的茶就是喝不到，聞一聞香味也是好的啊！

    ————————

    晌午過后，雨漸漸停了，雨后的竹林里雖有些陰冷，卻不乏一股清冽之氣沁人心脾，沈君佑記得早上璧容說的那句話，索性推了一切瑣事，當(dāng)上半日的閑散人。吩咐關(guān)恒在竹園擺了茶桌躺椅，津津有味地看著手上讀過不下百遍的書卷。

    “奴才這手法可是比不上莊jiejie泡的，那天聽得秦爺說什么關(guān)公、韓信，聽得奴才是一腦子漿糊。”

    沈君佑聞言一笑，也不答話，不自覺地想起那日璧容泡茶，當(dāng)時只覺得這丫頭倒是有趣，初見那張芙蓉面，原以為是個嬌滴滴的佳人，而后聽得多了，才發(fā)現(xiàn)佳人倒是口齒厲害的緊，任是對誰也吃不得半分虧。

    想起自己一連幾日，自己情不自禁地提筆賦詩，只為了底下附上的幾行寥寥數(shù)字的簪花小楷，或是命理勸誘，或是憤慨惱怒，每每看了，心中的煩躁與寂寥便一掃而去。

    偶爾腦力清明，想來自己這番舉動不過鏡花水月，白白撩撥了她的心緒，遂丟了筆桿徑自沉默，卻總覺得那夜色好似長的永遠(yuǎn)也過不完，碧色的月華盈照在頭頂，當(dāng)真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風(fēng)空落眼前花，搖曳碧云斜。

    “爺，今個兒不早了，再待下去只怕要誤了晚飯，今個兒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去告訴莊jiejie。”

    沈君佑緩緩睜開眼，只記得自己前一刻還在想著事兒，這會子日頭都已經(jīng)西斜，果然是做了一場春夢，自笑了下，道：“拿壺酒來吧?！?/br>
    “爺不若順便用些飯菜，空腹喝酒……”關(guān)恒話未說完，就見沈君佑皺著眉頭盯著他看，心里無奈，只得應(yīng)聲去拿酒。

    晚上關(guān)恒過來傳話說不必預(yù)備晚飯，璧容原本就打不起精神來，如此倒是省了不少功夫，草草墊了墊肚子，關(guān)了門正欲歇下，門外咣咣地有人叩門。

    這大晚上的開門，總有些不妥，便揚(yáng)聲問了句：“誰呀？”

    “是我，關(guān)恒。爺適才喝了些酒，恐怕明早起來要頭疼，勞煩jiejie給煮碗醒酒湯?！?/br>
    “知道了，你先回吧，一會我就送去。”

    一邊忙著穿衣起身，一邊又禁不住一陣嘀咕，下午還嚷嚷著喝茶呢，怎么又變成了喝酒呢？雖這般想著，卻也快手趕腳地進(jìn)了廚房，拿出裝著研磨好的橘皮、檀香、葛花等碎物的瓷罐子，放在效果上煮了一會，煮好了裝入食盒里，就要送去。

    春雨無常，下午還贊嘆著雨后初晴艷陽高照，如今這會兒又開始嘩嘩地開始饒人清夢，不眠不休。雖撐了雨傘，也奈何地上一片泥濘，沒走兩步，鞋上便濺了泥點(diǎn)子，走進(jìn)外間偏廳，喚了關(guān)恒一聲，等了半天也不見人應(yīng)聲，猶豫地推了個門縫，卻見一盤的軟榻上臥著個人，暗自罵著關(guān)恒這個小子膽子可是越來越肥了，趁著主子醉酒的功夫也敢偷懶。

    正欲出去尋他，就聽得里面人呢喃地喊著要水。一時之間竟忘了男女有別，倒了杯水就送了進(jìn)去。

    一手扶起他的頭，一手把茶杯遞到他嘴邊，沈君佑張嘴喝了兩口，突然雙眼一睜，與近前伺候他喝水的璧容正巧對上，帶著一抹蠱惑之意，狡黠一笑：“多謝?！?/br>
    璧容見他神清氣爽，兩眼清明，哪里有半點(diǎn)醉酒的樣子，旋即明白過來這是在捉弄自己，啐了一口推開他，道：“大晚上折騰人有意思嗎！”

    沈君佑輕笑道：“我確實(shí)喝了不少?！?/br>
    璧容瞥了突然一眼，去外間端來醒酒湯，道：“大晚上的二爺可真有興致?！?/br>
    “不是你早上說的嗎，文人雅士都愛煮酒賞雨，如今這雨下的正歡，豈可浪費(fèi)?！?/br>
    璧容啞然，這人怎么總拿她的話來堵她的嘴，一時之間無言以對。轉(zhuǎn)念一想，好像自己每次面對他，便總是這般啞口無言，簡直就是命里反沖！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二爺如今神清氣爽，想必也不用我伺候了，如此我便先回了?！?/br>
    正要轉(zhuǎn)身，卻聽得他道：“心里不是憋著一肚子話嗎？今個兒特地支開了關(guān)恒，索性問個明白吧?！?/br>
    璧容心里一愣，這算什么話，自己憋著一肚子話，難道他就沒有半句要說的嘛，那早前那些個事都算什么？心里一酸，不愿再提，遂應(yīng)付道：“男女有別，爺有話改日再說吧。”

    “你會在意這些歪理？”沈君佑嘲弄一笑，又道：“東西我已經(jīng)還給了你，你如今年歲雖大，卻也不是找不得一戶好人家，莫要再在我身上耗費(fèi)功夫了?！?/br>
    璧容，心中一緊，冷聲道：“二爺?shù)脑捨衣牪惶?，東西？什么東西？爺欠我的東西多了，只是不知這回說的是哪樣。許是我愚笨，或是今個兒腦子不清明，爺還是允我回去補(bǔ)個覺再說吧。”

    沈君佑卻不給她留半分回頭路，沉聲道：“我的事情你該是清楚的，雖說生死由天定，不過擺在面前，你當(dāng)真不怕嗎？我這輩子也沒甚太大的理想，便是效仿林君瀟灑一生，好歹也算附庸風(fēng)雅了。”

    梅妻鶴子，果然風(fēng)雅的很！沈君佑的話仿佛一把尖刀毫不留情地戳進(jìn)了璧容的心窩子里，如今他兩句話撇的干干凈凈，倒是自己癡了，一覺入夢不肯醒。

    璧容凄然一笑：“你既自詡梅妻鶴子，又何必要來招惹我，曇花一夢這種戲碼瞧著可有意思？”嘴上說著，心中的委屈便如翻江倒海般涌上來，臉頰濕漉漉的兩串淚珠子止不住的往外滾，全無回收之法，饒是往日再怎么故作不在意，此時頭頂那雙望不到底的深邃眸子，越發(fā)覺得難堪之極。

    “倒是頭回見你哭鼻子?！鄙蚓游⑽⒁恍?。

    “我倒是糊涂了，忘了跟前是頭牛，白……”話說了一半。突見他欺身湊過來，低頭吻上了她的唇，那冰涼的觸感間滿是一股濃郁的酒氣，璧容只覺得自己也跟著醉了一般，他溫?zé)岬臍庀⒎骼@在耳根處，有些微微的酥麻感，心中撲通撲通的越跳越快，仿佛下一刻就要跌出來一般。

    沈君佑抬起頭，看著她呆若木雞的表情，啞然一笑，又想起自己剛才的情不自禁，心中喜澀兩摻，終究是萬般理智敵不過一刻動情，她若當(dāng)真不怕，自己何苦這般執(zhí)著。

    璧容聽得他笑，腦中漸漸清明，想起自己那般狼狽模樣被他瞧了個滿眼，心中又羞又惱，結(jié)結(jié)巴巴地氣罵道：“你，你，登徒浪子！”說罷，抓起一邊的酒杯劈頭蓋臉地砸了過去。

    沈君佑微一側(cè)身躲了過去，此時方想起面前的佳人可是個不達(dá)目的誓不罷休的主兒，當(dāng)下早一步抓住她另一只欲丟酒壺的手，略一用力，攬進(jìn)懷里，嘆了口氣，道：“原是為了你好，如今……我若說娶你，你可愿意？”

    璧容聞聲一振，腦中一片木然，面前那雙清冷的眼睛里好似也染上一抹暖意，旁人只一眼便陷了進(jìn)去，恍若飄然在仙境且有云霞縈繞。

    良久，璧容莞爾一笑：“我不愿意?！?/br>
    ☆、第36章 近水樓臺

    那日之后，沈君佑便去了縣里，一連幾日未回，璧容暗自琢磨著他莫不是真生氣，心里又不禁開始懊惱，如此魂不守舍地晃蕩了幾日，便到了四月二十日。

    晌午秀蓮來了，一見了人便笑著道：“姐兒今兒算是整滿十八了，娘一早起來就忙著搟面條呢?！?/br>
    “嫂子這是又提醒我老了一歲啊?？倸w也不是大事，就不折騰了，而且最近鋪?zhàn)永镆裁Γ遗率且膊缓谜埣??！?/br>
    秀蓮談到：“哎，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沾了別人的事你忙前忙乎的比誰都積極，就是對自己半點(diǎn)也不上心！不過年掌柜這人倒真是不錯，對你的事也上著心呢！”

    璧容聽的一腦子漿糊，年掌柜對自己一直都上著心啊，每回犯個頭疼腦熱的都差關(guān)恒去聽大夫，只是現(xiàn)在看來，卻又不知道到底是誰吩咐的了。

    從父母相繼離世后，再無人記得她的生辰，漸漸的便習(xí)慣了一個人煮上一碗長壽面，一碗番薯糖水，雖是極簡單不過的東西，可心里卻一如糖水的味道，甜甜蜜蜜。

    璧容想著今年自己難得賺了些小錢，也該好生犒勞下自己不是。搟得薄如油紙細(xì)如龍須的面條上澆了一層純白的燜rou澆頭，又放了兩根翠綠的小青菜，雖做不出楓鎮(zhèn)大面的味道，但好歹也是飄香四溢。另搭上一碗桂花甜酒圓子，一碟海棠糕，還有秀蓮特地買來的自己最愛吃的白記酥糖。

    遙對著重霄之上望舒皎潔，璧容吃著自己的壽宴，只覺得嘴里越發(fā)的甜，倘若硬是要摘出些不足之物，便是那月光有些昏暗，連帶著心中月下獨(dú)酌的情愫也徒染了一抹寂寥。

    忽聽得不遠(yuǎn)處傳來一陣簫聲，時而抑揚(yáng)頓挫，時而幽咽悲涼，余音裊裊，不絕如縷。璧容聽著聲音越來越近，抬眼望去，浩渺月光下，那一身墨綠長衫越發(fā)顯得那人身姿秀挺，玉樹臨風(fēng)。

    璧容呆呆地看著沈君佑一步一步走向自己，良久，才啞著嗓子訝異地問道：“你……二爺怎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