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鎮(zhèn)政府效率真是高，在包壯志答復(fù)給錢的第三天，五萬元撥款就到位了。對于整個工程來講，五萬元并不多，干不了太多事。但對于囊中羞澀的工作組來講，無疑增加了很大底氣，更關(guān)鍵的是這只是開始，后面的錢款會源源不斷到來。

    只要有錢，許多事就不是事，李光磊、葛玉慶看在眼中，喜在心上。當(dāng)然兩人也沒有盲目歡喜，而是在迅即履行了一些手續(xù)后，又著眼考慮起了下步一些事情。

    相比起前些時候的同病相憐，現(xiàn)在李、葛二人信心更足，也更理智，正因?yàn)槔碇且哺^真。

    這不，兩人又在組長室較起了真，因較真還弄得面紅耳赤。

    胸脯起伏了幾下，葛玉慶語氣緩和了一些“光磊，我知道你這人心腸熱，可這事更需要理智，現(xiàn)在不比以前?！?/br>
    李光磊盯著對方，一字一頓的說“組長，正因?yàn)槔碇?，我才覺得應(yīng)該這么做?，F(xiàn)在是和以前不一樣了，正因?yàn)椴灰粯?，我們才必須要這么做，否則是要出事的?！?/br>
    “哪有那么邪乎？我覺得這樣拖下去反而不好。從納入‘村村通’算起，這已經(jīng)過去了一周多，如果還這樣糊里糊涂的話，怕是要夜長夢多呀。”葛玉慶說話時，右手食、中二指輕輕敲擊著桌面。

    “是呀，夜長夢多。能有這樣的局面不容易，這更需要我們早做決斷，做出最正確的選擇?！崩罟饫趶?qiáng)調(diào)著。

    “唉……”葛玉慶嘆息一聲，說的語重心長，“光磊，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從我個人本意也愿意那么做。可這是交通局的意思，是為了正規(guī)，是為了把路修得更好，既對得起百姓，也不給我們自己留隱患?！?/br>
    李光磊“哼”道“組長，恕我直言，這分明是交通局的歪理，是他們偷換概念。難道按我說的做，就不正規(guī)了？我反倒覺得，這么做的話，既不會帶來麻煩，還對保證工程質(zhì)量有幫助。因?yàn)樗麄冞@些人都是……”

    “光磊，這些理由你都說過好幾次了，我也和交通局溝通了好幾次。”葛玉慶無奈的擺擺手，“可是交通局也說，他們的……”

    “轟轟轟”，

    “突突突”，

    發(fā)動機(jī)聲由遠(yuǎn)而近，打斷了葛玉慶的話。

    李、葛二人都轉(zhuǎn)頭看向屋外。

    多輛摩托車陸續(xù)停在院里，還來了兩輛農(nóng)用車。

    一眾人等下了車子，迅速涌到窗前，嘴里叨叨著，向著屋里張望。

    “吱扭”，屋門響動，腳步聲起，三個人影進(jìn)了屋子。

    掃了眼三人，葛玉慶沉聲道“常有禮，不好好在工地干活，這興師動眾的是干什么？”

    常有禮上前一步“是不工地干活不用村民了？”

    掃了眼李光磊，葛玉慶盯著常有禮“你聽誰說的？”

    “人們都傳遍了。到底有沒有這回事？”常有禮急道。

    “工作組修路也是為了村民，只要平展展的路修好了，不是比什么都強(qiáng)？趕緊回工地去，該干什么干什么?！备鹩駪c不耐的揮了揮手。

    “不行。你們不給個明確回復(fù)，我們就不回?！痹缇拖胝f話的二楞子，終于開了口。

    葛玉慶臉色一沉“常二楞，怎么什么事都有你？我可告訴你，就沖你鬧的那些事，已經(jīng)在工作組和鎮(zhèn)里掛了號，你要好自為之?！?/br>
    “正因?yàn)槲乙郧胺高^糊涂，今天才要干件明白事。我這不是鬧事，是為了村民利益，是正義的?！倍阕幽樕浖t，梗著脖子，嚷道。

    “常二楞，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趕緊離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葛玉慶瞪起了眼。

    二楞子梗著脖頸，一巴掌拍在桌上“我這是正常反映情況，怎么就成撒野了？我……”

    常運(yùn)來使勁一扯常二楞衣服，順勢上前一步，向著葛玉慶道歉“葛書記、葛組長，對不住了，二楞子就是這么一個人，刀子嘴豆腐心，您可不要和他一般見識。他今天真不是來鬧事的，就是特為反映情況，我們大伙都是?！?/br>
    白了對方一眼，葛玉慶哼道“反映情況？有這么反映的嗎？”

    “真是反映情況。”常運(yùn)來苦著臉說，“您不知道，就為了這事，大伙都鬧心好幾天了，也是一直沒聽到個準(zhǔn)信，今天才專門來問的。從這條路開始建設(shè)，我們就一直義務(wù)出工，村長為了動員大家，光是請村民吃飯就花了好幾千塊。對于這些，我們都無怨無悔，可工作組不能卸磨殺驢吧?！?/br>
    “什么叫卸磨殺驢？把我們說成什么了。”葛玉慶厲聲喝斥，“常運(yùn)來，你哥可是村支書，你今天帶頭鬧事，究竟是你的主意，還是他指使的？還有你，常有禮，以前村民瞎胡鬧的時候，你還是以躲為主，現(xiàn)在可真有出息，竟然親自帶頭來了?！?/br>
    常有禮苦笑一聲“葛組長，根本不是你說的那樣，我也根本不想來?？墒乾F(xiàn)在村民都翻翻這事，我要是不來的話，真擔(dān)心他們做出什么出格舉動來。其實(shí)可不只樺樹背人要來反映，其它村也會來，很可能他們已經(jīng)在路上了。”

    “常有禮，你這是在威脅工作組嗎？我葛玉慶可不是嚇大的?！备鹩駪c臉色陰沉，神情嚴(yán)峻。

    常有禮急的直吧咂嘴“這，這，你，你們不能卸磨殺驢。”

    “是呀，不能卸磨殺驢?！?/br>
    “我們不干，不干。”

    “不當(dāng)驢，我們不是驢?！?/br>
    “你們不能這么做呀?！?/br>
    院子里的人們也跟著鼓噪起來。

    “轟轟轟”，

    “突突突”，

    隨著發(fā)動機(jī)聲響，摩托、農(nóng)用車又進(jìn)來好多，一群群村民跳下車子。瞬時，屋里屋外嘈雜成一片。

    葛玉慶臉色越來越難看，腮幫鼓了好幾次，最終還是沒有說出話來。

    “出去，大家都出去。”李光磊開了口，隨即又補(bǔ)充道，“我也出去，我有話說?！?/br>
    互相對望了一眼，常有禮三人遲疑著，跟著李光磊出了院子。

    院子里少說也聚集了五、六百號人，再加上停得橫七豎八的摩托車、農(nóng)用車，整個空間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李光磊注意到，幾乎鳳角區(qū)域的所有村子都來了人，估計個別村子的人還在路上吧。

    稍一沉吟，李光磊抬腿上了水泥臺，院內(nèi)情形更是盡收眼底。

    剛才還吵混不堪的人們，注意到水泥高臺有了人，聲音立馬小了好多，但仍然嘰嘰喳喳個不停。

    目光緩緩掃過眾人，李光磊大聲說“肅靜，肅靜。”

    隨著李光磊喊喝，現(xiàn)場靜了下來。

    “我問你們，這么多人不在工地干活，不去地里忙活，都跑這干什么？”李光磊沉聲道。

    “你們不能卸磨殺驢?！?/br>
    “你們不能這么無情?！?/br>
    “我們可是為公路出過大力的?！?/br>
    現(xiàn)場又吵成了一鍋粥。

    “瞎吵吵什么，瞎吵吵什么？”李光磊雙手不停下壓，大聲說著，“常有禮，你來講，到底怎么回事？”

    一小波吵混后，現(xiàn)場靜了下來。

    “咳，咳。”連著清了清嗓子，常有禮提高了聲音，“李組長，村民的意思很簡單，先前義務(wù)出工的都是村民，這剛有錢了，就立馬不用人們，這也太……太不厚道了，到哪都說不過去，村民憋屈呀?！?/br>
    “是這事？”李光磊反問。

    “是呀。”

    “就是。”

    “我們憋屈呀?！?/br>
    現(xiàn)場自是又一陣嘈雜。

    這次李光磊沒有喝止，而是等到人們都閉了嘴，才緩緩的說“你們糊涂呀。這都從哪聽說的？先不論散布謠言的人是何居心，可你們怎么就相信呢？我現(xiàn)在明確告訴你們，根本就沒有的事，公路還用你們?！?/br>
    “什么？”

    “真的嗎？”

    人們都發(fā)出質(zhì)疑。

    屋里的葛玉慶也是驚得張大了嘴巴。

    李光磊語氣鏗鏘，態(tài)度堅決“當(dāng)然是真的了。不過我要說的是，用工肯定優(yōu)先村民，但用工制度也更規(guī)范，不符合要求、混事的人堅決不用。這既是要對得起所拿報酬，也是對公路負(fù)責(zé)，更是對鳳角人民負(fù)責(zé)。本來剛才葛組長就是和我說這些事項(xiàng)，可你們竟然不問青紅皂白，上來就是興師問罪，太傷人心，太傷葛組長了?！?/br>
    聽到李光磊所言，人們自是又一番嘀咕。

    二楞子看看左右，提出了眾人的疑慮“那，那會不會以這個為借口，故意擠掉我們呢？”

    李光磊轉(zhuǎn)頭看向二楞子，冷冷的說“從你干活的勁頭看，絕對符合用工要求?？赡阋沁€繼續(xù)賭博、沖撞干部、帶頭鬧事的話，工地是堅決不敢用的?！?/br>
    “哄”，現(xiàn)場發(fā)出哄笑，人們心情為之一緩。

    “不會的，不會的，以前是我犯糊涂，現(xiàn)在我只知道埋頭干活?！倍阕訐现^皮，很是難為情。

    李光磊聲音又起“以后工地用工不但要嚴(yán)格挑選，也要更嚴(yán)格管理。比如出工時間，如果中途無故離開工程現(xiàn)場，哪怕半小時，也按半天缺勤計算；當(dāng)天累計兩次，則不發(fā)當(dāng)天工資，另多罰兩天；如果每月累計三次曠工，工地堅決辭退曠工人員，并……”

    聽著聽著，人們忽的移動腳步，快步奔向摩托車、農(nóng)用車，緊跟著就是“轟轟”的發(fā)動車子。

    “李組長，我們先走了，就不打擾葛組長了?！背Ｓ卸Y打了聲招呼，跟著人們，快步上了車子。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伴隨著發(fā)動機(jī)聲響，現(xiàn)場的人們頃刻散去，只留下濃重的汽、柴油味，還有一條條雜亂的車轍。

    “你怎么能這么答復(fù)呢？”葛玉慶來到了院里。

    “不這么答復(fù)，他們能走嗎？指不定弄出什么事來。本來也應(yīng)該這么答復(fù)。”李光磊說著，跳下了水泥高臺。

    “唉……”葛玉慶嘆了口氣，“可交通局那里……”

    “叮呤呤”，鈴聲忽然響起。

    “老于電話?！备鹩駪c叨咕了一句，按下接聽鍵。

    聽著聽著，葛玉慶眉頭越皺越緊，把手機(jī)給了李光磊“你說吧?！?/br>
    李光磊一笑，接住手機(jī)，放到耳邊“于局長，請指示?！?/br>
    手機(jī)里停了一下，又馬上傳出聲音“工地用工的事不能再拖了，必須要嚴(yán)格管理，必須要嚴(yán)格按照……”

    等到對方說完長篇大論，李光磊淡淡的說“于局長，我的理由已經(jīng)說過多遍，不再累述。我要向您匯報的是，剛才來了五、六百村民，還有村民在路上，他們就是問的這事，我已經(jīng)向他們承諾，優(yōu)先選用合格村民做工?！?/br>
    對方急道“你，你怎么……你們是甲方，不是施工方?！?/br>
    “不論什么方，都應(yīng)該這么做，否則根本說不過去，工程也無法進(jìn)行，是要出事的?！崩罟饫诼曇艉艿?，但語氣卻有些沖，“您說呢？”

    對方嘆息了一聲“哎……我也擔(dān)心這事呀。”旋即話題一轉(zhuǎn)，“村民為什么這個時候去找，這也太巧了吧？”

    “于局長，這么說就沒意思了。那次我和葛組長在您辦公室，您屬下適時送去下屬書信，比這可巧多了。”回懟之后，李光磊又語氣一緩，“我們都不是做小動作的人，而是有人在瞅著這種機(jī)會，在給我們添堵，我們不能做了小人的槍呀?！?/br>
    “那也只能這樣了。”對方緩緩說過，聲音戛然而止。