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不提趙榮自己在這邊琢磨,常瀚濤領著唐如霜便往茶園中走去,茶樹都是半人多高,摘茶葉都是掐尖,這個就是個熟練活,熟了的話,那一雙手就好像是千手觀音一樣,快的都看不出來。 張氏看到兒子也來了,這才從茶園中出來,笑著連連的道:“如霜,你的這個茶園真好!真的是好!這么一大片呢!” 常瀚濤笑著領著媳婦和娘又往里走,唐經(jīng)綸也跑著過來了,一家子到峽谷里面看了看順著峽谷種的茶園,這些都是根據(jù)陽光、水分等等的環(huán)境不同,生長出來的就分成了上等茶、中等茶和一般的茶。 一直走到了最里面,看到了那懸崖上生長的茶樹,張氏仰著頭看著,喃喃的道:“就那地方的茶樹生出來的茶葉卻最值錢,你們說這是怎么回事?” 常瀚濤就笑著道:“無非就是正好生長在最合適的地方,曬太陽的時辰正合適,水分正合適,養(yǎng)分也正合適……跟種莊稼一樣。” 唐如霜笑著點頭:“對呀,相公說得對?!?/br> 唐經(jīng)綸也仰著頭看著,如今跟著jiejie、姐夫,他這個大戶人家的少爺,對莊稼的一些事情也算是略懂一些了。 一家子把這茶園算是看了一遍,這才往外走,到了外面和趙榮等茶農(nóng)招呼了告別,從茶園出來,就到了新宅子了。 如果常瀚濤沒來的話,唐如霜是不打算進去看的,這會兒宅子里全都是工匠木匠的,自己一個小媳婦進去難免不方便,不過既然有常瀚濤陪著,她便進去看看自己的新宅子。 找了個已經(jīng)修繕的差不多的院子轉(zhuǎn)了轉(zhuǎn),便和侍墨出來了,常瀚濤陪著張氏在里面轉(zhuǎn)了一遍,所有的院子全都看過了,這才出來,上車回家。 常瀚濤這天晚上便和唐如霜說了,這邊的案子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就準備去松江府吧。于是唐如霜在家和張氏收拾了兩個包裹,在第三天的時候,跟著常瀚濤出門了。 出門帶著侍墨,常瀚濤還把小虎帶上了。 京城到松江府,從天津衛(wèi)上船,順著運河一路就能直接到松江府,只需要三四天的時間,比走陸路還舒服,當然,前提是你的不暈船。 幸好唐如霜和張氏全都不暈船,因為帶著媳婦和母親,常瀚濤叫船不用走的太快,這幾天的路程也全都是早就設計好了的,每天在什么地方停船靠岸休息都是提前就定好,這樣也不會出現(xiàn)走過了路,天黑了都找不到碼頭停泊靠岸休息的情況。 第五天到了松江府。 松江府屬南直隸,這里是南直隸最重要的一個府,南直隸的幾個重要的衙門都在這邊,巡撫衙門,三司衙門全都在這里。 到了松江府,常瀚濤帶著唐如霜和張氏住進了官驛,頭兩天沒急著去衙門,而是先帶著兩人在街上轉(zhuǎn)了轉(zhuǎn)。因為常瀚濤知道,以母親的性急,自己要是先去衙門查案子,說不定母親就會帶著如霜直接上街了。 這里畢竟人生地不熟的,萬一丟了或者有點什么事可怎么辦? 因此頭兩天先轉(zhuǎn)了轉(zhuǎn)街道,叫她們熟悉一下,尤其是賣絲綢的那條街,就在江南絲織局的旁邊,幾乎一條街全都是絲綢緞子,轉(zhuǎn)熟了,常瀚濤也放心的去辦案子。 當然晚上也和唐如霜說好了:“一定不要在去別的街,這邊咱們不熟,你和娘別走丟了,我和娘也說了,不準亂轉(zhuǎn)?!?/br> 唐如霜點頭,其實她也想過了,今后婆婆若是再叫自己出門或者干什么的,如果不安全的,自己也要慢慢的委婉一點學會拒絕,不然總這樣習慣了,順嘴就叫自己出門,自己一個年輕婦人到底不好。 其實張氏也不算是常叫她出門,只不過只要是叫,就總是讓人覺著不是很安全。 第三天常瀚濤就去查案子,于是唐如霜就和張氏單獨出門了。也不知道常瀚濤是怎么和張氏說的,反正這一次張氏果然沒有做主,就聽唐如霜的。唐如霜帶著張氏來到的是松江府最大的絲綢鋪子,這里自然也很有規(guī)矩,應該是也有大戶人家的女眷們常來,因此有單獨女眷上下車的地方,也有單獨的雅間,給女眷們選料子的地方。 唐如霜也沒打算去別的鋪子,這里應該就很全了,所有的絲綢料子就在這邊選定行了。因此這一天,在這邊呆了大半天,叫伙計將他們鋪子里最時興的絲綢料子拿來精心選。 “這得多少銀子?”張氏拿著一匹緙絲彩繪料子在自己的身上比劃著,又道:“瞧著合適嗎?這樣的是不是給年輕的新媳婦穿不合適?” 唐如霜就笑著道:“娘,經(jīng)綸成親的日子在三年之后呢,這些送過去,想來是應該今年冬天到明年春天穿的,不然就花樣就過時了……侯爺那樣的人家,過時的花樣可穿不出來?!?/br> 張氏就點頭:“是啊,那樣的人家呢!” 伙計又送來了幾匹不一樣的料子,掌柜的跟著進來了,笑著道:“這季節(jié)最時興的料子全都在這邊了……夫人,您是打算怎么送回去?自己帶還是過一陣子下人來買?” 估計掌柜的現(xiàn)在也有點鬧不清楚這對婆媳的身份,到底是大戶人家的內(nèi)眷呢?還是一般的人家?若是大戶人家,不會一下要看這么多,好像采購一樣。但若是小戶人家,瞧著穿戴并言談舉止,還有選要最好的料子,這些都不太像。 唐如霜笑著道:“就是要最好的,買的多,掌柜的應該給送吧?” 掌柜的忙笑著道:“這個得看您是哪里的……買的多的話,應天府,順天府這樣的地方當然給送,若是太遠了……” “順天府。”唐如霜道,又道:“一、兩百匹左右吧,會給你先付些定錢,如何?” 掌柜的便點頭道:“那是可以的?!庇谑窍韧顺鋈ィ兴齻兿冗x著。 唐如霜和張氏選了大半天,片金、蟒緞、洋絨、妝緞、宮蚰、宮紗這些全都是必須的,每種各選了二十匹,上等大卷閃緞、上用金壽字緞這兩樣各兩匹,因為是聘禮,那些太普通的凌、八絲緞五絲緞一類的就沒有選。 選中了給掌柜的地址,先付了一些定錢,商量好了什么時候送到,便和張氏出來了,這綢緞算是選好了。 ☆、第136章 意外 首飾什么的,唐如霜在家里的時候,便已經(jīng)是挑出來一些的,因此首飾倒是不用像絲綢緞子的選那么多,只挑了十來樣時興的買下了,直接付了現(xiàn)銀,各種大小精致盒子放上車拿著走了。 這兩大件買完了之后,唐如霜這才算是放了心,又拖著張氏在幾個大鋪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給張氏買了兩樣值錢精致的首飾,一樣鑲嵌暗紅瑪瑙圓珠烏銀扁釵,一對碎鉆祥云紋飾手鐲,又去胭脂水粉鋪子買了些蘇合香、沉水香等等的胭脂水粉,連上自己的胭脂、凝脂面膏等等的一起買了。 婆媳兩個算是真正的來逛了一回街,別看張氏說話咋咋呼呼的,但是真要是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是謹慎的很。 而她們選買東西的這幾天,常瀚濤就去這邊的臬司衙門,將幾樣案子給結(jié)了。 至于在那個斜倉碼頭被搶的案子,他請衙門的人幫著他聯(lián)系到了斜倉碼頭的一個衙門管事的。這個管事的聽說是發(fā)生了搶劫的案子,登時就吃驚不已的道:“從沒有聽說過!一點風聲都沒有??!” 等常瀚濤將事情的經(jīng)過一說,那管事的沉吟了半晌才道:“這位公爺,我們這個碼頭向來是停泊的貨船、糧船,一般不走金銀,所以從沒有出過這樣的事……別說走金銀的那碼頭都是重兵把守,就算是強盜賊人狗膽包天的想要在碼頭上搶劫,總也得是找個靠譜的碼頭吧?那得多笨的賊才會盯上我們的碼頭?更是多巧,正好就能遇上那樣帶著大宗金銀的船?” 常瀚濤聽了道:“你的意思,從沒有這樣的禍患盯上過你這個碼頭?” “絕對沒有!咱們這里的糧船什么的,整條運河上只有幾處有搶糧搶貨物的,不過那都是聚集了幾百號土匪的窩子才敢動手,而且全都是窮鄉(xiāng)僻壤激流險灘的地方,那可能咱們這樣大的碼頭有這樣的人,那不是亂套了?而且就這樣,這幾年朝廷打壓的他們也基本上不敢露頭了,哪有這樣的……” 常瀚濤聽明白了,這個人雖然沒有明說,但是真的就明示了,這事有貓膩! 其實也不出他的意料之外,就問道:“那這位官爺,您幫我個忙,查一查那天晚上這周圍都出現(xiàn)過什么生面孔的人?您這邊是糧倉,估計不但是您收下守碼頭的,就算是腳夫什么的,全都是熟人吧?能不能給我費心查一查?” 說著常瀚濤遞過去了二兩銀子,道:“勞您動動手?!?/br> 那個管事的頓了頓就接了過去,笑著道:“這還不容易?公爺放心!查清楚了,給您那邊送個信,順天府五城兵馬司的副指揮使常瀚濤不是?” 常瀚濤笑著點頭:“對,就是,謝謝了?。 ?/br> “這有什么?對了公爺,您也記著點我,萬一以后我要是去順天府有什么事需要幫忙,找您行不?您那邊可是天子腳下!”這個管事的也極會來事。 常瀚濤哈哈哈的笑了起來,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有事盡管找來!保證盡力幫忙!” 管事的也喜歡結(jié)交這樣爽快的,便也笑著,拱手道:“常爺放心!這事我一定盡全力給您查清楚,您回去等信吧!” 常瀚濤再三的道謝,這才從碼頭上回去了。 在這邊也就是呆了五天的時間,唐如霜的東西也買齊全了,一家子這才坐船回到了京城。 到了京城,唐如霜先回了一趟伯府,和伯爺商量了,然后就把買好的這些東西,并之前在家收拾好的東西,悄悄的送到了伯府,直接交給了伯爺。 伯爺那邊已經(jīng)周轉(zhuǎn)出來了三千兩銀子,下聘用兩千八百兩,再加上唐如霜這一次給置辦的東西。 唐如霜回去商量,其實就是委婉的跟伯爺說一下,這些東西放在府里,就需要小心一下二太太了,不然二太太也得到了消息,然后同樣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那才要把唐如霜氣的吐血呢。 好在伯爺有了前面六千兩的教訓,不用唐如霜說的多明白,已經(jīng)對二太太戒備的很了,這些東西放在他的前院,叫這次犯了錯誤的福二和曹榮兩個管家盯著,這兩人為了將功折罪,恨不能一天不睡覺盯著呢! 自然是不會出什么事情了。 二太太那邊弄了銀子,是怎么想的唐如霜不知道,不過想來也在靜靜的觀察伯爺,看伯爺要怎么查,如今風平浪靜的,也不知道二太太作何打算? 唐如霜這邊也猜測不到,不過等常瀚濤那邊把事情查清楚了,倒是能猜到一點,伯爺會怎么處置這位二太太。 十月二十九日,唐如霜一白天都有些擔心,一直等到了晚上,跟著去送聘禮的常瀚濤回來了,跟她說了:“全都沒有錯,聘禮在院子里擺了一會兒,沒有被換掉的?!贝蠹s是看出來唐如霜的擔心來,常瀚濤開玩笑似得來了一句。 唐如霜一聽松了口氣,又笑著自己有些訕然的道:“還真的是這樣擔心呢……你說這就是做賊心虛是不是?” 常瀚濤失笑,搖了搖頭,過去坐下了,笑容就已經(jīng)消失了,喝了一口茶隨口問道:“這是茶園子的紅茶?味道可以啊?!?/br> 唐如霜過去坐在他旁邊,點頭道:“是啊,是新茶……你怎么了?這幾天怎么看起來有點不對?” 常瀚濤低頭喝茶,道:“沒有啊,沒事?!?/br> 唐如霜更奇怪的,追問道:“到底什么事?!難道那兩件事全都查不出來?一點痕跡都沒有嗎?難道這件事就這樣只能認了?” 常瀚濤抬頭看著她嘆了口氣:“沒有,不是這件事,這兩件事基本上我都有數(shù),京城這件偷案,我已經(jīng)有了人證物證,就是二太太派人偷得,如今只等松江府那邊的信了,不出意外的話,那信來了也能找到人證證明那件搶錢的案子也是二太太的人做的……證據(jù)到時候就給伯爺?!?/br> 唐如霜一聽,有些驚喜的道:“這是好事??!二太太那個吸血蛭終于要被揭發(fā)了!等著看伯爺也輕饒不了她……” 說到這里一頓,又奇怪的道:“那你到底是為什么不高興?總之這幾天是有心事,心事重重的,笑也沒有的。” 常瀚濤停頓了一會兒,才嘆氣道:“是衙門的事……我走的時候,大人交辦了幾個案子,我把去松江府辦的拿了,其他的幾個案子交給手下的去辦,看起來都是些小案子,可是想不到出事了……” 唐如霜睜大眼睛問:“出了什么事?!” 常瀚濤一頓,又嘆了口氣:“一個醉漢的案子,我手下兩個人去抓的,誰也沒想到,那個醉漢突然掏出來個刀子,一刀捅在了一個衙差的這里……”說著比了一下自己心的位置,接著就搖了搖頭。 唐如霜冷不丁的聽到,驚得汗毛都立了起來,停頓半天才道:“難道……” 常瀚濤點了點頭,嘆氣:“沒救過來,死了。留下一個老婆,四個孩子……” 唐如霜心里頭登時就不是滋味起來,尤其是聽見留下了老婆孩子,心里頭特別難受,而且她從沒想到過,常瀚濤的差事,竟然還有生命危險!雖然他是捕快,是維護治安的,是可能會遇上這樣的危險,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她從來就沒往這方面想過,現(xiàn)在猛地知道了,感覺太糟糕了。 常瀚濤看她原本還紅撲撲的臉蛋瞬間就變得雪白,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滿是震驚的看著自己,登時又有點后悔和她說這個事,忙過去把她摟懷里,嘆了口氣摟緊了。 兩人摟著一會兒,稍微好了一點兒,唐如霜這才問道:“那人叫什么呀?來過咱們家嗎?” 常瀚濤搖搖頭,松開她過去坐下:“沒有來過,你也沒見過,經(jīng)綸知道。姓王,我們一般都叫他老王?!?/br> “那那個醉漢呢?不會因為喝醉了就判個失手殺人什么的吧?”唐如霜又想到這個。 常瀚濤搖頭:“說他是醉漢,是因為他喝醉了和人打架,這才驚動了衙門,我們辦案子的就叫他醉漢,其實老王和大虎那天去抓他的時候,已經(jīng)是隔了好久了,抓他去衙門審審準備結(jié)案的,那天他清醒的很……想不到突然的掏出了刀子。怎么可能叫他逃脫了,原本就是個打十板子結(jié)案的事,如今攤上了人命關死,還是公差,殺人償命!誰也饒不了他!” 唐如霜不知道在問什么好,停頓了半天,才道:“你說他們家留下老婆孩子,你們?nèi)タ催^沒有?他們家家境如何?” 常瀚濤點頭:“我們自然全都去看過了,家境不太好,其實衙差就是個苦差事,大部分其實都是窮人家,有些都是窮苦的很?!庇挚粗迫缢溃骸懊魈於吡?,你想去看看嗎,不過……你肯定會難受,你能不能受得了?” 唐如霜搖搖頭:“不知道,不過去看看也行……起碼送點東西過去?!?/br> 常瀚濤默默的點點頭。 ☆、第137章 普通衙差 既然說好明天過去看看,唐如霜馬上就去準備東西,翻出來幾塊尺頭,選了四樣結(jié)實耐用的,一整匹的棉布,兩件兔皮件,裝上了十兩銀子。 然后問常瀚濤:“這些東西如何?” 常瀚濤看了看點點頭道:“也行啊,倒是可以。衙門給撫恤了一百兩,加上這些天衙門的人都在給娘兒幾個湊銀子,也有五六十兩了,別給的太多了,孤兒寡母的再叫人盯上?!?/br> 唐如霜點點頭。正是這個緣故,其實更多的唐如霜也能拿出來,但是她不是不諳世事的人,那樣的窮苦人家,剛剛沒有了當家的,如果一下子給多了,叫人知道了,那不是給她送錢,那是給她招禍呢!如果說真的想救濟她們,就應該一直想著點這家人,這才是最重要的。 第二天常瀚濤就帶著她去老王家。老王家在城里靠西邊,這邊一片一看就是貧窮的人家住的地方,外面街道也雜亂一些,房子也是大部分都是一兩間,三四間的單獨屋子,有些還是茅草屋子,連有獨門獨院四合院的都很少。 老王家是個土砌的圍墻,還有個院子,院子里面是三間房子,院中左右還有廂房,和現(xiàn)在常瀚濤家一樣,只不過少了兩個側(cè)院。 從外面看老王家應該是這一片算是中等的人家,但是應該平常也就能維持溫飽,可如今頂梁柱沒有了。 進了院子,整個院里都是白色,靠墻放著一個長條凳,凳子上面有十幾根白色蠟燭,有些已經(jīng)點完了,燭淚在凳子上一堆堆的。 正房里頭是設的靈堂,此時穿著一身麻布孝衣的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并幾個從十幾歲到幾歲的小孩,全都跪在靈桌旁邊,有人去了行禮,他們就回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